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講習一遍，操練一遍
被沈涼墨攬着，朝面前的婚紗走去，蘇薇的腳步如同有千斤重。
無論多麼喜歡這款婚紗，但是一想到這款婚紗，是沈涼墨親手做給夏思琪的，蘇薇就有點難以接受。
她想說不要了，想說換一套吧，但是她此刻根本就無法開口。
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我……”蘇薇心裡真的很難受，一個字出口，接下來又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
婚紗很長很繁奢，需要有人幫忙才能穿上。
蘇薇此刻套着沈涼墨長大的外套，裡面是貼身的雪紡打底衫，是很適合穿上婚紗的。
但是婚紗本身很厚重，很長大，要套上去，需要花費很大的功夫。
她也不知道怎麼就被沈涼墨擺弄了幾下，像是木偶娃娃一樣，就被裝進了那套婚紗裡。
比她想象中的輕鬆簡單得多，也容易得多。
鏡子裡的她，正是她想象中的穿上這套婚紗的自己。是她幾年前看到這套婚紗的時候，就想象過的畫面。
但是無疑，鏡子裡的她，比她想象中的自己，更加美好，更加靚麗，更加高貴典雅。
婚紗像是爲她量身定做的一般，沒有絲毫不妥帖的地方，沒有絲毫不契合的地方，每一寸，都好像是長在她身上的一般，那樣的無暇，那樣的讓人驚歎設計師的巧奪天工。
而且這套婚紗，將她身上本來的優點，比如白希細嫩的肌膚，修長的雙腿和纖細的腰肢，都襯托得非常好，讓她看上去更加的美好動人。
可是蘇薇卻高興不起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淚眼朦朧，透過淚光，一切都變得虛幻，失去了真實度。
“沈先生……我……”蘇薇咬脣。
“喜歡嗎？”沈涼墨和她並肩而立，輕聲問道。
蘇薇說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喜歡是真實的，可是說喜歡，卻也是違心的。
“我……可以選擇放棄這套婚紗嗎？”她最終，還是決定依照真實的想法，絕不穿上這套婚紗，進入教堂，完成自己的婚禮。
沈涼墨低眸看着她眼角的淚痕，心中一疼，怪自己玩過火了，輕聲道：“真的要放棄嗎？放棄這套我爲你專門準備好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標準做好的婚紗？”
蘇薇點點頭，說道：“抱歉，我真的要放棄。”
她沉浸在自己難過的情緒裡，一時沒有認真聽沈涼墨的話。
沈涼墨再次強調：“你不喜歡我專門爲你設計的婚紗嗎？”
這套婚紗，當初她和沈軒結婚的時候，他都沒有捨得拿出來，而是讓葉與歡出面，拿出了葉與歡的手筆。
葉與歡那套婚紗和這套有很多相似和相仿之處，不過設計靈感卻來源於沈涼墨。葉與歡只是照着那套仿製了一套而已。
蘇薇終於有點回歸味兒來了，疑惑道：“專門爲我設計的？難道不是專門爲夏思琪設計的嗎？”
“是你。因爲……”沈涼墨捧起她的臉頰，她已經快要哭出來，是在強忍着情緒，纔沒有哭，他很享受她爲他吃醋的感覺，但是卻不願意再看到她的眼淚，不願意讓她傷心難過。
他勾起指腹，撫上她的眼睫，輕聲道：“……因爲當初在蘇黎世救過我，讓我一見鍾情的女孩，是你，蘇薇。”
蘇薇腦子有點懵，一時反應不過來，因爲她的頭腦裡，根本沒有這段記憶。
她惶惑搖頭：“我……我想不起在蘇黎世的事情了，母親離世後，我就回國了。你確定嗎？”
她的腦子裡亂亂的，有多少次，都感覺到心底有一個空洞，無法被填滿。但是找到小奶包之後，她以爲已經沒有別的事情，還能是她心頭掛念的了。
心頭的虛無，也被小奶包的出現，和他的感情，填充滿了。
再也沒有曾經那種望着漫天星空，心頭虛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去哪裡的那種空感。
偶爾的失落，也不過是擔心失去這美好的一切。
沈涼墨輕聲道：“我確定。當初，真的是你。是我太傻，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卻沒有認出你，差點和你失之交臂。我本來以爲，只要你一出現，我就一定能夠認得出你，不需要憑藉什麼，只需要你是你，我就一定能夠認出你的……”
“那一定是昏迷的兩年，你的感知系統出現了偏差。”蘇薇理解地說道，想起他能夠撐過那艱難的兩年，已經實屬不易了。
