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親吻,誰陷害誰

夜色淡了些,也彷彿濃了些。

白燭寥寥,映得滿室都是悽清,成元帝一人站在屋子裡,垂下的簾子擋住外面跪着的皇子。

這時候,一個內侍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小心的在簾子外站着,聲音低低的道:“陛下,九皇子來了。”

跪着的所有人全身都一僵。

簾子內沉默了半晌,才聽到一句:“叫他進來吧。”

“是。”那內侍低低的應着,然後甩了拂塵出去。

衆皇子相互看了一眼,各懷心思的低下了頭。

片刻之後,一個輕輕的腳步聲響了起來,衆人的眼角一瞥,只看到一雙繡着暗色流雲的靴子從衣服下襬下露出來,在燭火的微光中飛出一線光芒。他們齊齊的想要擡頭,然而只看到一個淺淺的背影,被滿室的燭光籠罩着,彷彿高山卿雲般落入萬山之峰,被朗闊的蒼色一淹,化爲輕霧。

內侍小心打了簾子,楚遇邁入。

成元帝揹着手站在窗外,身邊的拔步牀上,安然躺着的是容顏尚美的婦人。

“父皇。”薄薄的脣滾出兩個字,那頎長的身影微微一彎,彷彿青松一般,被雪擠壓卻未曾真正彎下。

成元帝回過頭,看着他,頓了許久,方纔道:“她走了。”

щщщ☢ тt kǎn☢ Сo

楚遇道:“她走時微笑着嗎?”

成元帝彷彿瞬間疲軟下來:“微笑着的。”

腦海裡有什麼景象翻滾出來,當拿着的枕頭蒙上去的時候,她睜開的眼裡看着他依然是帶笑的。

或許,她是知道自己要殺了她的吧。又或許,相信他永遠不會殺了她。

楚遇道:“皇姑姑走的開心,父皇又何必如此執着?佛曰‘衆生無我,苦樂隨緣’,父皇該爲皇姑姑高興纔是。”

成元帝怔了許久,笑道:“是啊,你說的對。你不知道,她那麼小,就這麼高點。”

他說着用手比了比自己腰高的位置,繼續道:“她要去打麻雀,我說,那是男孩子家做的事情,女孩子不要做,否則額娘知道了要打屁股。她不依,說什麼男孩子和女孩子哪裡不一樣,反正我喜歡的,我纔不要管別人怎麼說呢。那時候她就像個高傲的孔雀,爭強好勝的很,不論男孩還是女孩,非得掙個魁首,爲這她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別人面前卻死撐着,只到我面前來哭鼻子,我就安慰她說,放心吧,有皇兄在,會將所有欺負你的人全部擺平的。她那時候好像是這樣說的吧,哼!誰需要你爲我擺平!以後你的事我都給你擺平!你不知道那時候我以爲她多天真,多笨啊,扎着兩個總角,兩條鼻涕抽着,像只傻傻的小狗。”

他說着笑了起來,神色有些渺遠,但是眼神裡卻帶了水色。

那時他以爲她是隻傻傻的小狗,卻不知道她後來卻真的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那麼多的東西。當年皇權更替,她用自己的清白之軀陷害了他最大的敵手,最終讓皇權落入他的手裡。然而他那時還沒有發現她對自己異樣的情感,如果發現,是否就不會在那杯酒下犯下大錯?以至於讓兩人終生痛苦,讓素月早產而死?

這是罪孽吧,這罪孽就讓我這個活着的人償還吧,你們就好好的進入下一世,千萬莫要進入皇家了啊。

楚遇只是看着眼前的這位老人,眼裡沒有任何的情感。

空氣暗暗的流動,過了好半晌,成元帝才道:“你來找朕所謂何事?”

楚遇微微垂眸:“父皇,兒臣喜歡上了一個姑娘,想要和她在一起。日子定在五天之後,您看如何?”

成元帝微微一怔:“你確定?”

