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道義和赤忱之心
“老大，沈謙過來了。”柯皓哲敲門，沈涼墨示意他進來。
沈謙清瘦的身形出現在柯皓哲的身後，剛纔因爲雲舒突然出現說有急事，沈謙去陪了海欣和孩子，海欣睡着之後，他才趕過來。
他也預知到了沈涼墨要講的事情，跟他的身世有關，所以他心頭也帶着很迫切的心裡，想要早點知道。
他身世的事情，已經橫亙在他心頭很久了。
他進來，就看到沈涼墨和雲舒，臉色都有些凝重。
沈涼墨示意他坐下，等到大家的心情都處於平復狀態，沈涼墨纔開口說道：“沈謙，我父親和大伯，當年將你帶回來，將你當做沈家的嫡孫，一直帶在身邊教養，但是其實你不是沈家血脈，這件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沈謙點點頭。
當年他一直爲了父親的事情誤解沈南生和沈涼墨，做出過很多倔傲不遜的事情，現在想起當初的年輕氣盛，連自己都想搖搖頭。
不過幸好沒有做出太過的事情，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不然他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沈家所有人了。
沈涼墨開口說道：“曾經我在國際刑警隊的機密資料裡，見過你父親的資料，因爲他也是國際刑警，當年他出事，纔將你隱姓埋名，送到我父親身邊的。我跟父親求證過了，你父親跟我父親和大伯，都有過短暫的友情，因爲你父親早逝，所以友情持續得並不久，很多秘密也並未對我大伯和父親吐露。”
沈謙點頭，這些事情，就算沈涼墨不說，他也猜到七七八八了。
沈家的人冒着很大的風險將他帶在身邊照顧，除了友情或者利益，他想不到太多的東西。
但是沈家的人的秉性，他有很清楚的瞭解，包括沈南生的爲人，他多年來的一直沉默寡言，都只是爲了不提及兄弟的醜事，沈涼墨的人品，也是信得過的。
所以不存在利益相關，既然不是利益相關，那就是隻能是友情了。
沈涼墨拿出手中的資料，這些是他現在臨時總結出來的一些重要的點，說道：“其實從看到你父親的身世開始，我就派人查過他的經歷和履歷，不過得出的有用信息不多。但是現在因爲別的原因，我又收集了他海量的信息，終於敢做出大膽的結論以及假設。”
“你父親叫杜明成，當年是S國軍隊裡的督軍，跟過幾個將軍合作。跟過的最有名的一個，叫做雲千夜。”沈涼墨提及雲千夜的名字，雲舒並沒有反對。
因爲雲舒知道，沈涼墨跟沈謙提及這件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考量。
雲家的事情確實是秘密，但是對於可信之人，也未嘗不可以明言。
沈涼墨繼續說道：“他跟雲千夜合作的事情並不長，就因爲家中有事，被召回家。就在他回家之後不久，雲千夜便因爲叛國之事，被皇室派出的軍隊，剿滅於他自己鎮守的邊界之地。”
沈謙也耳聞過此事，不過因爲時間久遠，對於雲家之事，並無過多關注，現在聽到自己的父親和如此重大的事情相關，不由神色凝重，知道自己在聽的，也許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沈涼墨說道：“雲千夜離世之後，整個雲家敗亡，所有云家的人，非死即逃，整個雲家支離破碎。你父親杜明成在雲千夜出事之後，就要求見當時皇室的掌權人，因爲他堅信雲千夜是無辜的，叛國之罪無據可依。但是當時皇室一片混亂，根本沒有主事之人，竟然無人理會他的要求。他後來辭退了軍中職務，轉而成爲國際刑警。他在一邊辦理國際刑警隊的案件的同時，一邊蒐集雲家被冤枉的證據，準備爲雲千夜翻案。我查過，他和雲千夜將軍的私交併非很深，他跟雲千夜將軍合作的時間也並非很久……”
雲舒在一旁點點頭，應證了這個說法。
說實話，當初的雲家鐘鳴鼎食，烈火烹油，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杜明成相比之下，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雲舒也只是聽過他的名字，整個家庭和杜家沒有什麼私交。
