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工作沒你想象中那麼難,邊幹邊學,很快就能上手。再說情報科成立之後不可能只有你一個人,至少我這邊可以給你一個熟悉情況的協警。”
“局領導能不能同意?”
“放心,局領導那邊我幫你去說。”
“這個時候跳槽,感覺像是在當逃兵。”
“情報工作很重要,等你收集到情報線索,移交給偵查科立案偵查,王科他們怎麼可能會認爲你是逃兵?”
“行,我聽你的。”
……
今天能辦的事,韓渝不想拖到明天。
徵求完徐浩然的意見,又撥通了周慧新的手機。
韓渝簡單彙報了下想法,無奈地補充道:“要說合適,水上分局的馬金濤和楊勇他們可能更合適。可馬金濤不想調到我們局裡來,即便想市局也不會同意,因爲他現在是濱江公安系統唯一的全國抗洪模範。”
走私犯罪偵查支局除了工資待遇好點,其它方面真沒法兒跟水上分局比。至少在水上分局幹有成就感,能看到盼頭。
比如馬金濤,只要好好幹,早晚能做上副局長。
又比如楊勇,只要好好幹,早晚能做上獨當一面的大隊長。
走私犯罪偵查支局是新成立的單位,不但很多關係沒理順,而且前途不是很明朗。今天成立,搞不好哪天又要撤銷,人家不願意來很正常。
更重要的是就算調過來能提副科正科,再想進步卻很難,畢竟走私犯罪偵查局是海關的內設局,在人事安排上,海關有話語權。而海關對學歷的要求又比較高,沒上過大學的人很難出頭。
周慧新能理解馬金濤等水警爲何不願意來,笑道:“既然沒更好的選擇,就讓徐浩然先幹着。不過成立情報科需要時間,明天一早我跟馬關彙報下,爭取讓徐浩然儘快去你那兒報到,你先帶帶他。”
“行。”
“對了,你們明天是不是要去江上檢查?”
“是的,晚上剛收到的線索,不過現在只是覺得可疑,究竟是不是涉嫌走私或騙稅有待查實。”
“你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跟邊檢、海事那邊都打過了招呼。”
“這就好,爭取辦個大案,來個開門紅,不然人家真以爲我們緝私警察是吃乾飯的。”
“明白!”
韓渝掛斷手機,韓向檸突然想起件事,連忙道:“三兒,差點忘了跟你說,長江客運公司打算月底停開白申線。”
這次是真停航,韓渝雖然有心理準備,但一時半會兒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韓向檸輕嘆口氣,苦笑道:“早上遇到航道段的老吳,老吳說等客輪停航了,他們就要去把北支航道的航標全部撤掉。”
韓渝驚詫地問:“連航標都要撤!”
“以後不再維護,航標又容易移位,如果航標移位之後人家跟以前一樣按航標航行擱淺了怎麼辦。”
“以後北支航道不清淤疏浚不維護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航道局沒那麼多經費。”
“客輪不會再走北支航道,但小船還是要走的。”
“濱楊河、濱啓河、江海河、滸濱河、白龍河一樣沒航標,小船不一樣在河上航行麼。”
“這不一樣,這是兩碼事!”
學弟當年爲什麼回沿江派出所,就是因爲擔心北支航道如果出什麼事會沒人管。現在客輪停航,航道不再維護,可以說是真不管了。
韓向檸能理解他的心情,無奈地說:“連航標都要撤掉,是有點說不過去,畢竟北支一樣是長江,並且直接關係着陵海東部和東啓的水上運輸。陵海和東啓的市領導都爭取過,但沒用。
航道局那邊說要把寶貴的經費用在刀刃上,現在只能維護主副航道,實在顧不上北支航道。而且北支航道泥沙淤積的太厲害,就算有經費也疏浚不過來。”
百年白龍港,就這麼要成爲歷史。
韓渝心裡不是滋味兒,不由想起高校長等白龍港的老前輩說過的白龍港歷史。
相對於浩瀚的歷史長河,它是短暫的,但它孕育的生命寬度卻是無垠的。歲月悠悠,星移斗轉,白龍港目睹了故鄉的變遷,也見證了中國近代陵海兒女在這片土地上英勇奮鬥的光輝業績。
“停航那一天,我再忙也要抽時間回去。”
“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想坐最後一班船。”
“行,正好去東海看看姐姐姐夫。”
韓向檸在白龍港一樣有着很多美好的回憶,情不自禁挽住韓渝的胳膊。
韓渝沉默了片刻,五味雜陳地說:“我以前一直以爲白龍港有一百年曆史,後來聽葛叔和高校長說,才知道白龍港有兩百多年曆史。”
“是嗎?”