楚遇擡起眼,一雙眼睛直直的看過去:“是的,孩兒確定。”

——

江蘺的手心拽着一把汗,慢慢的打開盒子。

盒子的第一層放着兩個小小的暖爐,溫度正好,她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彷彿有淡淡的暖意滑過,她將其中一個拿出來,遞給明月,道:“先暖暖手。”

明月接過去籠在手心裡。

江蘺打開第二層,卻只看到一沓宣紙,上面放着一張紙箋。

她拿起來打開,蓮花打底的雪白箋紙上,是一行行宛如游龍的字跡,一筆筆暈染開來,滾燙的抹在眼角:

阿蘺:

此夜良久,憾不能同處之。遇擬婚期於五日之後,不知以爲如何?紙上鳳冠霞帔數套,可有入眼者?更漏漸短,餘心汲汲,靜候。

子修書

墨香於紙上騰躍而起,墨漬恍惚未乾,她想起那日她那筆在花燈上一轉留下的字跡,與此一般無二。

她心中不知怎地微微的暖着,軟着,“婚期”二字灼灼,一路燒下去,竟然有些莫名的顫抖。在自己這樣的情況下,他還如此淡然的約定婚期,彷彿與他而言,在沒有什麼比得這更重要。

她的目光落在那“更漏漸短,餘心汲汲”之上,臉不由微微的發燙,她忽而想起夜晚下那含笑溫柔的雙眸,似長空雁過飛燕剪水,明明瞭無痕跡,卻餘風聲落,漣漪漾。

她伸手拿起那一沓紙,每一張紙上都是濃墨重彩的工筆畫,熟宣上纖毫畢現,想來畫這衣服的人定是畫中高手,狼毫小筆細細勾勒,逐層暈染堆疊出錦繡華服。

宣紙上的鳳冠霞帔和此中流行的不同,流雲般的散落開來,大紅衣袍上依次層疊不同花紋,用得卻是暗色銀線。三指寬的玉帶一收,可以想象的出來那種纖腰一束的美感。

她的手指慢慢的滑過那紙張,嘴角不知不覺的溢出一絲笑意。

沒有哪個女孩沒有憧憬過自己的婚禮,今日,有這樣一個人,奉上這鳳冠霞帔,又怎該拒絕?

楚遇……子修……

這四個字在腦海中輪迴,到底是楚遇,亦或者只是簡簡單單的子修呢?她即使盡力的控制自己,但是卻仍然無法對那個溫柔如月的男子產生好感,但是楚遇呢?那樣沉於浮世的風華男子,又怎麼會一見到自己就這般的照顧自己,對自己那麼好?背後的原因是爲什麼呢?那個人溫潤如水下,藏着多少的危險?

種種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半浮半沉,忽上忽下。

——

楚遇走出皇宮,夜色如水,長風襲上來,寬袍獵獵飛舞。

他微微的側頭,長風吹起他鬢間的一縷墨發,掃過那雙眼,浮着深深淺淺的笑意。

他轉頭對着身後的雲明華道:“準備好了麼?”

雲明華嘆道:“殿下,您這樣做合適麼?人家姑娘都還沒有答應,你就這樣,好嗎?”

楚遇微微一笑,道:“雲先生認爲我該如何做?”

雲明華道:“殿下,在下有一點不明,那個,端和郡主您爲何如此上心?”

楚遇的目光看向遠處,那些藹藹的雲層壓下來,有什麼東西要翻飛出來,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他的眼神淡了下來,對着雲明華道:“雲先生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去做便可以了。”

“是。”雲明華後退一步,恭敬的回答。

楚遇拂了拂自己的衣袖,道:“準備馬車,往天牢。”

天牢位於皇宮之西,建於前朝,據說內置九百九間牢房,酷刑三百二十七種,能使受刑者痛不欲生。

楚遇下了馬車,拿了成元帝的令牌,單獨一人進入牢房。

他輕車熟路,直接喚牢頭不必跟着,然後輕踩着步子前行。

一盞微微的燈火由遠及近落到眼角,他不由停了步子。

油燈薰出一縷青煙,江蘺站在桌旁,垂下了頭,髮絲隨着傾瀉下來,彷彿流動的水,泛着鮮亮的光彩。她的手裡拿着那些宣紙,纖細的指尖搭在紙上,有種莫名的溫柔。火光圍了她一圈,彷彿被拓在夢境裡一樣。

他輕輕的邁開步子。

江蘺被旁邊的明月喊了一聲,回過神來,目光一轉便看見了楚遇。

雪白的長衣攏入眼角,這一剎那,心中忽然安定。

她剛剛將手中的宣紙放下,楚遇就進了門,他的目光鎖上她:“抱歉,我來晚了。”

江蘺微笑道:“不晚。”

楚遇道:“走吧。”

江蘺點了點頭。

沒有多餘的話,但是說什麼都顯得多餘。

江蘺回過頭看着明月,道:“明月,我們走吧。”

