醫生一頭霧水，用英文道：“先生，您冷靜，發生了什麼事？”
沈遲不跟他廢話，一把拽着他的衣領就走進病房。
他指着空落落的病牀道：“病人呢？那個小姑娘呢？”
醫生也瞪大了眼睛，幾個小護士也跑了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並沒有看到這個病人離開。你先冷靜下，我們派人幫您找找。也許，她是去洗手間或者出去買早餐了。”
“狗屁！”饒是優雅如沈遲，此時還是爆了粗口，“你們這麼大一個醫院，沒有值班醫生嗎？用這種理由來搪塞我？”
“先生，我們醫院比較自由，而且，幾乎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您稍等等，我們一定給您一個答覆。”
這個醫生也很急，可再急也沒有辦法。
他只能用當地的語言跟護士交代幾句，很快，幾個小護士立馬就跑出了病房去找人了。
溫致遠也來了，他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許朝暮身上還有傷，怎麼會一個人跑了呢？
“四少，你別急，讓他們去找找，我也派人幫你一起找。”
“溫致遠……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沈遲忽然很頹然，他握緊拳頭站在病房裡，目光深沉，薄脣緊抿。
從背後擡眼，溫致遠看到他修長筆直的後背線條，此時顯得格外落寞和落魄。
這可是意氣風發的沈四少啊，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不論何時何地都能保持着一份鎮定和冷靜。
但現在，他崩潰了。
許朝暮在沈遲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溫致遠走上前拍了拍沈遲的肩膀：“四少，我陪你一起找找。她還帶着傷，走不遠。”
“上一次，她不辭而別，這一次，她又是一聲不吭就走。同樣還是在醫院裡，我們之間就打不破這個魔咒。你說，她是不是恨透了我？”
“別亂想，也許她真得只是出去散散心。”
“不……”沈遲無力地垂下手，眼神渙散無光。
這一次的感覺比上一次還強烈，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意味。
他的腦子裡忽然閃過她替他擋子彈時說的那些話，那時的她，分明就沒有想活下去。
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精神都會錯亂。
曾經最親的三哥和四哥，騙得她體無完膚。
“暮暮……”
他往病牀走去，她幾乎什麼都沒有拿，只帶了藥和娃娃。
“先生！”有幾個小護士跑了進來，“對不起，附近我們找過了，沒有發現許小姐。”
“監控也調了，但……夜裡太黑，所以……”
她們越往下說，聲音越低，連頭都不敢擡。
沈遲冷睨了她們一眼，目光中是冰凌般的寒意！
涼颼颼的寒光掃來，這幾個小護士頓時噤若寒蟬。
“要你們還有何用？”沈遲冷聲道。
“先生，我昨天過來替許小姐換藥後，她就睡着了。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消失。”一個小護士辯解道。
“醫院連一個人都看不住，乾脆一把火燒了！”
另一個小護士不服氣了，壯着膽子看向沈遲：“我說先生，您是病人家屬，病人走丟了，您自己難道沒有責任嗎？您自己爲什麼沒有二十四小時守着她呢？”
頓時，四周陷入了沉靜，氣氛頗爲緊張。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走動，聽得一清二楚。
溫致遠走上前，對她們使了一個眼色：“你們還不快出去！”
小護士撇撇嘴，不滿地走了。
沈遲不開口了，臉上盡是一望無際的悲慟。
是啊，她們說的對，他是她的丈夫，他卻沒有看好她，他還有什麼臉面去指責別人？
臉部的寒意慢慢化成了沉痛和自責，他的眼裡是一望無際的悲傷。
“四少，你別在意她們說的，她們這是推卸責任。”溫致遠寬慰他。
“她們說的沒錯，我沈遲，是罪魁禍首。”
“你不用這樣自責，這不是我們能掌控的。我報警吧。”溫致遠道。
“嗯。”
溫致遠走出病房，給警方和自己的朋友打了電話。
病房裡只有沈遲一個人，他渾身上下都是無力感。
盯着牀單看的時候，眼前還是許朝暮的笑臉，她那甜甜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蔓延，往事一點一點在他的回憶中鋪展開來。
“四哥……我頭疼。”
“忍着。”
“忍不了。”
“忍不了也忍着！”
“真得好痛，嗚嗚嗚，我要狗帶了……”
“……”沈遲滿臉黑線，只好伸手替她揉了揉額頭，“這樣舒服一點了？”
她一點一點靠近他，一點一點往他身邊蹭，一點一點揩他油。
噗咚一聲，她摟住他，躲在他的懷裡，笑得賊兮兮的：“這樣就不疼了！”
“滾。”
那時候的他總有一種被她調戲的感覺，滿臉黑線，起身走人。
……
沈遲的心口如有一隻石磨碾過，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痛到無以復加。
眼窩子一熱，他抿緊雙脣，兩行淚就從眼角流了下來。
他這一生，何曾爲誰流過眼淚。
“暮暮……暮暮……”他喚着她的名字，心口那個地方絞痛不已。
從來沒有痛成過這樣，就好像一顆心被人用刀子給剜去了。
“暮暮……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說你又瘦又醜，就跟猴子一樣，我嫌你吵，嫌你煩，嫌棄你的一切。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的太陽，和你相處的八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
“八年過去了……一眨眼就是八年了，可是暮暮，我想要的是一輩子……”
滿臉淚水縱橫，沈遲早已泣不成聲。
心口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告訴他，許朝暮這一次離開，是真得永遠離開他了。
她的笑臉還浮現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但，觸碰到的卻只有空氣。
……
腦子裡盤旋着記憶裡的聲音。
“許朝暮，你有什麼權力命令我？”
“對，我沒有權力，你姓沈，我姓許。所以，你以後也不要命令我！”
“我看這太陽你是沒曬夠！”
“王八蛋沈遲，我告訴你，我以後都不會聽你的，你有錢你了不起，你有本事你了不起。我本來就是你沈家領養回來的，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