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的時候,老公爺才慢慢悠悠的回了府。
說起這個晉國公府的老公爺陳相柳,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年在大漢可也是有過一段傳奇的人物,晉國公這個位置,是從開國皇帝一直襲傳下來的,可以說是開國元功了,到了陳相柳這一代,爵位本來應該要被收回的,只不過因爲陳相柳當時便是家中唯一的獨子,少年時候便已經算是相當出衆,爲大漢可以說是付出了不少,文武全才,除了往日有些過分嚴肅之外,甚至可以說,陳相柳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當年陳相柳是如今皇上的陪讀,那個時候,像這種貴族子弟。都是要被送入宮中陪讀的,而陳相柳比皇上虛長五六歲,皇上本來就不是一個過分焦躁的人,甚至還虛心向他請教,兩人的關係更可以說是好上加好,有些印象深刻的老人家現在提起來。那個時候陳相柳對皇上可是沒有少欺負的,雖然說起來是這麼回事,可是皇上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也是證明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那個時候皇上本就是太子,也曾經歷過奪嫡,要比四皇子那個時候還要危險多了。這也是爲什麼皇上根本在那時候沒有想過逃跑的原因,當初連那麼艱苦的時候都已經挺過來了,沒有理由到了這個時候逃跑。
而當年,皇上能夠活下來的真正原因,就是陳相柳。
若不是陳相柳,如今江山還不知道到底是哪般模樣。
於是,陳相柳的爵位就這樣襲傳了下來,再也沒有人說過國公府半個不字,只可惜樹大招風,皇上當上了帝王,自然要和臣子之間有區別,皇上再也沒有和國公爺有過過分親密的舉動,國公爺也皇上也是尊敬有加,早不是那個再學堂裡面欺負年幼的陳相柳。
陳懷璟從小就知道這些,也知道陳相柳的那些風光事蹟也許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當初皇上能夠平安,這只不過是衆多事件中的一個罷了,如今在茶樓裡面說書的,還是偶爾會說一說陳相柳當年的那些風光,好讓現在的人不要忘記。也正是因爲如此,陳懷璟纔會平日表現的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多少也是不希望國公府的名聲大噪,那樣會在皇上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這和沒有參與當年那一場奪嫡的四王爺一樣,壓根沒有想過,所以就要表現出來完全不上心的樣子。
不是說皇上就該天性多疑,而是這多疑本就是該存在的。
如今陳相柳也沒有了往年的風光,他也沒有刻意的在做出一些風光的事情,反而是有意迴避的更多一些,倒是想一個閒散人了,沒有四王爺那樣的駐守邊關,也沒有再做出什麼風光的事情,甚至連皇上去祭祀都沒有帶上他,也或許是他稱病不去,這樣的陳相柳,在朝中也就慢慢變成了一個閒散人。
不過,皇上卻也沒有說過這些,也不會去說,國公府這個頭銜,在皇上這裡,那是絕對不會收回去的,這就是他對陳相柳唯一可以有的保障。皇上對陳懷璟的縱容,那也不過就是當年的那些事情,陳懷璟和陳相柳太過相像,這也是皇上對陳懷璟能夠如此的原因之一,有些事情,皇上也想保持當年的那份情誼。只是不能罷了。
看着兒子的身影,陳相柳在祠堂外面嘆下了一口氣,他這一生,之後一妻梁氏,梁氏早逝,所以他便娶了一房繼室衛氏。繼室僅有一女,所以家中也只有陳懷璟這一個兒子,又是獨子,所以國公府可以說是簡單的可以,上上下下那麼多丫鬟小斯,說起來倒是沒有怎麼忙路過。
人過中年,陳相柳也是沒有了心思,任憑這個兒子胡鬧,兒子也還真是打定了主意不準備讓他放心,一直以來從未提過成家,他也不管,繼室那邊卻也從未過問。就讓他一直拖拖拉拉到了現在,這也不知道到底是應該稱作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如今看起來,當初還不如隨便給他說一門親事,也好過如今發生現在這等情況,陳相柳從來都不是一個蠢人,自然知道陳懷璟會這樣的原因,半響,他也只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他不會同意,也不會讓陳懷璟去做。既然他現在還能夠明白在祖宗面前懺悔,那麼他也不需要再說什麼,就讓陳懷璟自己去想明白好了,什麼事情應該做,什麼事情不應該,想必這一點。陳懷璟也不是一個蠢人了。
第二日一早,陳相柳起來,正準備去用早膳好上朝,就看見陳懷璟的貼身小廝等在門口,看他眼窩有些發青,陳相柳也就知道昨兒怕是一夜陳懷璟都沒有回去,但是陳懷璟的這般舉動,還是讓陳相柳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味道來,這小子,怕不是就準備這樣跟他橫下去了吧?
