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越州山陰大族俞家,世代爲官,如今的老太爺,正是前朝宰相俞世雄。..www...而要說俞家如今最爲人稱道的,大約就是俞家那九子了。

所謂九子,正是俞家此代的九個孫子,從老大到老九,皆是文韜武略,俊逸非凡,大到朝堂廟宇,小到江湖醫館,俞家九子,皆有所涉略。而俞家最小的小小姐,卻和這幾位兄長完全相反,從未在世人面前露過面,甚至有傳言,俞家的小小姐體弱多病,命不久矣。

想來也是奇怪,俞家第三代,清一色的小子,唯獨在老太爺七十大壽那一天,唯一的孫女呱呱落地。因爲是唯一的女娃,又恰巧與老太爺同一天誕辰,這欣墨自出生起,便成了老太爺手心裡的甜瓜瓜,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連帶着她那原本不是很受寵的娘,也在一衆姨娘面前揚眉吐氣了一把。

老太爺原是前朝宰相,因年老,便辭官歸了故籍,在這山明水秀的江南,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

老太爺看着眼前眉眼越加出落得明豔的孫女,心裡得意,心道,誰家閨女有我家寶兒這般出衆。需得爲我家寶兒尋個天下第一好的夫君不可。

這麼多年了,唯獨老太爺還愛叫她一聲乳名―――寶兒。

“爺爺,今兒天氣好,咱們出去走走如何?”欣墨自小被老太爺親自帶大,性子也不如一般女孩兒嬌慣,反倒有幾分爽利。並非如世人猜想那般弱不禁風,欣墨甚至跟着幾位哥哥學過一些拳腳功夫,只是因爲上到祖父下到哥哥都極其寶貝這家裡唯一的女娃,這才導致了欣墨表面上的‘與世隔絕’。

人前總是一副大家閨秀樣的寶兒,獨獨在這寵溺她的爺爺面前,喜歡露了真性情,瞧着乖孫女這般俏麗的小女兒樣,老太爺一顆愛孫之心砰砰地長。

用老太爺的話說,我家好寶兒,哪裡是尋常女子可比的?

“爺爺,越州,誰人不知陳家的小姐最富才名,難不成在爺爺眼裡,寶兒比那陳家小姐還好嗎?”欣墨歪着腦袋,含笑問道。

一聽這話,老太爺點了點她的額頭,嗔笑道:“我家寶兒,哪裡差了?爺爺一定給你找個好夫婿。”陳家小姐美名遠播,前年嫁於白氏長孫。可是這又如何,哪裡比得上他們家寶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欣墨心中默默地嘆口氣,面上卻揚起笑。在她爺爺心裡眼裡,都只有她這個孫女,怕是公主駕到,也比不上她。這算是,護短?

陳氏婉兒,山陰郡裡出了名的才女,齒如瓠犀,螓首蛾眉,說的便是這般。三年前嫁給表兄白志成,郎才女貌,羨煞不知道少人。/非常文學/

欣墨對這對傳說中的伉儷很是好奇,不說其他,就她家中,父輩皆是三妻四妾,幾位哥哥里,尤其以九哥爲過,小嫂子一個個地往家裡擡,只是不知,這世間是否真有那般真情。她倒是情願那陳氏與夫君真能心心相印,這般,她心裡也有個盼頭。

一生一世一雙人,再年輕的女子,又怎麼能沒有一點期盼?

聽聞五月牡丹園裡一年一度的詩宴,年年都是那陳氏最出彩。欣墨心裡早就有些癢癢,不曉得那陳氏,是個怎樣出塵婉麗的人。百聞不如一見,她對這傳說中的美人兒,甚是好奇。

“爺爺,今日天氣好,咱們出去走走,可好?”欣墨晃着爺爺的胳膊,嘟脣道:“聽說這牡丹園裡舉行詩宴,欣墨也想去瞧瞧,可行?”

