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噬情 61
碧血噬情 61
離傷平靜的望着紫衣少年那冰冷的眼神，如今他已是這碧心宮的宮主了，儘管顏銘青逃脫，但有着宮內大多數老者的支持，而慕白本身的武功亦高出衆人許多，宮主之位，當再無波折。
迎着慕白漸漸露出殺意的目光，離傷毫不退縮。既然用自己來收買下屬宮衆人心，慕白便絕不會此時殺了自己……
至少……在他安撫好宮衆之前，不會殺了自己……
離傷默默的想着，脣角染上了一絲苦澀。
果然，不一會，慕白轉開了眼，殺氣盡斂。
“你去找人來把這裡收拾一下，然後帶人巡視宮內，萬勿讓人趁機作亂。”慕白閉了閉眼，聲音僵硬地說道。
“是，宮主。”恭敬地行禮，離傷偷眼一掃地上的血跡碎肢，神色冰冷的慕白，心底黯然地轉身離去。
左東先前的挑撥，以及後來的寧死不說，已有如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入了慕白的心中……離傷咬了咬脣，寧願他發怒、折磨自己，也好過這般冷冷淡淡，將一切壓抑在心裡……
宮主，你的心裡，當真再無離傷了麼？
看着男人有些蕭瑟的背影，慕白因強抑着殺意的僵硬身體，漸漸緩和了下來，掃了一眼地上的碎屍，慕白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遠去的離傷……
彷彿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胸口，呼不出、咽不下……
重奪回屬於自己位置的喜悅，早被這擁堵的窒悶掩蓋得無影無蹤！何況……當初逼得自己跳崖，害死師父的三個仇人，只殺死了一個左東，卻跑了顏銘青，離傷如今又還殺不得……
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慕白轉眼一掃空寂的院落，無可否認，在發現左東服毒自盡，也不肯吐露顏銘青時，自己失控了……
看着左東，想到離傷，慕白緊了緊袖中的拳頭，爲何師叔當初會告訴離傷自己的行蹤？
一甩紫袖，慕白縱身躍上院牆，向着冷宵殿而去。
“師叔。”細如蚊吶的低語，傳入耳中，蕭白陌昏庸的雙眼閃過一道精芒。
蕭白陌瞧了瞧緊閉的房門，揮手之間，一道勁風射出，房門“吱呀”開啓。
看着站立在門外的紫衣少年，蕭白陌皺了皺眉，道：“進來罷，事情辦好了？”
慕白整了整衣衫，跨進門來，反手關上了房門，低聲說道：“顏銘青跑了，師侄未防到他在碧落殿裡也挖了秘道。”
“哦……”蕭白陌眼中精光一閃，斜眼打量着神色恭敬的慕白，道：“既如此，你不去追他，來老夫這裡做什？”
慕白笑了笑，道：“師侄已安排了前任兩位護法，與前武堂堂主爲本宮長老，帶領碧落殿與後來援救顏銘青的宮衆弟子去追查顏銘青。師侄以爲，眼下當先穩定了碧心宮的一切，方是要緊。”
蕭白陌眉頭一皺，旋又鬆開，道：“既如是，你不在碧落殿，或招集五堂議事，來這裡做什？”
慕白彎了彎腰，拱手一禮，說道：“夜已深，若是深夜招集衆人，難免攪人清夢，再說，師侄還有一事不明，特來詢問師叔。”
你是想給那些人時間冷靜想清楚，以免狗急跳牆吧？！蕭白陌微微一笑，也不說破，捋了捋鬍鬚，道：“何事？”
慕白深深地看了蕭白陌一眼，道：“師叔當初爲何會將師侄的行蹤告訴離傷？難道師叔忘了，師父的死，他亦有一份在內！”
蕭白陌嘆了口氣，道：“還說你性子沉穩了些，怎的方奪得了宮主之位，便沉不住氣了……”
慕白怔了一怔，雖然如今，感覺蕭白陌對他好了一些，卻是從來不曾明明白白的說出過關切的話來，一時之間，反倒不知如何開口了。
“今夜你既然找來了，那麼有些事情老夫便說與你知曉……”蕭白陌指了指一旁的坐椅，說道：“坐。”
慕白張了張嘴，看着蕭白陌嚴肅的神色，將到口的話語又咽了回去，當下坐到椅間，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態來。
哪知蕭白陌卻並未急着開口，反而怔怔地望着慕白，目光空洞地出起神來……
慕白連忙正坐垂危，卻發現蕭白陌的目光雖是望着自己，卻又跟本沒看見自己一般…………
等了又等，仍是不見蕭白陌說話，慕白欲想喚他，卻又想起他方纔說自己沉不氣來，只得按耐下心神，默默地等待……
