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_第五十章 庭前玉樹枉斷腸 中

龍霄和楚勒目瞪口呆地眼睜睜看着平宗被帶走。很長的時間裡,兩個人誰都沒有動一下,直到龍霄耐不住胸口的憋痛,長長透了口氣出來,這纔回神去推了一下楚勒:“你就這麼看他走了?”

楚勒飛快地躲開他的手,轉頭怒視他:“不然還要怎麼辦?他將我留下,輔助你!”他將輔助兩字說得極重,看着龍霄的目光中帶着憤恨之意。

“喂,你別對我吹鬍子瞪眼睛。”龍霄不滿,“他是你的主人,你難道指望我留下他嗎?”

“他是爲了你才這樣做,你到底懂不懂?”

龍霄一下子噎住,張了張嘴,還是泄了氣,低頭問道:“到底爲什麼?”

“因爲,”楚勒沒好氣地說:“因爲他知道你若落入羅邂之手,就必死無疑。”他站起來,四處查看:“他留下我幫你,就是要趁着眼下羅邂立足未穩幫你逃出去,然後想辦法挽回局面。”

龍霄心底枯黯的地方漸漸燃起了光明,他也站起來,與楚勒一起仔細察探:“你就不擔心嗎?”

“當然擔心。”楚勒用力去搖晃頭頂小窗的鐵欄杆,一邊說:“他若有個萬一,就算要將落霞關和鳳都屠盡,也要爲他報仇。”

他將滿心憤懣都化作手上的力氣,鐵欄杆被他搖得不停晃動,泥灰簌簌地往下掉,登時迷了龍霄的眼睛。龍霄呸了一聲,吐出嘴裡的灰,拉住楚勒:“別折騰了,弄不開的。”

“那怎麼辦,總得把你送出去。”

龍霄想了想,低聲道:“打我!”

楚勒一愣:“什麼?”

龍霄指着自己的太陽穴:“朝這兒打。”他不等楚勒動作,突然破口大罵:“你個狗日的胡狗,狼奶子養大的叼人,你也配跟我說三道四。”

楚勒大怒,一拳揮過去,喝道:“你再罵!”

龍霄應聲而倒,楚勒猶不罷休,撲過去與龍霄滿地滾着廝打了起來。

獄卒聽見動靜連忙趕來查看,喝道:“別打了別打了,想造反嗎?”

不料他越是呵斥,這兩人打得越兇,旁邊別的犯人聽見了動靜也都跳起來吶喊齊紅湊熱鬧,獄卒怕事情不可收拾,眼下又正當亂局,眼見沒辦法躲懶了,只得匆匆打開牢房門,過去要將兩人分開。

不料剛走到跟前,龍霄和楚勒彷彿有默契一般,同時調轉方向朝獄卒撲來,不等他有所反抗,便已經將他打暈。楚勒拉起龍霄就要跑:“快走!”

龍霄卻掙脫開:“別急!”他跑到獄卒身邊,搜出一串鑰匙,也不顧楚勒跺着腳催促,把其餘幾間牢房的門全部打開,看着關在裡面的犯人一起涌出來,纔回到楚勒身邊,拉着他的胳膊:“走吧。”

當日落霞關大獄中逃脫者將近百人。獄卒本事落霞關舊人,而羅邂所帶來的人手則完全顧及不到這裡,紛亂鬨雜間,到底都有些什麼人,逃向了何方也沒有人能說得明白了。

平宗被帶去見羅邂,一進門就笑了。羅邂果然挑選了壽春王的王府作爲自己的行轅。他如今已經自立稱帝,排場威風自非昔日可比,如今聽說押解來了平宗,簡直如同夜裡夢見了萬兩黃金,睜眼就堆在了眼前。當即扔下正在與他議事的一班將領匆匆向廳事外奔去,走到了門口卻又突然頓住腳步,轉身看着趙亭初笑道:“北朝皇帝駕臨,怎麼能沒有儀仗呢?”

