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飛飛花 大結局(下)
謝謝謝謝~~正文中我沒有提到的地方和疑問,番外會有…
------題外話------
“阿蘺,我一直在這裡。
江蘺心中的喜悅還未轉換過來,突然間呼吸一窒,細細密密的吻已經落到了她的臉上。
黑暗中一隻手將落下來的女子一把抱住,然後一把將她扣到旁邊的地方,用自己的手托住她的背,免得讓她被硌着。
腳下突然間又是一晃,一個坍塌的地方突然又是一沉,江蘺也隨之陷入進去,孤城一看,急忙過來,然而卻忽然止步,看着天邊一縷晨曦,微微一笑。
她一寸寸扒下去,心中的懼怕也就越來越深。
不要這樣!如果這樣她還不如死了纔好。
“子修!子修!”江蘺大聲的喊着,手足無措,撲在那廢墟中一寸寸的扒着東西,心中惶恐到了極點。
江蘺突然一聲大哭,然後猛地扎入那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廢墟中。
漸漸的,終於徹底的沉寂下去。
於是江蘺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地動山搖中,那坍塌一寸陷下去,最後歸爲沉寂。
她下意識的驚吼一聲,然還有就想縱身往下面跳去,可是卻被孤城緊緊的拉住。
上天是在開玩笑嗎?
江蘺的腦袋被這巨大的變化給衝得懵了過去,明明希望就在眼前!明明上杉修已經死了!明明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阻隔他們!
那傾塌的石流瞬間將楚遇給淹沒。
“子修!”江蘺大驚,她哪裡知道,楚遇已經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江蘺心中驚喜難言,想要回頭去喊楚遇,但是一回頭,才發現楚遇的身子竟然在急急的往下墜去!
只要出了這穹蓋便好,楚遇將江蘺一扔,然後江蘺的身體便破開被孤城一把接住。
那是孤城!
楚遇的身子一個急轉,然後擡起腳,縱橫從那穹蓋中一破,一瞬間光明入目,江蘺看到了一點紫衣。
難道要死在這裡?
巨大的山壁和石塊淹沒而來,然後,穹蓋蓋了下來,幾乎將他們所有的生機隔斷。
一路奔跑,天搖地晃,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炸裂的聲音,那是他們埋在山峰上的炸藥炸開的聲音,石頭石灰全部掉落下來,楚遇將江蘺緊緊的抱在懷中,天昏地暗,只剩下逃跑!
眼見周圍的一切就快淹沒而來,一塊巨大的石頭砸下來,楚遇突然一把將她拉過,然後往上面竄去。
腳底的地方開始突然裂開,頂上的東西稀里嘩啦的撲過來,江蘺只看到風間琉璃和上杉修的身體從上面掉落下去,宛如掉入一個無底的深淵。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頓時,眼淚模糊視野。
頓時,一切天崩地裂。
頓時,一切戛然而止。
這一聲聲怒吼震破耳膜,江蘺突然一狠心,然後拉起了弓箭,對着他,狠狠的射了過去。
“殺我!你要讓我這麼無緣無故的死去!”
江蘺的手在顫抖,大地開始搖晃,她覺得自己被逼到了絕處。
——我還你一命,他年奈何橋再見,我也定問心無愧!
他再吼。
“殺我!”
——殺我!這一生你從來不曾記得我,我也無需你記得!
風間琉璃吼道。
“殺我!”
現在她有活命的機會,楚遇也有。兩個人死在一起也是個好去處,但是還有云雲。而風間琉璃呢?
江蘺退到牆角,看着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弓箭,然後看了看楚遇。
上杉修一掌掌拍下來,想要將風間琉璃給殺死,但是風間琉璃就不放手,他狠命的抓住,然後轉頭對江蘺道:“用旁邊的弓箭!如果我死在上杉修手裡,那就功虧一簣了!”
江蘺的手一緊,只是拼命的搖頭,整個聖殿都開始搖晃起來,江蘺也知道迫在眉睫,可是,她竟然下不了手!
