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學生開學。
韓向檸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幾年,總算盼到了菡菡上學的這一天。
早上專門跟單位請了兩個小時假,跟老媽一起送菡菡去幼兒園。不出所料,菡菡又哭又鬧,不喜歡上學,但不能因爲她不喜歡就不上。
看着小菡菡哭成那樣,孃兒倆儘管萬般捨不得,但還是狠下心把小菡菡交給了老師。
這一天班上的不踏實,心裡總惦記着菡菡。
幼兒園放學早,向主任去接的。
韓向檸堅持到下班,開小輕騎火急火燎趕到海軍幹休所,直到看見小菡菡坐在老葛宿舍的客廳裡,正津津有味的吃魏大姐給的零食,韓向檸終於松下口氣。
“菡菡,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
“……”
被送到幼兒園關了一天,小菡菡正委屈着呢,既不想看見媽媽,也不想看到外婆,低着頭繼續吃。
第一天上學,孩子不高興很正常。
韓向檸蹲到她身邊,用盡可能溫柔的口氣問:“菡菡,幼兒園是不是有很多小朋友,是不是很好玩?”
“不好玩。”小菡菡一句話也不想多說,抱着零食跑進去看“小姑姑”。
韓向檸被搞得很尷尬,跟進臥室笑問道:“師孃,思琪睡着了?”
“沒呢,正在傻看。”
“眼睛有光了?現在能看見?”
魏大姐笑道:“好像能。”
韓向檸伸出手,在躺在小牀裡的小傢伙眼前擺了擺,小傢伙果然有反應。
她正覺得好玩,魏大姐撫摸着小菡菡的頭笑道:“檸檸,你媽在姚大姐那邊幫着張羅晚飯,她明天一早要跟馮局去東海,這一去估計不會再回來了。”
“馮局去東海做什麼?”
“我沒細問,你爸和老葛正在馮局那兒打升級,你可以去問問。”
“行。”
韓向檸想想不放心,特意叮囑菡菡乖點,這才匆匆趕到位於3號樓的馮局臨時宿舍。
正如師孃所說,葛調、韓工和幹休所的鄭所長正在陪馮局打升級,老媽在廚房裡跟馮局的老伴兒姚大姐準備晚飯。
韓向檸給幾位長輩問了聲好,站在老韓身後好奇地問:“馮局,你要去東海?”
“嗯。”
“你去東海做什麼?”
“中遠集裝箱運輸總公司和中海集團要聘請我做顧問,指導他們組建預備役運輸團。這是你家鹹魚給我找的差事,不去都不行。”
“老領導,別開玩笑了,他又不認識中遠和中海的高層,他哪有資格給你找差事!”
馮局扔下一張紅桃10,擡頭笑道:“他不只是給我找差事,也給中遠和中海找了差事。讓兩家海運企業組建預備役運輸團的事,據說是他先提出來的。他既在改制前的中海乾過幾年,又以我們中遠代表的身份執行過任務,兩邊的領導搞清楚情況,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他調過去。”
韓向檸禁不住笑道:“調到東海工作,這是好事啊!只要他能調過去,我就有希望調過去,到時候我們就能跟我姐姐姐夫一樣做真正的東海人!”
“檸檸,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韓工一邊示意老葛出牌,一邊苦笑着解釋道:“他沒事給人家找事,真要是調過去,人家領導能給他好果子吃?”
韓向檸不解地說:“不就是組建個預備役運輸團麼,我們濱江都組建了一個正團級的預備役防救船大隊,對中遠中海這樣的大型企業而言,還不是小菜一碟!”
鄭所長合上手裡的牌,笑看着韓向檸道:“你家鹹魚不是建議人家組建一個預備役運輸團,而是建議人家組建四至六個團。上級採納了他的建議,最終研究決定讓中遠和中海各組建兩個團。”
韓向檸猛然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說:“建議人家組建四至六個團,他究竟怎麼想的,他這不是慷他人之慨嗎?”
“且不說要改裝多少艘貨輪,要花多少經費,就是把四個團的架子搭起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老葛出完牌禁不住笑道。
馮局無奈地說:“他這個始作俑者不敢去,我不去怎麼弄。我都已經退休,本來想好好享享清福,結果還要去幫他擦屁股,你們說說這算什麼事!”
“馮局,去東海做顧問跟給防救船大隊做顧問不一樣,中遠和中海肯定是要給顧問費的。”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
“這是上級對你的信任,我和韓工想去還沒資格呢。”
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上級的信任,並且這個上級還不是一般的上級!
馮局一邊洗牌,一邊笑道:“我不能孤身上任,葛調,陵海預備役營的情況你比我熟,給我推薦幾個人。”
“孫永濤、劉金龍、顧明和褚歸途,你都可以帶走。不過我只能代表陵海預備役營,代表不了中遠船廠。”
老葛想了想,接着道:“只有中遠船廠有幹部職工在我們這兒服預備役,中海沒有,我們跟中海甚至都沒打過交道。”
馮局沉吟道:“都是中遠旗下的幹部職工,內部調動不是很難。可要組建的是四個團,只有四個人不夠啊。”
“這我就沒辦法了,要不等鹹魚回來你問問鹹魚,他在海運局幹過,誰得力誰不得力,他應該知道一些。”
“檸檸,你幫我打電話問問你姐夫。”
“問什麼?”
