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些遙遠的爆炸的聲音讓初瑤再次打起了精神來,她睜開眼睛,聽見殿門再次被打開,初瑤看見葉向峰再次走進來。
他不是在只會爆破嗎?
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剛纔那一場爆破不是葉向峰所指揮的?
初瑤不知道,但是看葉向峰的樣子,應該是沒有猜錯了,因爲他臉上帶着一些驚愕。
“怎麼了?”
皇上也看到了葉向峰的神情,自然地就追問了出來,葉向峰單膝跪地道:“四皇子昨夜讓軍隊歇在了覺苑寺,方纔的爆炸是從覺苑寺發出來的,四皇子現在應該受了到了創擊,不過……覺苑寺怕是已經被炸燬了。”
這是完全出人意料的,初瑤清楚的記得一燈大師說過,覺苑寺已經失守,如今覺苑寺已經被四皇子掌控,爲何……
初瑤回過頭,看見角落裡面的淨空泣不成聲,一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一燈大師能夠最後幫到的忙了。
一燈大師圓寂的消息剛被皇上公開。陳懷璟就動了手……
怕是,那就是一個一燈大師早就已經料到的契機,所以一燈大師選擇用自己做了這個指示。
而在這一刻,也是他成功的拖住了敵軍,若是這個時候,四皇子當真殺上山來。現在還有一天一夜,他們當真不知道還能夠和四皇子拼搏多久,從方纔那一聲爆炸卻不難聽出,只怕一燈大師,至少是準備了一車的炸藥,纔會造成這樣的效果吧……
對於四皇子來說。覺苑寺是絕對安全的,因爲覺苑寺已經成功的被四皇子收買,所以四皇子纔會選擇在覺苑寺的附近歇腳,畢竟夜裡並不適合上山,只是覺苑寺的這一場爆炸,至少會帶走四皇子的兩千傷亡,這樣算起來的話,四皇若是要整頓,怕是不會貿然上山了。
面對葉向峰的說辭,皇上也是一臉的驚訝,沒有想到到了最後,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初瑤清楚地看見皇上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臉,他的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
在下面的葉向峰在沒有聽到皇上的回答之後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卻在看到皇上那顫抖的身體之後又低下了頭。
而這裡的其他人,卻也明白這是一燈大師的打算,每個人都低下了頭,初瑤看着淨空咬着牙,身體顫抖得不像話,好像只有這麼一天,就這一聽,他想盡情的哭出來。
因爲,他是覺苑寺唯一的生還者。
也許他還不知道他的師兄弟早就已經歸順了四皇子,但是他明白,在最後的最後,一燈大師找了那麼一個不像話的理由,送走了淨空。
皇上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有些泛紅的眼睛卻是先看了一眼淨空,在看到那個穿着深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哭得一臉淚痕的時候,皇上沉重的聲音對着葉向峰道:“不要放鬆警惕,一旦那邊有動靜,我們這裡要跟上。務必牽制住。”
“臣遵旨。”
葉向峰立馬回答,帶着沉重的盔甲離開殿內,那殿門再一次被關上,初瑤看見殿內的每個人都是低着頭,沒有人發出任何的聲響,就在這個時候,卻在那被綁的人羣當中衝出來一個婦人。
兵部尚書的夫人……王氏。
初瑤看她趁着這個機會突破重圍,直接便衝到了那大殿中間,眼見就要朝着皇上衝過去,後面的侍衛和宮女都沒能來得及攔住她,竟然就讓她在那大殿之上踏上了好幾層樓梯。眼見就要衝到皇位的下面了……
守在皇上身側的葉繼雲長劍出鞘,根本沒有任何逗留的就刺了出去,正中心口,初瑤看見王氏就那樣朝着後面倒了下來,直接摔在了樓梯上面,還以爲並不能站穩而滾了好幾圈。最終滾到了大殿的中間,葉繼雲想都沒有想就把抽出來的長劍送回了劍鞘之中,那幾節樓梯上面和下面,都留下了血跡,那血跡在樓梯上的紅毯上面滲透,血腥味再一次在殿內蔓延。
皇上看着那婦人,她的眼睛還睜着,她和皇后的關係極好,總是會上後宮去,所以皇上對她還是有些印象的,也知道皇后若是心緒不寧,定是要和她聊上幾句。兩人在未出嫁之前便已經是一對知己姐妹。
這一次的祭天儀式,皇后並沒有來,本來這皇家的祭天,就不許女子參加,除了皇室女子之外,雖然說皇后貴爲國母,但是她身上依然沒有皇家的血脈,所以皇后並沒有資格參加祭天儀式,羣臣也不過都只是在下面瞻仰罷了,總不能把羣臣和皇后安排在一起……
所以皇上未帶一個妃子,本來皇上也算是一個寡慾清心之人,後宮的后妃本就不多。纔會導致子嗣頗少。
只是如今皇上卻突然想起了那個髮妻,在看到了她的死相之後,皇上也是人,同樣有惻隱之心。
“朕知道,這裡還有四皇子的餘孽。朕還知道,你們正在找機會。想方設法的讓朕死在這裡,當然,還有太子。朕不清楚還有多少餘孽,只是如今這裡的朝臣,你們的家眷還在側,你們當真願意,面對這樣的情況嗎?”