風間琉璃見江蘺後退,卻沒有說話,只能怒道:“你們沒有多久時間了!這個地方一旦坍塌,所有人都活不了!我從來沒想過活着出去!這是我和我師傅之間的恩怨,我的親人全部被他所害,你殺了我,便當幫我!”
但是這讓江蘺如何下手?
他拉住自己,竟然是爲了讓自己的魂魄吞入上杉修的口中?!
江蘺的心中一驚,剛纔上杉修吞食魂魄的時候,她想衝上去,但是那個時候風間琉璃卻拉住了她,而她當時也發現了他的異樣。
風間琉璃笑道:“師傅,你吃下的,是徒兒的半條魂魄。”
江蘺一哆嗦,上杉修冷笑着道:“孽徒,你的性命與我何干?”
風間琉璃看着她,道:“殺了我!他也就死了!”
但是,殺了風間琉璃……
江蘺往後一退,飛快的去看上方的楚遇,但是隻看到那胳膊上有血跡慢慢的滲透出來,他的肩膀被透骨釘釘穿,如何還能支撐多久?
“殺了我!”風間琉璃回過頭對着江蘺吼了一聲。
長劍沒入他的體內,鮮血在瞬間噴射出來,然而他透過這一劍,將上杉修緊緊的抱住。
就在上杉修衝上來的那一剎那,在旁邊的風間琉璃突然一下子撲了上來,然後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住他飛來的一劍。
“誰也走不了!”上杉修大喝一聲,然後向着江蘺衝了過來,顯然這個時候,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將她給殺死。
不可能。
這個時候叫她離去?
“我不走!”江蘺看着他。
“快走阿蘺!”楚遇喊道。
楚遇急忙將自己的手一收,然衝上去,以單手之力,托起那快要墜落下來的天頂。
而坍塌的地方,正對着江蘺,一旦落下來,她必定最先受到傷害。
這個地方,快要坍塌了!
那是一塊雕刻精美的壁畫,是溼婆之舞,交織着鬼魅着凌厲着,在上杉修的袖子去過的剎那,“咔嚓”極爲輕的一聲,然後,地面也搖晃了一下,石灰牆壁開始紛紛搖落。
而後,他的袖子,飛上了頭頂。
廣袖過處,風雲千端,牆壁摧毀,機關命盤皆爲屠戮。
寬廣的衣服瞬間覆蓋而來,彷彿突然間的清風過境,但是那袖子裡卻繃着凌厲的刀刃,他冷笑道:“你一生所求,不過也是爲了一個女人,我那徒兒是什麼心機,難道我真的沒有提防?阿俏一死,這個聖殿所有機關再塑,你們要爲她陪葬!”
提到阿俏,上杉修的面容突變,他冷笑起來:“我說過,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楚遇道:“上杉尊主說笑了,若非你還有阿俏這個死穴,我們又如何動得了你?”
那兩道影子依然膠着在一起,上杉修的聲音透過交織的網傳了過來:“好一個苦肉計!我沒想到我竟然被你們這些後生給騙了!”
江蘺張開嘴,但是面對他卻無話可說,只能轉了轉自己的腦袋。
她的目光看向風間琉璃,卻見風間琉璃也正在看向她,不過那目光或深或淺,滑過來滾過去卻讓她忽然覺得心酸至極。
剛纔在衝擊之下,她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一切,只恍惚的聽到什麼“償還”,可是,他們又哪裡來得淵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遇說在無名城的時候風間琉璃就在他裡面放了一點這縷魂魄?風間琉璃爲何要幫他們?
上杉修冷笑一聲,於是也隨之殺了過來,頓時,兩條影子交織在一起,江蘺只看到那絢麗的影子交錯,然後騰飛,像是瞬間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她的心不由提了起來,這裡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劍如雨,在瞬間騰飛而起,細密的落下來,劍劍戳入骨髓。
“很抱歉,在下恰巧這麼認爲。”
“你認爲你殺得了我?”