走出天牢的時候夜色稀薄,天空泛起微微的白色,馬車停在青石板上,江蘺剛剛想上馬車,手攀住車廂,冷不防被一隻手暖暖的握住。

那溫度輕輕覆上,江蘺的手一頓,然後藉着他的手踏上馬車。

在她上去的時候楚遇也微微一託,隨之進入,覆在江蘺手上的手順勢一轉,瞬間將她的手握入自己的掌心。

江蘺感到他的動作,一顆心忽的一跳,微微一掙,卻被他更緊的抓住。

那厚實的感覺令她心中一驚,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卻不料楚遇正好彎身下來,那恍惚的眼眸令她一呆,來不及收回自己向前的態勢,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的,楚遇微微一偏,她輕輕的貼上他涼薄的脣。

“轟”的一聲,彷彿大火燎原而來,一下子心也止住了,下一秒彷彿奔雷般的響起來。

完了!

江蘺的腦袋一衝,全身燙得完整了,第一次失去冷靜伸手要將楚遇推開,然後往後一退!

她的手卻被楚遇拽着,她的後退慌張的一仰,被楚遇的另一隻手穩穩的托住,然後靠向車壁。

忽然的相貼,身體觸碰。

江蘺臉紅得都快滴血了,兩人的脣還淡淡的貼着,江蘺的心彷彿在擂鼓,不敢去看楚遇的眼,只能微微的垂下了眼,想要將自己的腦袋移開。

可惜她剛剛一動,楚遇那放在她腰上的手順勢一移,落到她的後腦上,制止住她的動作。

江蘺的腦海根本沒法去思考他的任何動作,心慌成一團。

對面的男子涼薄的氣息輕輕的籠過來,貼着她的脣微微的張開,低低的喊了一聲:“阿蘺……”

是哪裡來的落花搖落,紛紛揚揚的滾入水面,一點一點的泛起漣漪,將整個心湖震盪?

他的氣息吐入,江蘺心慌意亂,彷彿貓一般的諾諾:“殿下……嗯。”

他輕輕的張嘴,在那硃色的脣上輕輕咬了一下,眼神溫柔而清亮的罩着她,氣息微微的起伏:“叫我子修……”

喑喑啞啞的,馬車微微的晃動,江蘺火燒似的,睜着無措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那銀色的面具上那雙深邃的雙眸,彷彿要將她給吸入,她彷彿走投無路,或許是心甘情願,軟軟的喊着:“子……子修。”

這兩個字揉了嫣紅一地,沙沙的雨點似的,密密麻麻的敲在紙窗上,慢慢的起伏。

楚遇微微將自己的身子撐開,雙眸含笑深深鎖着她,江蘺屏住呼吸,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楚遇將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一拉,扯開來扔到一旁,逼人容色在黑暗中直直迫來,江蘺的心微微加快幾個韻律,剛剛向偏頭躲開這極致的美色,卻不料手突然一扣,楚遇的手穿過她的五指,以一種極致的纏綿的姿態將她一收,扣住她的腦袋,以脣侵來。

馬車滾過路面的聲音消失不見,側耳那寒風吹動車簾的聲音不再,但是卻哪裡來的浩蕩的音律,自滄瀾水盡的夜色中捲來,帶着萬山的松花,細碎的,溫暖的,沉醉的,安寧的,激越的。

那涼薄漸漸成了熱,順着她的嘴脣一路前來,僅有的神智和冷靜化爲灰燼,這難以承受的熱使她想躲,可是卻不知道往哪裡去躲,只能困在這裡,任那洶涌的海潮一次次的席捲而來,剩下雪白的浪花翻滾着,佔滿自己的心神。

恍恍惚惚中,她聽到一個聲音:“阿蘺,嫁給我,好麼?”

她睜着的眼不復清凌凌的模樣,彷彿雨後溼潤的青紅,朦朦朧朧的帶着鮮豔的水色,她看着他,那人的目光深深的,濃濃的,溫柔的,寂寞的,或許,還有忐忑的吧。她腦袋成了一片漿糊,身子軟倒在他的掌心,任憑他喜歡的模樣,她聽到自己發出一個字音,卻彷彿渺遠的在塞外:“嗯。”

她在他的脣齒間喘息,迷濛間瞥見那雙緊扣的手,以十指交纏的姿勢按倒在車窗,車簾搖晃着被忽而吹散的風飄起,隱約的天光瀉出來,彷彿一觚珠光倒入。

她擡起眼來,對面男子的發掃在她的周圍,一兩根沒入衣領中,微微的癢,微微的刺。晨光拓下那如山川靈秀般起伏的輪廓,一個念頭忽而升起:

這大概,是世間最好看的一張容顏吧。

……

楚遇終於移開了自己的脣,將軟軟的她輕輕的攬進自己的懷中,少女輕柔的身子彷彿一片雲,小心翼翼的彷彿一碰就會散了。

江蘺微微的喘息,腦袋裡全是剛纔那滾燙的吻,一路摧枯拉朽的燒下來,任何的思考都已經消散,彷彿剛纔的那一吻根本就是一個夢。

楚遇的手指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然後貼着她的臉將她的發微微一順。

她的臉色已經慢慢的變回了白嫩,但是他觸着她的耳朵,卻燙着火苗,鮮紅自粉嫩中冒出,彷彿血浸美玉。

“阿蘺……”他輕輕的喚了一句。

江蘺在這聲中一頓,拼命壓抑住自己飛快竄動的心跳,然後將自己的身子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楚遇也沒攔她,只等着她在馬車的榻上坐好。

她的手被裹在他的手裡,也只能在他手裡,江蘺不敢去看他,只能微微轉開自己的臉,用另一隻手掀開車簾,冷風吹進來,彷彿可以吹散自己臉上的熱度。

怎麼就成了這樣?!

江蘺第一次恨不得將自己給埋起來,而且在那樣的境地裡答應了他的請求,雖然自己終歸是要嫁給他的,但是答應與不答應完全是兩回事的感覺。可是爲什麼控制不住自己呢?那時候哪怕他說任何事自己都會應了的吧。

而且,那樣的親吻,它到底是如何發生的?自己和他總共才見了幾面,怎麼會成了現在這樣?

哎……

腦海裡亂糟糟的一團啊。

馬車慢慢的向前,江蘺的眼睛雖然看向車外,但是卻根本什麼景色都沒有入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車外明月的聲音弱弱的響起:“姑娘,殿下,皇宮到了。”

皇宮?

江蘺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到了皇宮外面,楚遇握住她的手,道:“走吧。”

江蘺在心中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下車的時候楚遇依舊拖着她,她的鞋子落在碎花石上,一點燦爛的朝霞如此鮮明的落在她的眼前。心忽然就安寧了,她微微的頓了一下,將自己的眼睛轉向楚遇,只看到他的目光向着她,她微微一笑:“走吧。”

保和殿內大柱撐起殿內穹蓋,雕刻着盤旋的九龍,成元帝坐在尊位上,看着下面自己子嗣。長公主已經死了,全國最多就是三天的禁忌,三天後就會成爲一樁往事。整個殿內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還有就是大周送來的三個女子和前來的大遒公主和王子。

內侍從殿外進來,引着一對男女緩緩出現在衆人面前。

殿外一線光芒,伴隨着他們進入。那雪般的長袍,如一地月光的溜進來,彷彿整個大殿都靜了。爲旁邊的少女也是一襲素色,和那月光幾乎融爲一體。他們的雙手相握,慢慢的踏入,在衆人的面前站定,帶着萬里長秋般的光彩。

一對璧人。

這是所有人瞬間涌出的感覺,彷彿他們的相攜是這時間最完美的事,亙古即存。

兩人對着成元帝行了一禮,然後跪坐如旁邊的軟榻,和其餘的皇子皇孫一起位於桌案前。

他們坐定後不就,七皇子楚原才進來,依然行禮,然後看向皇甫琳琅旁邊的空位,走了過去。

這下所有人都到齊了。

成元帝站在高位,對着他們道:“長公主之事暫且作罷,按規格發喪便成。今日叫你們前來不過是爲了一件事。大周,南國,大遒與我楚國聯姻,共結秦晉之好。日子已經定了,三日後是老七和固凌公主的,五日後是老九和端和郡主的。之後便是周國送來的兩人。”

二皇妃猛地一湊,被旁邊的二皇子狠狠的壓了一眼,只好不平的坐下。

但是成元帝卻很快的看向了她,問道:“老二媳婦,你有什麼話說?”

二皇妃一下子站了起來,道:“父皇,兒臣不服。”

成元帝皺眉道:“怎麼了?”

二皇妃道:“父皇,七弟和固凌公主男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但是那位端和郡主,可配不上九弟。昨晚長公主仙逝和她脫不了干係,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使她是定安候家的嫡女,如果身子不乾淨了,我們還要麼?”

