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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噬情 35

碧血噬情 35

“慕少宮主?!看你面色焦急,可是有事發生?”正與右護法戚漢杴對灤的左護法馮長嶺手持白子,愕然地望着匆匆跨入藥園的兩人。

按下心中對身後男人的紛亂,慕白踏上前來,行了一禮,急聲說道:“馮護法,戚護法,剛剛得到消息,外堂正、副兩位堂主同時遇刺,身受重傷!”

‘啪!’馮長嶺手中的白子落下地來,一臉震驚地望着慕白。

“什麼?你再說一遍!”一直埋頭看棋,不言不語的右護法戚漢杴猛地擡頭,怒目而視。

慕白微微垂眼,恭聲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話語。暴怒的戚漢杴氣勢恐怖,便是慕白,亦不得不避讓幾分。

藥園之內突然一片沉靜。

戚漢杴滿頭的花發無風自動。

慕白低了頭,默默地等待。

馮長嶺目光移向慕白身後的男人。

離傷迎着詢問的目光輕輕點頭。

馮長嶺眉頭深鎖,轉眼瞧向戚漢杴。

戚漢杴深深地呼吸了幾下,雙眼如針般,盯在了慕白的身上。

暴虐而凌厲的氣機鎖定了自己,卻沒有絲毫的殺機。慕白緩緩地擡頭,看了看垂目不語的馮長嶺,驚怒加交的戚漢杴,沉聲說道:“兩位護法還要放任他這般下去麼?這一次兩位堂主僥倖未死,那下一次呢?這一次是外堂,那麼下一次呢?”

一連兩個下一次,令得兩位護法不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馮長嶺看了戚漢杴一眼,捋須而笑,道:“宮主當真是疼愛慕少宮主,竟連這般隱秘也能相告!”

慕白微微一笑,拱手一禮,卻也不解釋。

戚漢杴面色不愉,嘆了口氣,道:“宮主的心思……既如此,慕少宮主有什麼話與老夫二人言說?”

慕白眼珠一轉,再次躬身行禮,道:“兩位護法的心思,師父他老人家何嘗不明白?!慕白雖是年輕,也知道理,兩位護法一心爲碧心宮着想,慕白深佩之。只是如今,顏師兄褚般行徑,不僅師父已忍無可忍,宮中弟子皆是戰戰兢兢。慕白不才,卻自認不如師兄心狠,但凡一宮弟子,皆爲碧心宮根本所在,自當愛護,怎能爲一已之私,胡亂殺戮?!”

馮長嶺、戚漢杴點了點頭,面色略緩。

慕白查顏觀色,想了想,又道:“原本宮中少宮主相爭,不過是個人相對,顏師兄私意將宮中弟子捲入其中,慕白認爲,若如此下去,只怕碧心宮不曾爲外敵所剩,便已削弱於內鬥。慕白想請兩位護法援手,待外堂引得顏師兄出宮生擒。一來,免去了宮內大批弟子內鬥,二來,也避免了日後再發生堂主遇刺之事!”

馮長嶺遲疑一瞬,目光不由滑至離傷身上,終一咬牙,點了點頭。

戚漢杴沉思良久,卻看向慕白,道:“慕少宮主是要老夫二人助你除去顏少宮主?!”

慕白微笑,道:“戚護法,慕白並未存心殺死顏師兄,只望能生擒於他,交於師父發落而已。”

戚漢杴眉頭一掀,笑了笑,隨手扯下腰間玉佩,扔給了慕白,道:“既如此,你且去,一切安排妥當了,只需通知老夫二人時間地點便是!”

慕白大喜,雙手接過玉佩,恭敬地行禮,道:“多謝兩位護法!慕白必銘記於心。”

馮長嶺、戚漢杴撫須而笑。

望着慕白漸行漸遠的背影,戚漢杴突地嘆了口氣。

馮長嶺回眼看他,拾起方纔落地的白子,下入棋盤,道:“這位慕少宮主很會做人,讓我二人出手,想來宮主對於之前你我二人相助顏銘青一事,亦不會再作計較!”

