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的目光停留在她面上,對她小小的挑撥一笑而過:“再快的馬也比不上你我面對面說話快。”
晗辛被他戳穿了用心,臉上一紅,硬着頭皮繼續道:“其實我本想讓樂姌去見主人,只是她卻有自己的打算。”
平宗微笑點頭:“是了,她定然不願意與初雪見面。”
晗辛一愣,沒想到他居然這樣輕易就摸透了樂姌的心思,反倒是自己還一味想要樂姌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結果平白害死了柳二孃。“晉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平宗面上一時看不出喜怒來,目光閃亮地落在她身上,彷彿能將她灼燒出一個洞來,方便他洞徹她的居心。
晗辛在那樣的目光下漸漸無力對抗,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突然覺得自己的一切心機和算計在平宗面前都一覽無餘,無所隱瞞。
她突然詫異起來。自打在長樂驛第一次見面之後,平宗一步步地都在順着葉初雪所設計好的路子走下去,終至走到了今日這個局面。晗辛在其中居功至偉,很多關鍵的步驟都是由她一手推動。因此在她的印象中便不由自主地將平宗設想成是一個勇武無雙卻機謀略遜一籌的武將。
然而此時此刻,當他們終於面對面較量的時候,她才赫然發現這個男人並非全無心機,而是因爲太過強大而不屑於耍手段用計謀。但是他其實比誰都更能看透本質。放眼天下,也許能令他摔這樣大跟頭的,也只有那一個人而已。
平宗一直到從晗辛的眼中看出了試探和怯意,這纔像是要放過她一樣將目光轉到一旁,笑着問道:“你希望我如何處置?”
晗辛只能硬着頭皮道:“南朝空虛,羅邂的器量不足以成大事,這是個好機會。眼下南朝兩位王爺已經在落霞關磨掌擦拳,此時只需捅出南朝皇帝已被羅邂害死的消息,便可令鳳都不攻自破。”她說到這裡急切起來,“此事最關鍵是在時機,我將這秘密告訴殿下,就是想請殿下轉告我家主人,千秋社稷在此一舉。”
平宗點了點頭,突然站起來說起閒話來:“前段日子我在漠北見到了珍色。”
晗辛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問道:“她一切安好?”
“不好。”平宗搖了搖頭,“我見到她時她突逢鉅變,孤力強撐,卻還保持鎮靜自若,冷靜處置。當時我就跟初雪說,這樣的女子抵得過二十名統領萬人的大將。”他走到晗辛面前,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而你的見識手段胸襟也足堪丞相之任,難怪她這麼倚重你。”
晗辛被他突如其來的讚賞說得有些窘迫起來,起身囁喏道:“晉王不念舊惡,肯鼎力扶持相助,纔是襟懷磊英雄無雙。”
平宗立在兩步遠之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輕笑了一下:“繆讚了。”他轉身喚人吩咐:“去將楚勒請來。帶這位娘子下去歇息。她是我的貴客,你們切不可怠慢,以上賓禮儀招待。”
晗辛心中滿是感動,深深施了一禮,隨下人出去。
帳中只剩下平宗一人。他立在原地,看着外面的陽光將門口那一小塊地方照得耀白刺眼,一直看到了眼睛發酸,才赫然察覺自己的失神。
好在楚勒很快趕到,一進來就笑道:“還真是晗辛娘子,殿下與她敘舊麼?說了這麼久。”
平宗轉過來,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對楚勒說:“目下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你去辦。”
楚勒見慣他發號施令的模樣,這樣毫無表情卻是第一次見,愣了一下,點點頭:“但憑將軍吩咐。”
平宗來回走了幾步,終於下定決心:“上回你說鳳都出了亂子,消息不差。是羅邂殺了小皇帝,將鳳都掌握在了手中。”
楚勒一怔,倒也不是太過驚訝,只是感嘆了一句:“羅子衾這人居然能走到這一步?”
平宗緩緩說出自己的吩咐:“我要你到南方去,想辦法助羅邂抵禦落霞關那兩位王爺,讓他承諾從此對北朝稱臣。”
楚勒呆了呆,失聲問道:“將軍,你是要扶持羅邂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