江蘺聽了這話,也不發怒,只是拿起一雙眼睛看着旁邊的二皇妃,道:“我自南國來,代表的不僅僅是我江蘺一人。不論二皇妃你說什麼,都還請慎言。”

二皇妃面色一滯,江蘺繼續微笑道:“我知道昨晚長公主戲臺上的刺客留下了一些話,但是僅僅一面之詞便定了我的罪名?便是江蘺再不知好歹,又怎敢輕易與他人廝混?若是如此,明知道來到楚國便是死,爲何還要這般的向前?何不就在路上逃走?要知道此次的送親隊伍,也不過幾十個侍衛而已,我自信從裡面逃出還是不礙事的。”

二皇妃臉色微怒,可是江蘺依舊輕輕淺淺的坐在那裡,未曾沾染塵埃的模樣,她越看越怒,忍不住開口怒道:“你什麼樣子誰不知道?有本事叫宮裡的婆子來看一看啊!看了就好了,我們就相信你了!”

看了就相信?江蘺一笑,如果自己真的順從了,恐怕馬上就會成爲不清不白的,她面色一淡,道:“我乃南國定安候嫡女,端和郡主,那些婆子是何人?”

二皇妃還想說話,卻不料一把聲音冷冷的切斷她:“二皇妃,我楚遇的妻子,豈能由他人相碰?”

一個“妻子”落下,江蘺的心微微一顫,而場上的衆人全部都默了聲,這楚遇是不管這端和郡主到底是什麼樣的,都要將她迎娶過門了。

成元帝一甩衣袖,道:“老二媳婦不必多說了!婚期已經定了,其他的人無需多言。”

成元帝下了這樣的話,誰還敢說不好,心中暗暗猜測這成元帝的心思,不知道是對楚遇放任自流還是其他的意思。若是前者也就罷了,可若是後者,這位一直被大家忽視的人,可能就要重新估量了。

但是這個時候,一道明媚的聲音卻響了起來,那聲音帶着豔麗的色彩,熱辣辣的:“尊貴的大楚陛下,您不是要讓我選我的駙馬麼?”

成元帝帶着笑意看向她,道:“哦,那麼公主看上了什麼人?我大楚什麼都多,當然出色的男子更是不少。這坐着的都是三品及其以上的官員,年齡都在三十五歲以下,正當壯年,文武全才有的是!”

黛越站了起來,眼裡閃爍着野性的光,她穿着大遒的緊身裝束,愈發顯得腰細腿長,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湛藍色的眼睛一瞥,彷彿藍寶石般的豔麗,有種不可方物的豔麗。這樣的女人,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足夠吸引人的,更何況她身後還是成元帝頗爲重視的大遒,一旦能娶到她,就意味着在朝堂上徹底站穩了腳跟。如今皇上年齡相匹配的兒子都已經是有主的了,現在的情況恐怕只能在他們中選。他們都擡起自己的頭,盡情的打量着眼前這位風媚的少女,帶着草原母豹子般的激情。

黛越道:“我出生的時候,巫師曾說過,我會遇見這世間最厲害的一個男人,他有着獅子的血性和白狐的溫柔,有着死神般的力量感。只有他,才能俘獲我的心,讓我這枝草原玫瑰心甘情願的奉上一切。”

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塞外音色,但是一卷一卷的彈出來,有種奇異的美感,話語雖然大膽,但是有種不同於中原女子的風情。

成元帝也不由的笑了;“不知公主你看上了哪位獅子?”

黛越笑了笑,目光轉了轉,然後走到江蘺的身邊,對着江蘺昂起了自己的腦袋:“這位端和郡主,請你退出這場爭鬥賽,我看上了九皇子。”

這句話一出,連江蘺也怔了怔,而她的手卻被楚遇自桌下一緊。

江蘺看着眼前那豔麗大膽的少女,道:“公主,他不是你的獅子也不是你的白狐,他只是楚遇。”

他只是楚遇。

楚遇脣邊的笑意深了深,星星點點的落在江蘺身上,她的小手暖暖的,彷彿怕握不住。

楚遇輕輕的拂了拂寬廣的衣袖,彷彿一片雲朵般的鋪展,他臉眼睛都沒有擡,髮絲垂落,只有銀色的面具若隱若現,他的聲音薄而冷,沒有一絲的溫度:“我楚遇一生二十一年,於今只剩兩年,生無所願,只願身邊一人即可。”

黛越的一張臉青青白白,但是瞬間她就坐會了自己的位置,笑道:“沒關係,我們草原的兒女就喜歡征服獅子。”

楚遇沒有說話,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成元帝才道:“此事長久,不急。”

