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王長江調查了一天回到江城港務局客運招待所。
這個招待所距下關碼頭和長江大橋很近,距江城火車站也只有六公里,位置特別好,不管去哪兒都方便。
招待所的效益不是很好,入住的旅客不多,住宿價格也不貴,在王長江看來這不是什麼壞事,把專案組在江城的駐地設在這兒有利於保密,事實上這個招待所就是曾關長通過長航江城分局領導幫着找的。
整整包下了一層,別的旅客上不來。
有住的地方,有辦公室,有電話,有傳真機。
民警全穿便服,出門查案開地方牌照的汽車。
包括招待所經理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是長航江城分局的客人,不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更不知道他們來江城做什麼的。
對保密工作之所以這麼重視是有原因的。
正在偵查的是涉案金額上億的大案,涉案人員有身份有地位,甚至有兩個曾在政府部門工作過。他們與海關、稅務、工商和銀行等單位的一些工作人員關係密切,誰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職的幹部參與。
東廣那邊查獲了一起走私窩案,上到市W書記和海關關長,下到關員,好多人進去了。
前車之鑑擺在那裡,保密工作必須做好,以防走漏風聲。
正因爲如此,濱江支局正在偵辦的案件,江城這邊只有江城海關的徐關長和兼江南走私犯罪偵查局長的胡副關長知道。
長航江城分局局長張均彥只知道他們是來查案的,但不知道具體查的是什麼案件,更不知道調查的是哪些人。並且長航公安是垂直管理單位,跟地方上沒太多交集,跟海關打交道也不是很多。
……
這幾天,王長江是累並激動着。
參加公安工作這麼多年,從未偵辦過涉案金額這麼大的案子,真極具成就感。
至於是不是在協助水上緝私科辦案已經不重要了,確切地說誰是主角誰是配角已經不存在了。
從查實蘇順公司把黑手伸進國庫,騙走了國家八千多萬元稅款的那一刻,這個案子就變成了局裡的案子!
馬副關長親自兼專案組長,周政委和顧副局長兼專案組副組長,偵查科也好,水上緝私科也罷,連辦公室和法制科都要參與偵辦。
王長江和偵查員錢濤一口氣爬上三樓,見張寶慶等人都回來了,立即召集全體民警開會,彙總今天查的情況,以便等會兒打電話向局領導彙報,同時也要向鹹魚返聘的老前輩蔣科通報。
十二個人,分成了六個小組。
張寶慶這一組先彙報今天的調查進展。
衆人聽的很專注,內勤柳小燕記錄的很仔細。
王長江聽完各小組的彙報,掏出煙散了一圈,環視着衆人很認真很嚴肅地強調道:“同志們,這是我們支局成立以來偵辦的第一起大案,今天下午三點半,政委又給我打過電話。
政委給我們提出了三個要求,一是證據要確鑿充分,要形成證據鏈,要確保把案件辦成鐵案;二是要儘快查清三家公司及涉案人員的資金流向,必須盡全力追回被騙走的稅款,想方設法挽回國家的損失。
三是要盯住、盯死已掌握的八個涉案人員。
同志們,他們跟我們之前遇到的嫌疑人不一樣。他們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出國對他們來說就跟走親戚一樣簡單,我甚至懷疑他們有好幾本護照。總之,絕不能讓他們畏罪潛逃!”
破案抓捕只是第一步。
追回被騙走的稅款纔是最終目的。
張寶慶點點頭,但想想又憂心忡忡地問:“王科,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上看,他們在香港設有皮包公司,其中兩個涉案人員的子女甚至在國外留學。通過地下錢莊洗錢,把騙走的稅款轉移到香港乃至國外,對他們而言不是很難,如果他們已經轉移走了一部分怎麼辦?”
“這一點我考慮過,周政委上午也打電話提醒過,我和韓科一致認爲只要我們盯住他們,等條件成熟了立即抓捕。涉案金額那麼大,這是要掉腦袋的,只要抓住人,我就不信他們要錢不要命!”
“同時盯住八個嫌疑人,我們人手不夠。”
“我等會兒就給局領導打電話請求支援。”
“局裡哪有人?”