但是她依然難以置信，當初她會和他，一早就相識了，“可是，真的是我嗎？”
“真的是你。你還記得嗎，當初你和你的母親，輾轉在幾個國家呆過，最後停留的國家就是蘇黎世。當晚你救我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你脖子上戴着的星星項鍊，還有你的聲音，你撞了我，讓我避免了被狙擊槍射中，然後你扶着我，將快要昏迷的我，帶着穿離了一條危險的小巷……我說過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可是我卻昏迷了兩年之久，甚至不知道你來爲我代孕……”沈涼墨低聲向蘇薇再次解釋道。
蘇薇感覺到腦子裡很疼很疼，當初因爲代孕的事情，她在蘇黎世呆的時間，記憶裡一直很亂，連小奶包的事情，尚且一直無法記起，還別說更久遠的和沈涼墨相遇的事情了。
但是在蘇黎世呆過的事情，印象還是很深刻的。因爲母親的遺體是在蘇黎世火化的，還輾轉了好多功夫，才能夠將母親的骨灰，從蘇黎世帶回。
如果不是成東卿幫忙帶回了母親的骨灰，她也不會答應和成東卿談戀愛。
當然，如果不和成東卿談戀愛，她就不會因爲撞見他的背叛，去買醉，不去買醉，也不會遇到沈涼墨……
所以一切的源頭，其實還是在蘇黎世。
沈涼墨繼續解釋道：“當初催眠醫生爲你催眠，爲保險起見，清洗的是你大約一年左右的記憶，所以這件事情，你記不得，是很正常的。幸而我當初，記住了你脖子上的星星項鍊……”
“星星項鍊，我確實有星星項鍊，那是母親很小的時候，就留給我的東西。當時在法國的時候，我和母親還專門去補了一顆掉了的水鑽。”蘇薇馬上點頭說道，想起自己的星星項鍊，輾轉多次，卻最終還是沒有了，“可是青陽哥哥說，項鍊已經被俞琬婷弄壞了。”
“當初我們相遇的時候，你的脖子上戴着星星項鍊。你的長髮將你的臉遮住了，我深受重傷，竟然無力擡手，來撫開你的長髮……但是我卻永遠地記住了你，和你的星星項鍊……”沈涼墨動情地說道。
蘇薇的記憶乍然開始有片刻的復甦，腦海裡突然清晰地浮現出自己的身影，騎着自行車進入小巷裡……她輕聲道：“是不是……是不是我騎自行車撞了你？我扶起你的時候，你全身都壓過來，我本來還以爲你是*，但是轉眼便看到你身上的血跡……”
沈涼墨欣喜，他並未提自行車，也並未提當年她剛剛撞到他的時候，他的舉動因爲受傷不受控制，確實很粗魯，她驚惶失措過之後，才重新對他抱有了信任。
他的聲音帶了顫音道：“是，是。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我記得……我記得……”蘇薇的腦子裡有些亂，突然皺起了眉頭，“我在你頂層的單身公寓裡，治療蛇毒的時候，腦子裡浮現出過這些記憶，但是當時我太痛了，醒來過來，便又忘記了……”
“是，是。”沈涼墨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心疼她曾經經受過的一切，“醫生說，你當初被清洗記憶的時候，自己很抗拒，但是給你吃了特製的藥，導致你有應激性失憶。就是你嘗試想要忘掉那段傷痛，失去孩子的傷痛，自己幫助藥物一起，隱藏了自己的記憶，逃避當時的痛苦。一旦觸及到痛苦，反倒更不容易想起……”
蘇薇蹙起了秀眉，臉上出現了十分痛苦的神情。
沈涼墨忙說道：“想不起就別想了，那些記憶已經封存我們最寶貴的財富了，你不記得，我會講給你聽，幫你記得。”
“嗯。”蘇薇真的不再去想，哪怕以前想起小奶包的事情，她也會容易頭痛，只好自己勉強不去想。幸而小奶包就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關係融洽，記憶什麼的，隨風遠去也不可惜了。
“就是因爲夏思琪戴着星星項鍊來參加選妻大會，我當初纔會錯以爲她是你……後來她被沈北臨利用，一直昏迷不醒，恰好她去蘇黎世的時間，跟當初你在蘇黎世的時間，有重合之處，所以我一直錯將她當成了你。”沈涼墨輕聲對蘇薇解釋夏思琪的事情。
“啊？原來當初我到處找星星項鍊都找不到，是夏思琪拿走了。她從小就喜歡拿我的項鍊，沒有想到那次也是她拿走的……”蘇薇現在已經完全相信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了，夏思琪的品性，她一直再清楚不過了，“沈先生，你還記得後來我又去我們相遇的酒店那次，差點被那個男人……那次嗎？那次我就是以爲自己的星星項鍊落在酒店裡了，專門重新去找。”