這件事便揭過未提。一時間司禮官員說了成親等事宜,等到大家清楚之後,便散場了。

江蘺自然還和楚遇一道,進入馬車之後,因爲剛纔馬車內發生的事情和大殿內發生的事情,江蘺還沒有徹底的回過神來。

馬車穿過長安大道,穿東市,然後向那行宮行去。

到了行宮之外,楚遇陪着江蘺下了馬車,江蘺現在只想回去好好想一想,平靜平靜自己的內心,她對着楚遇道:“我先回了。你小心些。”

楚遇點了點頭,柔聲道:“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等我。”

江蘺只有低了頭應了聲,然後轉身由明月陪着往行宮內走去。

楚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角,方纔微微笑了笑,然後轉身邁向馬車。

江蘺回了寧馨苑,只見彩雲和清歌都在外面守着,一見到江蘺的身影,清歌驚喜的撲了過來,喊了聲:“姑娘!”

江蘺微笑道:“你姑娘好好的,沒事了。守了很久吧,瞧你眼睛上都有黑眼圈了,先去睡睡。”

她說着轉向明月:“彩雲的身子還沒復原,一定要休息好了才行。你將彩雲扶進屋子裡休息,你也去睡睡。等精神頭足了再說。”

“嗯。”明月應了聲,然後去扶彩雲。

江蘺這兩日也着實的累緊了,回到屋子裡,略微擦了臉,然後便撲倒在牀上。她將自己的臉埋進軟軟的枕頭,那已經褪下去的燙又再次燃燒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脣邊還有那寒梅冷香,一絲絲的無孔不入的鑽進來,讓人難以招架。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

時間轉眼便過了,楚原和皇甫琳琅的婚禮也開始,今日事天監官選的黃道節日,陽光照得滿滿的,將整個王都的都照得明媚起來,從她的別院道七皇子的“鄭王府”,十里紅妝也不爲過。這陣仗之大,恐怕也只有當年長公主下嫁的時候纔有,這樣看來,足可見皇帝對這門親事的重視和滿意程度。

晚上的時候,江蘺備好禮物,由明月和清歌陪着前往,混在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裡,一點也不顯眼。

清歌從車簾的縫隙外打量着外面的人羣,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不由嚇道:“好多人!”

江蘺笑道:“人都愛看些熱鬧,你不也是嗎?”

清歌看了看自家姑娘,道:“姑娘,你出嫁的時候會不會有這麼多人啊?”

江蘺微微一笑:“要那麼多人幹什麼?”

是啊,要那麼多人幹什麼,成親,不也就兩個人的事嗎?

鄭王府地處繁華,佔地面積乃是除太子府外最大的地方,紅色的燈籠和紅綢匯聚,只覺得紅得觸目驚心。江蘺剛剛下馬,一個小童便奔了過來,對着江蘺道:“端和郡主,這是殿下給你的。”

江蘺接過他遞來的信,拆開一看,卻是今日楚遇因爲有事不能陪同的信。她心中微微的奇怪,按理說這麼重要的時候,楚遇不應該不參加的,那肯定有更重要的事。

她還在想着,突然感到有異樣的目光向她射來,她側眸一看,迎面對上黛越的傲慢自信的眼睛,她向着江蘺走了過來,道:“端和郡主來了。”

江蘺絲毫沒有注意她挑釁的眼神,而是微笑着頷首,然後將目光轉向她身後的兩人。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藍眼如寶石,整個人散發這爆發的力量感,料來便是大遒的王子赫瑪。而另一個人,江蘺的目光滯了一下,這滿天的陽光到了他身上都消失的一乾二淨,整個人彷彿蟄伏在黑夜裡的蝙蝠,只有那雙眼睛帶着些詭譎的光,這人,根本就是那晚對自己出手的幽靈般的黑衣人!這樣的天氣裡,他幾乎從頭遮到尾,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狹長的眯着,看着她,彷彿一條毒蛇慢慢的爬過背脊。

江蘺收回自己的目光,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明月,進入鄭王府。

整個鄭王府人來人往,達官貴族擠滿一堂,江蘺由侍女引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這個桌子上都是女眷,江蘺剛剛坐下,旁邊的二皇妃看着江蘺,道:“怎麼?今日端和郡主一人來的嗎?九弟呢?”

江蘺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接過旁邊的侍女遞來的小暖爐,微笑道:“謝謝。”

那個侍女微微呆了一下,然後急忙的後退。那二皇妃見江蘺根本未理她,眼凌厲的一閃,怒道:“端和郡主難道沒有聽見我說什麼?”

江蘺心中暗歎,一雙眼睛清凌凌的看過去,不驚不怒的微笑道:“聽見了,不知二皇妃還有什麼話想說?”

