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如石雕木塑，呆呆站立，無法動彈。
艾莉亞·史塔克？！
剛纔明明是奧斯威爾·凱特布萊克，她的總管大人。
艾莉亞即使能戴上人皮面具，可是她的身材、聲音、言行舉止，怎麼能和奧斯威爾一模一樣？！
艾莉亞難道學會了黑暗魔法？！
瑟曦無法相信，她被震驚擊中，人完全怔住！
“瑟曦，馬上就是伊耿歷301年了，四年了，你屠殺史塔克家族的人的情形，每一幕我都記得很清楚，現在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說話間，艾莉亞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把短刀。
“不？艾莉亞。”瑟曦發覺自己在後退，不停的後退，彷彿身後是無盡的黑暗深淵，後退的道路沒有止境，“是我任命魔山爲北上軍團的總司令，是我任命魔山爲東境守護和西境守護，也是因爲我的授權，魔山纔有權力調動谷地軍團，也是因爲我，提利爾家族纔會答應出錢出糧，支持魔山北上幫助史塔克守護臨冬城，你不能恩將仇報，北境史塔克，是視榮譽高過生命的……”
突然之間，話還沒有說完，短刀就到了瑟曦的咽喉，刃鋒切進了肌膚，鮮血流出，寒冷如冰塊，瞬間直抵瑟曦的心臟。
“不……”瑟曦嚇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她不想死，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她哽住了，再也無法開口說話，因爲艾莉亞鋒利的短刀一直切在她的咽喉上，只需要輕輕用力，就會輕易切斷她的咽喉。
瑟曦僵住，口不能言，但她的充滿了驚恐的眼神卻會說話，會乞求，會哀告“……艾莉亞……請放過我……求求您……繞我一命……”她滿眼的驚恐和哀求……
艾莉亞盯着瑟曦的眼睛，鋒利的短刀微微後撤。
瑟曦的咽喉發出嘶聲，就好像喉管已經被切斷，那是太過驚恐令她無法呼吸造成的嘶嘶聲，就好像要用一根蘆葦吸乾一條河流……過了好一會，瑟曦嘶聲停止，呼吸漸漸舒緩，她死裡逃生，驚魂不定，難以置信：“艾莉亞，我沒有殺害任何一個史塔克，珊莎沒有死，她已經逃走了；艾德大人也無事，他已經回到了北境……求求您，繞我一命……”她發覺自己伸出雙手抓住了艾莉亞的胳膊，她發覺自己在單膝下跪，她發覺自己語無倫次……她慌亂的目光看向大門，看向窗口，很可惜，她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艾莉亞居高臨下看着單膝下跪的瑟曦：“瑟曦，別癡心妄想了，你的御林鐵衛已經被我以你的名義調開。梅葛樓的守衛都在梅葛樓的城牆上，侍女們也被我以總管的名義支開，在這裡，只有我和你，太后陛下和她的總管大人有事情要密謀，無關人等都已經暫時迴避。”
死亡的恐懼攫住了瑟曦的心，令她的身體輕微發顫，不可控制。
“我要你親眼看見你的兒子和女兒被殺死，你和詹姆亂倫得到的王朝被覆滅。我隨時都可以取你性命，瑟曦。你雖然下令堵塞地下通道，但你根本不知道地下通道的真正秘密，依然還有很多條路直通紅堡的許多房間，除非你放棄紅堡，去修建一個新的王宮，否則，你永遠都處於知道紅堡地下秘密的人的監視中和利劍之下。即使紅堡的地下黑牢，也有很多秘密暗道直通地下迷宮，知道秘密的人都能隨意進出。”
“……艾莉亞，請您冷靜……請聽我說……這個世界變了……變得太快太快……我們需要聯手才能對抗異鬼……史塔克需要鐵王座的支持……”瑟曦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艾莉亞短刀造成的傷口一直在流血，鮮血染紅了她的脖子和衣襟。
“是嗎，瑟曦，和異鬼的決戰我們會取勝，但在這之前，我會親手把你送進真正的地獄。”艾莉亞·史塔克的聲音冷得如永冬之地的堅冰，“我會換臉術，也會變臉術，但不管換臉還是變臉，一般來說，爲了完全一樣，我們會要一張本來的臉做模。做模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剝下整張臉做模，一種是就在原臉上做模，你選擇哪一種？瑟曦！”
瑟曦恐懼之極，艾莉亞並沒有兇殘的表情，但瑟曦能感覺到那令人絕望的殘酷無情，死亡的氣息真實而濃烈，有如實質，令她窒息，並禁錮住了她的身體，令她無法動彈。
