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帥”辦起案來很嚴謹。
儘管已經鎖定了兩個嫌疑人,但他還是抽調了十二個刑警,六個去附院,六個來人民醫院,再次詢問從火場裡逃出來的人員,同時讓幾個區縣公安局負責落實醫院這邊詢問到的情況,用他的話說要跟過篩子似的,把具有作案動機和作案嫌疑的人員過一遍!
人民醫院這邊的相關人員,蔣有爲和柳貴祥已經詢問過了,“老帥”還讓市局刑警來詢問,分明是不信任長航分局。
韓渝正鬱悶着,更鬱悶的情況發生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刑警緊盯着華清池收銀員小俞,很認真很嚴肅地提醒:“俞思思,請你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關於華清池的情況,就算你不如實告訴我們,別人也會說,如果你有所隱瞞或撒謊,將來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從逃出來到這會兒被好幾撥辦案人員盤問過,數眼前的這兩位最兇,小姑娘很緊張很害怕,偷看了一眼坐在邊上的韓渝,忐忑地說:“我沒撒謊,沒隱瞞。”
“好,先從應聘上收銀員參加培訓開始說……”
“警察叔叔,說什麼?”
“好好回憶下,說你見到或遇到的不正常的事情。”
他們讓小姑娘從兩個半月前開始回憶,就差對着檯曆問這兩個半月每天都發生了什麼事。
人又不是電腦,人是容易遺忘的,這不是爲難人家嘛。
可他們是偵查員,韓渝不會說什麼,只能耐心旁聽,沒想到他們反覆詢問了近一個小時,竟冷不丁來問道:“你們店裡的小姐,除了給客人提供修腳、捏腳、捶背、港式按摩和泰式按摩等正常的服務之外,給不給客人提供特殊服務?”
“什麼特殊服務?”小姑娘下意識問。
“就是陪客人睡覺,與客人發生性關係!”
“沒這個服務。”
“真沒有假沒有,俞思思,我再次警告你,要爲自己所說的話負責!”
小姑娘本就有傷在身,早被問的不耐煩,苦着臉道:“警察叔叔,我們店裡真沒有你說的那種服務,我們老闆膽小,不許小姐做那種事。”
“不許?”高個子刑警將信將疑。
“派出所三天兩頭去查,治安支隊也去檢查過,給老闆十個膽也不敢!”生怕眼前這兩個便衣警察不相信,小姑娘又嘀咕道:“三樓包廂的門以前是有鎖的,派出所的人去檢查說不能有鎖,老闆沒辦法就讓人把門鎖都拆掉了。”
這不只是查縱火案,這分明是衝着長航分局來的!
韓渝正擔心老單位在特殊場所管理上不夠嚴被人家揪住小辮子,小姑娘想想又嘟噥道:“門鎖剛拆掉,治安支隊又去檢查,治安支隊的人說門上要開個小窗戶,要能讓外面的人看見他們。老闆沒辦法,乾脆把門全拆了,換上按治安支隊要求定製的門。”
“把門鎖拆掉,是哪個派出所要求的?”
“長航分局濱江派出所,我們店歸他們管。”
“換帶窗的門是哪個治安支隊要求的?”
“也是長航分局治安支隊。”
小姑娘生怕他們不信,愁眉苦臉地說:“從開業到出事,他們去查了七八次,每次都是突然襲擊。我在一樓總檯,他們怎麼檢查的我不知道,聽三樓的服務生說他們看見地上有毛巾和衛生紙都要撿起來聞。”
高個子刑警並沒有結束這個話題,追問道:“那些小姐在店裡不給客人提供特殊服務,有沒有去外面提供?”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們又不是我們店的員工,我跟她們很少說話,她們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只知道幾號幾號。”
“那誰知道她們有沒有去外面給客人提供特殊服務?”
“這你要去問劉胖子。”
……
都說牆倒衆人推,破鼓萬人捶。
現在的長航分局就是那面破鼓,工作上不能有任何瑕疵,否則就會被人家揪住不放。
韓渝實在聽不下去了,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蔣有爲和柳貴祥詢問了一夜,太累太困,一個躺在警車副駕駛裡呼呼酣睡,一個趴在方向盤上睡覺。
韓渝不忍叫醒他們,走到一邊撥通“老帥”的電話。
醫生辦公室裡正在發生的事,韓渝不好多問,只能問道:“韋叔,你在哪兒,那兩個嫌疑人抓到了嗎?”