“局裡沒人,海關有啊,實在不行調點武警過來。等援兵到了,我們進行下分工,老張,你跟我一起繼續調查取證,重點調查資金流向。老吳,你負責組織援兵盯住八個嫌疑人。”
這個案子如果能順利破獲,不只是支局的成績,一樣是濱江海關的成績。
現在人手不夠,曾關長肯定會派人來支援,並且涉案金額那麼大,請武警協助不存在任何問題,因爲中Y對打擊走私前所未有的重視。
就在五天前,跟劉關一起調到東廣的許明遠在緝私時對試圖暴力抗法的走私分子,開了緝私警察隊伍組建以來的第一槍,這件事驚動了總L。
所有人都以爲麻煩大了,都以爲上級要追究許明遠的責任。
結果海關總署和走私犯罪偵查局發出通報,通報中說總L批示“打的好,要狠狠打,狠狠打擊走私犯罪分子,要依法殺一批人,殺一儆百!”
張寶慶相信上級會調武警來支援,但權衡了一番還是提醒道:“王科,武警軍事素質好,擒拿格鬥沒問題,但在跟蹤監視方面不是很專業,讓他們來很難說會不會打草驚蛇。”
“那怎麼辦,難道請政委跟以前一樣從地方公安借人?”
“我覺得還是請地方公安協助比較好。”
“請濱江公安局協助,從濱江公安局抽調民警參與偵辦不合適。他們對江城不熟悉,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把嫌疑人跟丟。”
“嫌疑人都有手機,能不能請技術部門協助,給嫌疑人上技術手段?”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沒那麼容易,我在刑警大隊幹了好幾年,對技術偵查有一定了解,其實他們也不是很懂,搞到最後還是要請通信公司協助。要走程序,層層審批,很麻煩,搞不好會走漏風聲。”
能騙走國家近億稅款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天知道他們在公安系統有沒有朋友,誰敢保證會不會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張寶慶猛然意識到保密工作的重要性,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
王長江不想耽誤時間,當着衆人面撥通了周政委的電話。
馬副關長雖然兼專案組長,但偵辦案件不是很在行,偵辦工作主要由周政委這個老公安負責。
周慧新搞清楚情況,沉吟道:“人手不夠是吧,人手不夠好解決。”
王長江下意識問:“怎麼解決?”
“我這就給鹹魚打電話,讓鹹魚聯繫張局,請張局安排人協助你們。”
“請長航公安協助?”
“長航公安是局外人,請局外人協助正合適,而且人家對江城很熟悉。”周慧新笑了笑,接着道:“考慮到這是公事,回頭也要請曾關聯繫長航公安局,要跟長航公安局領導打個招呼。”
王長江好奇地問:“韓科跟張局很熟?”
“張局是他的師兄,他們能不熟嗎?”周慧新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來了句:“雲港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餘向前也是鹹魚的師兄,他們都是從白龍港走出來的,關係着鐵着呢。”
一個地級市的副市長兼公安局長,一個正處級的長航公安分局局長,居然都是鹹魚的師兄,難怪鹹魚能在濱江橫着走呢!
王長江聽得暗暗心驚,久久沒能緩過神。
……
七點十八分,張均彥帶着十幾個身穿便服的長航民警到了。
張均彥一走進會議室,就笑看着王長江說:“長江同志,你的名字叫長江,我們的轄區是長江,接下來要聯合辦案,看來我們有緣啊。”
“張局好,謝謝張局支持我們工作。”
“我是從濱江調到江城的,我跟你們曾關是老朋友,我跟你們曾關十年前就認識了,鹹魚跟你們又是同事,可以說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雖然只是幫着盯幾個人,但對分局而言意味着聯合走私犯罪偵查局辦案。
張均彥覺得像是天上掉下了餡兒餅,緊握着王長江的手,轉身笑道:“你們到底在偵辦什麼案件,考慮到保密我就不過問了,我是給你們送人來的,我給大傢伙介紹下,這位是我們分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李雲生同志。
雲生,這位是剛成立的走私犯罪偵查局濱江支局的偵查科長王長江同志。從現在開始,你率領同志們加入走私犯罪偵查局的專案組,服從王長江同志的命令,接受王長江同志指揮。”
“是!”
“長江同志,曾關和鹹魚在電話裡說你們既需要人也需要車,考慮到我們分局只有警車,你們正在偵辦的案件又需要保密,用警車不太方便。我打着鹹魚的旗號幫你們跟江南海事局、江城海事局、江城航道處和長江通信局江城通信處借了六輛車,最遲八點前到位。”
“打着韓科的旗號,張局,您真會開玩笑。”
“我真不是在開玩笑,鹹魚雖然很少來江城,但他在江南海事系統和長航系統的朋友比我多。江南海事局湯副局長和江城海事局的黃局,聽說鹹魚要用車,把他們的座駕都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