她不溫不火的笑着,讓二皇妃一把針紮在棉花裡,根本使不出勁,衆人看着這邊,旁邊的八皇妃笑道:“二嫂,今日事七弟的好日子,別動氣。”

那個二皇妃狠狠的看了江蘺一眼,江蘺反而微微一笑。

這時候絲絃之聲響了起來,衆人往門口看去,只見漫天的燈火中,楚原一身喜服,眉眼飛揚,整個人都光芒閃爍,而旁邊的皇甫琳琅也是鳳冠霞帔,垂珠下那張容顏若隱若現,讓這堂上所有的女人都失去了光彩。

嘈雜的聲音慢慢的涌來,一套禮節慢慢的做下來,直到將皇甫琳琅送進房屋後纔算安靜下來,一時之間觥籌交錯聲再起,又開始熱鬧起來。

江蘺對付着飲了幾杯酒,臉不由的發熱,而桌上的衆人都已經到外面的園子裡看大戲了,她站了起來,道:“咱們也去園子裡去吧。”

外面唱得是一曲《喜相逢》,鑼鼓喧天的,她微微有些恍惚,而這個時候,一個侍女匆匆走來,一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身上,嚇得白了一張臉。

江蘺搖了搖頭,那侍女急忙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您去換換衣服吧,鄭王府那邊的客房裡,那兒有衣服。”

江蘺笑道:“沒事,你且去吧。”

那個侍女急忙點了點頭離開,清歌理着她的衣服道:“這個小丫頭也太莽撞了!若是明月剛纔沒有出去,肯定就不會這樣!”

江蘺道:“算了,咱們去把衣服換了。”

“是。”

——

三折紫月梨花屏風後,少女的手正在慢慢的解着衣服,細碎撒花百褶裙搭在了旁邊的衣架上,紅色的肚兜包裹的身體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她微微的皺眉,用旁邊的錦帕擦過自己溼漉漉的身子,然後從旁邊備好的衣服內翻撿着,挑出一件黃色的繡着雪芙蓉的小衣,慢慢的套到自己的身上。

黑暗中傳來窸窣的響聲,她卻似乎沒有聽到,只慢慢的將瑪瑙紐沿着腰釦好,剛剛扣到兩個的位置,她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回過頭來!

一個高大的黑影瞬間撲了上來,她還來不及發出聲音,便被一雙手捂住了嘴巴,“砰”的一聲,屏風被帶着摔倒在地,少女發出“嗚嗚”兩個字音。

黑暗中的男子眼中猙獰而惡毒,他強硬的伸出手,將準備好的封帶貼到她的嘴巴,然後擰起她想要反抗的雙手,一把將她摔到了旁邊的牀上。

“怎麼了?端和郡主是吧?你害了老子的娘,還想好過嗎?”

他伸出手,一把撕裂她的衣物,壓下去。

——

鑼鼓聲密密麻麻的敲起來,彷彿密集的雨點,燈火將天空都照亮,八皇妃突然轉了頭往四周看了看,道:“九妹妹呢?”

二皇妃皺眉道:“什麼九妹妹,喊這個也不嫌棄。”

八皇妃一笑,並不說話,眼睛一轉,臉色突然一變:“二皇嫂,你的手怎麼了?”

二皇妃不滿的順着她的目光往自己的手看去,頓時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喊:“我的手!我的手怎麼成了這樣子?!”

只見那雙被包養的粉嫩的手上,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斑點,並且這些斑點還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蔓延開來,她着急的都快哭叫起來了:“快叫太醫!太醫!”

旁邊的侍女立馬領命而去。

八皇妃總覺得心中有點不平靜,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而這個時候,清歌慌慌張張的前來,眼神不斷的轉悠,她心中一動,迎了上去,問道:“怎麼了?”

清歌急道:“姑娘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呢?她問道:“怎麼不見的?”

清歌急道:“姑娘被侍女淋溼了,便去換衣服。讓我等在外面找明月。後來我等了很久,都沒見到人,便一個人進那邊的廂房,那麼多間,我在外面喊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姑娘的回答!”

八皇妃皺眉,而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彷彿有些膽怯:“嗯,剛纔我看到小侯爺去後面的南廂房裡了。”

八皇妃心中一跳:“哪個小侯爺?”

那個回答的少女卻是周國的賀月姚,她頓了頓:“今日坐在各位皇子中間的小侯爺。”

長公主的兒子!

