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東方天際,紅彗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彷彿有一隻隱形的巨龍,對準龍石島噴出一道火焰。
天空中傳來幾聲巨大的咆哮。時隔一百多年後,龍石島的上空再度出現巨龍的身影。
每當陰影掠過城堡時,城牆上、房間裡,所到之處驚聲尖叫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龍尾狀的拱門下,一大羣人緩緩走來。
丹妮莉絲身穿黑色天鵝絨禮服,頭戴三頭龍王冠。她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表情平靜,目光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激動。
在她身後一步,左邊是笑意盈盈的威廉,右邊是面容緊繃的史坦尼斯。
其他身份高貴的諸侯騎士們亦步亦趨,衆星捧月般簇擁着他們。
在海上航行時,威廉曾建議艦隊直奔鹽場鎮,在赫倫堡集結諸侯,然後南下奪取君臨。
可丹妮莉絲對於自己的出生地有種莫名的情愫,執意要把龍石島作爲重返維斯特洛的第一站。
十七年前,丹妮莉絲在一場風暴中出生在龍石島,“風暴降生”也因此得名。
而今她再度降臨龍石島,帶着勢必席捲維斯特洛的另一場風暴。
龍石島的城堡和城牆,是用先進的瓦雷利亞石工技術建造,堅不可摧,如今早已失傳。
加之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如果單單只是看到海上遮天蔽日的風帆,龍石島的守軍還有信心據險而守。
但隨着飛龍出現在藍天之下,所有抵抗的想法瞬間蕩然無存。
水手們丟下戰艦,守衛們放棄營壘。所有人都驚恐地逃回家中,從窗口的縫隙裡,好奇而又不安地對着天空張望。
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女王的艦隊輕輕鬆鬆地在碼頭靠岸。
登岸之後,丹妮莉絲來到龍石島的聖堂。
聖堂修葺一新,不過並非是爲了迎接女王歸來。
在紅袍女影響力最大的時期,聖堂曾被後黨人士摧毀過。他們推翻祭壇,拉倒神像,擊碎彩繪玻璃。
等史坦尼斯在君臨戰敗,紅袍女悄然離去。島上的人們便燒掉烈焰紅心旗幟,重拾對七神的信仰。虔誠的信徒們立即開始修復聖堂。
因爲威廉告訴丹妮莉絲,當年征服者伊耿在揚帆起航,征服維斯特洛大地的前夜,曾在龍石島的聖堂跪地祈禱。
於是丹妮莉絲也來到這裡,爲她收復維斯特洛的第一場戰鬥祈禱。
看到龍石島守軍的抵抗意志如此微弱,威廉自告奮勇,隻身前往城堡,面見史坦尼斯。
史坦尼斯果然如同傳說中那樣古板嚴苛。即使面對讓他夢想破滅的威廉,也沒有顯露出絲毫恨意,而是一板一眼地與威廉從法理上探討王座歸屬。
但是論血統,丹妮莉絲是最後的坦格利安,毋庸置疑的鐵王座繼承人。論武力,丹妮莉絲擁有三頭龍,儼然就是下一個征服者——這還沒計算隨着女王跨海而來的兩個軍團。
經過一番不算愉快的交談,最終史坦尼斯決定摘下王冠,對丹妮莉絲俯首稱臣。
在史坦尼斯說出這句話之後,不僅僅是他身邊的諸侯騎士們暗暗鬆了一口氣,威廉甚至隱隱感到史坦尼斯自己也有些如釋重負。
隨即史坦尼斯率領麾下貴族來到聖堂,在嶄新的天父注視下,史坦尼斯跪在丹妮莉絲面前,發誓效忠。
丹妮莉絲接受了史坦尼斯的效忠,並冊封其爲風息堡公爵。
按照威廉的建議,女王決定把篡奪者戰爭歸罪於勞勃·拜拉席恩、艾德·史塔克、泰溫·蘭尼斯特與瓊恩·艾林等個人身上,不進一步追究其家族的責任。
就連詹姆弒君的罪行,丹妮莉絲也因爲知道了真相而決定原諒他,只打算將其開除出御林鐵衛,以此作爲懲罰。
這也是爲了用最快的速度安定後方,好北上對抗夜王。
衆人簇擁着女王沿着長廊緩緩前行。經過一排視野良好的高大拱窗,庭院、外城牆及遠處港口的情形盡收眼底。
庭院裡密集的腳步聲,軍官的號令聲連綿不斷。一隊隊頭盔上有尖刺的士兵從城門口涌入,又迅速奔向各處,控制城堡的每一個角落。
透過一個個石像鬼間的縫隙,能看到灰甲的士兵在城牆的通道上巡邏。
牆垛上插着一面面黑色的旗幟,旗幟上繡着一隻紅色的三頭噴火龍,那是血的紅色,火的紅色。
夕陽餘暉中,城畔的大軍正在搭建營地。有人挖掘壕溝,插上削尖的木樁。一頂頂帳篷拔地而起,排得整整齊齊。
越過佔地廣大的軍營,便是船舶擁擠的港口。自從黑水河之戰後,龍石島的港口便再未停泊過如此多的艦船。
一行人通過築有守護石像鬼的黑鐵大門穿越中、內兩道城牆,繼而登上海龍塔的盤旋樓梯,來到站滿守衛的石鼓樓。
石鼓樓是龍石島的主堡,每逢暴風雨來臨,它那古老的牆垣內部便會轟隆回響。
大廳名叫圖桌廳,是一個寬闊的圓形房間,牆壁由黑石砌成,上無裝飾。