“真的,這都是有記載的。不但有航運史,也有近代革命史。”
韓向檸真不知道這些,依偎在他懷裡,回想着兩個人在白龍港工作生活的種種,低聲問:“葛叔和高校長怎麼說的?
韓渝摟着她肩膀,如數家珍地說:“早在嘉慶十一年,也就是1806年,白龍港就是陵海境內的長江第一渡;1888年,清末狀元張先生依託大生第四紡織廠,籌資建大碼頭、購置輪船與東海通航,到十六鋪航程103公里。”
韓向檸好奇地問:“革命史呢?”
“1926年春天,一位名叫張冠今的共產黨員,奉上級指示,去陵海創建黨組織。春寒料峭,他穿着一身單薄的長袍,從十六鋪上船,披着暮色在白龍港上岸乘車,在一個叫三條橋的地方下車,住進小鎮附近的一所小學。
他在那裡以教書作掩護,宣傳黨的主張,發展黨的組織,從事革命活動。一年後,他任書記的陵海第一個黨支部在三條橋成立,革命的烈火從那開始在陵海大地熊熊燃燒。”
“還有嗎?”
“有,1932年春天,陵海地區對敵鬥爭形勢非常嚴峻,一個躲避敵人追捕的愛國文學青年,揹着一個裝有幾件換洗衣裳的布包,混在雜亂的人流中,從白龍港碼頭匆匆上船。他就是後來的左聯執委、我們中國早期電影評論家王塵無同志。後來犧牲了,解放後被追認爲革命烈士。”
韓渝想了想,接着道:“1949年,英國遠東艦隊的紫石英號闖入解放軍渡江江段,引發軍事和外交衝突。7月份的一個深夜,被扣留的紫石英號利用颱風登陸的機會從北支航道逃遁。
它關閉燈光,與渡江戰役後長江干線第一艘復航的客貨班輪‘江陵解放號’並行來掩護。輪機熄火靜默,藉助退潮順水漂航,悄無聲息躲過江陰要塞。
爲避開封鎖漴明島南側長江主航道的解放軍炮兵,藉着颱風引發的高潮位,選擇走軍艦正常情況下無法通航的北支航道逃入東海。”
韓向檸驚問道:“英國的那條軍艦是從北支航道逃走的?”
“英國軍艦能從北支航道逃走,外國的船乃至軍艦一樣有可能從北支航道竄入長江干線,所以北支航道不能沒人管!”
“不會沒人管的,長航分局有陵海派出所和東啓派出所,水上分局有水警三大隊。”
“他們只有兩條巡邏艇,加上小001只有三條執法船。”
韓渝不想眼睜睜看着北支航道就這麼被放棄,事實上北支航道不是航道局和水利委想放棄就能放棄的。
就算把航標撤了,兩三千噸的內河貨船照樣能航行。並且北支航道跟主航道一樣,每天兩潮,漲潮時只要有水深探測設備,五六千噸的船都能航行。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主航道,你們海事有VTS,有好幾個雷達站,能監視江上的情況。北支航道呢,什麼都沒有。
小魚前段時間給你們局裡提個醒,他至少發現兩條江船從北支航道進出大海。我們走私犯罪偵查支局和你們海事局都是守國門的,不能眼睜睜看着國門洞開沒人管!”
外輪未經海事、海關和邊檢允許竄入長江的情況不是沒發生過,學弟就曾攔截下一條,並且那條貨物還是從主航道進來的。
如果有噸位不是很大的外輪鋌而走險,從北支航道闖進長江干線,一不留神真會讓它通過濱江水域。
韓向檸覺得學弟的擔心有一定道理,沉吟道:“明天上班我問問許局。”
“問什麼?”
“問問他能不能加強陵海海事處的力量,白龍港至東啓那一線暫時沒好的辦法,但三河必須要守住。”
三河水域就是陵海港水域。
陵海港水域位於長江分叉口。
距大海近一百公里的三河居然成了扼守國門的第一線,韓渝覺得有些荒唐,禁不住問:“你們局裡不是成立了東啓海事處嗎,能不能讓東啓海事處發揮作用?”
“東啓海事處在東啓城區。”
“辦公地點爲什麼要設在城區,爲什麼不設在入海口?”
韓向檸輕嘆道:“東啓只有漁港沒有大商港,把東啓海事處設在江邊海邊是不太合適,反而會讓辦事的羣衆多跑冤枉路。”
韓渝反應過來,擡頭道:“等有時間我要找找邊防支隊、邊檢站、長航分局和水上分局,北支航道不能因爲客輪停航、航道局不再維護就不管了,江上的事我們要管,北支這個國門我們更要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