這也不算是雲家瞧不起人，而是那樣的大的家庭，如果沒有什麼契機，也沒有什麼機會和一般家庭交往，而且雲家雖然富裕，但是人人各司其職，就算是極爲嬌養的雲舒和雲鳳，也是各自有自己的學業和事業，在行業內是翹楚，並不像是京城裡的很多家庭一般，兒女只顧着參加社交聚會，跑馬遛狗。
所以雲家和杜明成確實是沒有什麼機會相交。
沈涼墨說道：“杜明成去查這些事情，包括想幫雲千夜翻案，都是出於路見不平的道義和一片赤忱之心，而非任何私利。他花費了好幾年的時間，去查證這件事情，那幾年時間，也是皇室爭權奪利最亂的一段時間，才讓他有機會去查證這些事情。但是就在他查證了很多資料的時候，背後的人發現了他的行動，他纔會出事。不過他那個時候是屬於國際刑警的人，所以他死後，國際刑警隊將他的檔案歸爲機密資料，他正在查的內容，也散逸在了各處，並未在國際刑警隊的資料庫留下太多東西。他爲了不讓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牽涉到這件事情中來，在他預知到自己的命運之時，就將自己的兒子，託付了給了他覺得可以信任的人，那就是我的大伯沈浩中和我的父親沈南生。杜明成的兒子，就是你，沈謙。”
沈謙默默地聽着，在聽到父親所做的一切時，連他自己都很詫異，因爲他自己並不感覺到意外。
也許有的人，生而就帶有高潔的品質，很多時候，並不是爲了自己的私慾而活着。
在家國、正義、道義的面前，有太多的人，選擇了走大無畏的道路。
杜明成是如此，沈涼墨是如此，沈謙相信自己在面臨這樣的選擇時，也會得出相同的答案。
原來父親是這樣的人，如同他生活的沈家中的大部分人一樣，都有可貴而讓人欽佩的靈魂，有面對強權而不低頭退縮的勇氣。
沈涼墨輕聲說道：“所以你父親是爲雲家的事情，遭遇不測的。國際刑警隊當時的上層，應該也有人知道。不過雖然國際刑警隊是超越國度的機構，做的也是公正公平之事，但是縱然這樣的機構，在面臨着很多問題之時，也無法去和國家機器想抗爭，所以自然沒有辦法繼續這樣的事情，他們能做的，只能儘量將你父親的事情，弄成機密資料，從而可以保護你不受牽連。”
沈謙知道這其中有多少艱辛和不可爲，他說道：“那現在能找到當年散逸的那些資料嗎，能確定殺害我父親的兇手嗎？”
“暫時還不能。不過我已經在盡最大的努力尋找了。相信殺害你父親的兇手，跟陷害雲家的人，一定是同一批。只要能夠找到你父親當年收集的資料，就離他被害的原因也不遠了。”沈涼墨迴應沈謙說道。
沈謙沉吟了片刻，擡眸問沈涼墨：“大哥，你說那個雲千夜將軍，是真正的值得相信和幫助的人嗎？”
沈涼墨看了雲舒一眼，雲舒點點頭。
沈涼墨才說道：“我也查證過很多資料，雲千夜將軍，並無叛國的動機和理由。而他的人品，根據我查證的資料，也是毫無問題的。我見過很多雲家散逸在各地的人，從她們身上，我都看到了人性的可貴……”
沈謙認真地聽着沈涼墨的話，轉頭一望，目光便落在雲舒身上。
沈謙也是非常聰明的人，沈涼墨說見過雲家散逸在各地的人，而云舒此刻就在這個房間，聽着沈涼墨這個重要的秘密——其重要性，簡直能翻天覆地，沈涼墨身邊，只留有柯皓哲和雲舒在。
柯皓哲的身世和來歷，是相對非常清楚的。
那麼剩下的這個叫蘇雲的女子，便最有可能是雲家的人了。
沈謙的目光朝自己望過來，雲舒便知道，這個聰明的年輕人一定是推測出了什麼。
她也不想回避，既然這個年輕人跟雲家也有脫不開的淵源，迴避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說道：“你猜得沒錯，我就是雲舒。是雲千夜的妹妹，也是蘇薇的母親，我沒有死，這次回來，關於雲家的很多事情，我都必須要弄個水落石出。本來我是要去京城的，卻臨時耽擱了一下，知道了你的事情。我見過你的父親……”
沈謙眼眸中閃過一絲亮色，沒有任何人，不想要追尋自己的來歷，沈謙也不例外。
現在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父親，見到了父親的故人，總是免不了會涌起不一般的感情來。