一走進大廳,威廉的目光便不由投向中央那張用巨木板雕刻而成的大桌。
木桌長過五十尺,最寬處約爲長度的一半,最窄處不到四尺。整張桌子沒有一處平直,依照維斯特落大陸的形狀,鋸出一個個海灣和半島。
整個大廳僅有一張座椅,經過精心設計,正好對應維斯特洛外海龍石島的所在,並位於隆起的高臺之上,可將桌面一切盡收眼底。
丹妮莉絲一步一步走到座椅旁,卻沒有坐下,只是仔細打量這張伊耿·坦格利安在征服戰爭以前下令建造的“地圖桌”。
桌面上描繪着伊耿那個時代的七大王國,所有的河川山脈、堡壘城市、湖泊森林……鉅細無遺,泛着累積近三百年的亮漆光澤。
過了一會,她把手放在桌面,繞着地圖桌緩緩走了起來,手指隨着步伐在桌面上滑動,目光在一個個王國上掠過,迷離而遙遠。
風暴王國,多恩王國,河灣王國,凱巖王國,河嶼王國,北境王國,谷地王國。
走了整整一圈回到座椅旁,丹妮莉絲停下腳步,擡起頭環視羣臣,最後看着威廉嫣然一笑,優雅地坐上那張代表着龍石島的座椅。
“我的祖先將分裂的維斯特洛整合爲一個王國,用龍焰鑄成鐵王座,爲人們帶來了三百年的安定與繁榮。”女王的聲音堅定有力,“我是真龍傳人,我的體內流着‘征服者’伊耿的血液。我發誓要爲這場無謂的戰爭畫上句點,結束這扭曲與不義的時代,讓維斯特洛重歸秩序與公正,諸神爲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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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巢的陽臺上,兩尊十二尺高的石像立在兩側,一邊是地獄犬,一邊是長翼龍,其上灑布着烏鴉糞便。
書桌前,派洛斯緊張地抄寫信件:根據繼承與血統的律法,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與蕾拉·坦格利安王后所生之嫡女,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一世陛下乃維斯特洛鐵王座之所有人。陛下業已從海外重返龍石島,不日即將出兵君臨。維斯特洛全境所有大小領主,應立刻前往君臨勤王,並宣誓效忠,逾期不至者皆爲叛逆。
隨着一隻只渡鴉振翅遠去的身影,天色漸漸變暗,一絲絲雲霞慢慢消失在空中,直到夜幕完全降臨。
龍石島城牆上火炬搖曳,城外的營地裡篝火熊熊,彷如滿天星星墜落凡塵。
龍石島城堡的設計處處與龍有關。塔樓被雕刻爲龍的模樣;門洞框架上裝飾着龍;城牆上伸出的火炬臺雕成龍爪模樣。
宴會廳的門是一隻石雕巨龍的大口,入口處還有兩排巨大的龍牙。
龍石島的貴族們在史坦尼斯的調教下,宴會時通常規規矩矩。而女王的將領們大多也都注重儀表風度。
宴會廳裡氣氛熱烈,但並不喧鬧。歡快的樂曲中夾雜着刀叉碗盤的碰撞,以及席間的低聲談笑。
女王坐在主位,威廉和瑪格麗緊靠她左邊,史坦尼斯和賽麗絲夫人坐在女王右邊。
現在幾人都關切地看着瑪格麗和她身邊的希琳·拜拉席恩。
也許是想分清楚女王陛下和瑪格麗小姐到底誰更美麗,小姑娘天真無瑕的藍眼睛直眨,一會兒看看丹妮莉絲,一會兒看看高庭玫瑰。
她的臉蛋並不漂亮,不僅有她父親突出的方下巴,而且很不幸地繼承了她母親那雙耳朵。
除此之外,她年幼時曾感染灰鱗病,險些喪命,後雖逃過一劫,卻留下可怕的殘缺:半邊臉頰直到頸部下方,皮膚全部僵硬壞死,表面乾裂,層層剝落,夾雜着黑灰斑點,撫觸起來宛如硬石。
魔力在小姑娘身上流動,瑪格麗仔細地感應着那無形且微弱的反應。終於她展顏微笑,“希琳的臉還有機會恢復。”
史坦尼斯依然是面無表情,驚喜在眼中一閃而過。賽麗絲則喜極而泣,雙手合十,喃喃低語:“諸神保佑!”
得到母親的許可後,小女孩向女王施禮告辭,蹦蹦跳跳的去找她的新朋友,布蘭,艾莉亞,還有他們的冰原狼。
“不過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瑪格麗笑吟吟地問道:“可以讓希琳跟着我一段時間嗎,史坦尼斯大人,賽麗絲夫人?”
“如此多謝了,瑪格麗小姐。”一雙濃眉之下,史坦尼斯的眼睛深藍有如黑夜汪洋,“一直以來我也覺得希琳在龍石島有些孤單。有布蘭,艾莉亞和她作伴,想必她也會很快樂。”
緊握的手緩緩鬆開,賽麗絲也笑着補充:“讓她的弄臣陪她一道去,這樣她身邊好歹有張熟悉的面孔。”
威廉側過頭,看看三個孩子湊在桌上開心地說着什麼。
羅柏戰死的消息,他還沒有告訴布蘭與艾莉亞。長得頗爲壯實的布蘭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了臨冬城公爵,將要用那弱小的肩膀承擔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