“那是你徒兒所做,當年在無名城的時候,他便種下了這縷魂魄,但是究竟是誰的,在下又怎能知道?”
“魂魄是怎麼回事?!”
楚遇說完,將手中的劍微微一起,突然間橫飛而起,手中的劍化爲烽火萬千,然後直直的壓下去。
楚遇將手中的長劍微微一抹,道:“魂魄嗎?難道上杉尊主已經忘了,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死去的人哪有什麼魂魄?”
上杉修還在震驚的看着他:“你……你!”
他說着看向上杉修,然後微微笑了:“上杉尊主。”
楚遇的身影一轉,然後從旁邊切了過去,然後,就那麼眼睜睜的,從他的旁邊,將江蘺給帶了過去,然後,將她按入自己的懷中,江蘺失聲的牽着他的衣袖,千言萬語凝結在口中,她的手摸到他的身後,卻發現絲絲血跡滲透出來,她突然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楚遇的手緊緊的抱住她,低語道:“我說過的,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那劍一路縱橫而來,像是劈開了一道黑暗,他的袖子一拂,然後將風間琉璃給帶了起來,道:“多謝。”
那一道白影的目光看着她,彷彿隔着萬水千山,卻依舊掩蓋不了那深深的溫暖憐惜。
這一聲到底含着幾多悲喜?
“子修!”
一道白影突然從暗處衝了出來,於此同時,一道劍光隔着千里路遙,然後穿了過來。
就在那把劍快要觸及到江蘺的時候,他猛地回頭!
江蘺對着上杉修冷冷的一笑。
周圍的聲音突然被割碎,隨着這冰層片片碎裂,那凌厲的劍氣恍若浩蕩長秋,摧枯拉朽一般襲來。
上杉修看着江蘺,然後從旁邊撿起一把劍,突然間一揮,對着江蘺俯衝而來。
風間琉璃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了,只覺得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在隨着自己遠去,這一世,原來,不過如此,爲什麼要記起來呢?
上杉修冷冷的看了風間琉璃一眼,冷笑道:“她最終還是沒記得過你。”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了!他怎麼能不在了呢!
她想起幾年前在東支的那個洞中,那留在肩上的猙獰的而又消失的疤痕,原來是這樣嗎?她在人世間那般走過,而他就在那裡看着她?直到這一世的峰迴路轉?
她深深的喘息,卻發現所有的情緒累積在那裡,無路可走。
子修……
又是誰一刀刀接受着心之凌遲,最終願意以性命爲交託,只爲了換取一個機會?
是誰跪在那裡?是誰的血肉之軀被釘在那鎖在的石柱下,在渾渾噩噩的世間等了那麼久?
那些混亂的景象一個個蹦出來,只是單薄的一些畫面而已,但是那種忽然涌上來的悲傷卻足以將所有的防備衝得決堤!
江蘺卻覺得心都是攪在一起。
風間琉璃看着她陡然間睜大的眼,有大顆大顆的淚水洶涌的流下來,他笑了起來:“前生,我對不起你。這一世,便當全償還了。爲什麼,你要先遇上楚遇?阿蘺,如果有來生,我不會讓他先於我出現在你的面前。”
她的腳一軟,頓時跪倒在地。
那隻手狠狠的按在江蘺的額頭上,那一瞬間,一種醍醐的感覺瞬間侵襲而來,像是從腦袋裡活生生塞進了一塊,有些景象模模糊糊的衝過來,控制不住。
爲什麼要封印我的記憶呢?