“這顏銘青太也不視實務!當年你我爲保他性命,命外堂相助,如今他卻只爲外堂不再聽令,便下暗殺……” 戚漢杴搖了搖頭,嘆道:“實在是——心胸狹窄、毫無容人之量!”

馮長嶺冷笑,道:“他什麼時候又有過容人之量了?”

戚漢杴聞言,默然無語。

“少宮主,要去外堂麼?”總是這般不言不語,也不是辦法。離傷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看慕白,低聲說道:“少宮主身上這件有些厚,這時也快午時了,不若先回殿裡,吃過飯,換了衣物,再去看望兩位堂主,如何?”

慕白轉眼一掃離傷關切的目光,側過頭去,道:“無妨,還是先去探望兩位堂主,這個機會實在難得,怎能爲了衣食,寒了他們的心?!”

“可是……”離傷遲疑地看着慕白,雖說如此,但慕白身子虛弱,正午日炙,慕白已是鼻尖冒汗……

慕白揮了揮手,道:“不用擔心,這衣裳看着厚實,卻是燕兒爲我改過的,穿在身上很是透氣。再說早上吃得較多,燕兒手藝不錯,待從外堂回去,我讓她多做一些,你也嚐嚐!”

胸口似破了一個大洞。望着恍然不覺、腳步不停的少年背影,離傷低下了瞬間僵住的面孔,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離傷死咬着滿口鋼牙,方纔嚥下了幾欲衝口而出的怒火……

沒關係、沒關係,隱毒已下,還有二十九日,慕白依然還是自己一個人的白兒!如今正是緊要關頭,一定要拉攏好左、右護法……離傷一面暗暗地說服着自己,一面緊緊地跟在少年頭也不回的背後……

“慕白去了外堂?池久仁、包不同還活着?”顏銘青臉色陰沉得難看,怒視着身前稟報的青衣青年。

“是……是……”那青年埋頭於地,瑟瑟發抖,只生怕顏銘青一個怒火,便殺了自己出氣。

“少宮主,這下只怕外堂是徹底倒向了慕少宮主那方……”左東端了茶杯,走了過來,一手背至身後,向那青年悄悄地搖了搖。

顏銘青便似未瞧見那青年悄然退出房去一般,伸出手臂,將左東連人帶茶攬入懷,微閉了雙眼,就着左東的服侍喝了幾口茶水,方道:“將去刺殺池、包二人的廢物處理了,小東,你親自去,一個都不要留活口!”

“是。”感覺到腰間的手臂漸漸放鬆,左東識趣地退出了顏銘青的懷抱……

“叮噹!”清脆的鐘鳴聲,在落霞殿中響起。

正要前往冷宵殿的離傷微微一怔,身後已傳來了莫極的呼喚聲:“離總管,少宮主今日不是去了碧落殿麼?怎的突然鳴鐘招集我等?”

離傷看了看手中的包裹,這是爲左護法準備的藥材、爲右護法準備的上好青劍。

“許是有什麼要事宣佈罷。”會是什麼事情,令得慕白招集落霞殿全體宮衆呢?離傷心中隱隱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也不知是什麼事……離總管,我們還是快些去吧。”莫極回頭,望了望不遠處的桃院,說道。

離傷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包裹交給了殿門輪值的四名少年,與莫極一道,返身急步行向桃院。

桃院中,人頭涌動。落霞殿中除了要緊處當值的侍衛,盡數到了這平日裡難得踏足之處。

一衆少年交頭結耳,竊竊私語,盡是猜測估算着,這落霞殿中第一次的鳴鐘,會是何事?

離傷翹首四顧,尋覓着心中那一抹紫影。

不多時,側面的精舍房門大開,慕白輕挽着席燕,神彩飛揚的出現在衆人面前。

院中的衆人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離傷冷眼一掃白衣素裙的席燕,今日,已是二十三日了罷!便讓你再得意些時間!

“今日招集大家,卻是有一件喜事宣佈!”慕白看了看衆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與席燕對視一笑,高聲說道:“落霞殿準備紅綢喜帶,我與燕兒將在五日後成親!”