皇上伸出手,指了指那地上睜大眼睛躺着的王氏,對着下面說道。
這是自出事以來,皇上說過的最多的話了,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低沉之中,還有一些沙啞。
“若是今日事變能夠挺過,朕不會追究如今還未抓到的餘孽。那孽子朕一定會處置,只是如今你們就不要躍躍欲試了,你們非朕,不明白朕坐在這裡,你們每人臉上的表情,心思,都逃脫不掉的朕的眼睛。朕不說,不代表朕看不出,朕大可讓你們都同那人一般,但是,朕沒有這麼做。就是給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皇上的手沒有收回來,那人便是王氏。
高高在上的皇上,他處在那個位置上面,自然對下面的情況看的那是一清二楚的,誰有小動作,誰心不在焉。誰還希望置他於死地,真的不難看出,只是皇上不說,不是代表皇上不知道,這些朝臣,每一個都跟着他許多年。到底不是暴君,也不想去刻意的爲難,本來就是特殊時期,何必非要你死我活?
只是如今,還會有人像王氏一樣衝進來,外面還沒有打起來。裡面卻已經血流成河,那成了什麼樣子?
所以皇上纔會說出不追究三字。
下面不少人露出了錯愕的神情,再看皇上,卻已經看不到皇上的面容,皇上那有些蒼老的手已經爬上了面頰,太子也早就不在殿內。身爲太子,他自然早已在外。
初瑤還記得,他站起來請纓的時候,皇上二話不說就點了頭。
這一戰,也許有人是認爲爲了皇上。
實則確實爲了民。
這纔是皇上能夠穩坐君王之位的原因,因爲他從來都把民衆放在第一位。
再無話。王氏的屍體就在正中間,也沒有人來收拾,就好像是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下面的人一樣,屋中的血腥味也開始加重,甚至有些女眷看似已經快要吐了出來,只是強忍着罷了。
過了許久,高公公纔在沒有問過皇上的情況下,讓兩個公公把王氏的屍體拖了下去,那血倒是沒有收拾,瞧不見人,也習慣了這個味道,這才讓那些女眷終於舒服了一些。
而此時。已經快到了正午。
外面的陽光絲毫沒有被影響,依然熱辣辣的透着窗戶灑了進來,裡面此時也是稍微有些子泛熱了,有幾個人忍不住挪動了一下身子,臉上卻沒有半分放鬆。
初瑤坐了一早上,感覺背後都要有些僵硬了。瞧瞧的把腿伸直,稍微往後面挪了挪,從袖子中抽出一方帕子遞給了還在哭泣淨空。
從早上那爆炸的聲音過後,淨空的眼淚怕是就沒有停下來過。
初瑤知道他不需要人安慰,如今覺苑寺怕是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那裡承載了許多人美好的願望,也許什麼都有,初瑤並不覺得這件事情來的有多麼殘忍。
因爲正是爲了保護這些人,保護他們的願望,希望可以不要兵荒馬亂,希望大漢一如既往,一燈大師纔會做出那樣的選擇。雖然面上好似是覺苑寺的離開,但是實際上,卻是爲了保護。
保護皇上,就是保護大家。
這就是爲什麼,臣肯問君死。
接過初瑤遞來的帕子,淨空並沒有擦掉臉上的淚水,他只是悄悄地把帕子窩在手心裡面,師父說過,此女能救世人,他只希望,能夠抓住一點依賴,此時初瑤遞過去的帕子。就是他的依賴,因爲初瑤身上的特殊的能力,他明白,他清楚,所以他好似安了心一樣,不能讓覺苑寺白白的消失,他一定要活着。
出家人本不該有這樣的信念,可是淨空在現在就停不下來,有着一種,必須要活下來的信念,只有活下來,才能讓師父的努力沒有白費。
隨着他拿過去帕子的瞬間,外面又是“嘭”的一聲響了起來。
這一次,初瑤能夠清楚的聽見那爆炸聲就好似是在耳邊響起來一樣,讓她心上都感覺到了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