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周染的時候，她身上就是這樣的氣息。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依然未變。
小寶盯着周染看了好一會兒，雖然不害怕，但也沒有回答周染。
周染靠近了一些，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小寶的腦袋，但手卻停留在了半空中。她徵求許朝暮的意見：“我可以碰碰他嗎？”
許朝暮沉默了半晌後才點點頭……
周染摸了摸小寶的腦袋，心中竟有一種異樣的悸動。
她原以爲自己的心早就沉寂了，如一汪死水，不會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但這個孩子竟讓她的心有了跳動的感覺。
小寶的眉眼和沈遲很像，有那麼一剎，她還以爲是小時候的沈遲。
她剛生下沈遲的時候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沈策先對她很好，她添了一個兒子，也特別高興。
一剎那，已經是三十年過去了。
“真可愛，挺像阿遲小時候。”周染的脣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弧度。
小寶拽着許朝暮的衣角，睜着大眼睛看向周染。
“叫什麼名字？”周染又問道。
小寶這才告訴她：“沈聿。”
“挺好，挺好。”周染笑了。
許朝暮很少見到周染笑，尤其是這種發自內心的笑。似乎從她認識周染的第一天起，周染就不愛笑。
不一會兒，周染的目光又移到許朝暮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關切地問道：“懷孕了嗎？”
許朝暮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知道，周染和沈策先都不喜歡她，若不是沈遲的執着，恐怕她永遠也不會和沈遲在一起。
“挺好的，小寶也有一個伴了。”周染微微笑道，“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許朝暮這才小聲回道。
“好好調養身子，平時有什麼事交給阿遲就好，想吃什麼就跟阿遲說。”周染道。
不知爲何，許朝暮眼睛一熱，這大概是周染頭一次關心她。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這個關心，她知道，不管周染再怎麼說，怎麼做，她都是殺害她母親的兇手。
“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朝暮的。”沈遲道。
“嗯。”
周染牽着小寶的手不肯鬆，她其實是不大喜歡小孩子的，但看到小寶，心裡頭始終涌動着一股別樣的感覺。
“小寶，你喜歡吃什麼，告訴奶奶，奶奶拿給你。”周染道。
聽到“奶奶”這個詞，許朝暮還是有點異樣，她從未教小寶說過這個稱謂，她也不知小寶懂不懂。
但不管怎麼樣，周染確實是小寶的奶奶，親奶奶。
“我想吃梅子。”小寶奶聲奶氣道。
“有，有。”周染很高興，原來小寶聽得懂她的話，這孩子真聰明。
櫃子打開有很多零食，都是來探望沈策先的人買的，零食裡恰好有梅子。
沈遲看了許朝暮一眼，大手抓住她的小手，輕輕揉在自己的掌心。
還沒有等周染過來，小寶自己就跑了過去。
小寶走路還不穩，跌跌撞撞的，差點就倒下來。
倒是沈策先眼疾手快，喊了一聲：“慢點走。”
小寶愣了愣，看了看病牀上的沈策先，有點陌生，不過這個爺爺看上去有點兇……
“來，拿着，奶奶餵你。”周染蹲下來，很有耐心地打開包裝袋。
“我會的。”小寶抓住袋子。
“好，好，那你自己來。”周染笑了。
小寶真得自己拆了袋子，從裡面拿出一顆梅子扔到嘴裡。
他自己吃了一顆後還不忘跑到沈遲和許朝暮的身邊，擡高小手：“爸爸吃，媽媽也吃。”
沈遲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餵你媽媽吃。”
許朝暮眉心一皺，怨念地看了沈遲一眼，她都多大了，哪裡還要喂。
小寶特別聽話，他就真得伸手給許朝暮餵了一顆，許朝暮沒有辦法，只好吃了下去。
小寶沒有忘記給他梅子的周染，他走到周染的身邊，攤開小手，手心裡躺着一顆梅子：“給……”
周染眼睛一熱，她沒有想到，自己到了暮年的時候也會喜歡上這種天倫之樂的感覺。
周染彎下腰，從小寶的手裡接過梅子。
小寶很高興，他又跑到沈策先的牀邊，怯生生地給了沈策先一顆。
沈策先的手遲遲沒有伸出來，小寶卻很堅持，一直伸着小手。
沈策先縱有天大的怨氣也不會撒在一個孩子身上，儘管這個孩子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他從小寶的手裡接過梅子，小寶更加高興了。
他飛快地跑到沈遲的跟前：“爸爸，只有你沒有。”
“那你給我一顆。”沈遲彎下腰，很有耐心道。
沈遲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這種溫和而慈愛的笑容，是周染和沈策先不曾見過的。
看來，沈遲早就接受了這個孩子。
“你自己說不要的。”小寶傲嬌了。
“爸爸沒有說不要。”
“那你哄我，我就給你。”小寶眨着眼睛看向沈遲。
他有點怕周染和沈策先，但他一點都不怕沈遲，還是爸爸最親了。
“……”沈遲滿臉黑線。
許朝暮笑了，目光溫和地看着父子倆。
周染也笑了，這個孩子真得很可愛，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小寶的身上。
這一刻，她只看到了溫暖和希望，卻絲毫沒有想起這孩子並不是沈遲的。
“不聽話了是不是？昨天還被罰站的，今天就忘了？”沈遲捏了捏他的臉蛋，板起臉。
“好壞。”小寶撅起嘴巴。
他只好從袋子裡拿出一顆梅子給沈遲，就在沈遲準備伸手接過的時候，小寶忽然將梅子扔進了自己的嘴裡。
“……”沈遲嘴角一抽。
小寶倒咯咯笑了，許朝暮更是沒有控制住，撲哧，笑出聲來。
她挽住沈遲的胳膊，沈遲捏了捏小寶的臉，這小傢伙真是越來越壞了。
病牀上的沈策先臉色有幾分動容，冰冷的病房內不像從前那樣冷清了，而是充滿了溫情。
“晚上留下來吃飯吧，你們也累了。”周染道。
沈遲看了許朝暮一眼，許朝暮微微點頭。
所有人又都跟小寶鬧了一會兒，沈策先這纔開口問道：“你三哥怎麼樣了。”
“還沒有醒過來。”沈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