老太爺雖年過古稀,精神頭卻極好,這赴宴逛園子的事,可沒少落下,區別只是,身邊有沒有那瘦小秀麗的小童罷了。

老太爺對這唯一的孫女很是寵溺,又不想叫人說他家孫女沒有規矩,又不喜歡拘着她,所以出門在外,總是叫欣墨做男裝打扮。幸得她十三年華,身子也沒長開,瞧着就是尚未發育的小童,倒

也沒人注意到她未長喉結的事,不過再幾年可能就不成了。

老太爺無奈地看着興致勃勃的孫女,知曉抝不過她,嘆息一聲,關照道:“不許亂走,待會只能跟在爺爺身邊,去,換了男裝再走。”寶兒身上有那麼股子活氣,細看之下,一雙大眼睛隱隱有光彩流轉,叫人觀之可親。這也是他不願拘着她的原因,就怕那股子靈活勁,也被趕走了去,也幸虧她自小便伶俐懂事,不需他多操心。

“好嘞,我馬上來啊~~爺爺等我哦~~”欣墨院子離老太爺的院子不遠,加上她這會兒興趣正濃,動作便也比平時快些,不消一刻鐘,一個俊俏小少爺便已經立在老太爺面前了。

“爺爺,九哥怎麼不跟着去?”俞小九是她最小的哥哥,但也大了她兩隻手的數,許是因爲年紀最小的孫子,性子拘不住,自命風流,好在他也沒成那紈絝,老太爺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不敗壞俞家門風,那也隨他去了。

不過欣墨卻喜歡這哥哥,因爲他最會玩啊,好幾次偷偷帶着換了男裝的她溜到外邊看戲,也算是欣墨的親密戰友了,其他幾位哥哥,例如,大哥,帶出去說是爹都有人相信,脾氣秉性,也可想而知。

老太爺卻不喜歡欣墨跟着這哥哥胡鬧,對這兄妹倆,是能隔絕就隔絕,他能接受一風流的孫子,卻不能接受唯一的孫女成了那女紈絝。

老太爺老神在在地眯着眼,撫着手裡的紫砂茶壺,頭也不擡道:“他要看着家裡的生意。”不出仕,那便管着家裡的生意,俞小九也是有事情做的人。

入了牡丹園,遊人如織。本就是個好天氣,出外郊遊的人就不少,加上是一年一度的詩宴,才子佳人的更是少不了。

隱隱綽綽,欣墨終於見到了傳說中陳婉兒,果真是皓齒內鮮,明眸善睞。

欣墨不喜出頭,雖吟詩作對不在話下,卻也不想在這種場合爭個高低,才女,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出所料,陳婉兒奪得魁首。有幾家小姐雖也文采斐然,但是對上陳婉兒,卻也只有甘拜下風。

欣墨遠遠瞧去,只見那嬌人兒抿脣輕笑,一雙美目盈盈如光,只注視着身邊那風郎俊秀的男子,想來那邊是白志成了吧。

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啊。欣墨心下一嘆。

老太爺不喜這般擁擠熱鬧,詩宴一結束,便帶着欣墨去了後院天井。詩宴過後,便是賞花會,這花,也可做其他解釋。

其實這天井風景不比外面園子差,高枝繁茂,幽深寧靜,頗有些‘小園香徑獨徘徊’的味道。

但是欣墨一心想要透透氣,沾點人氣,心中對外那番熱鬧景象很是嚮往,奈何爺爺不放心她‘一個人’,再心有不滿也不能駁了爺爺的好意。

“爺爺,我想去隔壁院子看看,成嗎?”欣墨可憐巴巴地瞅着老太爺撒嬌,不能去外面園子,打個商量,去隔壁的小院子總成吧?

老太爺知道隔壁也是個獨立的小院子,一般的遊人進不來,想來也不會有事,便點頭應了:“讓阿芙、阿蓉跟着你一道去。”阿芙、阿蓉是欣墨的兩個貼身丫鬟,也是老太爺放心的人。

欣墨自是點頭應下,欣喜地拉着兩個做小童打扮的丫鬟閃身進了隔壁的小院子,只留下老太爺無奈地搖頭。寶兒再兩年也要及笄了,唔,到時候需得給她找個也和他這爺爺一樣寵着她的夫君才行。他俞某人的孫女,哪能叫人欺負了去?

