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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噬情 118

輕輕一點扶手,青轎穩穩停在山間,慕白望着山下那行徑分明的兩方人馬,扯了扯脣角,若有所思地一手支起了下頜,望着衆人分道離去。

離傷看了看已望不見人影的山坡,又看了看碧心宮主慕白的臉色,終於打破了連日來的沉默:“不用跟上去麼?”

慕白轉眼,看了離傷一眼,也不在意,靜靜地伸直了左手……

還是……不肯理睬麼……離傷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苦澀,垂下了眼睫,跨過轎木,踏入轎中。

“區區一把問天寶刀,算得了什麼?正如絕谷谷主所言,問天刀法只怕是早已失傳,若是沒有,就杜蒼山那樣的武功,本宮還看不上眼!”畢竟是身邊之人,總這般不理也不是個辦法。慕白看着南宮天幕等人消失的方向,微笑着,抓住了離傷的衣領,扯入懷中。

“宮主的意思是?”離傷心中一喜,屈起了雙膝,跨坐在慕白腿間,支起上身,兩手抵着兩旁轎壁的橫木。

“神兵利器,不過是能讓人更加厲害一些罷了!碰到了武功高深之人,卻是半分用處也無!若是對兵器起了依賴之心,武功之途,便再難有大進!”慕白不屑一笑,伸手解開了男人的衣襟,伸指一挑,挑出衣衫間的細鏈,說道:“絕谷這新任谷主,也不知在想什麼,竟然將問天寶刀送於了斷魂谷,卻又將蒼穹山莊這一班廢物皆收入絕谷……”

“宮、宮主……”恍然間,似又回到了幾日前,似乎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般,離傷看着眼前的青年,小心地輕喚。

“唔……也沒什麼意思了。”手指在扶手上再一敲,青轎轉入山林,尾隨着斷魂谷一衆人等而去。

“掌櫃的,有獨院麼?”繁華的小鎮,人來人往,十名方進入小鎮的男女,似對這裡非常熟悉,眼見天色漸晚,直接走進了鎮裡的一家店棧。

“有、有!阿三,來帶幾位客官去左邊的上院。”半百的掌櫃撈起幾人扔在桌上的金錠,輕咬了一口,大喜過望,連聲說道。

跨入獨院,幾人分散四周,各處查看了一翻,聚攏主屋,向着中間的女子微微點頭。

取下頭上的斗笠,梅越心輕掃過身旁衆人,道:“我們身上的東西傳出去,怕是沒有一個人能安全回到谷中,今晚大家還是辛苦點,輪流守夜,明日卯時,離開這裡。”

“是。”齊聲應了,衆人紛紛施禮離開,獨留梅越心一人在房中。

梅越心微微喘了口氣,一路不停的趕路,身子實在有些吃不消了。輕輕拍拍了桌上的包裹,雖說聯姻之事被自己破壞了,可有了此物,父親想來也不會怪罪了罷?!

轉過身,就着房角的冷水洗了洗面,感覺精神了許多。過了今晚,便可趕回谷了……梅越心鬆了鬆緊繃的心神,轉身……

原該空無一人的桌旁,靜靜地站了一人,紫衫飄飄,正手拿着一把黑色長刀,滿面讚歎……

“……慕宮主……”梅越心只覺一顆心提到了嗓間,險些厲聲大叫,卻在想起眼前這人的種種的傳聞之際生生止住——手下的人衆,來了也沒半分作用,若是惱了這人,怕是盡送了性命……

擡眼一掃那雙眼緊盯着手中長刀的梅越心,慕白輕笑一聲,似對她不曾喚人兵戎相見十分滿意,低頭繼續細瞧着長刀,手掌輕輕撫摸着漆黑的刀身。

“慕、慕宮主……”梅越心深深地吸了口氣,極力放軟了嗓音,道:“過去千錯萬錯,都算梅越心不對。慕宮主武功高絕,當不至於欺凌我這柔弱女子罷?”

慕白略一皺眉,低叱一聲道:“別吵,本宮便是瞧個新奇,看過還你。”

梅越心大喜,嘴脣微動,又趕緊止住,左右一瞧,親自動手,倒了杯茶水,放至桌上。

手腹緩緩自刀身上撫過,冰冷的金屬質感傳入心間,似有絲絲血氣在鼻間盈繞——果然是一把寶刀……

可惜……卻沒有任何機關,與字跡……慕白嘆了口氣,放下黑刀,轉臉看着梅越心,笑道:“梅大小姐親手倒的茶水,怕是這世間沒人敢喝罷。本宮心願已了,倒要多謝梅大小姐,過去的便是過去,本宮已記不得了,就此告辭。”

房中輕風揚起,窗葉一響,紫衣早已消失。

梅越心快步上前,雙手捧了寶刀,輕吐口氣,桌上傳來‘噝’的一聲,梅越心轉頭望去,卻是忙亂之中,撞翻了茶杯,騰騰白煙升起,茶水過處,紅漆的木桌褪色破敗……

快若閃電的人影一晃,已從院中掠入了轎內。

慕白取出暗格中的酒具,輕抿一口,總覺哪裡不對,擡頭一看,方發現男人呆呆地站在轎外,雙眼空洞的望着一側。

是什麼?讓男人連自己回來了都未注意到?慕白心中不悅泛起,順着男人的目光,掃見了漆黑的夜裡,那燈火輝煌的方向——與別處早早關門息燈不同,那一棟三層綵樓燈火通明,大門暢開,人來人往。

門前那迎來送往、塗脂抹粉的少年男女令慕白不由皺了皺眉頭,這是——青樓?