上杉修一隻手突然一擡,“咔嚓”一聲,風間琉璃雙臂頓時被折斷,鮮血已經完全將他的衣服給染紅了,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是每一次用力都讓他的身體流出更多的鮮血,他跪在地上,聲音像是破碎的風聲:“師傅,你告訴徒兒,想要活着,就要殺死所有的人,那些擋在你面前的所有人,但是,我卻殺了我自己。師傅,你爲什麼要封印我的記憶呢?”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上杉修給撞倒,上杉修的身子一閃,他猛地撞到了旁邊的牀上。
他說着伸手,突然按上了江蘺的額頭,他的手剛剛一按上,突然一道身影就撞了過來。
他說得特平靜,但是那種平靜之下卻醞釀着瘋狂,他一伸手,突然冷冷的笑了起來:“有些東西,你還是知道的好。包括,我那乖徒兒。我沒有想到,他終究還是背叛了我。”
江蘺的身體被風間琉璃點了穴道,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看着他走近,上杉修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道:“你毀了所有的東西。”
那聲音刺破江蘺的耳膜,她就那樣看着風間琉璃的身體萎頓下去,然後趴在地面,鮮血順着他的身體一片片染透,上杉修一腳將地下氣息奄奄的身體踹開,然後逼向江蘺。
江蘺的心裡卻翻起的滔天浪潮,他幹什麼?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果然,當那匕首徹底插入那個女子的天靈蓋的時候,上杉修的眼睛徹底的紅了,然後那些氣息突然間鋪天蓋地的罩下來,“咔嚓”一聲,隔得那麼遠,江蘺也聽到風間琉璃被劈斷的肋骨,那樣的分明。
傷害她比直接傷害上杉修還來得厲害。
每個人都有死穴,而上杉修的死穴,毫無疑問,就是懷中的女子。
然而風間琉璃的刀刃看似在刺向他,但是在上杉修抵擋的剎那,藏在袖中的另一隻手卻倒鉤而起,然後“嘙”的一聲刺向他懷中的女子!
但是上杉修的武功如何之高,即使在心神震盪之下,仍然幾塊的反應過來,伸手去擋!
這個變化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他的手上泛起一股股青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風間琉璃跪着的身體突然間一個縱橫,然後,一把蓄勢待發的匕首直直向上杉修給插了過去!
他幾乎是暴怒的看向風間琉璃,一字字問道:“你怎麼知道?”
剛纔的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所有的心神都被懷中的女子給擾亂了,但是他的思緒如何的縝密,這樣一過,便瞬間明白。
他的目光一閃,突然間冷冷的看向風間琉璃:“誰給她的鎖?”
上杉修那雪白的發正在慢慢的變得灰白,然後由灰白轉向烏黑,他的眼睛一瞬間變成了紫色,怒道:“放她一命?誰來救阿俏一命?我所有的所有,都被這個女人給毀了!”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將伸手點上江蘺的穴道,然後一把將她扔到其他的地方,然後突然間跪到上杉修的面前,道:“師傅,請你放她一命。”
風間琉璃怔怔的看着她,突然間嘴角扯了一下:“你早就讓我生不如死。”
風間琉璃的臉緊緊的繃着,江蘺冷笑道:“風間琉璃,你放心,我若死,也會讓你生不如死。”
而在這個時候,上杉修已經將那縷淡色的魂魄給吞了下去,江蘺恨不得將眼前的這兩個人給一刀劈了去,那些狂躁和暴怒衝擊上心頭,她的眼如刀鋒,一刃刃戳向他。
上杉修將那縷魂魄拿起來,然後就往自己的手口中吞去,江蘺大驚,擡腳就向風間琉璃踹了過去,風間琉璃握着她的手已經是一片冷汗,但是那張臉依然平靜的看向她,手中的力道絲毫不減。
“別動!”他一字字咬着,像是用盡所有的力氣。
她憤怒的想要回頭,卻看見風間琉璃的面容微微的模糊,冷汗沿着他的額頭一滴滴落下來,胸膛的鮮血更是如雨涌落。
他說着將那縷淡色的魂魄一扯,那條淡色的光芒像是一條蛇一般的扭動起來,彷彿在痛苦的掙扎着,江蘺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種極致的痛苦,她的聲音發出朦朧的嗚咽,她想要衝上去,但是卻被風間琉璃一把扼住:“別動!”