良久，蕭白陌終於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睛，露出一個老人遲暮的老態來，幽幽地道：“你師父倔強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死得如此窩囊……”
“師叔！”若非眼前這人是師父的親弟弟，慕白早就拔劍相向了。
蕭白陌不屑的瞟了慕白一眼。
慕白垂下眼斂，掩去那一閃而逝的怒色，再擡頭，已是一片平和之色。
蕭白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可知，當初你師父並不是上任宮主最鐘意的弟子？”
慕白一怔，不是前任宮主鐘意的徒弟？那麼師父如何登上宮主之位的？難道也是……
查覺自己的想法對師父大爲不敬，慕白連忙制止了自己往下去想。
“大哥他天資聰穎，自視甚高，加之他性格孤癖，別說旁的師兄弟，便是他的血親弟弟，老夫亦多有不滿。”蕭白陌感嘆着，露出了回憶之色來，“那時師父最鐘意的弟子，卻是二師兄。但身爲宮主，必需得有十個以上的徒弟，並由着徒兒們爭壓宮主之位，只有最後勝出者，纔有資格當這碧心宮的宮主。這是隻有宮主才能知曉的潛宮規！”
慕白皺了皺眉，潛宮規？一宮之主，何須一定得尊守此規？這是誰人定下的？！
蕭白陌接着又道：“老夫與那離傷言說暗殿長老，大概你以爲是老夫胡編出來的罷？”
慕白點了點頭，他在碧落殿居住了那麼多年，除了劍院，還不曾聽說碧心宮有什麼長老之類。
蕭白陌笑了笑，說道：“其實，老夫並沒有騙你們，碧心宮確實有暗殿的存在！每當新一任宮主即位，左、右護法、五堂正副堂主、以及……別的少宮主將通通歸入暗殿！”
慕白大吃一驚，望向蕭白陌，道：“若是如此，旁的人倒還罷了，少宮主不是……”
“只有勝出的少宮主才能當上宮主！但失敗的少宮主，並不一定皆會身死！”蕭白陌打斷了慕白的話語，說道：“或許碧心宮中所有的人都認爲少宮主爭位，敗者必死，但暗殿卻會暗中出手，在不被人查覺的情況下，將一些還有口氣在的少宮主們收入暗殿。”
“什麼？那麼顏銘青……”慕白猛地站了起來，雖說今晚左東故意與離傷打鬥，令得自己無法聽到顏銘青離去的聲響，但若是暗殿長老出手，自己亦是無法查覺！
蕭白陌眼中陰霾之色一閃，道：“若是老夫猜得不錯，顏銘青當是被住在碧落殿的楓無意帶走了！”
果然！慕白胸膛起伏，再也掩不住怒氣，緊緊的盯着蕭白陌，說道：“請恕師侄無禮，顏銘青弒師奪位，也要將他收入暗殿不成？！”
蕭白陌冷冷地一瞟慕白，低聲說道：“弒師奪位！嘿！嘿嘿嘿……碧心宮建宮以來，這顏銘青可是第一個弒師奪位之人吶！老夫怎能容得他進入暗殿？！”
慕白怔了一怔，第一個？那麼師父並非……
慕白微微鬆了口氣，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蕭白陌，雖說蕭白陌口口聲聲，說他怨恨着師父，但他的行爲，卻是幫了自己與師父許多……
“楓無意……可是劍院裡那看花的老人？”慕白沉了沉心思，重又坐回了椅中，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是，那是鄭七莫，算起來，還是你的三師伯！”蕭白陌笑了笑，說道：“楓無意是你七師叔，你師父恨他當年暗算老夫，所以……讓他擔了個夜間洗馬桶的差使……”
慕白膛目結舌，七、七師叔？洗、洗馬桶……
慕白明白爲何楓無意會救下顏銘青了……
蕭白陌似也覺着好笑，但那笑意尚未成型，便成了陰霾：“你師父便這樣的人！他當上了宮主，自然可以羞辱以前得罪過他的人，若不是上頭還有你師公壓着，哼哼……”
師……師公？慕白只覺眼前有些發花，師父八十幾歲的高齡，師公多大了？
蕭白陌哼了幾聲，又頹喪地道：“這是權勢帶來的好處，可也因爲如此，你師父便死抓着權力不肯放開！你可知，碧心宮的宮主，一到五十歲，便得退位隱入暗殿？而你師父……嘿嘿……不愧是我大哥，他挑選資質出從的宮衆弟子，安排悟劍院等十處院落，說是爲了碧心宮的實力，卻是生生騙過了你師公，等到他到了年紀，卻死活不肯退位之際，你師公才愕然地發現，那十處院落、近千名死忠於他的絕頂高手，竟讓他有了與暗殿抗橫的實力！”
慕白腦中發矇，口中卻不自覺的爲師父蕭白離辯解道：“師父那般的人，讓他去做雜役的活計，還不如一劍殺了他，來得痛快！”
“不錯！”蕭白陌白了慕白一眼，道：“何止是雜役的活計？還得放下一切，永遠不爲人知的活着，只爲了暗中保護碧心宮，不會爲人所滅！”
不爲人知？慕白腦子一清，看向蕭白陌，難怪一直覺得師叔與師父不像，難怪宮中無一人知曉暗殿的存在……