轉眼一掃依然出神呆滯的男人,慕白重重咳嗽一聲。

“啊……宮主回來了……”回過頭來的男人明顯有些神情恍惚,只看了轎中的紫衣一眼,便又瞧向了那方……

伸手將男人拉入轎中,捏了下頜,狠狠一吻,慕白強壓着火氣,道:“怎麼?想去?”

“什麼?”魂不守舍的男人雖被迫着臉朝慕白,眼神卻頻頻瞟向那燈火之處。

“既如此……”手指點敲着扶手,慕白松開了男人,擡眼望去。

青轎緩緩向着那青樓行去,懷中的男人身子漸漸顫抖了起來,一雙手,悄然抓握住了慕白的手臂,隨着青轎離那青樓越來越近,男人亦是顫抖着越加劇烈……

這是……怎麼了?低頭看着渾身僵硬,雙眼無神的男人,慕白又是心痛,又是生氣。

“唉喲,大爺?”早有一名老龜奴瞧見了行近的青轎,殷勤地迎上前來,瞧着轎中的兩人,有些疑惑地躬了躬身,道:“兩位爺是來玩的麼?我們這裡可是有着最會侍候人的男女呢……”

慕白點點頭,正要開口,突覺懷中的男人打了冷顫,抓在臂上的雙手猛然發力。

那老龜奴詫異地瞧嚮慕白懷中的男人,眉中疑惑之色一閃,老濁的雙眼瞬間睜開,仔細瞧着離傷半晌,臉色一變,突的轉身便走。

慕白眉頭一皺,心中疑惑更甚,一伸手,喝道:“回來!”

那老頭只覺一股大力自身後傳來,身不由已向後退去,不由驚駭的大叫:“救命、救命……二十五年前死在荷院的小傷兒回來啦……救命啊……不關老張的事啊……是媽媽下令將你們孃兒倆扔去亂墳崗的……”

小傷兒?慕白低頭,一瞧男人那急縮的眼瞳,指間加力,那老頭便已被吸至轎門。

“饒命啊……救命啊……”那老頭四肢攤開,死死地把在了轎門上,嘴裡亂七八糟的悽聲大叫。

“什麼人敢來我們風花樓搗亂?”那青樓中呼呼喝喝,一羣青壯男子手持棍棒,衝了出去……

懷中的男人突地跳了起來,雙目發赤,面色蒼白,咬牙切齒地拔出玄冰劍來,便要衝了上去。

慕白驚窒一瞬,手指連點。

方跨出一步的男人身子一僵,重重倒回慕白懷中。

慕白一手摟抱着昏睡過去的男人,一手飛揚,將那轎門上還在掙扎的老人點倒,一拍扶手,青轎立時調頭,四名麻衛一手扶轎,一手持劍,如一道狂風吹過,留下七、八具靠得過近的青壯屍體,青轎飄然遠去……

一陣陣冷風吹過,地上的老人悠悠醒轉,打了寒顫,目光在四周荒坡一掃,驚恐地跳起,轉身便逃。

“砰!”一頭撞在了樹上的老頭哀哀痛叫着,擡眼一看,一身紫衣的青年微笑着站在身邊,不由大叫一聲,調頭又跑。

誰想方跑出兩、三步,面前紫影一閃,那青年再度出現。

如此數次之後,老頭終於認識到自己逃不了了,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鬼爺,鬼大爺!您饒了老張罷,老張雖然已經五十有二,卻還想多活幾年啊……”

“你認識他?”慕白好笑地搖搖頭,伸手一招,一道內力放出,將轎中昏睡的離傷吸了過來,抱在懷中。

那老頭雖然也見過些武林中人,但這僻遠的地方,哪裡見識過如此武功,頓時驚嚇得渾身發抖,癱軟在地,只顧一個勁兒的叫着:“饒命……”

“告訴本宮,你口中的小傷兒的事情,本宮保證讓你活着離開,否則本宮殺了你!”眼見如此,慕白無奈的搖搖頭,厲聲說道。

聽到活命有望,那老頭一個機靈,坐起身來,偷眼瞧了瞧紫衣青年與他懷中的男人,努力地回想着,斷斷續續地道:“……”

於是……

菸灰溜溜地蠕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