“什麼?!”院中衆人驚喜的大譁,慕白要成親了?!這席姑娘真成落霞殿的女主人了?!

離傷猛的擡頭,緊緊的盯着慕白,四周的歡呼與宣譁,如同是另外的一個世界,離傷在這一瞬間,已是什麼都聽不到了……

成親?爲什麼?你將我置於何地?!離傷想要高聲大呼,想要衝上前去,抓住了慕白詢問……

可是身體,卻像是被人點了穴,動不了,出不了聲!只有撰緊的十指,陷入掌心的刺痛,迴旋在心間。

爲什麼、爲什麼要顧忌着被慕白髮現?不用入口立斃的巨毒,卻用這潛伏漫長的隱毒?!成親、洞房……只要想想慕白抱着別人的樣子,心中便有如蛇咬……

慕白含笑望着衆人歡呼雀躍的神態,卻不自覺的注意着人羣中,那一抹瞬間煞白了臉龐的青影。

慕白皺皺眉,有些責怪的看了他一眼,卻在離傷痛苦慘淡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或許,讓他自己靜一靜,總會明白這樣方纔是對自己與他最好的方法!慕白轉開了眼,想要不再去注意離傷,眼睛卻完全不理會腦中的命令,餘光緊緊的鎖住了那個,在歡喜的人羣裡如此悲傷的男人。

慕白有些煩燥的看了看一衆歡笑的下屬,原本興奮的心情似被那深重的悲傷感染,沉沉的難受了起來。

慕白輕咳一聲,壓下心頭怪異的感受,裝作高興地道:“這件事,便交給沈飛去辦罷,一應事物俱要準備妥當了!我先帶着燕兒,去見師父。”

“是。”衆人齊聲高呼着應道,嘻笑着圍住了沈飛,七嘴八舌的提出自己的對婚禮的看法。

慕白點了點頭,不自覺的又掃了一眼,那站在歡笑的人羣之外,孤零零的,全身都掩飾不住的孤寂與悲傷的男人。

心中的難受漸漸清晰,點點咽心的疼痛自心底泛起。慕白垂了眼,強逼着自己硬起心腸,這是爲了他好……難道……你想看到他成爲一個男孌?離傷天姿聰穎,完全的碧血心法與劍法,已大有進步!他今後,會成爲自己的左膀右臂,成爲宮主之下,高高在上的左、右護法!他會成爲碧心宮主萬人敬仰的離傷!而不是……一個男孌……

輕輕的挽起了席燕的手,慕白帶着她,向碧落殿行去。

“慕大哥……”席燕有些緊張,雖說早已決定與慕白成親,可是傳聞中武林第一的碧心宮宮主,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怎麼?”即使背過了身,眼前、腦中,卻全是離傷失落悲傷的身影,慕白心不在焉的問道。

“嗯……慕大哥的事,席燕也明白一點,這個時候成親,真的好麼?會不會對慕大哥造成不好的影響?”席燕輕扯着手中絲袖,以此來轉移自己的緊張。

“怎麼會?眼下落霞殿裡有水老坐鎮,昨日左、右護法亦答允了助我一臂之力!三日後外堂便會……”腦中依然還想着方纔的情景,那樣默默悲痛的離傷,似乎自相識以來,便從未見過!記憶中的離傷,一向是溫柔沉穩、體貼可靠,總是帶着淡淡的溫暖的微笑,注視着自己……慕白失神的喃喃低語,說到最後,總算是清醒了過來,忙閉了嘴,警覺的看了一眼席燕。

這種事情,怎麼能告訴席燕?!慕白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席燕似乎並未注意,只是滿面緊張的望着前方的碧落殿。

不管席燕如何的緊張,該來的總歸是要面對。不多時,兩人便已走到碧落殿的書房。

蕭白離正坐垂危,滿頭白髮梳着光潔順貼,一慣威嚴陰沉的臉上,罕見的紅光滿面,自慕白與席燕出現在門前,蕭白離的目光,便死死的盯住了席燕!

