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祈應天下朝說周定緯被封了兩江刺史，不日便要啓程，墨舒遏制不住，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翰林別苑。
“微臣參見敬南王妃。”
只有幾步之遙的人，恭敬地向她拱手作揖，墨舒有些怔楞，一時竟忘了自己的身份，站在那裡幾乎要癡了。
“娘娘。”丫鬟在身後提醒般的低喚一聲，她方纔回過神來。
“周大人請起。”墨舒收斂了目光，爾後對着丫鬟道：“小翠，你先去德芳齋取我上次定的那塊綢緞。”
“是，娘娘。”丫鬟退了出去。
“不知娘娘找微臣何事？”周定緯一身儒衫，與十月之前相比消瘦了不少，卻顯得越發地精神。
“此物可是周大人的？”墨舒攤開掌心，上面有一尊晶瑩剔透的玉佛，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這是當初周定緯在悅心閣送給她的，記得他曾經說笑道，這是屬於周家媳婦的玉佛。
如今玉佛依舊，物是人非。
周定緯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楞了一下，從墨舒掌心取過，道：“這東西微臣丟失了已久，怎麼會在王妃這？”
墨舒聽着他疏離恭敬的聲音，酸澀漫上心頭，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在開口的瞬間化作虛無，直道了句：“是一個故人所贈，不知道爲何見到周大人，便覺得你是這玉的主人。”
周定緯微愕地看着墨舒，墨舒起身，道：“既然確實是周大人，那便物歸原主，本宮先行告辭了。”
“王妃且慢，”周定緯上前趕了兩步，疑惑道：“王妃娘娘，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沒有。”墨舒搖了搖頭，一頷首，繞過他朝門外走去。
連唯一和他有所牽連的東西都還了，以後便是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天涯是陌路。
在出嫁的前一夜，柴清被如妃喚進宮中陪伴佑嘉。
晴川宮中已經點上紅燭，連門窗上都貼上了喜字，佑嘉坐在菱花鏡前，柴清在身後幫她梳着長至腰際
的烏髮。
“柴姐姐，你說真的是沒有感情，會過得比較幸福嗎？”佑嘉看着鏡中的自己，臉上寫滿了不安與不確定。
父皇疼愛她，什麼都會爲她選最好的，母妃也疼愛她，她說這條路比較好走，連前幾日見了六哥，六哥也說顧且安不是她的良人，既然嫁不了自己愛的，不如嫁給最好的。
是不是真的這樣會是最幸福的呢？
“也許吧。”柴清梳着她頭髮的手一頓，若有所思道：“起碼心不會覺得累，彼此不用負擔什麼。”
“顧且安他......”佑嘉喉頭哽了一下。
“佑嘉，你六哥說，若是你實在不想嫁，他會站在你這邊，即使你明天在上花轎之前反悔，他也不會讓你心不甘情不願地上轎。”
“六哥向來疼我。”佑嘉脣瓣牽起一個笑，喃喃道：“柴姐姐，覺得我該不該嫁呢？”
“我不知道。”暖黃的燭光印在她的眼底，讓神情看上去有些莫測，“不過與其抓着一段無望地、不可能得到迴應的感情，不如換一條路走走看，也許會發現，另一條路纔是通往幸福的。”
她這樣勸着佑嘉，這些話在自己心裡反覆想了很多，勸了自己很多遍，說出來時竟覺得好像一點也不困難，好似自己真的是這麼想也這麼做似的。
“是嗎？”佑嘉低低地反問，好像在問柴清，又好像在問自己。
柴清放下梳子，做到佑嘉身側，握住佑嘉的手，道：“我聽說小臨江王也快要成婚了。”其實佑嘉在經歷了顧且安一事之後，便長大了很多，所以柴清才覺得應該和她說，而不是瞞着她。
“原來宮娥們說得都是真的。”佑嘉垂着眉眼，悵然地嘆了一聲。有聽到宮女們碎嘴，但都在看到她時都噤了聲，所以尚未肯定，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是怎樣一個人？柴姐姐見過了嗎？”
“據你六哥說，是一個很妙的女子，顧且安在她面前，是小貓見了老虎。”
“他竟喜歡這樣的，當初我還想要學禮儀規矩，看來是走錯了方向，應該要學的是棍棒。”祈佑嘉輕淺地笑。
柴清撫了撫她的髮絲，柔聲道：“傻瓜，你只要做你自己便好。”
“是啊，做自己就好。”喜歡你的無論你是什麼樣子都會喜歡你，不喜歡你的無論做什麼改變都沒有用，何不讓自己活得自在呢？也許母妃說得是對的，不用改變自己去迎合別人，這樣也許是最幸福的選擇。
“好了，不要想太多，早點休息吧。”柴清拍了拍佑嘉的手道。
次日一早，還未鳥鳴，宮娥、嬤嬤們便都來晴川宮，給祈佑嘉梳妝打扮。
婚禮盛大而隆重，大紅的十六人大轎從皇宮裡浩浩蕩蕩擡出，儀仗隊和排場比迎娶皇后還要大，紅綃一直從宮門內鋪至宮門外。
鑼鼓震天響，佑嘉拜別鹹帝和如妃，坐上了轎子，前頭迎親的祈風身材修長，長相英俊，坐着高頭大馬，百姓都道這個駙馬是三個駙馬中長得最好，家世最好，看起來連脾氣也會是最好的。
“應該已經出了十里亭。”祈浩天閉着目，淺啜了口茶，道。
柴清撫着琴，是曲離別殤，這是當年在朝天谷之時，她和墨舒學得最好的曲子。
一曲完畢，祈浩天輕嘆一聲道：“以後別彈這首曲子了，太傷感。”
“曲子並無傷感與喜悅之分，都是在與人心。”
最初是柴晉走了，再是慕容思走了，最後連佑嘉也走了。在帝都經歷的這一切，對於她前面空泛的十幾年來說，着實可貴。
祈浩天放下杯子，茶葉梗在杯中打着旋兒，最後沉到了底部，手指摩挲着杯口，喃喃地重複：“都在與人心。”
前些天，水靈兒和她提敏春和府裡一個賬房先生情愫暗生，一直沒找機會說，在自己離開之前，把敏春安排好也好，於是便和祈浩天提了這事。
“好，我去和劉榮說說，讓他操持着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