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槍兩頭蛇,長一丈二寸,白蠟槍桿,血紅纓,刁鑽古怪,好槍。”孟海公看着武安福的兩頭蛇,表情肅穆。兩人雖然不敢說是當代槍法的泰山北斗一樣的人物,卻也可以躋身當世槍法名家的前列。此刻看到武安福的花槍,孟海公由衷的讚歎道。
“碧火馱龍槍,雄槍長一丈一寸五分,雌槍長尺分,精鐵槍桿,素白纓,大開大合,也是好槍。”武安福道。孟海公的雙槍當世只有幾人會用,其槍法絕非一般的大槍和花槍能夠比擬。當初武安福跟夏迎春論槍之時,就聽夏迎春說過,天下名槍有五,其一曰槍母子,名爲槍,實爲各種槍的剋星;其二曰五分槍,其三曰雙槍,其四曰五鉤槍,其五就是武安福手的兩頭蛇。這五種槍都是奇門名槍,非有過人的天賦和勤學苦練不能練成。雙槍的威力猶兩頭蛇之上,也不好練成。因此武安福對孟海公心裡倒是有幾分佩服的。
“你也知道我雙槍的厲害,如今後悔也來得及。”孟海公朗聲道,“亂箭之下,我必然不能活命,你何必犯險。”
“難得見到雙槍將,若不比試一下,我心難安啊。”武安福道。
“說的也是,我也早想見識下名動天下的兩頭蛇了。”孟海公笑道。
“既然如此,你我生死一戰,不死不休。”武安福豪情萬丈的道。
“如此甚好。”孟海公雙槍一橫,“就算死兩頭蛇下,我也不算給老師丟了臉面。”
武安福看着孟海公臉上流露的英雄氣概,心裡感慨,他本也該是個豪傑吧,爲什麼會去做投機鑽營陷害別人的事情?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爲了目的而不擇手段,將張須陀陷入必死的境地,又伏殺了孟海公的兩萬人馬,他們若是有家人朋友,會不會來找自己報仇?到時自己會如孟海公一樣豪邁嗎?
“廢話不說了,我若死了,請將我的屍首送回曹州老家如何?”孟海公道。
“我答應你。”武安福道。
“那好,來吧。”孟海公的身子猛的直起來,雙槍左右一分,如同兩隻出洞的毒蛇,襲向武安福的前胸。武安福定住心神,兩頭蛇空一甩,挽出三朵槍花,兩朵套住雙槍,一朵奔孟海公脖頸綻放而去。
孟海公見槍花奔來,雙槍各自向上一挑,槍尖正打槍花的圓心上,頓時破了左右兩朵,而第三朵直奔他脖子上的要害而來。孟海公藝高人膽大,絲毫不慌,雙槍一橫,口裡喝了一聲:“鎖。”
碧火馱龍雙槍靈動非常,宛若靈蛇般迅捷,纏上槍花,登時把武安福的槍給鎖住。武安福一驚,知道自己的暴雨梨花槍無法奏效,奮力一扯,想把槍拉回來。哪知道孟海公的力氣頗大,手雙槍交叉了個卐字型,鎖的十分結實,武安福竟然不能把槍奪回來。
“我奪不回來,你也殺不了我。”武安福連奪兩次,見無法成功,反倒不着急了。孟海公露出一抹微笑,雙槍一分,喝道:“還給你。”槍上翻江倒海一般的力道涌出,一槍壓住武安福的槍尖,竟好似粘住一般,另一槍直刺而來。武安福竟然有些握不住槍桿。心驚膽顫之際,武安福靈感迸發,後手發力,槍桿上揚,白蠟槍桿彎成弓形,斜斜一擋,孟海公一槍正好刺槍桿之上。那力道一透,白蠟槍桿巨震,武安福借力使力,猛地抽槍,總算把槍重奪回手。這幾下電光火石,兇險非常,不但武安福驚出一身的汗來。雄闊海幾人也都大驚,這才知道孟海公果然厲害。張稱金暗叫好險,心道若是自己去戰孟海公,只怕這一回合就要伏屍當場了。
“果然好槍法。”武安福僥倖逃過一劫,讚歎道。
“這不是槍法。”孟海公站住腳步,笑道。
“不是槍法?”武安福驚道,他腦海回憶剛纔的招式,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刀法!”