“暫時沒抓到,我在交警四中隊調看監控。”
“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來吧,過來一起吃飯。”
爲防止傷者親屬鬧事,也爲了“防範”從天南海北趕來的媒體記者,醫院裡有好多民警協警執勤。
韓渝請一個民警開車把自己送到交警四中隊,跑到二樓的一間辦公室,只是見一夜沒睡的“老帥”邊吃邊看一個便衣民警坐在電腦前播放監控視頻。 “鹹魚,肚子餓了吧,這份是你的。”
“哦,謝謝。”
韓渝拿起一次性筷子,看着電腦顯示器好奇地問:“這是看什麼?”
“華清池起火之後的三分鐘,桑小紅乘坐她男朋友宋奇的摩托車從這一路經過。”韋支舉着筷子指指電腦屏幕,看見沒有,她好像把什麼東西從橋上扔進了河裡。”
橋頭有個十字路口,路口有攝像頭。
攝像頭正好拍到了那輛125摩托車,通過不斷回放慢翻,能隱約看到摩托車後座上的女子,在過橋時往橋下扔了什麼東西。
只是攝像頭距橋面比較遠,當時又是晚上,桑小紅到底往橋下扔的是什麼東西看不清。
“很可能是裝汽油的瓶子。”老帥把飯盒和筷子放到一邊,很不顧形象的用手擦了擦嘴,說道:“鹹魚,你來的正好,你是水警,搞打撈你是專業的,要不你等會兒跑一趟,過去組織水上分局看看桑小紅到底往河裡扔的什麼東西。”
“我去組織水上分局打撈?”
“我跟王瞎子說好了,他正在去現場的路上,趙紅星正在找小船。”
“行。”韓渝實在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兩口就放下餐盒,追問道:“有沒有查清宋奇和桑小紅的下落?”
“爲防止打草驚蛇,我們沒大張旗鼓的去他們家問,只能安排民警不動聲色查。現在可以確定他們都不在家,他們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人民醫院那邊有個逃出來的服務生認識宋奇,他說宋奇在港閘的一家電力設備廠上班。”
“我們的民警去過那個廠,宋奇今天沒去上班,我們的人這會兒正在廠裡蹲守。”
“他們畏罪潛逃了?”
“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這是一起縱火案,他們這會兒應該躲在什麼地方避風頭。”
老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胸有成竹地說:“截止十分鐘前,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他的社會關係,掌握了他從上初中到技校畢業參加工作期間的現實表現,搞清楚了他究竟有哪些狐朋狗友。他有一部尋呼機,讓他父母聯繫他很容易打草驚蛇,我們找到一個平時跟他玩的很好的小混混兒,正在讓那個小混混聯繫他,看能不能把他釣出來。”
薑是老的辣!
宋奇和桑小紅被“老帥”盯上了,落網是早晚的事。
齊局正被那些傷者和死者親屬搞得焦頭爛額,分局上上下下備受煎熬,早一點破案,分局的老領導老同事能早點“解脫”!
韓渝一刻不敢耽誤,請交警隊安排車把自己送到距華清池約二點五公里的向陽橋。
正如“老帥”所說,王局已經到了。
爲了不驚動不知道躲在哪兒的兩個嫌疑人,王文宏沒穿警服,而是穿着一件老式軍大衣站在橋下指揮同樣沒穿警服的趙紅星等人,頂着寒風、撐着小船打撈漂在河面上的垃圾。
“王叔,冷不冷?”
“有點。”
王文宏早知道韓渝要來,回頭看了一眼,把雙手攏在袖子裡感同身受地說:“老齊和老董直到這會兒還矇在鼓裡,尤其是老齊,我估計他這會兒找根繩子吊死的心都有。”
韓渝能理解齊局此時此刻的感受,無奈地說:“上級不讓告訴他們。”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李局和方國亞這會兒一樣不好受,他們一個接替我分管消防,一個是消防支隊長,都是被重點追責的對象。”
“幸虧是人爲縱火,如果是意外失火,這一關他們還真不好過。”
“所以說消防這一行不好乾,平時看似很閒,可要是出了事,真跟天塌下來差不多。”
“做什麼都不容易,你看看我,大小也是個副處級支隊長,就因爲是搞水上治安的,‘老帥’一句話,這麼冷的天就要跑這兒來給他幹活!”
“被韋支使喚的人多了,只要發生大案要案,不管誰都要聽他的。”
正說着,趙紅星突然喊道:“王局,鹹魚,找到了!”
“小聲點,別讓橋上的人聽見。”
“哦,我過去。”
趙紅星反應過來,趕緊讓部下把小船撐到安排,舉着一個大可樂瓶,咧嘴笑道:“王局,鹹魚,韋支讓找的應該就是這個,你們聞聞,裡面有汽油味兒!”
韓渝看着他手裡的大可樂瓶,激動的無以復加,急切地說:“小心一點,這是重要證據,上面可能有指紋。”
“沒事,我戴着手套。”
“戴着手套也要小心,趕緊找袋子裝起來,這就給韋支打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