蕭白陌暗贊此子心思之聰明，擡手往臉上一抹，笑道：“碧心宮百年來穩爲武林第一，你師父功不可沒，這是你師公沒有動手除去他的原因之一……”
慕白定眼一看，不由得神情一陣恍惚，這……活脫脫，便是師父的臉啊……慕白眼眶一紅，好險沒有流下淚來，忙轉移了目光，瞧向蕭白陌手中那薄薄的一層事物……
“其二麼，卻是你師父手中的力量太強，若要用強，雖然也能拿下你師父，卻只怕碧心宮會從天下第一變成武林上二、三流的幫派！”蕭白陌的臉，因長年不見陽光，而白晰得詭異。
看着慕白的模樣，蕭白陌揚了揚手中的面俱，笑道：“這是暗殿特有的面具，戴上之後，許許如生，無人可看破！遠不是江湖上，那些粗劣的易容術可比！只是如今，這面具一事，已非我碧心宮獨有……”
看着慕白好奇的目光，蕭白陌隨口道了一句：“建宮祖師當年曾與絕谷祖師結拜，這易容面俱，便傳給了那人，想來如今，這門絕技絕谷也不至失傳。”
慕白皺起了眉頭，這等絕技，怎能傳與他人？若是絕谷易了容，混入碧心宮中，豈不危險？
“不必擔心絕谷！”蕭白陌似已看透了慕白，笑道：“你可知，碧心宮真正的實力俱在宮中，從不外出？不論是暗殿，還是你師父所設的十院！僅憑那十院，便能覆滅整個碧心宮外顯的五堂，惶論實力兩倍於十院的暗殿？”
慕白松了口氣，那十院裡的人，慕白是知曉的，將他們拉了出去，五堂上萬弟子，不過是草芥螻蟻……若是暗殿與十院一起出動……慕白眼睛一亮，莫說天下第一！便是血洗整個天下……
蕭白陌嘆了口氣，說道：“能流傳數百年的門派，哪一個沒有暗地裡的實力？便是你們當初費盡了心機的問天秘籍，當年狂刀杜問天樅橫武林，無人可敵，卻也不是在絕谷栽了跟斗？絕谷自逼得杜問天隱退江湖之後，自認天下第一，不顧早年兩派師公之誼，絕谷禁地出來了一半的絕頂高手，想要滅掉我碧心宮，可最後呢？卻是丟下無數屍體，灰頭土臉的退回了絕谷！哼……若非暗殿絕不出南嶺山，絕谷還能不能名例三派之一，都是一個問題！”
“暗殿爲何不能出山？”慕白聽得心動神馳，連忙追問。
蕭白陌扔了個白眼，道：“一進暗殿，師門前輩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磨去你的雄心與壯志……唉……這也是你師父寧死不肯入暗殿的原因……暗殿的人，皆已沒有了爭勝之心，活着，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
慕白心中靈光一閃，看着蕭白陌，說道：“師叔是想將離傷引入暗殿？”
蕭白陌讚許地一笑，道：“離傷這孩子，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來來去去了這麼多年，雖然自私了點，他卻從來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從前，是保命，後來……是你……”
繞是慕白如今心如堅石，也不由得臉皮紅了一紅。
“……”蕭白陌臉色突地一變，側耳聽了聽，傳音入秘道：“你記住，你有一年的時間，必須做出足以匹配得上武林第一宮宮主身份的功績來！一年後，自會有人尋你，告訴暗殿之事。歷任宮主上位，是不會有人告知此件隱秘！你以後少來老夫這裡，也不可告訴任何人暗殿之事！不要以爲當了宮主，便萬事無憂了，如今暗殿殿主，是你師公，若他認爲你不配當碧心宮宮主，除了顏銘青，你可還有五位師兄在密室裡練功呢……”
慕白一震，心知必是有暗殿之人到來，便也用傳音入秘，道：“多謝師叔。”
大哥難得如此疼你……蕭白陌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不必再爲老夫安排什麼住處，老夫老了……也不想再理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你能記得老夫，有空時來瞧瞧，便也行了……去吧，宮裡剛換了宮主，許多事情需要你做，不可在這裡久留！”
慕白站起身來，躬身行禮，說道：“是，師叔早些休息，師侄告退。”
慕白目不斜視，出了冷宵殿，果然聽得身後冷宵殿內，一縷極細微的衣袂之聲。若不是慕白此時的功力，只怕還真聽不到……
今天更新晚了一些，煙道歉……
掩面蠕走……
國慶中秋？
煙也想請假玩兒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