沈涼墨怎麼不記得，那一次，大批的人追上來，要找他的麻煩，是她花拳繡腿，小胳膊小腿的擋在他的面前，妄圖想將那些壞人趕走。
她總是這個樣子，哪怕自己能力有限，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對不起，蘇薇，我沒能早點找到你，讓你受這麼多苦。”沈涼墨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她。
蘇薇終於有了笑容：“那你能告訴我……在蘇黎世我們最初相遇的時候，到底發生了哪些事情嗎？我好想好想聽。”
“嗯，一定。那現在告訴我，你喜歡這套婚紗，願意穿着她，嫁給我嗎？”沈涼墨輕笑着問道。
“我願意。”蘇薇投入他的懷抱裡。
沈涼墨的脣角上帶着笑意，當初這套婚紗一直都做好了，可是夏思琪嫁進沈家那晚，他派人要將這套婚紗送去，卻鬼使神差的忽然將婚紗拉了一道口子，臨時修補來不及了，夏思琪當時並未穿過這套婚紗。
不過就算當時送去，夏思琪也未必能穿。因爲夏思琪比蘇薇整整大了兩個尺寸。
這一套，沈涼墨做好之後，再次量過蘇薇的尺寸，並未做多少改動，便非常合適蘇薇了。
原來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
屬於你的，總歸是該屬於你的，別人奪不走，也搶不掉。
蘇薇忽然擡頭來，輕捶着沈涼墨的胸膛：“騙子，你剛纔不早點說，之前我問你婚紗的時候，你也說不知道……果然是長得越帥，就越會騙人。”
她的嬌嗔，惹得沈涼墨輕笑，良久，他才說道：“當時還並不知道你就是蘇黎世女孩，以爲夏思琪纔是，所以才謊稱自己並不知道這個什麼設計師。”
“可是就在剛剛，你竟然還騙我……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蘇薇聲音裡帶着委屈。
“知道。所以來……懲罰我吧。”沈涼墨的聲音裡隱忍着驚人的熱情，伸手幫她拉開婚紗的拉鍊。
蘇薇忙按住他的手：“小心，不要將婚紗的假縫線扯壞了……”
蘇薇制止他大力的動作，婚紗和禮服成型之初，並不是真正的全部縫好，很多地方都只是虛縫一下，以便試穿的時候發現有問題，重新修改的時候不傷布料。
蘇薇擔心沈涼墨現在，將婚紗上的假縫線扯壞了，到時候沒辦法將婚紗縫好。
沈涼墨拉着她纖細的手指，摸在婚紗上的縫線上，蘇薇的手指一點點地貼合上去，驚訝道：“啊……用的是實線真縫……”
沈涼墨低聲附上她的耳朵：“因爲每一寸，都是按照你的身材做的……所以並未假縫，直接縫好了……”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量的……”蘇薇低低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呢喃。
“就是這種時候，量好的……”沈涼墨堵上了她的脣。
蘇薇被他鬆開的時候，擡眸認真看着他，輕聲說道：“我也有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我要。”他的脣落在她的耳邊，將這兩個字念出了別樣的意味。
“你說過，婚紗是專門爲我做的，是嗎？”蘇薇心中柔腸百結，情緒漲得漫過了眼窩。
沈涼墨感覺到她有點鼻音，認真看她，見她流淚，便輕聲安撫道：“我在認真聽。”
“我在大哥的公司裡幫忙，是做服裝設計的，那是爲了回報大哥對我好的恩情。我一直的夢想，是進入《若菲》工作。”蘇薇輕聲道。
“後來你便如願以償了。”沈涼墨輕聲道，現在整個《若菲》都是她的了，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蘇薇淺笑着問道：“你猜我爲什麼想去《若菲》工作？”
沈涼墨腦海中亮亮的一閃，想到什麼，將她裹緊：“難道是因爲那套婚紗？”
“是。我第一眼看到那套婚紗的時候，就好喜歡好喜歡。雖然只是一套婚紗，但是我覺得設計師賦予了她愛情和婚姻的鮮活魔力，讓她跟其他的婚紗完全不一樣，完全被區分開來。我一方面自己也愛上了設計行業，另外一方面，我也好仰慕設計師的才華，非常想見他。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蘇薇的聲音低低的，人生就好比一環扣一環，幸好，她和沈涼墨的環，經過錯扣和誤扣，現在終於全部串聯整齊了。
