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王妃突然激動起來,望向平若的眼睛裡飽含着淚水,手撫上兒子的臉:“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他卻要殺你。阿若,你要明白,爲了你,阿孃可以和任何人爲敵。只有你安康福樂,阿孃才能放心。”
這回答反倒讓平若更加迷惑。他畢竟是未經情事的少年,不像葉初雪一眼就能辨認出賀蘭王妃這種激烈的情緒到底是哪兒來的,他不懂,只是問:“可是父王他並沒有真的殺了我啊。他不是終究饒了我麼?”
“你不懂!”賀蘭王妃激動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是我的全部。阿若,你阿爹可以有許多女人,那些八部的夫人也罷,那個葉初雪也罷,他願意寵誰都隨他去。可是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你阿爹可以沒有我,我卻不能沒有你。”
平若懵懵懂懂,卻也知道這道理只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只得說正題:“七叔說,如果父王回來的話,會登基做皇帝,那時我就是太子。”
賀蘭王妃一怔,隨即全部明白了。“可是你卻不敢?因爲那個?”她的手指向布包,“她究竟寫了什麼?”
“當時就缸被砸碎,大火燒得十分厲害,如果阿孃不讓我去找的話,這件事情也許會就此被湮滅掉,再無人知道真相。可是因爲阿孃一句話,我去找了,不幸還找到了。”他指着那布包,苦澀地笑了笑:“都在那裡面了。那個本來你可以不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賀蘭王妃聽出了兒子語氣中的惋惜失落,不甘心地過去將布包解開,從裡面拿出一片燒得漆黑的陶片,湊到燈下去看。褐色的血跡留下的比劃清晰可見,字跡卻殘缺不全。她連忙去拿起另外一塊陶片想要拼湊起來。
“寫字的陶片,一共有十一片。”平若冷冷地開口,“上面寫着八個字,平若並非晉王血脈。簡單明確,毫無歧義。阿孃,這八個字就像倒一樣天天都在我心口上戳,我每天都在猶豫,要不要來問你是不是真的。可是我又想,無論怎樣,你是我親生母親,這總不會是假的。對嗎?”
“當然,當然!”賀蘭王妃驚得無法再壓抑,一把將平若拉到自己懷裡用力抱住,就像小時候平若每次受了傷或是驚嚇到那樣,只是如今平若已經長成,令她想要撫摸他的頭頂已經變得十分困難,“你是阿孃的心頭肉,是阿孃這一輩子唯一珍視的人,你當然是阿孃的寶貝。”
平若心頭痠痛,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筆直站着彷彿一顆楊樹,任由母親將他抱在懷中,卻一點回應也沒有。
“阿孃,如果當初父王把我打死了就好了。”
賀蘭王妃愣了一下,吃驚地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打量平若,見他神色漠然冷淡,突然怒從心頭起,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不許你這麼想!”這一下打得又重又狠,平若被打得頭偏到一邊去,賀蘭王妃自己手掌也火辣辣地痛。
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她打完就後悔,過去查看平若臉上的傷痕,急切地說:“我傷了你沒有?阿若?你別怪阿孃,你是阿孃唯一的希望,你決不能說死字,絕不能這樣。”
平若自己也覺得有點過分,悶悶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王妃卻猜到了他的心事:“你是怕你阿爹終有一天會回來?你怕不是他的對手?”她皺着眉頭努力思考:“你怕他回來做了皇帝,卻因爲你的身世不讓你做太子?”她此刻也想明白了問題的癥結,就在於自己的多事,登時懊惱起來:“是阿孃不好,阿孃當時病糊塗了,阿孃不該教你去找,阿若……”她抱住阿若:“現在就把這些陶片毀了,你阿爹不知道,此事沒有旁人知道,你父王永遠不會知道。”
“那個女人知道!”平若終於將滿腔的委屈發泄出來,“你忘了這就是那個女人寫的麼?”
賀蘭王妃也纔想起來這一出,登時懊惱得跺腳:“當日見她猜到,我就沒打算留活口。那把火是我放的,就是爲了燒死她滅口。誰想到你父王卻突然回來將她救走!”她下定決心,拉住平若的胳膊:“你放心,咱們不教你父王知道。我讓那女人永遠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