“問他願不願調到中海。”
“他在打撈局幹得挺好的,而且調到打撈局的時間也不長。”
“你先打電話問問。”
要從無到有組建四個團,沒幾個得力的部下真不行。
馮局深吸口氣,微笑着補充道:“跟你姐夫說清楚,只要他願意調到中海,職務和工資待遇只會比現在高,絕不會比現在低。他現在是預備役上尉,只要他願意調過去,我就給他提一級軍銜,讓他當少校營長!”
預備役少校跟預備役上尉有什麼兩樣?
至於工資待遇,姐夫在打撈局已經很高了,調到中海又能高到哪兒去?
韓向檸不認爲這是個好主意,畢竟好好的誰願意折騰,正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馮局又意味深長地來了句:“這本來是你家鹹魚的差事,我是在替你家鹹魚擦屁股。”
老領導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韓向檸還能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出去打電話。
這個電話不打不知道,一打讓她倍感意外。
張江昆搞清楚來龍去脈,竟猶豫了一下問:“檸檸,你幫我問問馮局,我如果調到中海,中海能不能讓我上船?”
“姐夫,你想跑船!”
“我有船員證,有二管輪的適任證書。”
“你現在是船機科的副科長,乾的好好的,上什麼船?”
“我文化程度不高,坐不了辦公室,如果能上船我還是想上船。”
韓向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問道:“這麼大事,你是不是先跟我姐商量商量。跑船不是幹別的,一出海就是七八個月。再說你能有今天容易麼,而且打撈局的工資不低。”
“你姐肯定會同意的。”
“不可能。”
“沒有不可能,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她。”
韓向檸越想越奇怪,追問道:“姐夫,你在打撈局幹得是不是不順心?”
張江昆意識到不說清楚不行,只能苦笑道:“船機科是做什麼的,船機科就是負責採購船舶機械設備和安排工程船進廠大修的。打撈船隊那麼多工程船,每年的維護保養和大修費用上千萬。
我雖然只是個副科長,但將來要是出了什麼事,肯定會被追究責任。我膽小,我負不起這個責。就算你不給我打這個電話,我這幾天也要跟領導請示換個崗位。我有技術,有證書,我可以上船幹活!”
韓向檸愣了愣,低聲問:“姐夫,你是說你們科裡有問題?”
“沒證據的事不能瞎說,反正船機科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與其跟你們領導請示換崗位,不如借這個機會調到中海,不然你們科裡的同事肯定有想法,說不定會以爲你‘出賣’了他們。”
“什麼叫出賣?我這是沒證據的,我要是有證據,早舉報他們了,而且是實名舉報!”
“明白了,我這就去幫你問馮局。”
負責船機配件採購和船舶大修的科室,能想象到有多複雜。
韓向檸既不想看着姐夫被蛀蟲拉下水,一樣不想姐夫被那些蛀蟲針對,掛斷手機故作輕鬆地回到客廳。
馮局確認張江昆願意調到東海,別提多高興,不禁笑道:“看來在關鍵時刻還得靠家裡人,不過你姐夫沒必要去跑船,他真要是上了船,一年有大半年在海上,如果上級有任務怎麼辦,想召回都來不及。”
“那把我姐夫調到中海做什麼?”
“中海現在搞多種經營,攤子鋪的很大,甚至在搞房地產開發。放心,有的是崗位安排他。工資待遇方面不會讓他吃虧,更不會讓他跟你姐兩地分居。”
一下子要組建兩個預備役運輸團,並且這是政治任務。
中海那邊肯定是要堅決貫徹落實的,而組建兩個團不能沒懂行的人才,姐夫不只是預備役軍官,而且是在抗洪搶險中立過功的預備役軍官,把姐夫從打撈局調到中海,相當於人才引進!
韓向檸相信中海不會虧待姐夫,忍不住笑問道:“馮局,三兒這幾天在忙什麼,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巧了,我上午剛跟他們領導通過電話,他們領導說他這幾天正忙着搞抗洪搶險事蹟報告,講完一場又一場,專門給參加軍事演習的官兵講。不管走到哪兒都非常受歡迎,小日子過得比你我滋潤。”
“不可能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
“他不太喜歡講這些。”
“不喜歡講跟講不講是兩碼事,中遠和中海組建預備役部隊是政治任務,他現身說法講講怎麼抗洪搶險的一樣是政治任務,並且是楠京軍區首長和東海艦隊首長要求的,他能不講敢不講嗎?”
馮局一樣沒想到鹹魚居然被首長們抓去幹這個,想想又微笑着補充道:“英雄模範不止他一個,參加演習的各部隊也有,據說那邊臨時組建了一個‘戰地英模事蹟報告團’,主要是現役部隊的英雄模範,預備役部隊的只有他和馬金濤兩個人。”
韓向檸一邊腦補着學弟給官兵宣講的樣子,一邊笑問道:“那他要講到什麼時候?”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軍區首長和艦隊首長都不知道。因爲他們要宣講到演習結束,而演習什麼時候結束取決於李D輝等臺獨分子的態度。”
“我以爲去了就參加演習,演習最多三四天,一結束就可以回來了呢。”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不是例行性軍事演習,而是臨戰性的跨軍區、跨軍種聯合渡海登陸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