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旅行

小沫跟公司請了長假,她想出去散散心,想要暫時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逃避自己內心的不安。她想要去旅行,去那些曾經郝仁許諾帶她去的地方。從小到大,小沫一直都有一個很規範的生活軌跡,到什麼年紀做什麼事兒,在所有人眼裡,她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這也是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不快樂的原因。

現在的小沫,想要暫時擺脫那些條條框框,她想要去做一些自己想了很久卻一直因爲顧慮而沒有完成的事兒,她想要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只要一個揹包,一臺相機,其他什麼都不用考慮。小沫覺得這更像是一次流浪,心靈的流浪,她覺得一直以來她都自我迷失的無法自拔,現在,她必須出發,勇敢的出發去找回自己,其實生活本身就是一場流浪,小沫心想。

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帶了幾件洗漱用品,小沫整理好揹包,打車去了機場。到了機場,小沫直接買了最近一班去成都的機票出發了。沒有提前預定酒店,小沫下了飛機以後坐機場大巴到了市中心,隨便找了個快捷酒店住下。傍晚的春熙路人來人往,小沫一個人走在街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一張張陌生的臉龐或面帶微笑或掛着愁容。“張小沫”正在小沫發呆的時候,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嚇了一跳,轉過身去,小沫在腦海中思索着這個人的名字,對,是她,蘇林。“嗨,你怎麼會在這兒,好久不見了”小沫走到蘇林面前。

“是啊,真的好久好久了呢,我來旅行,你呢,怎麼會在這裡?你一個人來的嗎?是來玩兒還是來出差?”蘇林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個問題,她看到小沫實在太激動了。

“我一個人,來旅行的”小沫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激動,其實此時的她,心裡的感覺特別微妙,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她竟然遇到了一個不算熟悉的朋友,雖然這個朋友只有一頓飯的關係,但她還是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她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啊!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們真是太有緣了,你什麼時候來的,住哪兒啊,打算去哪兒玩兒,準備住多久啊?”又是一連串問題。

“我今天剛到的,就住附近,想去趟九寨溝”小沫聽到蘇林這麼問,不禁笑着回答。

“哇,那太好了,我們可以結伴誒,先一起吃個飯吧,遇到你我太開心了,好激動好激動呢”蘇林笑着拉住小沫的手。

“好啊”自從郝仁離開之後,小沫總是不太愛說話,她的話能怎麼簡短就怎麼簡短。

“走啊走啊,我帶你去吃小吃,啊,你怕不怕辣啊,我昨天就到了,我知道有一家地方特別好吃,我帶你去啊……”蘇林拉着小沫邊走邊說,她們的聲音被人潮淹沒,身影也漸漸消失在人羣中。

小沫看起來不是個很容易讓人親近的人,跟她不熟悉的人都會覺得她是個很難相處的人,看上去有些冷豔。但事實上,小沫其實很容易信任別人,只要你肯對她卸下防備,她就會對你敞開心扉。蘇林並不知道這些,但蘇林本身就是個很開朗,很外向的人,她很喜歡跟陌生人聊天,就算別人總是冷着一張臉,她也可以笑臉相迎,然後依舊很執着的展現着各種幽默的魅力。第一次跟蘇林一起吃飯,小沫就覺得這個女孩兒挺好的,但她總覺得蘇林家庭條件優越,又在美國工作,跟她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纔沒有跟蘇林有太多的聯繫。這次能在旅行中巧遇,這兩個女孩兒他鄉遇故知般的,開始了一段特別的旅行。

當天晚上,蘇林就主動要求搬去小沫那裡住,而小沫也同意了。兩個人一起做之後幾天的旅行計劃,一起喝着啤酒聊着天,說是聊天,其實基本都是蘇林在說,小沫很少搭話,她就這麼安靜的聽着蘇林講她的故事,偶爾附和兩句,或是在蘇林問她的時候簡單的應付兩句。此時的小沫,並沒有想要把她的事情都告訴蘇林。

第二天,張小沫和蘇林一起去了九寨溝。九寨溝,傳說中很美的地方,這裡是郝仁一直說要帶小沫來的地方,可總是因爲小沫的忙碌而拖延。看着這樣的美景,小沫的心裡有些難過,她想要給郝仁寄張明信片,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給郝仁寫過信,可現在,她寫好了明信片卻不知道地址該怎麼寫。蘇林看出了小沫的心事,這一路上,蘇林一直覺得小沫心裡有事兒,她不知道是因爲邵峰還是別的什麼事情,所以也沒敢輕易提起邵峰,儘管她很清楚邵峰對小沫的感情,也一直都和邵峰有聯繫。

離開九寨溝的那晚,張小沫和蘇林坐在陽臺上喝酒聊天,此時的月光很柔和,天空繁星閃爍,很美的夜,不知道是因爲被美景動容,還是因爲酒精作用,又或是因爲這兩天小沫高原反應時蘇林對她的照顧,小沫終於決定對蘇林說出心裡的事兒。小沫告訴蘇林,她結婚了,老公對她很好,公公婆婆對她很好,她很幸福,可突然之間,老公就這麼離開她,永遠的離開了她,自己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郝仁去世以後,她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她不願意去接受現實,她活在郝仁還在的幻想中,她甚至每天早晨幫郝仁擠好牙膏,早餐時也總是爲郝仁倒一杯牛奶,她會給郝仁的父母打電話說他們過得有多開心,炫耀郝仁有多疼她。她一直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愛人就這樣離開了她。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郝仁的父母在看他們結婚時候拍的視頻,然後看着看着,老兩口相擁哭泣,這一刻,她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知道,郝仁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說完這些,小沫心裡輕鬆多了,這些日子,小沫把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願跟任何人分享,她總想在家人朋友面前裝作很堅強,所以把所有的事兒都自己撐着。直到現在,小沫終於能夠敞開心扉,把積壓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小沫給了蘇林一個擁抱,她很感謝蘇林,她感謝蘇林一開始就對她敞開心扉,她感謝蘇林告訴她那麼多她自己的故事,感謝蘇林讓她知道有些人不需要忘記,只要放在心裡就好。

旅行之後,小沫回到郝仁的父母家。一直以來,小沫除了要感謝自己的父母以外,最感謝的就是郝仁的父母,他們從一開始就待她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大學的時候,他們總是很照顧她,郝仁出差的日子,他們會偷偷的給小沫準備個生日宴會,小沫說想晚幾年再要孩子,他們也從沒有催過她,而現在,小沫後悔,自己竟然沒有爲他們留下一個郝仁的血脈。小沫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人,郝仁爲了不讓她擔心,一直隱瞞着病情,而自己總是隻想着自己的感受,甚至總有些會傷害他的想法。看着兩個老人爲了她的到來忙碌的身影,小沫流着淚別過頭去,不忍心讓她們看到她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