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某茶樓。
葉凌風和楊思語走進其中一個房間，便見葉世寬獨自一人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他身穿着一身中山裝，但身上的那股上位者的氣息，卻像是消失無蹤了一樣，坐在那裡，給人的感覺就只有沮喪和疲憊，甚至是絕望。
葉凌風和楊思語對視一眼，楊思語關上門出去了，葉世寬則是徑直走到了葉世寬的對面坐下。
葉世寬擡起眼來，看向葉凌風，目光渾濁，失魂落魄，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凌厲之氣。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面對面坐着對視，不過那無形的氣場卻是和他們的年紀正好成反比。葉世寬從容淡定，一如既往地散發出一種自信，而葉世寬，則像是一段快要腐朽的枯木一樣。
沉默半晌，終於還是葉世寬先開口了，聲音有些嘶啞，很是緩慢地道：“他們告訴我，現在只有你才能幫我。”
頓了一頓，葉世寬露出一個自嘲的笑意，苦笑着道：“年輕的時候，我是個軍人，骨氣兩個怎麼寫，我還是知道的。所以，今天我不是來向你求饒的，你跟我，不可能和解。我只希望你看在深城這座城市的份上，拉那些無辜的人一把。”
葉凌風微微眯眼，心裡感覺有些悲哀，爲葉世寬而悲哀。
剛纔在路上的時候，楊思語已經對葉凌風說了很多當下的形勢，也對葉世寬因爲什麼而主動要求見自己心裡有底。不難想象，這對於葉世寬這個自視甚高，野心頗大的老政客來說，是一件無比羞恥的事情。
哪怕葉世寬現在仍然是一副倨傲的樣子，但是葉凌風卻也看出來了，他低頭求饒了，只不過嘴上說不出口，只能是把所謂的深城人民拿出來當藉口而已。
如果葉世寬心裡真的裝着平民百姓，惦記着爲百姓謀福利的話，他就不會幹出那些爲虎作倀的事情了，在這一點上，葉凌風是不會原諒他，也不可能同情他的。
他淡淡開口，道：“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可以幫你。”
葉世寬頹然點了點頭。現在，掌控局面的人是葉凌風，他除了妥協，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葉凌風也沒有半點廢話，直接道：“你和李學兵是什麼關係？”
葉世寬悶聲道：“他是新晉的華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省委，是我的上級領導。但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他的背景十分深厚，早在他上位的時候，就有人斷言，他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將早上國家政壇的頂峰。對於這樣的人物，我除了依附，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想知道的是，你和他是因爲什麼而走到一起的？”葉凌風盯着葉世寬的眼睛道。
葉世寬目光閃爍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看葉凌風的眼睛，稍稍沉默了幾秒鐘之後，他纔再次開口道：“我和他搭上關係的源頭，是在我調查你的背景和經歷的時候。原本以我的地位，是沒有資格能進入他的視線的，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有一天，他忽然召見我，而且，主動暗示我，讓他加入他的陣營。”
“他沒有跟我提起過你，但我暗中打聽過他的經歷，知道他曾經當過兵參加過某次國際訓練，然後，前段時間，你的經歷曝光，我才把你們兩個人聯繫了起來，猜測你們可能早就認識，而且，他拉攏我，可能和你有關係。但到底是因爲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因爲，我沒有資格問。”葉世寬道。
這個答案十分模糊，沒法讓葉凌風滿意，但他也能聽出來，葉世寬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隱瞞什麼。
他轉而問道：“歐陽淳他們在這次計劃裡，一共圈走了多少錢？”
“不會少於三十億。”葉世寬咬牙道。
葉凌風緊接着道：“你能拿多少？”
“李學兵承諾會給我兩千萬，但是恐怕，他不會兌現了。”葉世寬慘然一笑，像是在笑話自己。
葉凌風再次道：“你知道這些錢都去哪兒了嗎？”
“也許大部分都會落入李學兵的手裡。”
葉凌風搖搖頭，
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去處。我問的是，這些錢最後都會用在什麼地方？”
“這……我不知道，我沒有權力過問，也不敢問。”葉世寬遲疑了一下，道。
葉凌風直接從兜裡拿出了狐發給她的那一份報告中的資金流向表格，推到了葉世寬的面前：“好好看看，看懂了，咱們再接着聊。”
言罷，葉凌風不再多說，動手泡茶。而葉世寬則是帶着幾分疑惑，拿起那張紙看了起來。
葉世寬盯着那張表格看了有半刻鐘的時間都沒有說話，臉上時而露出茫然之色，時而顯得震驚。
葉凌風自顧喝茶，知道葉世寬放下了那張紙，只聽他說道：“我對這些，一無所知。”
“你不知道很正常，我只是想讓你猜一下，他用了這麼複雜的手段洗錢，最後這些錢都可能花到哪兒。”
葉世寬皺眉道：“斂財的目的，無非是個人享受。”
“你認爲他會缺享受的錢嗎？”葉凌風無聲一笑。
葉世寬張了張嘴，沒說出來。確實，向李學兵那樣背景深厚，身居高位的人，姑且不說他根本不會沒有享受的條件，就算是有，因爲身份的關係，也不會有多張揚，所以，這所謂的個人享受的推測，基本上可以排除掉。
可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的話，李學兵圈那麼多錢，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問題葉世寬無法回答，只能沉默。葉凌風也沒有勉強他，收回了那張表格，把一杯茶放在了葉世寬的面前，然後站起身來，道：“我會幫你解決問題，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是看在這座城市的份上，而不是因爲對你的同情。而你需要爲此付出什麼代價，你自己定奪。”
言罷，葉凌風頭也不回地離開。
葉世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杯茶水，目光和茶水的顏色一樣，變得渾黃。他無聲慘笑，然後緩緩地端起茶杯，像是在品味一樣把茶水喝完，而後顫顫巍巍地起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