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翻過大山,大家頓覺一股涼意襲來,路兩邊樹上的葉子差不多都掉光了,彷彿提前進入了冬季,想不到山兩邊的氣候差異竟如此大。道路一寬暢,車隊便加快了速度,大山很快被遠遠甩在身後,最後只剩下一團模糊的輪廓。
汽車已經行駛了好長時間沒有停了,官兵們的水壺早已是叮噹叮噹響了,再不補給水源喉嚨恐怕就要冒火了,可走了這麼長時間,路兩邊連個住戶也沒有,更別說村莊了。
張二順不知道節約喝水,水壺早已被他喝了個底朝天,喉嚨幹得要命,他不停地問孫家樹:“班長,怎麼還不停車?都渴死了。”
孫家樹把自己的水壺遞給他說:“二順,喝我的吧。”
張二順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班長,我只喝一小口。”他揚着水壺咕咚了一下,然後擰上蓋子,眼巴巴地看着孫家樹把水壺掛在腰間。
孫家樹不停地提醒大家:“同志們請注意節約用水,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打上水。”
果然,軍車一路全速前進,根本沒有要停的跡象,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就是停下來又能怎麼樣呢?戰士們一個個渴得喉嚨發癢,實在受不了了,便輕輕地抿一小口潤潤喉嚨,大多數戰士的水壺已經見底了。
孫家樹使勁搖着水壺,聽聲音估計已經不多了。他尋思着:自己坐着不動還這麼渴,駕駛員一直開着車不定會渴成什麼樣子了。他把全班的水收集了一下,只有兩小半壺水,他比了一下,把稍多的半壺水遞進了駕駛室,剩下的半壺就掛在車廂上,不到萬不得已時,這點水是不能動的,這可是全班最後的一點想頭了。戰士們渴得實在受不了,便擡着看看水壺,喉節微微蠕動着,努力嚥着口水,好潤一下發乾的喉嚨。
路邊出現一片柿林,紅透了的柿子像一盞盞小燈籠掛在樹上,戰士們雀躍起來,這下有希望了,有柿子來解渴了。
然而,車隊剛剛放慢速度,前方卻傳來命令:不準停車,全速前進。
官兵們眼巴巴地望着這一片柿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小廣東風趣地說:“古有望梅止渴,今有看柿解渴。有柿林就肯定有人,有人就肯定有水,這就是說我們離水不遠了。”
果然,沒走多長時間,一個小村子就出現了。車輛都靠着路邊慢慢停下來,當地老百姓看起來不經常見當兵的,今天一下子看到這麼多軍車,都出來站在路邊看熱鬧。
部隊領導和村子裡管事的人經過協商後決定,每個連只能打一捅水。平時派公差出去打水大家都不大願意去,今天倒成了肥差。孫家樹爭着去了,他帶去了張二順和另外一名新兵。
村子裡只有一口井,井口架着轆轤,轆轤的搖柄被磨得油亮油亮的,井深得幾乎看不到水面,各個連隊派來的戰士都自覺地排隊等着打水。不是不讓多打水,這麼多連隊一個連打一桶水恐怕就能把水打幹了。
排隊的人很多,這樣排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水?孫家樹急得團團轉。
這時,一個老鄉走過來對排在後面的孫家樹說:“兄弟,你跟我來吧,我家裡有水。”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大哥。”孫家樹感激得不知說啥好了。
老鄉領着他們三人七拐八拐纔來到了他家,矮矮的土牆,用樹條編的大門,院子裡一隻小花狗看到有生人來便汪汪汪叫起來,老鄉大聲訓斥了一聲,小花狗便搖着尾巴躲在了老鄉身後,老鄉熱情地把他們讓進屋,堂屋的牆上掛着一幅『毛』『主席』畫像,屋裡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老鄉麻利地拿出幾個大瓷碗一字排開放在桌子上,然後提着茶瓶倒了滿滿三大碗。
“兄弟,渴了吧,喝吧,喝吧。”老鄉招呼着。
張二順和那名新兵也不謙讓,端起碗便咕咚咚地喝起來,孫家樹則一邊喝一邊對老鄉說一些感謝之類的話。
老鄉驚奇地看着他們把水喝完說:“真沒想到當兵的這麼苦,連水都喝不上。”他把孫家樹領進廚房,指着水缸對孫家樹說:“兄弟,你把缸裡的水全舀走吧。”
看到真有水,孫家樹便命令兩名新兵用水瓢舀起水來,水嘩嘩地流進了一個大塑料水壺裡,不一會兒工夫水缸就見了底,孫家樹忽然像想起什麼問老鄉:“大哥,我們把水打走了,你喝啥?”
老鄉憨厚地笑着說:“多着哩。”他手指着院子中央一個大肚子水池,“喏,你看。”
順着老鄉手指的方向,孫家樹明白了,這就是他們以前在山區駐訓時當地老百姓使用的蓄水池,他腦子裡立刻浮現出水中那一屈一伸的小蟲子來。
“那水怎麼能吃?,我們還是給你留一點吧。”孫家樹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老鄉還是那樣憨厚地笑着說:“兄弟,客氣啥呢,軍民一家親嘛,說起來,我們村的這口井就是解放軍幫助打的,在沒打這口井之前,我們一直吃蓄水池裡的水。”
從老鄉家中出來,孫家樹感到心裡很不是滋味,老鄉的憨厚、樸實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讓他感到痛心的是國家的西部現在怎麼還這麼缺水啊。
最後,還是有幾個連隊還沒打到水井就幹了,老鄉們便紛紛把自己家裡的水挑出來放在村口招呼官兵們過來打水,這是一個多麼感人的場面啊,年青力壯的年青人負責挑水,上了年紀的老人負責招呼大家,漂亮的小媳『婦』們則負責往戰士們水壺裡灌水,更讓人感動的是:一個跚跚學步的小孩子手中揚着一個大水瓢,嘴裡『奶』聲『奶』氣地說:“叔叔,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