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還在
“瓶子……”鄭少華開口喊了一聲。
瓶子仍舊圍繞着何心夏沒有理人。
鄭少華的視線逐漸轉到瓶子所看的那個方向,空蕩蕩的,全是虛無。
可鄭少華卻有感應似的,盯着那個方向移不開眼。
他多麼希望世界上真有鬼神之說,那麼,至少他還能幻想她也許以另外一種方式活在世界上。
“心夏……”鄭少華的嘴裡輕輕低喃了一句。
這個稱呼,讓何心夏心頭一顫,雙眼霍然瞪大。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以爲眼鏡兄是看見她了……但是她知道,那不可能。
其實,她也很想告訴鄭少華,她其實就在他身邊。
鄭少華捧着相冊,指尖撫摸過一張張屬於他和何心夏的合照,“心夏,我不會讓你獨孤太久,你等着我。”
何心夏聽見這句話後,瞬間炸毛了,眼鏡兄到底想做什麼?難不成還要學電視劇裡的男人,去殉情嗎?還是說,他打算實施報復,讓害她的人下來陪她?
她真一點也不想看見那羣人下來,好不容易纔變得耳根子清淨,何心夏不想再被那羣人煩擾。
“眼鏡兄,你給我冷靜點!”何心夏真想對着他咆哮,將他人給喚醒。
但是任憑她怎麼喊叫,鄭少華絲毫也聽不見。
他看了許久的相冊,看着彩色相片上的女孩,眼神十分的癡戀,“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好過……”
當年他接手康寧醫院的時候,就在背後留了一手,想的就是讓自己有退路。但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不再是退路,而是對付鄭家和何家的工具。
他眼底浮現的狠光越來越銳利,何心夏被那抹眼神給震懾住了。
從來沒有哪一次鄭少華會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目光,這讓她難以接受。
冰箱裡的啤酒差不多喝完了,鄭少華又跑到樓下小賣部,去買了一箱。
何心夏瞧着這一幕,越發認爲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每到晚上就用酒精麻痹自己,總歸不是辦法。時間長了,肝肺功能會受到影響,這些事情鄭少華應該很清楚纔是!
她必須阻止他……
“眼鏡兄,你別再喝酒了,小心我逐你出家門了。”瞧瞧這一屋子的酒瓶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住着個撿瓶子爲生的人呢。
汪汪汪……瓶子興奮的圍繞着何心夏轉悠。
何心夏蹲下身子,摸摸它的頭,然後指向鄭少華手裡握着的酒瓶子,“瓶子乖,去……將他手裡的酒瓶子給撞翻。”
瓶子非常聽從何心夏的命令,短小的四肢一蹦,蹦上茶几,腦袋對準了酒瓶子撞過去。
頓時,啤酒瓶摔到了地上,瓶子並沒有摔破,裡面的酒水順着瓶口緩緩流出來,打溼了毛毯。
鄭少華的目光移到瓶子身上,以爲瓶子是在鬧情緒,抱起它,將它放到地上。
“瓶子,別胡鬧。”鄭少華撿起地上的瓶子放穩,又打開了另外一瓶。
何心夏急得來來回回飄蕩了幾圈,又叫瓶子去撞翻酒瓶。
但無論瓶子怎麼做,鄭少華都沒有冒出一絲生氣,淡定的挪開瓶子的爪子,還爲它檢查有沒有撞疼它。
看見這副場景,何心夏都快急火攻心了。
要不然乾脆挑明得了?也省得鄭少華哭喪着臉。
這個心思一旦冒出來,那就猶如洪水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何心夏靜靜的看了鄭少華幾眼,一咬牙,用手指蘸了些地上的酒水。
她唯一能碰到實物的只有這根手指,只能藉助手指告訴鄭少華,她並沒有消失,她仍舊在他身邊。
茶几是玻璃面的,透明的酒水漸漸勾勒出‘眼鏡兄’三個字……
這個稱呼,代表着什麼,鄭少華心裡最爲清楚。
他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那副樣子充滿着不可置信,卻又期待着這一切都是真的,這種心情是矛盾的,讓他一時間失去了反應。
“是心夏嗎?”聲音中帶着縷縷的期盼,鄭少華伸出手往前面摸了一摸,什麼也沒摸到,彷彿茶几上出現的三個字,只是他的錯覺。
‘我還在。’茶几的玻璃面上繼續出現字跡。
鄭少華逐漸鎮定下來,回想起瓶子這幾天不正常的舉動,愈加肯定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悲喜交加四個字,最能體現他現在的心情,有點類似於失而復得,又夾雜着幾縷悲傷,因爲在他眼前的是透明的空氣……並沒有人。
氣氛詭異的沉默了,鄭少華望着前方,前面明明什麼東西都看不見,但是他卻在極力張望。
“我想你了。”這四個字讓何心夏心頭一顫。
