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在烈從來就稱不上一個陰險的人。
在大殿之上,面對皇上的九五之尊,他也是有一說一,甚至說的話都恰到好處,也明白爲人處世。
他並不驕傲,也不過分自大,只不過在自身的愛好上有這過人的自信,比如棋藝。
但是這道能夠理解,愛好成爲自信,不是一件可以遭人話頭的事情。
就說他出的那一局,縱觀大漢,無人能破。
他就算之前能夠表現出一份過人的自信,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情。
就算大漢險勝,也沒有世人去說這位皇子一句,你來我往。有競爭,本就是正常之事。
而初瑤也明白,他是一個乾淨的人,至少在如今渾濁的朝權之中,他絕對可以被稱之爲乾淨。他的心思純淨,若非如此,也不會只因爲一見鍾情就對初瑤如此執着了。
也就是因爲純淨,纔會忽略大局,去做出這番讓自家讓別家都臉上無光的事情。
但是這都改變不了,他是一個善良而乾淨的人。
若非如此,初瑤也不會這般和他說話了。
換一個人,沈傲雲也不會那樣從容,這一切的締造者,都是因爲他這個人本身。
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初瑤還是嚇了一跳的,畢竟一個皇子,用他們國家的最高禮節對待初瑤,初瑤實在還是驚訝不已,立馬便上前道:“皇子莫要如此。”
樸在烈立起了身子。看着初瑤那讓他日思夜想的面容道:“我未曾想過你的感受,只一意孤行,是我的不對,在選擇的時候,也未曾想過你的境地,也是我的不對。這一聲對不起,還是要的。”
他能夠聽明白初瑤的話,這邊是他本身存在所帶來的驚喜,初瑤面對這樣的他,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的心情,這樣直接的道歉,認錯,實在是讓初瑤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到底還是一個皇子,他的心有多麼乾淨纔會如此?
都以爲樸在烈能夠口出狂言,用那麼多條件去換一個女子,是高麗國皇上給他的絕對寵愛,其實不然,這都不過是因爲他這顆心罷了,他想要什麼,就希望能夠通過一直以來所接觸的交易而達成,這是因爲乾淨,若不是如此,也不會這麼快就找上沈府了。
“皇子之心,初瑤心領,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初瑤的過錯。皇子莫要放在心上,包括初瑤。”
出了這個門就忘了她吧,也放了她。不要讓事情在變得更加嚴重。
“不過我心中還是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問?”
樸在烈看着初瑤的眼睛,此時的他,一點架子都沒有,就好像是兩個平起平坐的人突然討論到了一件事情。然後說起來一般。
“皇子請說。”
初瑤看着他,點點頭道。
“若是在嫁作他人之前,你能遇見我,可否會選擇同我走?”
他問初瑤。
這種如果是不存在的,而且也是無法改變的。初瑤若非嫁作他人,也許他們也不能見面,若非家給沈雅楓,若非重生,若非遇到沈雅清,也絕對不會破了那一局。
這些冥冥之中早就已經定下了。
而他卻還在做這種假設。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初瑤把這種如果暫定到了重生前的嫁入沈府之前,若是能夠遇到一個如此待己的人,怎會不動心呢?
“會。”
她回答。
她不想說謊,若是會。便是會。
“你不會欺騙我。”
他突然間笑起來,開心的像個孩子,看初瑤有些疑惑的神情,又道:“從你剛纔說你不會動心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會因爲我皇子就趨炎附勢的來討好我,也不會欺騙我,而是把內心的實話都同我講。所以,這句話,也不會是你給我的安慰。真的謝謝你。其實如此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因爲我是在一個沒有家室的情況下遇到你的。若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怕也會做和你如此的選擇。你教會了我很多事情,真的謝謝你。”
他不會因爲初瑤這彷彿給了機會一般的回答就真的當做機會,而是會進而明白更多的道理。
若是讓這個皇子坐上高麗國的皇位,也許高麗國會變得很不一樣吧?
初瑤大概明白,爲何他會來到大漢了。
高麗國的皇上,也是想讓他來體會一下,許多他不會體會到的事情吧。
“草民給皇子請安。”
突然從後面傳來的聲音嚇了初瑤一跳,同樣的,也讓樸在烈被嚇了一個結結實實。他一轉身,就瞧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他身後,他身上的黑衣是錦緞的,那錦緞上面還有一些暗金色的紋路,而他的面容雖然沒有什麼表情,頭上也是一個黑玉冠子加一個木簪,從他的氣質看來,應該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廝。
他說的是草民,不是奴才。
“這是府上的二少爺,沈雅清。”
初瑤很自然的給樸在烈做上了介紹。這個不怎麼出現的沈雅清,今兒可真是來了一個剛好,而且竟然還就這般站了出來,難道沈府的機會,他也知道嗎?
