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祭臺大約數米見方,依稀是用青石修壘的,很破舊了。在祭臺的左側,有一棵很粗大的,枯死的樹,彎彎曲曲的枝杈光禿禿的。很顯然,這個祭臺是舊時祈雨用的,旁邊的樹被叫作‘龍樹’,當年一定很繁茂。
矮子躺在祭臺上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那雨衣人也不動。河岸邊的荒草很高,我對晨星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小心翼翼的伏在了草叢裡。
過了小一會兒,我看到那矮子的腿好像動了幾下,緊接着聽到一聲悶哼,這人還活着。
“你,你到底是誰,幹嘛裝神弄鬼?”矮子說話了,聲音啞啞的,透着恐懼。
我心道,矮子被劫走時處於昏迷中,後面應該是醒了,見到雨衣人的樣子,怪叫一聲又嚇暈了,這雨衣人不知把他弄到這裡要做什麼…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怎麼不說話?”
雨衣人還是不動,越這樣越嚇人,我可以體會到矮子的驚恐。
“是你救我出來的?那我,我謝謝你…””“
矮子掙扎着坐了起來,似乎想要走,那雨衣人袖子一揮,他‘啊!’的一聲又倒在了祭臺上。
緊接着,雨衣人‘忽啦’一躍來到那棵枯樹前,伸手朝樹上抓去,也不知做什麼。昏昏之中,我看到了他的手,又瘦又長,雖然看不很清,但我敢肯定那絕不是人的手…
看了一會兒,我方纔明白,他好像在樹上刻畫什麼東西,我忽然想到那隻骨灰罈上的怪符。
“你問,問他做什麼?”矮子吞吞吐吐的道。
原來,那雨衣人是在樹上寫字。
“我知道了,你是那個姓盧的!”
雨衣人停住了手,忽地一下轉過了身。
“原來是你這死鬼!”矮子的聲音聽起來又驚又怒,“你怎麼從墓裡跑出來了?!”
我後背一涼,看樣子,這雨衣人果然是墓裡那具屍骸,那個死了的,真正的盧有順,可他怎麼會活了的?
“我知道了,你是來報仇的。”矮子說道,“我們當年害死了你,這個祭臺,是以前求雨屠宰牲口用的,我如果告訴了你他在哪裡,這祭臺馬上就會變成我被剝皮的地方。”
那雨衣人先是不動,片刻,突然伸手一把將矮子提了起來,重重的摔在了祭臺上。再一提再一摔,矮子慘叫連聲,連續摔了好幾次,雨衣人才罷手。
“你摔…摔死我…我也不說!”
雖然我很厭憎這個矮子,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硬氣。
雨衣人再次將矮子提了起來,這次卻是頭朝下的。
“說也是死,不說也…也是死,你摔死我吧!”
我心道,這雨衣人萬一失控,一鬆手,別真把矮子給摔死了,這人一死,我就沒一點線索了。我正想出聲喝止,準備衝過去時,雨衣人卻將矮子輕輕的放在了祭臺上。
矮子已經被摔的半死了,躺在那裡哼哼唧唧。雨衣人忽然蹲下身,在祭臺旁邊刨起了土。塵埃飛揚,一陣陣泥土的腥味兒飄過來,只片刻,那坡上就被雨衣人刨出一個深坑。
“你…要幹嘛?”矮子問。
雨衣人提起他放進坑裡,‘忽忽啦啦’的填起了土。我還沒反應過來要不要去救那矮子的時候,土已經填完了。矮子的身體被埋進了土裡,只露了脖頸和腦袋在上面。
緊接着,也不知雨衣人做了什麼,那矮子厲聲慘叫。我再也忍不住了,‘騰’一下跳了起來。
“住手!”
那雨衣人吃了一驚,也跟着跳了起來。我一縱身,跳進了河溝裡,‘蹭蹭蹭’,上了對岸。
我正準備說,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要找那個假盧有順,不要殺這矮子。可還沒等我開口,那雨衣人就朝我撲了過來。
鬥了大概五六分鐘,互相都奈何不了對方,我心下焦躁,再次掏出了打火機,還沒等我打燃,那雨衣人‘蹭’的一下從坡上躥了下去,鑽進亂草裡,瞬間沒了蹤影。
“你還好吧?”