“桃李思情好,凝望處年年今月,渾不似浮世塵。風流散去東風外,問人間落花流水,江南早春。”

欣墨正凝視着這一數的爛漫桃花,忽聽見身後一道清朗男音:“天如水幾時休,夜來風雨有誰知。恁時節悄無人,滿城風雨,難見畫堂春。”

欣墨詫異轉身,便見那曼樹桃李間,一銀紋月白衫袍的男子,長身如玉,瓔冠束髮,眉眼如朗朗疏星,俊逸瀟灑,不可形容。

趙子軒見欣墨轉過身來,也不禁一呆,原先只是聽見這位小兄弟的詞,心中一動,便不由出聲,不想,轉過身來的,竟讓他錯不開眼去。

青山遠黛,清麗俊逸,明眸皓齒,端的是一個俊俏風流。

欣墨翩然一笑,手握桃枝,秀口輕啓:“人間天上那堪更家山好。微雨過朱顏綠鬢。月明中,對東風,安陽好。江南好,落花飛絮,千秋歲。不知兄臺爲何道‘難見畫堂春’?這般美景,竟是不如兄臺眼嗎?”

趙子軒拱手淺笑,“小兄弟好才華,子軒甘拜下風。”

欣墨有些不好意思,抿脣一笑,謙遜道:“這位兄臺過獎了,小弟不過見景抒懷罷了。哪比得上兄臺出口成章?”她是老太爺親自教授的,當年風流探花郎,教出來的弟子怎麼會差呢?

趙子軒見她微微拱手,目光又是一滯,腦子忽然冒出一句: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眼前小公子淡淡的眉毛只是這麼一挑,紅紅的嘴脣這麼一撅,竟是說不出的體態風流,比那些嬌俏女兒家竟是更加勾人。

欣墨見他許久不回話,忍不住擡眼去看他,卻見他似是盯着她身後的桃花出了神,心中疑惑,便假意咳嗽了一聲。

趙子軒心中一動,回過神來,不經意地將視線從他面上移開,心中對自己這般無禮頗是惱怒,面上便帶了歉意的淺笑:“在下京城趙子軒,不知兄臺大名?”

趙氏,皇族之姓。

欣墨眼瞼微跳,只見對面的人有一雙好看的眼,如藏了漫天的繁星,眼神中也不見輕浮,直覺對方是個正人君子,便安撫地朝阿芙、阿蓉點了點頭,拱手道:“在下俞小十,山陰人士。”

趙子軒對這小兄臺甚有好感,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邀請道:“不知俞兄能否賞臉,亭中一敘?”

阿芙上前一步,對着欣墨義正言辭道:“小公子,老太爺還在隔壁等着,我們該回去了。”讓老太爺知道小姐跟陌生男子見面,還去亭中小敘,她和阿蓉也不用在小姐身邊伺候了,直接收拾東西滾去後廚得了。

阿蓉也狠狠瞪了趙士程一眼,已經把這人當做覬覦她們小娘子的登徒子,卻不知趙子軒心眼實誠,壓根沒發現眼前風流俊俏小公子,卻是個女扮男裝的妙齡麗人。

不過欣墨也知道萬事不該過了度,雖說與這文采斐然的趙子軒有些相知恨晚的感覺,卻也知不合規矩。要是她應下,爺爺怕是再不會準她出門了。“趙兄,小弟還有些事,得先行一步了,後會有期。”欣墨淡然作揖。

“那俞兄,後會有期了。”趙子軒溫潤一笑,拱手告別。

欣墨也展顏一笑,隨即斂袍告辭。

阿芙和阿蓉意味不明地看了趙士程一眼,才擡腳追上去,留下趙子軒撫鼻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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