出門打仗哪裡會有什麼儀仗,趙亭初張口想要質疑,眼見羅邂面上笑容古怪,帶着一絲狂熱的負氣之意,心頭一顫,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改口,道:“是,臣這就調陛下的金吾五百人列隊相迎,以壯聲威。

羅邂於是漫步回到堂中坐下,下面前來稟事的人不明所以,只得硬着頭皮問道:“那那個自稱是北朝皇帝的人怎麼辦?”

“急什麼?”羅邂冷笑:“讓他在門外跪着等宣召。”

旁邊有人深覺不妥,低聲勸道:“陛下,這樣不妥吧?若真是平宗,如此折辱對方,只怕以後會有後患。”

“怕什麼?”羅邂冷笑:“他一個北朝之主,不在龍城呆着,到落霞關來做什麼?我看是個假的。即便是真的,他出現在這裡,也是不安好心,既然有豺狼覬覦我們的山河,落到我們手裡,就要讓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不然本朝初立,何以立威?”

對方聽着羅邂的口吻,似乎也不是要將平宗置於死地,便也不再勸說,點了點頭,讓人去傳命。

平宗一路被從監牢牽引到這裡,他身上傷口迸裂,身體又還虛弱,站在烈日下晃晃悠悠,本就有些虛弱,這會兒更是連站都站不大吻。看守他的士兵聽了上面的命令,過來想他的腿窩狠踹一腳,將他踹得跪在地上,猶自不肯罷休,伸手按住他的後腦將他往地上壓:“老實在這兒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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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宗本能地就要反抗,然後伸出去鎖喉的手到了半路卻又無力地垂下,頭被摜得磕在地上,額角劇烈地一痛,只覺一股溫熱的液體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他被腳踩着不得擡頭,地上的砂土擦得麪皮盡破,臉上麻麻點點地作痛。平宗咧嘴笑了起來,笑聲朗朗,勝似閒庭信步,竟驚得踩在他臉上那隻腳不由自主地縮了回去。

五百金吾衛列隊從身邊經過,聽見他的笑聲都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停下腳步張望。帶隊的是右武衛將軍祝承之,他知道今日的任務便是專爲滅平宗的威風而來,見平宗如此狼狽之下居然還能笑出聲來,不禁大怒,飛起一腳朝平宗踢去:“混賬,你笑什麼?”

祝承之腳上穿的是水牛皮的馬靴,靴底鑲着防滑的鐵釘。這一腳若是踢中,平宗的背上只怕就要多出幾個血窟窿。

平宗心頭明白,不敢怠慢,咬牙閉眼,弓起身準備承受這一腳。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平宗雖然受傷後耳目沒有以往聰明,卻也立即察覺到了異樣。他撐起身體,只見一個人影如鬼魅般倏忽地從祝承之身邊閃過,白色光在太陽地裡閃動,刺得人眼前瞬時一花。

平宗眯起眼睛,眼見那人影轉瞬即逝,周圍的金吾衛都以爲自己眼花了,紛紛低頭去揉眼睛。

祝承之的身體晃了晃,轟然倒地。鮮血從他的脖頸噴出了出來,濺到了三丈之外。

平宗努力站起來四處環顧,想要尋找那個身影,卻什麼都看不見。他顧不得手上鐵鏈還牽在旁人手中,衝到祝承之身邊,推開圍成一團的金吾衛:“讓開,讓開……”

金吾衛已經亂了陣腳,竟由得他到了近前。平宗在祝承之的身邊蹲下仔細查看,只見他的頸側傷口細得幾乎看不見,卻深入到了骨頭。

平宗心頭駭然,這樣鋒銳的武器,他只在步六狐人的身上見過。莫非是步六狐人趁機來尋仇了?平宗強令自己亂跳的心恢復平靜,心中疑雲大起。

步六狐的人出現只能是尋仇,可爲什麼殺的卻是祝承之?

