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宮的主殿建造的還是相當的講究的,門裡面是一個巨大的院子,院子中間有些花草,平日皇上也不會來此,這兒也不是什麼避暑勝地,所以倒不是很常用的上,但是因爲祭天的原因,都換上了新的,打掃的也是相當的乾淨,裡頭的主殿也是鍍金打造的,外頭是圓柱所立,兩邊有兩道長廊。長廊的盡頭便是牆的盡頭,主殿並不是被院子包裹起來的,而是用主殿做了院子的一邊圍牆一般存在的。
初瑤仔細看了一番,就和青檸一塊兒進了主殿,此時已經有不少朝臣聚集在此,瞧見青檸進來,自然是稀稀疏疏的聲音一大片,但是都不大聲,原本稍微有些熱鬧的情緒也一下子就降了下來,初瑤能夠感受到青檸在顫抖,初瑤用力扶着她的胳膊,想要給她傳遞力量。
而她。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面坐了下來,就在皇上下手的第二個,第一個,則是太子。
今日這宴請,本來太子是不該出現的,都說太子已經被皇上禁了足,只是如今看來卻不是那個樣子,初瑤看到沈雅楓在看見太子的時候,明顯的臉色有些發白,這大概就是四皇子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葉繼雲的事情,已經被栽贓陷害到了太子的身上,所有人都認爲。這件事情是太子所指使,而昨日,皇上確實也已經下令把太子禁足,只是短短一日,太子又被放出來了?
這不是前功盡棄嗎?
不過這還並不能夠影響到此時的沈雅楓,他跟着初瑤他們坐了下來,就坐在初瑤的旁邊,而郡主則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初瑤方纔匆匆一瞥,也能夠看見太子的臉色並不好,怕是比青檸好不到哪裡去,這樣一個罪名扣在頭上,怕是他太子的位置都會不保。
初瑤是不太瞭解三皇子,但是也知道三皇子此時並非惡人,至少從沒有四皇子的那般心思,目前爲止,對於初瑤他們這種知道真相的人來說,太子就是靠山,是唯一能夠靠得住的人。
“皇上駕到……”
公公尖利的聲音讓鬧哄哄的大殿總算是恢復了安靜,所有人都扣頭跪在地上,皇上從後面走出來,穿的也是相當正式,坐在上頭,看着下面萬民敬仰的模樣,笑着說道:“都起來吧,今日這是家宴,家宴,不要過分拘謹。”
皇上自然說了這個話,自然也不會有人繼續跪着,陸續都坐到了位置上面,家宴說起來那是有些子過了的,只不過皇上喜歡這樣說,那便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大臣們自然是趕在這個機會好好的跳出來歌功頌德一番,皇上聽了也是開心,所以就讓宮人們趕忙上菜,本來就是宴請。怎生能沒了吃的?
宮人門那邊上了菜,自然也有皇上先前就準備好的節目,初瑤不敢左顧右看,只會看到陳懷璟坐在那裡,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而這邊沈雅楓則是一開始蒼白的面容看起來有些子冷靜了下來。也慢慢的恢復了一些血色,初瑤在看青檸,青檸則是從一進來就未曾動上衣筷子,若不是現在氣氛好,初瑤甚至懷疑青檸會直接衝上去和皇上說一些不着調的話,而初瑤也是怕青檸去說的,所以私下裡面一直都按着青檸的衣袖。
晚宴進行到這裡,可以說是氣氛相當不錯的,至少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氣氛已經是很好,初瑤看着葉向峰就站在皇上的身前方,在他和皇上中間還隔着五個侍衛。包括皇上身邊的高公公,那防範意味很明顯了,葉向峰也被這個氣氛感染的有些嚴肅,雖然下面是其樂融融的一片,但是他依然站在那裡,就好像是皇上的貼身侍衛一樣,一點都不像是一個爲國效力的將軍。
在看到他之後,沈雅楓的臉上出現了一些滿足的表情,初瑤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太子被放出來已經讓沈雅楓有些着急,但是看到皇上對葉向峰的態度,就可以說明。皇上並沒有準備對葉向峰放鬆警惕,這個人還沒有關起來,只不過不能證明葉向峰也是和葉繼雲有一樣想法的,而且葉向峰現在的位置實在是不方便有所動作。
歌舞昇平,但是人人卻各懷鬼胎,初瑤不知道這裡有多少的四皇子黨,但是就初瑤曾經和沈雅清談起過的那幾個,目前爲止都沒有出現在這一次的宴請上,初瑤並不能夠知道皇上這一次祭天都帶了哪些人,這個名單不是她手裡應該有的,所以初瑤就只能夠肯定,四皇子肯定在這中間懂了不少手腳,把他那邊的人,都留在了京城,這樣一來,這裡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不肯歸順的人,這些人,對於四皇子而言,應該是死不足惜吧?