‘我一直都在。’何心夏繼續寫道,這幾個字的比劃卻顯得非常吃力。
在鄭少華的心裡一直埋藏着一句話,久得他數不清有多少個歲月了,“有句話,我一直很想對你說。”
‘你說。’
其實何心夏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了,她跟在他身邊那麼久,偷聽到的事兒也比較多。
“我愛你。”鄭少華的聲音有着絲絲沙啞,彷彿那句話是從他嗓子眼硬擠出來的。
鄭少華說的是愛,不是喜歡,愛是御駕在喜歡之上的感情。一旦說出這個字,那麼就很難收回去了。
何心夏寫字的手頓了一頓,被鄭少華聲音中飽含的感情觸動了。
瓶子汪汪汪的叫喚個不停,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她繼續寫出‘我也是’。
最後那一個剛寫完,鄭少華的手指就難以自制的顫抖起來,眼神中的感情複雜的交錯在一起,令人讀不懂。
他很想再次看見何心夏的身影,但又覺得……那似乎是奢望。
何心夏似乎明白過來他在想什麼,在茶几上繼續寫下一竄話,‘除了身體沒了之外,我現在挺好的,瞧……我還能觸碰你’。
鄭少華的手背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感覺非常輕微,不細心感受根本不能發現。就好比有一股小小的氣流,劃過他的手背,那種感覺與正常人的觸碰有很大分別。
儘管內心仍是十分爲何心夏不值,但是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出乎鄭少華的意料了。
“心夏,別再離開我了。”鄭少華以陳訴的語氣說出來,語言中摻雜的情緒很複雜,令何心夏沒辦法分辨清楚。
‘我不會走……’
何心夏繼續用酒水寫字。
鄭少華輕輕的頷首,望着眼前的一片虛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知道何心夏仍舊留在身邊後,鄭少華的態度轉變得很大,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酒瓶,將地板上的酒水污漬處理乾淨。
無論是誰,都想以最完美的一面,面對心愛的人。在這一點上,鄭少華也不例外。
這一晚,鄭少華和何心夏說了許多,每當兩人之間沉寂了,鄭少華就會想法設法的換其他話題來聊。
碰不到,摸不到,唯一證明她存在的方式,就是交流……
鄭少華不想斷了彼此之間唯一的聯繫。
直到第二天早上,鄭少華一直沒有閤眼睡覺。
何心夏作爲鬼,倒是沒有瞌睡感,陪着鄭少華聊了一夜,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
就算鄭少華沒說,她也猜得到……鄭少華是害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覺起牀全都會消失不見。
她和這個男人相識、相知十多年,怎麼會不瞭解他那點小心思?所以她並沒有拆穿他,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用手指一筆筆的寫着字。
清晨到來,一縷縷的陽光照射進房間。
這時候的鄭少華逐漸緊張,看了看窗外逐漸高升的太陽,又轉頭看向茶几上逐漸風乾的水質。
“心夏……”
‘我在。’
茶几上又出現幾個字。
這一次,鄭少華才真正放心。
太陽漸漸升起,陽光越來越璀璨,一縷縷金光色的光芒穿過窗戶灑在地上,落下一片金黃。
“心夏,我有事去做,我不會讓你白白死去。”鄭少華說道,話語中充滿着堅定。
何心夏沒有發言,對於報仇什麼的,她並不是太看重。
鄭少華的臉色微微有點疲憊,眼圈周圍泛着一點點青黑,但是他的精神狀態卻很好。
他去翻找出一套衣服換上,洗臉刷牙完後,就出門了。
何心夏緊緊跟隨在他左右,鄭少華開車的方向是醫院。
醫院裡很多職員都看出來鄭少華今天的精神面貌和以前大有不同,一改前幾天的頹廢,又散發出迷人的魅力。
“院長好……”
“鄭院長早上好……”
一路走到辦公室,不少人對着鄭少華打招呼,其中有許多小護士見到鄭少華都臉紅心亂。
瞧到這副場景後,何心夏心裡立刻冒出一個想法……眼鏡兄還是挺搶手的。
辦公室上放着的幾乎都是病例,或者其他文件。
鄭少華進去後,坐到辦公椅上,用小鑰匙打開抽屜。
伸手翻找了幾下,從裡面找出一個U盾,插進筆記本的USB凹槽裡。
文件夾裡有着許許多多相片和視頻,這些都是鄭少華以前準備的東西,爲的就擁有籌碼,爲以後爭取利益。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確認U盾裡的證據足夠後,鄭少華關上電腦,拿着東西走出門。
他將要與鄭家徹底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