“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雲舒淡淡說道。
“你是我父親的朋友嗎？”沈謙看向雲舒。
雲舒現在化名還是叫蘇雲，塗着蠟黃色的顏料在臉上，顯得平庸至極。
但是任誰都能看出她的眼睛，是一雙平和且漂亮的眼眸。
雲舒搖搖頭，直言不諱說道：“點頭之交。我很感佩他能爲雲家做的這一切，也很惋惜他和你遭受的這一切。”
沈謙低頭，略略思索了一下：“這次你們去京城，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
“京城非常不平靜，要面對的一切，都是未知。沈謙，你若是想好了，便跟我們一起去吧。”沈涼墨應道。
“不用再多想了，這次，我會跟你們一起去。”沈謙擲地有聲地回答道。
沈涼墨和雲舒同時點頭，京城是他的故土也是他的家鄉，他若是想要回去，那是他的自由。
有很多困難和艱險，那也是屬於他逃不開的命運，他有直面的勇氣，便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
而他的安全，沈涼墨也會一力保護。
決定好之後，重新回京城的日子也敲定了。
確定好日子，所有人便一起出發。
這一次，沈涼墨不僅帶着蘇薇和小五兒，還臨時決定帶上四個小奶包。
總覺得這一次的行程，非常嚴肅，所以他不想將四個兒子留在老家，而是想護在自己的身邊。
蘇薇也同意他的決定，這一年來，和四個小奶包本來就聚少離多，蘇薇也實在是每天惦念兒子。
知書和謹言現在已經修完初中的所有課程了，在用槍、匕首、射擊等方面，也很精進，缺少的只是年紀增長帶來的力量，所以學校裡的文化課，對於他們倆來說，幾乎等同於是雞肋的存在，除了徒勞的浪費時間以外，意義不大。
本來蘇薇還想着讓他們循序漸進地升班，爲的是他們和同齡的小朋友有正常的社交。
但是知書和謹言的智商完全碾壓他們，生活圈子又完全不相同，和他們在一起，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社交不成，反倒讓知書和謹言百無聊賴。
所以蘇薇才同意了他們不用繼續去學校，可以先跟在父母身邊，等再大上兩歲，再考慮上學的事情。
沈括和沈煉自然是不必說了，剛學會走路，正是鬧得家裡雞飛狗跳的時候，成天東奔西走，不是撞了沙發，就是撞了牆，精神體力都無限的好，蘇薇還是想自己照看着放心。
至於小五兒這個嬌滴滴的小公主，現在還要吃奶，自然是媽咪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了。
沈謙也帶上了海欣和孩子。
鳳卿和鳳悠然自然也是要去的。
還是和上次一樣，沈木、莫允夜還有柯皓哲留下來。
因他們三個，需要照顧沈氏家族企業。
其實沈涼墨還是有些私心在裡面。
京城之行非同小可，他很難保證每個人萬無一失。
他想如果真的遇到大麻煩，最壞的打算，留着沈木，沈家以後還有沈木接手，不至於無人管。
而莫允夜和柯皓哲是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多年生死之交，他們和這件事情相關聯不大，把他們牽扯進去，無疑讓他們和整個家族，又要遭受很多未知，還不如完全將他們摒棄在外，不讓他們歷險。
所以莫允夜和柯皓哲懇求了很多次，沈涼墨死活沒有鬆口答應他們一起來。
他最後的一點私心便是，若是真的遭遇最爲困頓的情況，就馬上將蘇薇和孩子們全部送回來，交由莫允夜和柯皓哲照顧。
同理沈軒也是。
沈軒最主要的事情，還是要管左爺當初留下的整個生意和事務。
當初沈北臨的事情爆發出來，大家知道左爺的死，跟沈北臨脫不了關係，確實一時之間，左爺的人將矛頭全部對準了沈軒，很多人宣告和沈軒勢不兩立，要殺死沈軒爲左爺報仇。
但是很快，沈軒是沈南生的兒子的真相也被人所知。
而且當年左爺喜歡沈軒，視如己出的事情，大家都還歷歷在目；尤其是左爺和楊素青這麼多年的情誼，一起長大到老去的這份情誼，還有很多舊人知道。
所以大家也便漸漸打消了對沈軒的質疑。