還沒等那小廝行禮,陳相柳便立馬黑着臉說道:“皇上昨兒就說了,懷璟不必上朝。在家思過,你切看好了,不許他出門半步!”
昨兒下午陳相柳就被招進了宮,這話自然也是皇上說的,陳懷璟昨兒早上可是把皇上氣得夠嗆,皇上還當是定北候怎生不好,這麼一門好親事,外面那都是求也求不來的,怎麼到了陳懷璟這裡就成了這樣了,皇上那可不是有氣沒處發麼,這還是誰的兒子就找上了誰的老子,昨兒下午陳相柳可是在御書房捱了好一頓罵,晚上回來瞧着陳懷璟在那兒跪着,陳相柳心一軟,又把他就這麼放了過去,但是他還真準備就這樣要挾人呢?
平安一聽,這老公爺往日可不是這樣的,雖然沒有說對有多麼熱情多麼捨不得。但是也從未對陳懷璟有過別的什麼,說起來其實還是寵愛居多的,只是這樣的寵愛,也許算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差就對了,平安以爲今日一來,老公爺多多少少會對陳懷璟那邊有什麼說法,或者幫一幫陳懷璟,結果誰知道老公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平安可真是嚇了一跳,這讓平安一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陳相柳二話不說就走了,平安連剩下的話都沒能說出來。只能回到那祠堂的門口,看着陳懷璟依然跪在那裡不肯動,他已經這樣一夜了,無論平安進去說什麼,陳懷璟就是一直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可是平安也沒有辦法勸說自家的主子。這可真是讓他徹底的手足無措了。
只能跟着在門口候着。
現在連老公爺都是那樣的態度,平安只覺得爲什麼自個兒的主子就偏生要這樣呢?
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平日裡頭陳懷璟對他可算是相當好的,所以平安也是真的心疼主子,皇上的禁足在陳相柳上早朝之前就通知到了,陳相柳也沒有在說什麼。只是說,若是他喜歡跪着,便讓他一直跪在祠堂好了。
中午的時候,衛氏託人送了飯來,陳懷璟沒有吃,衛氏也沒有在送過來,倒是陳相柳再次回來的時候,衛氏總算是和陳相柳提起了陳懷璟這個話題。
衛氏嫁給陳相柳做續房的時候只有十七歲,那個時候的衛氏就已經算是年齡不小了,一直以來從未出嫁,家中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是當年的禮部侍郎的女兒,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婚事才一直擱置了,至於是什麼事情,陳相柳並沒有去打聽,只不過是皇上當年隨便的點兵點將罷了。
那個時候梁氏已經過世五年,陳相柳也快三十。所以也沒有權利接着拒絕,更何況,那個時候陳懷璟都已經八歲了,陳相柳雖然不是不放心衛氏,但是陳懷璟還是一直以來都是由他帶在身邊的,也可以說是陳相柳一手帶大的。所以陳懷璟不管做什麼,在陳相柳的心中那都是格外清楚的,從來沒有要懷疑過陳懷璟,這也就是陳相柳會一直縱容他的原因。
結果就是因爲這樣,衛氏和爲師的女兒一直以來都跟陳懷璟並不是很親切,就連衛氏和陳相柳也一直保持着相敬如賓的狀態,從來都不曾過問陳懷璟的事情,陳相柳也不因爲這個而不高興,所以陳懷璟也不像別人家的孩子那般長大,衛氏和陳相柳也從來都沒有因爲這個原因說過什麼,更可以說,陳懷璟好像就是在衛氏的腦海中從未存在過一樣。
今日卻有些不同。衛氏幫着陳相柳脫掉官服,然後看着陳相柳那一副放鬆的表情,猶疑了半天,才說道:“老爺……少爺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
她這話一開口,陳相柳就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畢竟這樣的情況,還真是沒有發生過,衛氏從來都不會多這個嘴,今日是怎麼了?
只是他細看了一會兒,在瞧見了衛氏眼中的擔心之後,纔想到可能是陳懷璟確實跪了很久,這也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所以衛氏纔會突然這般問吧。
“不若老爺,還是去問問吧?”
衛氏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