他心中警惕,知道步六狐人絕不可能就這樣罷休,正想出聲提醒,突然手上鐵鏈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量拽着他向前飛了出去。

平宗身體自然起反應,立即隨着飛出去的勢頭就勢翻滾,消解摔在地上的衝力。原來是之前看守他的士兵終於回過味來,將他強硬地從人羣中拽了出來。

平宗身體剛一落地,就察覺到手腕牽引鐵鏈的力道驀地一鬆,再回頭只見那抹鬼魅般的人影從作惡的士兵身後掠過,士兵的身體也隨之倒地。

平宗驚駭一場,順勢將鐵鏈扯過來,正要當做武器甩出去,突然頸子上一涼,已經被不知何處冒出來的匕首貼了上來。

“別動!”輕如塵沙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如同毒蛇的信子掠過他的耳廓。

平宗渾身一個激靈,立即擡頭去看,整個王府前的空地上擠滿了驚慌失措的金吾衛,你推我及擠,吵吵嚷嚷,有人飛跑進去報信,也有人大聲呼喝着尋找自己的同袍。竟全然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對方低聲笑道:“原來是這麼一羣酒囊飯袋,陛下你落入這羣人的手裡,還真是顏面掃地。”

平宗眼見到了這個地步,索性沉下心來,輕聲一笑:“你就是睢子?”

“陛下果然比那羣廢物強。”睢子詫異起來,將抵在平宗頸邊的匕首拿開,好奇地看着他:“你就不害怕?”

“有什麼可怕,連你都說了,那就是一羣酒囊飯袋。”一旦沒有了威懾,平宗毫不延遲,立即轉身,看清了睢子的模樣,挑起了眉毛:“你我總算見面了。”

“走吧!”睢子顧不得跟他多費口舌,拉着他的胳膊:“我帶你離開。”

“等一下。”平宗心頭大爲驚奇,抽回手看着他:“你居然是來救我的?爲什麼?”

“來不及細說,先離開這裡。”

任憑睢子怎麼拉,平宗巍然不動。睢子於是明白了,回頭看了看他,目光從他傷痕累累的面上向下來到他仍然在往外滲血的腹側,幾乎不可置信:“你不走?你是刻意要到這裡來的?”

平宗笑了笑:“抱歉得很,平宗不是個臨陣脫逃的人。”

他說這話時,笑容從容不迫,就像他身上沒有傷,手上也沒有鐵鏈,像是他的千軍萬馬就在身後聽從他的指揮,他並不是孤身獨闖敵營。他說:“我不能白來這一趟。”

睢子皺眉:“你不怕我殺了你?”

“你真要殺我,會給我時間怕嗎?”平宗的目光落在睢子手中匕首上,立刻就認出了那匕首,不禁一愣,飛快擡眼,目光如電,射向睢子:“你……”

睢子不等他發問,將匕首交到他手中:“我替人給你帶句話,你聽不聽?”

平宗看着那個鑲滿了寶石的匕首,一股熱流從心頭流過:“我就知道,那女人根本就關不住。”

睢子想,如果這個時候一刀將他殺了,多少仇恨不甘心都能就此了結了。然而他的手竟然重逾千斤,無論如何都提不起來,只能說道:“她說,讓你活着回去。不然就不讓你見第二個孩子。”

平宗驀地擡頭,雙目的光芒竟然蓋過了腦後強烈的日光。他怔了好一會兒,突然放聲大笑,得意欣喜之色溢於言表。毫不掩飾的大笑驚得旁人紛紛朝這裡矚目,這才發現平宗竟然沒有人看管。

睢子早在他笑聲初起之時就飛快地跑開,隱身在一棵大樹之上。他略帶懊惱惱怒之色,看着平宗不動聲色地藏好匕首,被金吾衛們重新綁好,推搡着帶進了壽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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