這一瞬間她只覺得腦袋一暈,而旁邊的二皇妃眼睛卻是一亮,大聲道:“端和郡主在南廂房不見了!快點去找找!”

八皇妃的眼睛一把看向她:“二皇嫂,你這是幹什麼?!”

二皇妃覺得自己的手上那恐怖的斑點也沒那麼恐怖了,她笑道:“幹什麼?找咱們的九妹妹啊。”

她說着身子一轉,帶着衆人往南廂房走去。

二皇妃指揮着侍衛道:“將所有的南廂房都打開!”

“是!”旁邊跟來的侍衛應着,然後分撥開始將所有的房間弄開。

房間一間間被打開,衆人的心提起又落下,眼看就剩下幾間屋子,而這個時候,一個侍衛突然停住,道:“這間屋子被鎖住了!”

二皇妃的眼睛一閃:“給我撞開!”

“慢!”八皇妃上前一步,道,“二皇嫂,這樣不妥,將大家都遣散吧,我留下來就可以了。”

二皇妃的目光掃過身後一片的貴婦,笑道:“你一個人留下來怎麼可以,我們都擔心九妹妹,若真是出了什麼事,還不是讓人傷心嗎?總要讓大家確定了纔好。”

八皇妃心裡拼命的想要說些什麼出來阻止,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如果江蘺真的被那個尉遲鋒給誤了的話,這該怎麼辦?!尉遲鋒的惡性沒人不知道,當年的太子妃被他誤了之後皇帝也能忍下來,換了江蘺,又是怎樣的結果?那麼要讓她一個女子怎樣在世人面前立足?過明天就是她的婚事啊!

那邊二皇妃看到她這般的模樣,冷冷的道:“給我撞開!”

“砰!”的一聲,門板碎裂,二皇妃快步走上前去,嘴角一絲笑來。

清歌猛地扒進門內,只看得魂飛魄散,大哭一聲撲了上去:

“姑娘……”

------題外話------

某吹:九毛,你這樣做真的好麼?真的真的好麼?

九殿:哼。

某吹:你這樣將人騙了你好意思麼?

九殿:好意思。

某吹:……

(好吧,這章是某妹子想看親親,然後我就順着寫下來了)

第9章 成王敗寇1第23章 綵鳳雙飛第31章 會殺了你第20章 阿蘺2第四十三章第11章 成王敗寇3第66章 迷亂之夜第5章 魅生亂夜2第12章 成王敗寇4第9章 成王敗寇1第25章 以誰威脅第20章 情之所起第45章 煉獄九幽2第49章 死亡陷阱2第77章 剖誰之心第33章 但求無悔3第72章 準你殺我第74章 醋意?殺意?1第31章 夜話第37章 傷心城池3第29章 山野苦行第13章 小別新婚第36章 溫柔第22章 帝王之死2第52章 借鋒第20章 阿蘺2第70章 楚茂之死1第16章 柳河風月第69章 有客南來第37章 攜遊第16章 柳河風月第37章 傷心城池3第6章 驚訝之吻第11章 名聲第十八章第19章 送禮第24章 黑暗擁抱第67章 天真麗妃?第66章 迷亂之夜第18章 四面楚歌第55章 意外孤城齊薇篇采薇1第1章 生死茫茫第27章 梅宴2第38章 塵埃落定第2章 所謂炫富1第14章 梨花雪後第11章 棺中人第6章 魅生亂夜3第4章 回生第44章 煉獄九幽1第2章 所謂炫富1第13章 小別新婚第39章 放燈第四十二章第八章第51章 論美第12章 孤城之魂第25章 以誰威脅第29章 梅宴4第1章 生死茫茫第27章 無力告別第39章 溫暖韶光第40章 狼盜包圍第65章 危險逼近第44章 煉獄九幽1第66章 迷亂之夜第83章 黛越之死第55章 意外第11章 名聲第40章 雲起往事第3章 初次相見第56章 子修,夜宴風波第9章 外宿一夜第5章 魅生亂夜2第18章 此心第44章 煉獄九幽1第37章 傷心城池3第30章 來個吻吧?孤城齊薇篇采薇4第5章 魅生亂夜2第18張 死亡城池第66章 一波又起第46章 過渡第33章 最後一晚第27章 梅宴2第49章 死亡陷阱2第25章 包紮第31章 但求無悔1第31章 會殺了你第20章 賞花第80章 風雨前奏第55章 意外第64章 柔情,踏雪馬嘶第29章 江家之秘第7章 清白2第19章 阿蘺1第38章 餛飩第12章 成王敗寇4第25章 皇宮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