正在其樂融融之時,後面的高公公走到了下頭,從那邊的小公公那兒聽了一句話,臉色驟變,三兩步的走到了皇上的身邊,還差點摔了一個踉蹌。皇上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高公公,然後高公公也沒來得及惶恐,就趕忙貼在皇上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初瑤擡起頭來,就瞧見皇上眼中的驚訝,取代那一閃而過的驚訝,就是深不可測。
不敢再看,初瑤連低下了頭。
那邊皇上已經擡手,下面正在起舞的歌姬也停了下來,退到兩邊坐着的大臣身後,就見皇上說了一句:“朕剛纔聽聞了一個非常難過的消息。”
皇上的聲音很低沉,低沉到在座的大臣們聽了這句話都立馬繃緊了神色,皇上很少會這般,而且現在又是歡樂之時,除非真的很重要,皇上應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宣佈的。
沒有人接話,殿內安靜的不像話,初瑤甚至都不敢動。就生怕動一下,就會發出聲響,旁邊的青檸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情緒已經有些緊繃不住,在她看來,所有的壞消息都是葉繼雲會離開的消息,初瑤只能不動聲色的去扯一扯她的袖子,希望她能等皇上把話說完。
“覺苑寺的一燈大師,圓寂了。”
這句話一出,下面立馬便一片譁然,還沒等說起來,便安靜了下來。
連初瑤的手都僵在了青檸的袖口。齊子幾乎是在這句話的音剛落下之後就開始發酸。
下午他口中的“油盡燈枯”沒想到竟然真的這般的快,初瑤下意識的看向站在初瑤後面的淨空,他依然穿着那一身灰色的僧衣,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能看到他發紅的眼眶。卻不見他掉下的眼淚。
一燈大師雖然年事已高,但是絕對不會這樣輕易的離去,只是今日下午,所有人都瞧見了一燈大師的氣色,也知道一燈大師怕是已經不久於……
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罷了,那個能夠預見未來。皇上非常重視的人,竟然就這般離去了……
“他走的很安詳。”
皇上又說了這樣一句話,聲音之中卻不免有些哽咽,也許一燈大師在別人眼中並不是很重要,但是對於皇家來說,他已經是一個很特殊的人。
初瑤明白,皇上對他一定是絕對信任的,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的就立了太子,還是在皇上一直以來都沒有準備的時候。
記得前世,一燈大師雖然不是這麼早就離去,但是在不遠的兩年後,也是安靜的在覺苑寺中圓寂了。
初瑤心中不免有些悵然,是她的存在導致了這變化嗎?
若不是她改命,便不會有這些事情嗎?
確實這一世很多事情都有所不同,但是……她……
一時間氣氛就變得有些低落,坐在上面的皇上沒有再發一言,下面自然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說話,彷彿這殿中的沉默都是爲了一燈大師默哀一般。
殿門就在這樣的低落中被關了起來。初瑤甚至還沉浸在那有些傷感的情緒中不可自拔,郡主雖然好似是鬆了一口氣,但是卻也沒有好到哪裡,甚至沒有人在這個死後注意到那已經被關緊的殿門。
初瑤輕輕的擡起手來,擦去眼角的淚水,怕是她是位數不多和一燈大師有過最後的對話的人吧。能夠被他託付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初瑤需要還給他的命,初瑤只希望能夠平安無事,日後天下太平,將淨空完好的送回覺苑寺。
她擡起頭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對面的陳懷璟,陳懷璟放下手中的酒杯,將手放在那桌案的低下,然後看了一眼初瑤,在感受到她的目光之後,對着她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他在笑?
初瑤愣了一下,就見陳懷璟從那桌案地下抽出一把長劍。那長劍被蠟燭的光線所反射,刺痛了她的眼,在座的各位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那一劍寒光,就已經看見那大殿的中間鋪滿了紅色的血跡,這邊的女眷還未曾來的及驚呼,那邊又有一個人倒了下來,就是這麼一瞬間的功夫,這殿上已經接連死了兩人。
初瑤捂着嘴,身後被人一推,她側過頭去,就看見方纔推到身後的兩個歌姬正狠狠的按着沈雅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