唔……長得還不錯,清秀可人,不妖不豔……身材偏瘦,要叫慕白給她好生補補,太瘦了,不好生養……配上慕白倒是正好,何況她還身懷問天秘籍……

眼見老人的視線緊鎖着自己,原本便緊張的席燕,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不過心裡,卻是放鬆了不少——原來,碧心宮的宮主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卻是這般慈眉善目的一個老人!只是……被看着久了,席燕亦是有些承受不住,忍不住抓着慕白的五指,用力的收緊。

慕白微微一笑,躬身喚道:“師父,徒兒帶席燕來見您了,徒兒先前已稟過師父,您看怎麼樣?”

“啊?”蕭白離愣了愣,回過神來,自己怎麼有了一種見兒媳婦的感覺?好笑的瞧了瞧慕白,又上下打量起席燕來,可不就是兒媳婦麼?

“師父!”臂間纖指幾乎已掐進了肉裡去,慕白不得不再度出聲喚道。

“嗯……”蕭白離銳利的目光,在兩人手臂之間,快速的掃過,笑道:“白兒,即要成親,便是成人了!日後做事,可要多考慮一些……席燕姑娘,是吧?”

席燕乖巧的矮身行禮,低聲喚道:“席燕見過蕭宮主。”

蕭白離垂了眼,不應不理。

慕白忙扯了扯了席燕。

席燕紅了臉,低了頭,聲音有如蚊語,再度喚道:“燕兒見過師尊……”

蕭白離驚訝的擡頭。

慕白忙道:“師父,徒兒準備教燕兒碧血心法與劍法,您看……”

蕭白離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慕白,半晌,直到席燕已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方緩緩的點頭,道:“也好,既是你的妻子,便是日後碧心宮的宮主夫人,這武功若是低了,難免對你不利……”

席燕長出了口氣,總算是過了這最後一關!若是不得蕭白離的同意,慕白明言相告,是不會教自己碧心宮的武功……

慕白微微一笑,看了看席燕,望着蕭白離,說道:“師父,徒兒正打算成親以後,便讓燕兒將她所知所會的武功心法盡數告訴徒兒,看看能不能不用廢去她現在的內力,亦是能學碧血心法!到時候,還要請師父多多費心!”

蕭白離眼神一閃,高興地道:“不礙事,你是本宮的徒兒,本宮不爲你們的事費心,還能爲誰費心?!不過……白兒,宮中的事,你可打點妥當了?!”

慕白心知這是問自己對於顏銘青的防備了,輕笑着道:“師父放心,徒兒已然打點好了,保證在徒兒成親之前,萬事俱妥!”

蕭白離點點頭,有些欣慰的看了看慕白,又看了看席燕,若不是那席默一直推說不知問天秘籍,讓自己一怒之下,用了重刑,卻不防那席默竟因此一命嗚呼!

如今,知曉問天秘籍的,便只得這女子了,若是用刑,只怕她亦如席默一般,死也不說。既然白兒喜歡她,一箭雙鵰亦是美事!

蕭白離想了想,自一旁的箱子裡,取出了一把長劍,笑了笑,遞給席燕,道:“慕白自小,是本宮一手養大的,他的心性,本宮清楚,你們成親後,他或許會忙於宮務,不若如今這般相伴於你,席燕姑娘,還望你能體量於他……今日你初來見本宮,本宮亦沒有什麼好東西拿得出手,這把劍,是本宮當年行走江湖的配劍,便就此送給你,希望你能成爲白兒的賢良內助!”

席燕忙雙手接過,道:“師尊放心,男兒志在功業,席燕自然明白,萬萬不會阻繞了慕大哥正事。”

蕭白離點點頭,看了看這一對婉如碧玉的少年男女,道:“如此,你們回去罷,本宮還有事情等待處理!”

“是,徒兒告退。”慕白行了禮,拉起席燕,退出了書房。

作者有話要說:唔唔………

煙蠕動着不怕死滴吼上一聲…………

傷傷真滴素忠犬…………

不信大家看……五十章?……

應該、大概、或許、就是了……

垂頭,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