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吻住了他的脣
蘇薇心裡一涼，雙拳緊握：“醫生呢？醫生在哪裡呢？”
“對，對，醫生，少爺到底怎麼樣了？”沈木抓住醫生的衣領，聲音嘶啞問道。
醫生搖搖頭：“那顆子彈壓迫他的神經和血脈，必須要取出來，纔能有醒過來的希望。墨少曾經昏迷過整整兩年，能夠醒來和重新站起，本就殊爲不易，換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這幾日他又經歷過這樣大的事故，加重了他身體的負擔，讓他的身體已經到了負荷的極限。這一次，子彈真的是非取不可了。”
蘇薇含淚點頭：“能馬上做手術嗎？”
“除了鳳卿……沒有人有把握。”醫生搖搖頭，雖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但是這世界上，可見的範圍內，確實還沒有人敢在鳳卿面前自稱能力出衆。
蘇薇好失望，眼眸朝向沈涼墨的方向，他的薄脣合攏，眉眼清俊，長眉斜飛入鬢，非常俊朗帥氣。因爲傷痛，卻顯得有些失去了神采，不復那神采飛揚的樣子。
“媽咪，媽咪？”小奶包叫着蘇薇，小小的眼眸裡，也是充滿了擔憂。
蘇薇彎腰，將小奶包抱入懷裡，小奶包憂心忡忡地問道：“爸比怎麼了，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蘇薇重重地點頭。小奶包看到媽咪這樣堅定，也變得鎮定了一些，走向父親，希望父親能夠早日站起來，和媽咪一起，大家組建完整快樂的家庭。
蘇薇想起什麼來，看向沈木，“沈木，鳳卿醫生呢？”
“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打電話他始終不肯接，派人在找，可是一般人很難得知他的行蹤。”沈木憂心不已。
他已經打過無數次電話了，鳳卿卻完全不接。
遇上這樣重大的事情，沈涼墨不在，一向是莫允夜做主。他便代替大家拿主意：“先回A市再說，就算要找鳳卿醫生回來，也得先去醫院裡等，才能保證老大能夠得到及時救治。”
大家都齊齊點頭。
飛往A市，還有一段行程。
小奶包有些累了，伏在蘇薇的懷抱裡睡着了。
柯皓哲走過來，從蘇薇懷裡接過小奶包，將熟睡的孩子安頓好，蓋上波毯。
“謝謝你，阿哲。”蘇薇誠懇地說道。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柯皓哲的面癱臉上毫無表情，說道。他見蘇薇雙眸有些紅腫，顯見她的心裡並不好受，輕聲道：“老大一直未醒，現在甚至有些發燒的症狀，我想，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蘇薇馬上站起來，朝沈涼墨的病榻走過去。
他的氣色並剛纔相比，還要差一些，不僅沒有神采，更有一些頹敗的蒼白。他的頭髮剃得很短，薄薄的一層可見頭皮，本是非常幹練的髮型，這會兒看上去，卻是顯得沒有多少生機。
都說經得起平頭考驗的帥氣纔是真正的帥氣，無疑，沈涼墨就是這樣的臉型和頭型。哪怕黑色的短髮，也讓他從各個角度看上去，都沒有死角。
蘇薇不由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額頭上滾燙得厲害。沈木在一旁照顧，有些憂心地說道：“退燒藥也給服用了，但是燒依然沒有退下來。一切，都跟五年前非常非常像。”
蘇薇接過他手中的毛巾，擰了水，攤開來幫他敷在額頭上。
又擰了別的毛巾，給他擦洗，幫助他降溫。
蘇薇身嬌體弱，沈涼墨又高大，她一會兒就累得臉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其實這些事情，本身便是沈木在做，沈木卻沒有阻止蘇薇去做。他跟在少爺身邊很久了，他總是覺得，少爺對於蘇薇是與衆不同的，跟對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所以，也許少爺是樂意蘇薇來做這些事情的。
