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炊事班正常的一次班務例會,班長終於道出了令他惆悵的爲難事。
班長用他桃子般的眼睛掃視着我們大家,若有所慮的對我們說:“前幾天連長把我找去了,說要在咱們炊事班找一個能寫文章的人,來擔任我們班的通訊員。”班長一說完這話,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把頭低了下來,很明顯,他們都不願意承擔這個任務。班長繼續說:“我想了好長一段時間,這,這,咱們班沒有會寫文章的啊!除了李當兵,其他人的文采我都是見過的,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我在想,不就是寫幾篇文章嗎,有那麼難?當我正準備自告奮勇的時候,副班長對班長說:“要不你就讓咱們班唯一的大學生去寫!這有什麼難的,看把你愁得!”班長聽了副班長的建議,說:“當兵啊,要不你給咱們寫着試試?寫不好沒有關係,我們本來就是炊事班,又不是咱們得長項,我們的長項就是炒菜做飯!”班長說完大家都笑了。
我站了起來,班長示意讓我坐下說話。
本來是我要主動承擔起這個通訊員的任務的,這下我就順水推舟,應下這份差事。我說道:“既然大家都不願意寫,那我就試試!要是寫不好,請班長不要責怪我!”班長再次憨厚的咯咯咯的笑了。
他笑着對大家說:“沒事,你就放心寫吧!這幾天可把我愁壞了。這要是沒人寫,我還不得自己完成這個任務。就我這兩把刷子,炒個大盤雞還行,但是你要讓我抓筆桿子,那可是難爲壞了!”
這件事以我痛快的承擔任務收場了。我要應下這個任務,也是爲了表現自己。在一些時候,人總會出現一種懷才不遇的情結,我就有這種情結。我主要讓大家知道炊事班不僅僅只會做飯,還會寫文章,耍筆桿子。
在那些天裡,我滿腦子的都是成語和標點符合,爲了寫好那篇文章,我試圖着找各種素材,確定要寫的內容,最好能一鳴驚人,讓大家有所震撼。
幾天後,我正在筆記本上無聊的周旋着。那個會彈吉他的戰友湊過來問道:“嗨!你文章寫的怎樣了?”
我微笑了一下,嘆了一口氣後說:“沒有題材可寫啊!咱們接觸到的訓練太少了!”
他拄着下巴想了一下,說道:“你幹嘛不把我們的生活寫成文章,讓大家也瞭解瞭解我們啊!”
他的這句話讓我瞬間找到了靈感,與其滿世界的找題材,爲什麼擺在眼前最真實的題材就沒有看到呢!我興奮的跑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拍的他歪倒在牀上。
“你是我的救星啊!好,我知道要寫什麼了!”我對他豎了豎大拇指,說道:“功臣!功臣!”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打鐵要趁熱,我坐在桌子前面開始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我才發現,我們的生活雖然顯得很平凡,但是不乏樂趣,不乏精彩。要是寫起來,滔滔不絕自然來。兩個小時的時間裡,我沉浸在引以爲傲的炊事班集體生活裡,把日常的生活變成了一個個文字。我合上筆記本,伸了伸懶腰,一看宿舍裡空蕩蕩的沒一個人,覺得有些失落感,本來要第一時間分享一下我的文章的。
班長帶着我的成果去了通訊班,他甚至比我還要開心,他也許不知道我寫的到底行不行,但是他是對我有信心的。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們班的所有人在每一期團報上搜尋着“李當兵”的名字,那種期望讓我感到了集體給我的榮譽感,我也是非常關注,在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我情不自禁的要拿起報紙看上一兩眼,我的名字顯得遙遠而渺小,渺小的找不到蹤跡。
在炊事班的日子裡,我在幹好本職工作的同時,每天都堅持着“自我訓煉”。何爲自我訓練?就是我自己給自己安排的訓練,每天晚上,我都要跑步三千米、50個腹部繞槓、100個俯臥撐、200個仰臥起坐。我擔心自己會生鏽,我更擔心會變成班長那種粗脖子大肚子的身材。
我大汗淋漓的回到宿舍,總是會聽到各種聲音。有一次一個老兵好奇的問我,他說,你這還有一年的時間就退役滾蛋回家了,還這麼較真幹嘛。我當時聽了後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堅信的信條與座右銘,而我,就是一個固執的人,哪怕明天我就要離開我心愛的這個大家庭,我也要站好最後一班崗。有人就說我是在死磕、假崇高,我並沒有在意這些話語,我只能說,我的人生,他們不懂。
班長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種堅守的精神,他是一個當了六年兵的老兵了,我還能從他的身上看到那種執着與敬業。當然,我跟班長聊過。他告訴我是心中的那份熱愛讓他堅持了下來,我當時感動了。我能理解那份熱愛,我也一樣,不管以後我會不會突然停止現在所熱愛的一切,至少我現在還在熱愛着。不過,人各有志,在部隊裡也有那種渾水摸魚的人,來部隊只是爲了體驗一把、長長身體、練練拳腳,好在以後走出去威風一把。
“要是真打仗了,國家是個屁啊!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嗨!”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在我走在樓道里的時候。我放下手中的暖壺,沒管是哪個班的宿舍,就衝了進去。我看見一幫人驚訝的瞅着我,他們很像一幫流氓,社會上的流氓不穿軍裝。
我鄭重的問道:“剛纔的話,誰說的?”
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夥子湊了上來,他很輕蔑的看着我,說:“是老子說的!咋?不服氣是吧?”
我笑了,對這個沒有任何素質可言的列兵說道:“你丟不丟人!你對得起身上這套軍裝嗎?你對得起中國人民解放軍這幾個字嗎?你想當逃兵,跑到這個地方幹嘛?漢奸也可以去當啊!”
說完這話,他開始拳腳相加的衝我打了過來,我當然毫不示弱,以單刀赴會的勇氣跟這個宿舍的人幹了起來,我沒拾到便宜,被人家打的鼻青臉腫。那個說了話的小夥子也沒有撿到任何好處,被我的鐵拳打的見了紅。
這事鬧到了連裡,連長親自找我們談話,我選擇了沉默,我不想突出我的崇高。不過我相信,連長會給我一個公道的處理,我也不會否認我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