“……艾莉亞……求求您放過我……”瑟曦聽見自己的聲音在乞求。不，她不能乞求，更不能乞求史塔克，但她爲什麼還在繼續乞求，這令她內心充滿了尖銳的矛盾和絕望，“艾莉亞，我沒有殺任何一個史塔克，珊莎沒有死，她被人救走了；艾德大人也無事，他已經回到了北境……”瑟曦驚慌失措到重複已經說過的話，而她本人，已經大失方寸，並沒有意識到這些乞求的理由已經說過了一遍。
“你殺了茉丹修女，她是我和珊莎的老師；你殺了我的舞蹈老師西利歐·佛瑞爾，他當時手裡只有一把木質的訓練劍；你殺了米凱，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殺了簡妮·普爾，她是我們最好的姐妹；你殺了我們的馬房總管胡倫，他爲史塔克家族工作了三十年，他已經是我們的家人；你殺了財務主管維揚·普爾，你殺光了首相塔裡的所有侍衛和傭人，還有牲畜圈裡的牛羊，瑟曦，現在輪到你來還債了。”
艾莉亞動了，瑟曦感覺艾莉亞的雙臂突然變成了鋼鐵一樣堅硬，無可匹敵的力量輕易摔開了她抓住艾莉亞胳膊的雙手，艾莉亞的手上短刀向她刺來，一道寒光在她眼裡飛速放大，放大，瞬間脹滿了她整個的眼眶……
“不……”瑟曦大喊，只可惜，聲音悶在了她的咽喉，沒有發出來半分……
*
瑟曦感覺到搖晃得很厲害，頭疼欲裂，她睜開眼睛，身邊是迷濛的昏沉黑暗，她雙手支撐着坐起來，發覺自己在一輛搖晃的馬車上，一個聲音在外面咯咯咯的傳來，那是她的侍女梅蜜在笑。
伴隨着梅蜜的笑聲，還有得得得的馬蹄聲。
這是在哪裡，好像是一個隊伍中，這個隊伍又正在去向哪裡？難道艾莉亞並沒有殺死她？我還活着？那麼，我是被宮廷裡的人救了？
“梅蜜——”瑟曦喊道，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的聲音嘶啞、低沉、變形，好像咽喉上被砍了一刀。她驚駭的摸摸自己的脖子，果然，咽喉上纏着繃帶，突然之間，她毛骨悚然，她發覺自己的臉上也纏着繃帶，觸手都是硬質的繃帶，不帶一絲的溫度；隨即，她驚駭的發現，自己穿的是侍女的衣服，而不是太后的裙服。
這是怎麼回事？
“梅蜜——”太后驚駭大喊，嘶啞的聲音陌生而令她本人恐懼，她的喉嚨也疼起來，好像是傷口被大喊聲撕裂。
馬車厚厚的簾幕被掀開，外面的強光猛地照射進來，令瑟曦的眼睛無法適應，她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睜開，梅蜜的臉出現在她面前，沒有笑意，臉上冷如冰霜：“康妮，醒了？”
“康妮？”瑟曦下意識的說道。康妮是她的另一個侍女。
“傷怎麼樣？還疼不疼？要喝水嗎？”梅蜜的臉上冷冰冰的，好像瑟曦欠了她的錢沒還。
“賤人，我是……”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瑟曦纏滿繃帶的臉上，梅蜜出手就狠狠扇了瑟曦一記耳光，疼得瑟曦幾乎暈厥，她感覺到自己滿臉火燒火辣的疼痛。繃帶下面的臉，好像漿糊着什麼東西，捱打的地方發出四面撕裂的疼痛。
“你敢罵我賤人，康妮，現在太后任命我爲侍女主管，你敢放肆，我就會好好的愛護你。”梅蜜冷漠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笑意，只是這笑意，更顯陰狠。
瑟曦又驚又氣，喉嚨哽住，窒息，胸膛急劇起伏，眼前的梅蜜的臉變成了兩張，在搖晃疊加，虛化和實體之間不停轉變。她是在做夢麼？！
康妮？太后、梅蜜是新的侍女主管？
突然一道亮光閃過她的腦海，瑟曦在迷亂的恍惚中恢復了理智，眼睛猛地瞪圓，呆如木雞——難道是自己的臉被艾莉亞剝掉了，換上了康妮的臉？
她被艾莉亞擊倒後暈迷了多久？瑟曦並不知道！暈倒後她被艾莉亞做了什麼？瑟曦也完全沒有感覺。
瑟曦心膽俱裂，恐懼把她淹沒……難道她已經不是太后瑟曦，她成了侍女康妮……也不知道愣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心跳時間，也許是一百年，記憶在瑟曦的腦海裡閃現：在她失去意識的暈迷前，艾莉亞對她說過當時她無法理解的一段話——“我會換臉術，也會變臉術，但不管換臉還是變臉，都會要一張本來的臉做模。做模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剝下整張臉做模，一種是就在原臉上做模，你選擇哪一種？瑟曦！”