“是我不好，沒有想到你會因爲代孕而失去記憶，我以爲你看到婚紗，遲早會來找我的。但是沒有記憶的人，怎麼還會記得來找我？”沈涼墨的聲音裡充滿了疼惜。
“可是你努力找到我了。”蘇薇揉了揉發紅的鼻尖。
“我終於找到你了。”沈涼墨的手臂收緊，不願意再放開分毫。
蘇薇笑靨如花地擡眸望着他，眼眸裡倒印着他俊朗容顏：“謝謝你找到我。”
“謝謝你，蘇薇……”沈涼墨動情地吻着她的脣，貼着她瑩潤如果凍的紅脣，“……當初，闖進我的生命裡。”
這邊沈涼墨和蘇薇情深意濃，那邊的大廳裡，青陽少爺氣得不行。
他爲蘇薇找這個設計師，花費了很久的時間。從有一次無意間聽說蘇薇喜歡這套婚紗，到現在蘇薇要結婚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婚紗，他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爲她尋找，卻沒有想到遇到了這個騙子。
吳迪在蘇格蘭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聽過青陽少爺的名聲？
他看到青陽少爺臉色突變，不由嚇得面無血色，不停地求饒：“青陽少爺，你繞過我吧，沒有下次了，求求你看在我其他的設計還將就的地方，放過我吧……”
他確實還是有一定的才華，青陽少爺看過他之前的檔案和設計，這次他仿作的婚紗也還過得去，不然青陽少爺也不可能會輕信他。
但是，這種惡劣的行徑，卻讓青陽少爺和沈涼墨一樣，對他極度痛恨。
青陽少爺緩緩彎下腰來，他的動作很慢，好像電影畫面一般，一幀一幀地出現在吳迪的面前。
但是出現在吳迪的眼裡的時候，就好像兇猛的獸，在打量自己的獵物一般。
吳迪嚇得噤若寒蟬，他說不出話來，手猛然間被青陽少爺極快的動作抓住了。
那動作太快，和他剛纔的慢動作相比，完全是兩個極端。
吳迪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依稀恍惚之間，眼前閃過一絲寒芒，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地上已經落下了一截，他自己的小拇指。
疼痛還未來襲，驚懼便爬上了他的心頭，他額頭間的汗水噌噌而下。如果剛纔那一匕首，不是落在他的手指上，而是落在他的喉嚨……那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來感受這樣的懼怕了。
他撲在地上，瑟瑟發抖之間，不敢再說任何話。原本以爲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攀上青陽少爺，以後靠着自己還算不錯的才華，平步青雲。
他也想過，若是謊言被拆穿，後果會異常嚴重。
但是他沒有想到過，謊言會被拆得如此快。
青陽少爺緩緩直起腰來，好似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身姿修長，朗朗站立，說道：“你的人品，讓你的才華蒙羞。滾！”
吳迪手忙腳亂地撿起自己的斷指，像喪家犬一樣，連滾帶爬地滾出了俞家大門。
青陽少爺也是一口氣壓得不順，好一陣子都無法平復。
在落地窗前坐定，彈了一首《魔鬼的顫音》，這是小提琴的名曲，他用鋼琴倒是更加多了幾分大氣磅礴和優雅激昂。
蘇薇的房間裡，蘇薇在聽沈涼墨說蘇黎世的往事。
他說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內心潛藏得很深很深的東西，被勾起來了，但是具體的，卻又無法形成一個個準確的畫面。
不過，蘇黎世的故事其實很短，還不足夠說成多長的故事……所以說到後面，酒店裡相遇的第一次，又跑來填充故事內容了。
酒店裡的內容就相對要豐富得多，蘇薇聽得整個人都羞窘了。
沈涼墨說着酒店裡的故事，又免不了還要操練一下故事內容……所以……每講習一遍，就要操練一遍。
酒店裡的故事並不複雜，講習起來也很輕鬆。沈涼墨好爲人師，蘇薇這個學生卻學得好艱難。
講習一次，操練一次的課程量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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