“正是刀法的粘字訣。”孟海公道。
此話一出,王君廓後面驚歎道:“果然是粘字訣,這招式竟然能用槍上,是是神乎其技。”
武安福沉聲道:“天下間的道理,本是相通,你能把刀法融槍法,不愧爲一代槍法大家。”
孟海公黯然道:“可惜還是被你躲過。”
武安福再也不敢輕視面前的對手,道:“有你這樣的對手,真是我畢生的榮幸。再來吧!”說着兩頭蛇平端,平刺而去。
平槍,難防,孟海公浸淫槍法多年,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他雙槍護住上下盤,防守的固若金湯。武安福槍尖疾點,連刺三十槍,孟海公滴水不漏,全都擋下,還抓住機會頻頻反擊。武安福連攻多找也未找到破綻,反而被孟海公帶動了節奏,逐漸落了下風。
雄闊海幾人都是武藝高強之人,看到武安福處於下風,都有些心焦,張稱金是心急如焚。叫孟海公逃走倒也無妨,若是武安福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如何姐姐交代。眼看孟海公雙槍使得開了,從防禦轉爲攻擊,左右開弓,攻勢如潮水,連綿不絕。武安福左支右擋,狼狽不堪,只怕再有十幾招,就要敗陣。
孟海公槍法流暢,左右雙槍連環進擊,逼的武安福只有捱打的份,他信心大漲,口叱吒道:“你若認輸,還可留下性命。”
武安福嘿嘿一笑,並不說話,槍勢忽然一變,登時剛猛起來,正是***的破軍槍法。這套槍法雖然沒有戰馬配合,破綻不少,不過勁道剛猛,招招奪命,孟海公吃不透,頓時被罡風迫住,攻不上來。武安福又反擊兩槍,槍頭虛晃,身子一轉,向後退去。孟海公見他要逃,以爲他要逃開,叫人放箭射死自己。怒從心頭起,大喝道:“哪裡走!”一個箭步追了上來,剛跨出這一大步,就見本來逃走的武安福身子突然躍起,那拖身前的花槍空一抖,血紅的槍纓晃花了他的眼。
回馬槍,乃是武安福結合兩頭蛇和白蠟槍桿所創造出來的敗取勝的槍法,他趁孟海公半是輕敵半是憤怒的機會使了出來。槍若閃電,直刺孟海公。孟海公大駭,眼見槍尖刺來,扭身想閃,這千鈞一髮之際,大腿上被箭劃破的傷口一疼,動作頓時一慢。兩頭蛇的槍尖間不容髮,噗哧刺進了孟海公的胸膛,入肉三分,血光四濺。
剎那之間,勝負形勢轉換過來,武安福昂然屹立,兩頭蛇的槍尖上流下鮮血。孟海公雙槍杵地上,才勉強不倒,傷口的血泊泊的冒出來。
“好一招回馬槍,我大意了。”孟海公苦笑一聲道。
“我的槍法本不如你。”武安福實話實說,若論真正的比試,孟海公的槍法當武安福之上。
“生死相搏,生者爲王,死者爲寇,你贏了我,便是比我強。”孟海公艱難的道,他的身子隨着所說的話劇烈的顫抖,生命力正從他的身上飛速的流失。
“可惜你我是仇敵,不然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武安福感慨道。
“呵呵,自作孽不可活。張宣的兒子,我死之後,我的頭你拿去吧。”孟海公道。
張稱金默然無語,他被孟海公的武藝震懾,此刻聽了他的話,才恍惚的覺得自己不該佩服他的武藝,他明明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武安福喃喃道。
“哈哈,人生世,誰又能不做錯事,何況我從未後悔過。”孟海公大聲笑道,胸膛的血涌出,映得他的臉色是蒼白。
“雖然如此……”武安福還要說話,猛地發現孟海公的兩眼無神,嘴上帶着嘲諷的微笑,氣息竟然已經隨着那“我不後悔”的大笑就此斷絕。
武安福走到孟海公的屍首前,長嘆一口氣道:“說是不後悔,爲何不瞑目?”說着伸出手來,孟海公依舊圓睜的雙眼上,輕輕拂去。他那不甘心的雙目終於合上。
“稱金,如何處置他的屍首,你來決定吧。”武安福回身道。
張稱金猶豫了半晌,終於道:“算了,人都死了,何必糟踐他的屍體。給他留個全屍,送回曹州吧。”
武安福點頭道:“他雖然爲了榮華富貴被權力迷了眼做了錯事,卻也不失爲一個槍法宗師,理應尊重。”說完一揮手,林外進來無數士兵,將沒被射死的殘兵補上幾刀,至於孟海公的屍體,則被裝上早準備好的大車。
“孟海公如此英雄,定彥平該是何等神威?”武安福看着孟海公遺留下來的碧火馱龍槍,感嘆道。這天下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見識了孟海公的槍法,武安福才知道除了羅家父子以外,世上還有其他的槍法高人,他們都是武安福高山仰止的存。也許有一天武安福能夠登上權力的頂峰傲視天下,可是他恐怕沒有能力挑戰羅藝定彥平羅成這樣第一流的槍法高手。武安福想到這裡,輕輕一笑:如孟海公一般英雄,一樣被俗事矇蔽雙眼,羅藝他們難道就沒有別的破綻嗎?
天王廟一戰,張須陀孟海公全軍覆沒,隋軍五萬人無一生還。山東震驚,朝野驚慌,天下被山東隋軍的大敗重又震盪洗牌,一輪的義軍風暴,正席捲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