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古點頭:“好!”他解下腰間號角吹起來,一支箭卻向他的後心襲來。
平宗大吼一聲,飛撲過去將他撲倒,在雪地上就勢滾了兩圈才止住。
勒古一生從未經歷過如此險境,嚇得瞪圓了眼,一時做不出反應。平宗伸手將他拉起來:“自己小心些。”
勒古點頭,兩人躲過圍攻上來的玉門軍,尋機上馬,吹響號角召集人馬,平宗回頭看了一眼,只帶出來兩百餘人,心頭重重一沉。玉門軍卻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他們損失更爲慘重,打得只剩下了四五百人,卻仍然是丁零人的數倍之多。
平宗的馬快,跑了一截出去回頭,發現勒古他們已經被追上團團圍住,吃了一驚,又回頭去救。他右臂的傷處也迸裂傷口流血,只能用左臂揮刀,殺入戰團。
這是一場更慘烈的廝殺。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玉門軍一心要將丁零人全殲,勒古所帶的年輕人們卻漸漸膽寒,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陷入這樣一場不明所以的苦戰中。
平宗看得暗暗着急。打仗全憑一股鬥志,若鬥志散了,只能敗亡得更快。他心中焦急萬分,飛快地盤算着。玉門軍想要的肯定是他,若是能用自己換勒古等人回去,至少能保住商隊平安和葉初雪。
這樣的結局並非從來沒想到過。但平宗一生在戰場上從未曾嘗過敗績,因此雖然預想到此戰艱險,卻到底不肯相信會是這樣結局。他突然舉刀大喝一聲:“我就是晉王,你們衝我來,放了這些人!”
這一聲耗盡他全部體力,震得腳底下的地似乎都抖了抖。
玉門軍一時怔住。衆人懾於他之前出手狠辣,一時不敢有所迴應。勒古等人卻不能接受,一起圍到他周圍:“將軍,咱們同進同退。”
平宗笑了笑:“你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連爲什麼要打這一仗都不知道,卻爲我丟了性命,我……對不起你們的很。”他昂起頭,大聲說:“我就是晉王平宗,北朝太宰大將軍,現在龍城那個小鬼要找的人。你們能追到這裡很是厲害,我隨你們走。保你們個個升官發財,下半輩子衣食不愁。但條件是你們放過這些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玉門軍的首領已經被他殺死,剩下這些人也沒個領頭的,面對這樣的局面一時間委決不下,竟然湊到一起竊竊商議去了。平宗大搖其頭,想到竟然落到這些人手裡,頓覺胸口發悶。勒古來到他身邊,悄聲道:“將軍,蘇毗還等着你回去呢,那位葉娘子也等着,你不能就這樣放棄。”
想到葉初雪,平宗心頭猛地一揪,隨即放鬆下來:“這是最好的方法,不然只怕會殃及商隊。”
勒古抽出刀:“不,我們不會讓他們帶走你。弟兄們,咱們丁零人從來不是會棄友而逃的人,對不對?不怕死的,跟我一起和他們拼了!”
衆人紛紛抽刀大喝:“拼了!拼了!拼了!”
玉門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勢嚇得後退了十幾丈,在雙方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卻依然將他們團團圍住,不肯有任何一點兒鬆懈。
平宗眼睛驀地一熱。
這些人並非他長年栽培訓練情同手足的手下親信。他們只是機緣巧合被選來爲他送死的人。但漠南漠北雖然百十年不通消息,身體裡卻流着丁零人的熱血,在這一刻,一同沸騰了起來。但是他不能將僅剩的這些生力軍消耗殆盡。平安還要靠着他們堅持到開春才能回到阿斡爾草原。
粟特人奸猾狡詐,如果沒有了這些人,斯陂陀只怕會翻臉不認人。
還有他最牽掛的葉初雪,沒有人保護怎麼行。
平宗搖了搖頭,唯一阻止他們拼命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死在陣前。他苦笑了一下,早知道就不該拒絕葉初雪,至少還有可能給她留下一個孩子,現在卻什麼都留不下了。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號角聲。
平宗一怔,回神,詫異自己在這生死關頭竟然想到的會是那些事情。他來不及羞愧,心頭擔憂突起,莫非玉門軍還有援軍?
號角聲持續不停。玉門軍也露出了驚詫的神色來。
勒古仔細聽了聽,大喜地拉住平宗:“將軍,粟特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