我蹲下來問那矮子,仔細一看,嚇了一跳。矮子的頭上一橫一豎,被那雨衣人切了一個十字形的傷口,一張一合的,血不停的往外冒,流的滿臉都是,不過,矮子還沒死。
“我失算了…不管我…我說不說,他都會…都會殺我的,我當年和那人…和那人害的他太慘…”
矮子的聲音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憋出來的,看這樣子,即使把他挖出來也救不活了。
“你說的那人是不是那個假盧有順,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他…他…”
矮子的聲音越來越弱,我只得把耳邊湊到他嘴邊。
“他就在…那處宅子裡…”
說完,矮子頭往下一垂,沒了聲息,我僵在了那裡。
“阿冷,怎麼樣?”晨星來到了我身後。
“走!那個假盧有順原來就藏在那座大宅子裡!”
我拉起晨星,剛要下坡,就聽身後‘嘿嘿’一聲陰笑。我一驚回頭,只見那個死了的矮子又活了過來,瞪着兩隻眼睛看着我們,表情似笑非笑,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
我從頭涼到了腳底,急忙護住了晨星。
“別怕!”
我小心走過去,吸了一口氣,伸腳去碰那矮子。
“我…好…癢…”
我嚇了一大跳,急忙縮腳,只見那矮子臉上的肉抽的更厲害了,就像痙攣一樣。
“你,你沒事嗎?”
矮子牙齒打顫,咯吱吱響,“好…癢…啊…”
“癢?”
忽然,我發現矮子頭頂的傷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就像蛆一樣。正想湊近去看時,那矮子怪叫一聲,從土裡鑽了出來。
我一看,這哪裡是什麼矮子,根本就是一個血淋淋的,沒皮的怪物!我和晨星都被嚇呆了,直到那‘東西’朝我們衝過來,才下意識的閃開。那‘東西’嗷傲叫着衝下坡,掉進了河溝裡,‘撲騰撲騰’的扭動了好一會兒,才最終沒了動靜。
我和晨星彷彿從地獄裡遊了一圈回來,手腳冰冷,互相掐了掐對方,才恢復意識。剛纔那一幕簡直像做了一場惡夢,我看向埋那矮子的地方,一張皮就像被充了氣一樣,從土裡探出半個身子,腦袋鼓鼓的,頭頂一個大窟窿…
晨星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地上嘔吐起來。我發現,那人皮裡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快走!”
我們不敢從矮子掉下去的地方下去,沿着河堤走了十幾米,這才下了河溝,剛走沒兩步,我就感覺有一隻溼淋淋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腕。
“我…好…癢…啊…”
“我操!”
我頭髮根兒立馬倒豎,拼力一掙,才掙脫了那隻手,再不敢停留,拉起晨星,一口氣爬上了河堤。一直回到鎮上,我的心跳才恢復正常,長出了一口氣,頭腦清明下來。
那矮子臨死前說,假的那個盧有順就藏在宅子裡。怪不得之前無論怎麼對他‘用刑’他都不肯吐露,我想,那個假盧有順可能受了什麼重傷,敵不過我們,不然早就出來了。矮子把我們拖在那裡,估計是想讓盧有順趁我們不備時伺機而動…糟了,胖子和黃毛說不定已經掛了!
我心急火燎的往回趕,忽然又想,那倆人都不是好東西,我擔心他們做什麼?又想,我和晨星之前出來買東西時,盧有順如果要動手除掉二人,救那矮子走,早就動手了…這裡面可能有別的原因。還有,那具屍骸如果昨天晚上就跑到了這裡,爲什麼沒對矮子下手,偏偏選擇今天晚上?
我越想頭越大,遠遠的,瞧見那座宅子裡隱約似乎有燈光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