也不知道是她的努力取得了效果，還是藥性開始起作用，沈涼墨的滾燙，慢慢地降下來了，不復方纔那樣讓人擔憂的樣子。
沈木幫蘇薇倒了一杯水，遞在她手上。蘇薇斂眸，低聲道：“謝謝。”
“不用客氣，我是少爺的貼身隨侍，跟隨少爺很多年了。你的事情，如同少爺的事情一樣。”沈木應道。
蘇薇搖搖頭，沈涼墨的人，現在對她都很尊重，但是她知道她和沈涼墨的差距，依然還遠得很，兩人像是兩條平行線，並無交集。現在因爲小奶包的關係，短暫相交，未來，又會迴歸到原點，再次背道而馳。
她握着水杯，問道：“沈木，我聽你說，沈先生他曾經昏迷過幾年時光？”
“是，夏小姐。五年前，在蘇黎世的時候，少爺爲了追捕一個國際慣犯，安排了人員力量進行抓捕。但是當時有少爺的仇家，利用這個機會，設置了陷阱，伏擊少爺。當時我們和少爺失散了，他一人身陷囹圄，差點中槍，失去性命……”這段往事，大家雖未掛在口邊，可是在心裡經常默默回想。當日的驚心動魄，此刻說起來，雖然變得平淡了，但是依然可以想見那是一段怎樣艱險的歷程。
蘇薇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頭：“那後來呢？他沒有中槍是不是？”
“是，也不全是。那枚子彈本來是要打中少爺的頭部的，如果打中頭部，肯定當場就……幸好，有一個姑娘當時出現，不僅讓少爺免於中槍，還帶着少爺一起逃出了那條小巷。少爺逃了出來，只是因爲傷重，他還是昏迷了整整兩年時間。醫生都說他無法醒來了，老太太才安排人給他做了代孕手術。少爺醒來的時候，小少爺都會走路了……”沈木想起當日之事，語調有些輕快，“少爺醒來的時候，奶媽抱着兩位小少爺上前的時候，他那個驚悚彆扭傲嬌的神情，是他這一輩子都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蘇薇聽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他當時醒來，忽然就有了兩個小奶包兒子，心裡確實是非常驚訝的吧。她不由再次看了他一眼，他一向沉穩嚴肅，連笑容都很少有，更別說驚悚彆扭傲嬌了……蘇薇完全想象不到他居然會有那樣的神情。
但是看得出，他現在對小奶包，充滿了滿滿的愛意。
可是她，連現在都還不知道當日情形，爲什麼會去代孕，爲什麼居然生下了兩個小奶包。
她只知道，每次心情低落的時候，都會感覺缺失了好多東西，心內空空如也。每一次，都找不到任何原因……現在才知，是她喪失了那一段時間的記憶，一點那個時候的端倪都找不到。
沈涼墨在昏迷中，重重地擰眉，看樣子，即便是失去了神智，身體的疼痛也還在侵襲他。蘇薇自然而然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掌，想起剛纔的話題，接着問道：“沈木，你說當時有個女孩子，救了沈先生？”
“是的……”提及這個話題的時候，沈木有點遲疑，但是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正是因爲她出現，少爺纔會免於中槍，不過，那顆子彈卻打入了少爺的腿部——就是現在一直影響他的身體這顆。那個女孩子救出了少爺，讓少爺有餘力支撐到我們趕過去之時。”
蘇薇的心一點點地低沉下去，似乎已經聯繫到某樣事情，某個人，她低聲求證：“所以……那個女孩子是？”
“是……”沈木不知道這件事情該不該由自己的口告訴蘇薇，他對男女之間的感情，認識也非常有限，猜不透現在少爺和蘇薇之間的關係和感情。
“是她麼？”蘇薇輕聲問道，“是我……姐姐嗎？”
蘇薇已經猜到，沈木有些後悔自己今晚提起這件事情，他咬咬牙：“是，是她。”
