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魯古城是一座小城,之前攻戰這座哦小城,英勇的女直武士還付出了數百條性命。
而今,這座低矮的城牆上猶有斑斑血跡的小城外,到處都是女直勇士們歡樂的海洋。
城外到處堆積着如小山一般的輜重,衣甲,車輛,甚至還有不少的財物。
而這些,自然都是從那敗逃的遼國大軍手中洗劫而來的戰利品。
不少的女直武士,此刻正圍在篝火前,炙烤着食物,痛飲着美酒,大聲地誇耀着自己的功勳與陣斬。
而完顏宗磐正立身於那低矮的城牆之上,打量着那外面熱鬧喧天的諸部勇士,一回頭,這最多內能容納數千人馬的納魯古城中,此刻卻透着一股冷清。
看到了戰袍浴血的魏王完顏斡帶業已經打馬馳來,完顏宗磐趕緊向這位王叔恭敬一禮。
“陛下如何了?”
“陛下灌了蔘湯,已經醒過來。”
完顏斡帶點了點頭,徑直打馬直入城內而去。
完顏宗磐滿臉不甘的看着那城內戒備森嚴的院落所在,鬱悶地用拳頭狠狠地砸在城牆之上。
倘若自己的父親還在,此刻又怎麼會讓自己在這樣的時候站在城牆之上守備城池?
自己的父親完顏吳乞買,就在大事將成的前夜,死在了那遼狗的襲殺之中。
倘若父親尚在人世,怎麼也輪不到他完顏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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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阿骨打臉色慘白如紙,卻強撐着坐在榻上,那深凹下去的兩眼掃過在場的一干完顏部落諸梟。
正是因爲完顏氏一族兵強馬壯,一干兄弟子侄個個能文能武。
完顏氏才能夠打拼出如今之局面,而今,遼國天子耶律延禧的御駕親征,更是被以一擋十的女直諸部勇士殺得屍橫遍野,逃躥而去。
只可惜,自己的身體,已然猶如風燭殘年,作戰過半時,就已經不行了。
強撐着指揮大軍進擊,直到遼軍潰逃四散而去,完顏阿骨打再也堅持不住,失去了意識。
可當他醒來之時,居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的光景。
好在,在他們的講述之下,知曉了那位貪生怕死的遼國天子已經潰逃到了長春州。
而其麾下大軍,光是被俘者就達三萬之衆,足以表示,大金國的立國之戰,已然塵埃落定。
“……既然如此,你們就該像狼羣一樣,繼續撲上去撕咬,讓遼國不停的流血,讓耶律延禧害怕我們,恐懼我們。”
“可你們卻這麼退了回來,豈不就是在告訴遼國,我大金國有要事發生嗎?”
看到這位嗓音嘶啞的完顏阿骨打艱難地說出了這番話。
完顏撒改這才上前肅容相勸。
“陛下息怒,您是我們大金國的皇帝,更是我們大金國的主心骨。
大金國,不能沒有你的統帥,您身體有恙,所有人都心無戰事,只希望您能好起來,繼續統帥我們,戰勝遼國。”
看着這位身爲相國,性情敦厚的堂兄,完顏阿骨打的目光再掃過那些兄弟子侄,頹然地倚在鋪着毛皮的榻上。
眯起了兩眼,平復了心情之後,目光掃過自己的嫡子,尚未成年的完顏宗峻,以及剛剛成年的庶長子完顏宗幹。
還有自己的堂兄弟,以及自己的親兄弟們……可惜,更懂得自己心意的吳乞買已經死在了遼人之手。
而自己的兒子,根本就控制不了這些以實力爲尊的女直諸梟。
上天給自己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點……
讓剛剛成立的大金國,不能像那宋、遼一般父業子繼。
倘若自己強行這麼做,或許在自己活着的時候,這些叔伯兄弟只能隱忍。
可倘若自己不在,怕是自己的那幾個兒子,連命都保不住。
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在兩位親弟弟之間選擇。
而三弟完顏斡帶不論是個人能力,還是威望與戰功,都遠在五弟之上。
只是三弟性格過於剛強暴戾,可自己怎麼也不可能傳位予更穩重老沉的堂兄。
那樣必然會惹得親弟弟們心中不滿,怕是自己一死,剛剛成立的大金,就要崩分瓦解。
許久之後,反覆盤算了許久,內心翻江蹈海的完顏阿骨打這才強打精神,緩緩開口。
“斡帶在哪裡?讓他速來見我。”
而在人羣中,兩位漢人發勢,漢人裝束的中年男子分外惹眼。
只不過他們很是低調地站在這完顏氏羣梟的後方,一位正是那大金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心腹謀士楊樸。
另外一位則是爲金國送來了一批珍貴的外傷藥物的李邦彥。
二人皆是漢人,而且都是頗有才華,能言善辯的謀略之士。
在這滿是粗鄙武夫的完顏部落之中,屬於是很典型的異類。
再加上李邦彥本就是奉命要結好於完顏氏族,而楊樸又是漢人,二人自然而然地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而今,頗爲禮遇漢人謀士的完顏阿骨打,已經走到了生命旅途的尾聲。
看着這位恩主那副奄奄一息行將就木的模樣,楊樸的內心充滿了悲涼。
恩主的兒子們在完顏部落中,都還只能算是雛鷹,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威望和能力,控制不住那些桀驁不馴的叔伯兄弟。
倘若之前那位威望與智計不在完顏阿骨打之下的完顏吳乞買若在,那麼完顏阿骨打若去,相信金國新的統治者,必定會是此人。
而完顏吳乞買也頗爲禮遇楊樸,到時候楊樸也必然會受到重用。
奈何吳乞買已經倒在了遼國的卑鄙襲殺手段下。
而此刻,聽到了完顏阿骨打開口詢問其三弟,楊樸的臉色微變,意圖移步上前,可最終,他還是強忍住。
魏王完顏斡帶在完顏阿骨打的幾位兄弟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最勇猛的,行事說好聽一點就是剛毅果斷,說難聽一點就是過於酷烈。
就在楊樸埋頭細思那完顏斡帶性格方面的優缺點之時,屋外再一次傳來了招呼聲。
強壯得猶如一頭棕熊般的魏王完顏斡帶快步衝進了屋內,看到了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大金皇帝,自己的好二哥艱難地露出了笑容,擡手拍了拍身下的軟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