何況沈軒確實也是能拿得起放得下，他接手左爺的事務，將整個生意還有所改善，大家也不用在打打殺殺，過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收入和生活都有了保障，質疑的聲音就更小了。
後來，沈軒又讓那些實在過不慣平淡生活的人，自由選擇自己的出路。
有些人合計了一下，便打算離開沈軒，去投奔別的大佬。
沈軒尊重他們的決定，也沒有多說什麼，在他們臨走的時候，卻每人贈送了一筆不少的酬勞，讓那些人意外之餘，對他多了幾分感恩戴德。
沈軒這人在感情上有些善良過頭，浪漫主義，但是在正事上，卻是有賞有罰，雷霆手段，也是極爲大方，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所以這一年來，左爺的事業到了他的手上，起色頗大。
所以沈涼墨藉口這個理由，沒有讓他跟着去京城。
凡是和雲家無關的人，沈涼墨都不想讓他們牽扯進來。
這一次的對手，也許是皇室，也許是整個國家機器……能不牽扯的，他都儘量保證不要再被牽扯了。
飛機上，有些安靜，連兩個小小奶包都睡着了。
蘇薇抱着小五兒，哄着她睡着了，便來到了沈涼墨的身旁。
沈涼墨陸續地查到了一些當年杜明成掌握的資料，在飛機上，也不妨礙下屬將資料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他的手上。
他之前沒有查到杜明成的真實身份，和杜明成遇害的真相，所以很多事情無法聯繫和對接上。
自從雲家的事情被他掌握了之後，和杜明成的事情兩相印證，再去查就快很多了，針對性也強很多。
根據杜明成當年查證的資料，雲家之所以被陷害，是來自皇室內部的力量。
但是具體是誰，資料還沒有齊全，無法猜出。
只能肯定的一點是，陷害雲家的力量，是基於兩個理由。
第一，確實是如雲舒所說，有人在用藥物研究和製作怪物人，幕後的人擔心雲舒的研究觸及到他們的秘密，所以動了殺機；
第二也跟之前的猜想差不多，雲家家大業大，是當時衆多王子爭相拉攏的對象，但是雲家無意參與皇室爭權奪利的鬥爭，故意避開風頭。
雲家是大家所籠絡的對象，但是也同時是大家所嫉恨的對象——因爲雲家投誠任何一個王子，都會讓其他王子的力量被對比下去，所以雲家也是大家的眼中釘。
可能有人忌憚雲家太過巨大的實力，心生歹意，想先下手爲強，解決掉雲家，避免雲家成爲競爭對手的助力。
沈涼墨看向雲舒：“媽，當年的力量對比，哪些人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雲舒脣角上帶了淡淡的嘲諷：“哪些王子嗎？每個王子都有這樣的心思，也有這樣的能力解決掉雲家，除了喬沐遠，但是最後，卻是他登上了最高位。”
蘇薇知道，父親的背叛是母親心中最大的痛。
也許不該叫喬沐遠父親……但是那個陌生的名字對於蘇薇來說，又確實是父親的角色，雖然他從來沒有扮演過。
喬沐遠身居最高位，卻從未對雲家的事情發表任何看法，也許纔是最傷雲舒的事情。
雲舒收起情緒，淡淡說道：“是這樣的，當年能夠競爭王儲位置的王子，有很多位。最先被排除的是大王子喬沐豪和二王子喬沐霖，大王子的爲人你們都清楚，二王子是因爲出生之時便太過病弱，一直都是非病即傷，連子女也沒有，所以是公認的沒有任何競爭力的兩位。三四王子早夭，除此之外被排除的是五王子喬沐棋，他很早之前便公開宣佈不會參與皇室的任何事務。他同我大哥一樣，有典型的軍人氣質，也完全只把心思放在鎮守邊界上，無門無派，用戰功說話，卻又從不居功，是個很讓人尊重的軍人，他多年來一直鎮守邊疆直到現在，一直都在S國最高山脈的地方鎮守，其艱辛可想而知。”
聽雲舒的語氣，喬沐棋倒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當年十五王子只有八歲，所以也一早被排除在外了。剩下的便是六七八?九四位，個個都是不凡的人物。”雲舒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爲什麼沒有十王子？”蘇薇開口問道。
雖然這個問題很不恰當，但是很明顯，答案卻對結論有非常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