蘇薇閉眸，長睫蝴蝶一樣地扇動着，竭力忍住了淚水——果然，他和姐姐一起經歷過的事情，經歷過的生死扶持，相互體恤，比她多得多，也比她早得多。所以當日她出現在他和姐姐的婚房時，纔會惹得他勃然大怒，姐姐的死訊傳來時，也纔會讓他第一次對她拔槍相向，子彈差點穿過她的太陽穴。
所以……他對姐姐好，一生疼愛，傾心付出，都是姐姐值得的。
而她，不過是一個無意中出現的人。除了是小奶包的母親外，她什麼也不是。
只是姐姐當時爲什麼會離開他，又爲什麼會悔婚，她不清楚。姐姐昏迷不醒，其中原因，連沈涼墨都未必清楚，她不清楚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也不必再問了。
他是有擔當、負責任的男人，曾經也對她有過片刻柔情，但是他的心，已經早就在姐姐那邊了。
機艙內並不冷，蘇薇卻還是緊了緊衣衫，讓自己要暖和一點，也要好過一點。
沈木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她，只好一直陪在她身邊，默默地站立着，默默地看她晶瑩淚珠，滑過臉頰，無聲地滴落進衣衫裡，隨即消失不見，卻頃刻，便將衣衫浸潤溼透。
沈涼墨被送進醫院之時，情況已經有些危機，像五年前一樣，高燒不退，體溫時高時低，生命體徵不時變化，無法維持平穩。
醫生束手無策，面面相覷。
沈老太太和沈南生也都趕過來了，面對着這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情景，兩人神情都非常凝重。
沈老太太看到了蘇薇，走過來說道：“蘇薇，你帶兩個孩子過去找許之白醫生，孩子的手術也要緊。阿哲留在蘇薇身邊應付照顧。沈木加快尋找鳳卿，允夜留下來陪伴墨兒。”
蘇薇曾經在電話裡多次哄過老太太高興，現在站在她面前的老太太，卻截然不是那個三言兩語就能哄開心的老人。她知道，曾經相安無事，是老太太也領沈涼墨的情，只要沈涼墨願意進入到正常生活中來，讓蘇薇討好老太太，老太太便順勢就成全了蘇薇和沈涼墨的討好。
而此時的老太太，又一人承擔起了全部的大任，在沈涼墨無法做決斷的時候，將他的一切都考慮好了。
蘇薇點頭，此刻再傷心難過，也不是拘泥的時候，小奶包的身體也很重要，她不能在孩子們面前情緒崩潰。
正陪着孩子檢查，沈木那邊便跑了過來：“夏小姐，夏小姐，少爺那邊情況有異，請你馬上過去看看。”
蘇薇柔聲安撫兩個小奶包，將他們交給柯皓哲之後，才隨着沈木的腳步急匆匆地走向沈涼墨的病房。
還未到病房，便看到醫生和護士一連串地跑過來，而被圍在中央的沈涼墨，身體陷入了巨大的疼痛之中，肌肉疼痛得張鼓起來，無衣物遮擋的身體上，血脈根根凸出，顯示出不健康的青色痕跡。
即便疼痛到了臨界點，他也未能夠醒來，在沉默無聲的昏迷之中，忍受折磨，直至肌肉都疼得驚鸞起來。
“不得已的話，我們必須要給他用高濃度鎮定劑了……”醫生說道，動手準備。
沈木阻攔：“少爺一定不會允許的，要是他答應用，以前早就用了。醫生，你們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醫生認真地看向他：“沈木，我實話告訴你吧，這一針高濃度鎮定劑，雖然對墨少的身體傷害很大，但是我倒是希望能夠有傷害……不然，要是連鎮定劑都沒有作用了的話，墨少他……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滿屋子的人心裡都是重重地咯噔了一下。蘇薇心中緊緊繃着的那根弦，忽然一下子被彈斷了，重重彈向兩邊，讓她的心生疼生疼。
“醫生，如果能止住疼痛呢？”蘇薇的淚眸裡，醫生的身影已經十分模糊。
“能止住疼痛，就還有希望等到鳳卿回來，給墨少將手術做了。”醫生答道。
醫生話音落，蘇薇低頭，吻住了沈涼墨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