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傻爹

魏昀的週歲禮在衆人的歡笑聲中度過了, 魏祁與他們母子倆分離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回打算多陪陪他們, 等到過完年再走。

然而就在他們一家團聚時, 卻聽說周國局勢又有了變化。

“周帝死了?”

顧白挑眉,放下手中茶杯。

周國先前一分爲二, 一部分被周昊佔領, 掌握在他的手裡,另一部分則在號稱正統的週四郎手裡。

週四郎登基前說周昊不配爲世子, 取消了他的封號。

周昊則指責週四郎是謀權篡位,並道只要周王沒有親自取消他的世子封號, 他就永遠都是周國世子, 所以對外仍以世子自稱。

現在顧白等人所說的周帝就是指週四郎。

“是, ”來傳話的人沉聲道,“周國那邊現在已經傳開了,說周王中風之事就是週四郎一手所爲, 因爲他知道周王當初已經有了脫離大燕自立爲王的打算,並且準備立周世子爲太子。”

“週四郎心生不滿, 覺得周世子如果成了太子,將來他再想與其相爭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乾脆趁着周昊不在京城, 一不做二不休,給周王下了毒,致使其看起來像是中風一般,然後又想辦法殘害了自己的幾個兄弟, 並登基爲帝。”

“周世子回京刺殺了週四郎之後,周太后,也就是周世子的生母拿出了一份聖旨,說是一年多以前周王未曾中風時所寫的,上面指明要立周世子爲太子,這也從旁佐證了周世子說的是真的,周王當初真的打算封他爲太子。”

魏祁眉頭微皺,道:“這份聖旨既然是一年多以前就寫好的,周太后爲什麼不早拿出來?就沒人懷疑這點,質疑這份聖旨的真假嗎?”

“有人問了,”那人繼續說道,“但是周太后說,當時周世子不在京城,周王又中風臥病在牀,她也懷疑周王中風另有隱情,所以沒敢當時就把這份聖旨拿出來,不然怕那下手之人惱怒之下魚死網破,連她也殺了。”

“還有人問她那之後爲什麼不私下聯繫周世子,讓他速速回京受封?或者聯絡朝中的一些老臣,讓他們想辦法擁護周世子回京。”

“她說……她說她被週四郎看的太緊了,聯絡不到別人,而且也不知道朝中到底誰可信誰不可信,不敢聯繫,之後就起身走了。”

“不過,那些周國官員私底下並不認可她這種說法,都覺得她是爲了自己,所以才隱瞞了這份聖旨,現如今因爲週四郎死了,她實在沒辦法了才把這份聖旨拿出來。”

魏祁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太后是周王的嫡妻,幾個嫡子和庶子,無論是誰登基,她作爲嫡母,都毫無疑會成爲太后。

而周王中風,那想要登基的人只要還有點兒腦子,稍微顧及一下自己的面子和所謂正統,就不會對她這個嫡母動手,反倒會將她好好捧着,讓她支持自己。

何況週四郎的生母早就死了,也沒有人會跟周太后爭權奪勢,她在後宮可謂一家獨大。

周昊雖然是她的親生兒子,但是自幼便被送往大燕爲質,與她並不親近。

而且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偏袒的週二郎是因爲與周昊產生矛盾纔去往鰩水關的,這纔有了之後被魏國捉住,並被活活焚燒於兩陣之前的事。

周太后與周昊的矛盾也因此舉國皆知,那麼她不把聖旨拿出來也就不奇怪了。

反正就算是周昊登基爲帝,她也不見得過得比現在更好。

“這母子倆一唱一和的,把戲演的倒挺好。”

楚瑤笑着說道。

“是啊,”顧白點頭,“周太后若直接站出來指認週四郎是兇手,扶持周昊登基,聽上去反而不可信,像是她與周昊合謀在做戲。”

“但是這樣擺出一副不情不願逼不得已的樣子把聖旨拿出來,反倒讓人覺得可信,於周昊的名聲有利,也能讓他更順利的掌握周國,減少很多阻力。”

說到最後他又嘆氣搖頭:“還是我們大意了。”

他們爲了讓週四郎能牽制周昊,讓周國內亂,所以一直沒怎麼對週四郎動手,大部分時候都集中精力在對付周昊。

但是從周昊這次短短數月內便殺入周京,刺殺週四郎,並自己登基爲帝的一連串舉動來看,他其實早已經可以這麼做了,只是沒有動手。

“想要悄無聲息的殺入周京,在短時間內刺殺周帝並掌握周京局勢,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無論是周國皇宮,朝堂,還是周京城防,一定都有他的人。”

“甚至他這一路去往周京的途中,肯定都有不少人馬……我們低估了他對周國的掌控力。”

楚瑤點頭,指尖兒在几案上輕輕劃過。

“咱們想用週四郎牽制他,他反倒用週四郎來保存實力,把咱們擺了一道……果然不像趙王或是楚滔那麼好應付。”