“起來吧。”
樸在烈立馬便換上了笑容。叫沈雅清起來。
沈雅清也沒有推辭,便立馬起來,見樸在烈如今眼角眉梢藏着悵然,而初瑤臉上又有了一絲放心的情緒,大概也就踩到了一個一二,便道:“草民帶着皇子欣賞欣賞這滿園花吧?”
他說話的語調比較高,讓人聽起來不免會覺得有些舒服,樸在烈也是如此,聽了這話,卻也想到了會來花園的那已經微不可聞的賞花目的。便點了點頭,開始聽着沈雅清給他介紹。
原本站在遠處的沈夫人根本沒能適應這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沈雅清,見他從容和皇子打了招呼,之後又破天荒的幫助皇子開始遊園之後,沈夫人不免心中有些慌張。
怎麼說呢。沈雅清從小都沒有爭搶過什麼,他好似從來就沒有這樣爭搶的想法,整個沈府,包括老太君,都是最寵愛沈雅楓的,這讓沈雅清在沈府機會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所以沈雅清也一直甘願做一個透明人。
而他現在竟然會這樣從容的出現在一個皇子面前,舉手投足之間完全沒有一點錯處,這麼多年,沈雅清已經不是那麼簡簡單單的不懂規矩的沈雅清了,他現在好像又學會到了更多的事情一樣,讓沈夫人開始緊張。
這樣的慌張讓她再也難忍,直接就從那側路衝了出去,而後面的丫鬟差點沒能跟上。
這夫人今兒是怎麼了?
還沒來得及去多思考呢,沈夫人已經穿過了花園的幾條小路。就這樣走到了皇子和沈雅清的身側來,她的表情遠遠比她的行動要來的淡定,而初瑤也沒有想到,這本來打算徹底製造機會的沈夫人居然會這樣着急的回來了?
再看她那確實已經換好的衣裳,還有眼角的一些緊張。他在緊張什麼?
“雅清,就由我來帶皇子游園吧。”
她一來,就徹底的搶了沈雅清方纔的位置,這下初瑤心下也有些瞭然了。
她對沈雅清,那可真不像親生的,此時也不過是覺得沈雅清會搶了沈雅楓的風頭,不管初瑤和皇子這事兒到最後有沒有戲,沈夫人都希望自個兒的兒子能夠在這個皇子心中留下一層印象。
“不必勞煩夫人了,令子很懂花藝,和我介紹的過程中,讓我受益良多,便請夫人一塊兒觀賞吧。”
心中有了想法的樸在烈也不會對沈夫人有多麼的尊敬,而他確實很喜歡沈雅清對花草的見解,也想和沈雅清多說幾句,如今自然不會讓沈夫人開始了。本着對長輩的尊敬,樸在烈說話倒也沒有那般直接,而是給了沈夫人一個臺階下。
這是沈夫人沒有想到的,但是人家皇子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沈夫人總不能不從吧?
只能跟在初瑤的旁邊,有些怨恨的看着沈雅清。
這一切,樸在烈沒有看到,初瑤卻看了一個清清楚楚。
這是多大仇啊?
怎麼說那也是親生兒子,竟然能讓沈夫人到如此地步?
沈雅清這個時候則是一改往日的冷清,開始大談特談,發揮自己在花藝上面見解,讓沈夫人聽了也是一愣一愣的,她確實有許多日子沒有見過沈雅清了,沈雅楓的性格,好像有些不對啊?
但是左右一想,她也不太清楚,沈雅清原本是個什麼性子。
把沈夫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的初瑤不難猜出沈夫人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嘲諷,這便是沈府啊。
從前初瑤或許只是對沈雅楓一人死了心,對沈府卻還有這一絲感情,只是如今,這一世,對一個人的看清,竟然能讓她看清一個府邸,如今卻是一個最不合適離開的機會,初瑤也是心中不免有些難受,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啊?
沒有多少時間給初瑤感慨,那邊竟然就那樣跑進來一個小廝,那個小廝的速度特別快,進來都沒能停歇,就跪在沈夫人的面前道:“郡……郡主來了……”
郡主來了有什麼可怕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