“不！”瑟曦聽見自己發出了一聲尖利而高亢的驚呼！但所謂的尖利和高亢，聽在梅蜜的耳中，依然是沙啞的渾濁之音。
“不什麼？賤人，太后說了，你養好傷後，就把你嫁給馬伕多伊爾。這就是你不敬太后陛下的獎賞。”
馬伕多伊爾，太后馬廄的馬伕，一個健壯的啞巴，來自南方盛夏羣島的奴隸，一個渾身黑如夜晚的光頭男人。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歡一條用羽毛編織成的短褲。
瑟曦張開的嘴頓時哽住，無法發聲，就好像岸上渴死的魚。
“梅蜜，康妮醒了嗎？”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那是瑟曦自己的聲音，那是至高無上的太后的聲音，充滿了威嚴和不可侵犯。
剛纔還在瑟曦面前得意洋洋的梅蜜立即變得小心翼翼，她對瑟曦冷如冰霜的臉也立即換成了燦爛的笑臉，惡狠狠的聲音也甜美清脆起來：“稟告太后陛下，康妮醒了。”
“她感覺如何？”
“很好，太后陛下。康妮說她很好。”
“她的臉和咽喉上的傷，科本學士說了發癢後就可以拆除。梅蜜，問問康妮，臉上感覺到了發癢了嗎？”
“太后陛下，康妮說有發癢的感覺了。”
“那是傷口好轉的信號，告訴她要忍耐，如果癢得實在難受，就拆掉繃帶。”
“是，太后陛下。”
瑟曦聽着自己的聲音，幸好繃帶纏住了她整個的臉，梅蜜只能看見她驚駭恐懼到極點的眼神……這眼神令梅蜜十分受用。該死的康妮，這就是違逆太后陛下旨意的下場，叫你平時欺負姐妹們，你也有今天，活該！
梅蜜看着康妮驚恐的眼神，心裡實在感覺很愉快，就好像夏天吃了冰塊，凜冬烤着火爐。
*
艾莉亞·史塔克從布拉佛斯的列神島黑白院裡學藝歸來，目的是要殺光瑟曦的家人，侍衛，女傭，貓狗牛羊，她回到君臨城後，由魔山主導王室支持的七國除多恩外聯合抗擊異鬼的大勢改變了她的主意。
魔山借用王室的這面大旗集合起三地軍力挺進臨冬城，也是因爲借用王室的王權威嚴，魔山名正言順的脅迫提利爾家族盡心盡力支援軍需物資。
另一面，河灣地、風暴地和王領地三軍集合君臨抵禦即將到來的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如果她現在殺了瑟曦，王室必然動盪，君臨城謠言四起，不管是抗擊異鬼的聯軍還是抵禦外敵的守城軍都會因爲太后被刺殺而軍心動盪，突然被殺的瑟曦造成的王室動盪，最得益的反而是異鬼和外敵丹妮莉絲·坦格利安……
異鬼的突然出現，丹妮莉絲的海外威脅，始料不及的兩面受敵令大陸局勢緊張，這令艾莉亞改變了直接殺死瑟曦的最初計劃……一旦瑟曦被刺殺的消息傳開，魔山架構起來的支援北境史塔克的聯盟內部軍心動盪勢在難免，這必然大大戕害臨冬城聯軍和異鬼的大決戰之前的士氣……
*
瑟曦死罪逃過，但活罪不過纔剛剛開始。
當車隊停下，瑟曦偷偷挑起簾幕一角，她看見了一個人正騎馬向她這邊走來，這個人瑟曦太熟悉，正是她嘴信任的科本大學士。
瑟曦心裡呯呯亂跳，她悄無聲息的放下簾幕，側耳聆聽外面的聲音，那聲音來到了她的馬車前，停下，簾幕被緩緩撩起，科本大國師親切和藹的臉就在瑟曦的面前：“康妮，太后陛下叫我來問問你，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很好，科本大國師。”瑟曦語音激動，全身發熱，科本大國師是熟悉她瞭解她的人，只需要說出他們之間的秘密……
“康妮。”科本打斷了瑟曦的‘狂想曲’，“如果你並不願意嫁給馬伕多伊爾，我的地下醫學研究室裡很需要你這樣的人，看在七神的仁慈上，我希望你能答應做我的醫學研究者，我保證給你的父母一大筆錢，並保證把你的名字寫進光輝的皇家醫學史冊裡去。我以新舊諸神的名義向你立誓。”科本和藹可親如鄰家的老爺爺。
但他的話令瑟曦毛骨悚然！科本的地下醫學研究室是個什麼地方？瑟曦心知肚明，那就是一個存在於世界上的真正的人間地獄。
“科本，我是瑟曦。”瑟曦沙啞低沉的聲音急迫而小聲，充滿了警惕和希望，“我不是康妮，我是瑟曦·蘭尼斯特。國師救我。”
科本臉上的親切笑容凝固，消失，眼神驚疑如貓，戒備如縮起脖子的毒蛇：“你是瑟曦？”
“我是瑟曦，前面隊伍中的瑟曦是艾莉亞·史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