周昊原本早已經可以把週四郎拉下馬,但他知道楚瑤他們想做什麼,所以故意做出一副應付不來的樣子,讓週四郎在帝位上安穩地坐了一段時間。

因爲周國自從那年大旱後便傷了元氣,沒有三五年是緩不過來的。

若是他強勢的將週四郎擠了下去,自己登基爲帝,魏國一定不會像忽視週四郎那樣忽視他,到時候定會盡全力攻打周國,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

屆時戰線拉得太長,魏國倒是能扛得住,周國卻不行,勢必一敗塗地。

所以與其如此,不如留着週四郎,這樣至少魏國的兵力都會比較集中來攻打他,另外大半個周國反倒有休養生息的時間。

對他來說,週四郎就是幫他暫時保管這部分國土而已,等將來局勢穩定了,他隨時都可以拿回來。

而他若是在中途撐不住了,也可以將這半個周國作爲自己最後的退路,隨時退回來,就像這次一樣。

“倘若這回不是被逼急了,估計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動週四郎呢。”

楚瑤收回手輕聲說道。

來傳話的人看了他們幾人一眼,目光最終放到魏祁身上,問道:“太子眼下有何打算?是否要趁周世子……周帝剛剛登基,局勢未穩,乘勝追擊?”

魏祁搖頭,沉聲道:“如今已經入冬了,周國的天氣比我大魏要冷上許多,咱們的將士不適應那邊的天氣,追的太深反倒於局勢不利,不如等開春再說。”

“這段時間也辛苦大家了,就讓大家好好的過個年,休息一番吧。”

周昊既然能如此順利的刺殺了週四郎,就說明那邊的局勢一直在他掌控之中,現在就算亂也亂不到哪兒去,並不能憑此就佔到什麼便宜。

既然如此,還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更何況……他前幾日可是剛答應了綿綿留下過年呢。

那人得令,起身退下了,顧白見沒什麼事,便也告退了,沒有多留,免得某人覺得他礙眼。

魏祁陪着楚瑤回了鳳棲宮,奶孃正哄着魏昀玩耍,奈何魏昀自從那日週歲禮笑過一次之後,便又沒什麼表情了,平日裡任憑別人如何逗他也笑容缺缺,又成了往日那個安靜的美男子。

他如今已經一歲了,可以吃些軟爛的麪食或是魚泥果泥之類,所以楚瑤用膳時總喜歡將他放在一旁一個特質的小椅子上,親自給他餵食。

魏小美人平時都很乖,但畢竟年紀小,手腳並不穩,偶爾小手一揮也會打翻一些碗碟。

比如今日,就不小心將一勺子拌了醬的魚泥打翻過去,濺到了楚瑤的衣襟上。

那魚泥好巧不巧的落在楚瑤脖子上一些,順着脖頸滑了進去,楚瑤無法,只得起身去擦洗換衣裳。

魏祁面色微沉,看着魏昀有些生氣。

好在那魚泥不燙,不然他非要揍這小子一頓不可!

魏昀看着自己的傻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見沒人給自己餵魚泥了,就默默地把小手擡了起來,放到嘴邊一通亂啃。

魏祁這下更不高興了,心道都一歲了還吃手,哪裡像個男孩子?

他覺得他這個習慣不好,之前也跟楚瑤說過,說以後要讓奶孃注意一些,管着他點兒,不能讓他總吃手。

偏偏楚瑤並不在意,沒當回事,想起來了就把魏昀的手扒拉下來,想不起來就任由他自己隨便啃,畢竟魏小美人平日太乖了,只有啃手這一個愛好,她覺得孩子年紀小,無傷大雅。

眼下魏祁見他又啃上了,沉着臉稍稍用力的將他的手扒拉了下來。

魏昀也不惱,被扒拉下去之後又塞回了自己嘴裡。

父子倆一個不停地往下扒拉,一個不厭其煩的往回塞,好像一場拉鋸大戰。

最終魏昀沒有生氣,倒是魏祁脾氣上來了,眼角瞄到了桌上擺着的一疊用來蘸肉吃的辣醬,腦子裡忽然突發奇想,一把將那小碟子拿了過來,把魏昀的小手往裡一按。

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奶孃發覺,驚呼一聲:“太子不可!”

然而已經晚了,魏祁動作迅速的直接把魏昀的手放到了他自己嘴邊。

然後……

自打出生以來就沒哭過幾聲,乖巧的人人誇讚的魏小美人發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嚎哭,聲音之大堪稱震耳欲聾。

魏祁從他哭出第一聲的時候就傻眼了,等到楚瑤聞聲趕來更是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解釋自己只是想讓他以後別再吃手。

楚瑤抱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孩子,急的眼睛都紅了,連忙讓青青過來給他看看。

孩子最終倒是沒什麼大事,但是眼睛卻哭腫了,嗓子也啞了,嘴脣也因碰了辣醬而紅腫起來。

最重要的是,看着自己的傻爹就有陰影,魏祁一湊過來他就哭。

楚瑤惱了,直接命人把魏祁趕了出去,道:“睡書房去吧你!什麼時候昀兒看着你不哭了你再回來!”

魏祁因自己的一時衝動付出了慘重代價,在書房整整睡了十幾天才得以踏入內室,自此以後再也不敢管魏昀吃手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