那縷淡色的光一寸寸纏繞在他的指尖,他的目光看向江蘺,冷漠中閃爍着狠厲的光芒,他將那具腐骨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裡,一步步向江蘺逼來:“我沒能得到的,你們也永遠得不到。”
然而就在兩人膠着的時候,上杉修突然轉過身來,此時他的懷裡已經抱着那具腐骨,眼睛發狂一樣的紅着,那張聖潔無雙的容顏像是被刀片割裂,猙獰的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所有的傷心都堵在這裡,任何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風間琉璃的眼睛像是被火燒了一樣,他張了張嘴,看向江蘺,嘴脣動了動,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手緊緊箍住她的手腕,彷彿要捏碎了一般,江蘺根本無暇去思考他那瞬變的態度,道:“楚遇的魂魄在那兒,你叫我如何走?”
風間琉璃一看,強忍着全身上下撕裂的痛楚,衝上來將她的手一拉,道:“你還不走!”
江蘺想要跟着回頭,只看到那女子的身體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快速的腐爛掉。
那身影撲了上來,江蘺心中一震,難道就要死在這裡?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上杉修並未衝向她,反而奔向了那個女子。
然後,她第一次聽到上杉修發狂的聲音:“我殺了你!”
“咔嚓”一聲,那黑色的晶石瞬間被砸得四分五裂!
她認爲自己的身體立馬就會碎裂成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全身上下,那種壓力突然一輕,消失的一乾二淨,她的手抓住黑色晶石,一把抓起旁邊一個還在燃燒着的黑色小鼎,然後猛地砸了下去。
上杉修的一掌落到她身上。
江蘺認爲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被碾壓,有鮮血從她的喉嚨裡涌上來,但是她依然躲也沒有躲,一把抓住那塊黑色的晶石。
上杉修是什麼人,他的一掌下去哪裡還有江蘺的命在?
她的目光立馬轉向那黑色的晶石,想要衝上去,但是剛剛一動,上杉修已經飛快的襲了過來,空氣裡所有的聲音都被攪合在一起。
但是,她怎麼能走?而且還是一個人走。
鮮血沿着他的衣服暈染開來,觸目驚心。
江蘺心中詫異至極,看着那雙眼睛,似乎有千言萬語,似曾相識。
還不快走!
上杉修一掌揮下去,風間琉璃沒有躲,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掌,然後對着江蘺道:“還不快走!”
“蹦”的一聲,那顆黑色的晶石卻沒有絲毫的損壞,反而彈跳起來,然後滾入其他的地方。
“啪”的一聲,江蘺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那顆黑色的晶石給摔了下去。
上杉修反手一揮,微微驚怒的看着後面那人,道:“你這個孽徒!”
但是就在這迎接死亡的時候,一道劍光突然間刺過來,一把阻止住上杉修想要上前的手,一道聲音也隨之傳入江蘺的耳朵:“摔碎了它!”
破空之聲突然傳來,所到之處,幾乎所有的東西都爲之碎裂,那種聲音壓得她喘息不過來,江蘺幾乎聽到自己的骨頭髮出碎裂的聲音。
那是上杉修的聲音,江蘺一聽,手急忙的一伸,然後將那顆水晶石給拽了下來!
不準碰!
但是還沒接觸,便聽到一聲震怒:“不準碰!”
江蘺顫抖着就想要握上去。
江蘺慢慢的走過去,卻見到放在她心口的一顆黑色的水晶石正在慢慢的變紅。
她的心瞬間跳了起來,楚遇死了之後她才能活……
眼前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躺着的女子,江蘺心裡些微明白,這恐怕就是那位上杉修的妻子。
江蘺一下子竄了進去。
鐵門瞬間被打開。
江蘺看着那鎖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簪子,然後心裡陡然一驚,將那簪子給遞了進去。
江蘺心中微微驚訝,但是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經落到了底,而眼前赫然有一扇巨大的鐵門,緊緊的鎖着。
那是風間琉璃的手……
黑暗中一隻手突然間伸了過來將她緊緊的抓住,江蘺還沒有反應過來,鬢間上的簪子突然被抽了出來,然後塞入她的手中。
她的身子剛剛一動,腳底下突然一空,緊接着眼前天翻地覆。
楚遇的身子終於徹底的癱軟下去。
上杉修突然將那縷光徹底的抽了出來,江蘺心裡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樣,猛地撲了過去:“不要!”
江蘺不說話,只是看着那薄薄的一縷光,心提上了嗓子眼。
一瞬間,“咔嚓”的聲音再次傳來,上杉修的目光冷冷的看來:“你做了什麼?”
她下意識的想起楚遇給她扣鈕釦,這個瞬間,心裡突然就有了無邊的希望,她伸手,然後按下了第三個和第七個。
他說着手一甩,將江蘺給甩了出去,“砰”的一聲,江蘺落到了玉臺上,江蘺被摔得有瞬間的頭暈眼花,但是她的手突然觸手冰冷,卻不同於那種冰層的東西,她睜開眼,卻發現手擱在地面,上面是北斗七星的點,一個個凸起來。
上杉修的眉眼突然凌厲的一閃,一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冷的道:“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江蘺又驚又怒:“阿俏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若是等她知道你做了什麼之後,你還能幹什麼?!”
他,竟然要吃楚遇的魂魄!
上杉修慢慢的道:“楚遇這孩子的魂魄不錯,一旦入我體內,自當再增百多年的性命,令我能和我的阿俏在一起。”
“你幹什麼?!”江蘺驚恐的喊道。
那樣淡色的光,卻晃得江蘺什麼都看不清,她只覺得每分每寸都是乾澀的,那樣痛苦的擠壓下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撲上去,但是上杉修卻將她輕而易舉的一揮。
那絲光芒像是絲絃一般的從楚遇的身體裡慢慢的抽出來,每一分的抽出,江蘺便看到楚遇的筋骨一寸寸軟下去,然而更惶恐的,而是隨着那淡色的光抽出來,一種極致的惶恐逼上她的心頭。
上杉修的手卻擡了起來,然後慢慢的點上他的額角,一抹淡色的光從他的手中慢慢的出現。
江蘺站立在那裡,忽然間覺得這或許也就是一個幻象,如果不是幻象,她的子修怎麼可以如此簡單的就死去?
那慘白中泛着死青的容色,那無力的垂下來的手臂,那被透骨釘穿透而露出的森然的白骨。
血,那蜿蜒而來的血,就這樣一點點蔓延着燒上自己的眼角,她覺得心跳停止了,然後,她看到了楚遇。
她看見前方的三炷香,和那鏡中的場景一模一樣,她的目光不敢再移動,可是那份心痛卻依然凝結在那裡,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撐在旁邊,藉此來穩住自己的身體。
江蘺穩了穩心神,然後跟了上去,剛剛走了幾步,腳頓時像是踩在泥濘中一樣,拔不出來。
江蘺的心沉沉的說不出話來,而上杉修卻不管她,自顧自的往前走。
上杉修笑着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永遠不知道要來的好些。”
“你什麼意思?”江蘺驚訝的看向他。
風間琉璃沉默的站在一旁,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東西,上杉修道:“你還在惦記那個叫楚遇的小子,放心,我總有辦法讓你忘記,反正你也不知道忘記他多少次了。”
江蘺使勁的將自己的手從風間琉璃手中抽出來,冷冷的道:“毋寧死。”
上杉修繼續淡淡的道:“我看我徒兒對你有些意思,你們兩個倒是可以在一起。也便是全了一份心願。”
江蘺的心在他掃來的時候陡然一驚,但是卻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因爲在她看來,他們從來沒有將對方看做是有血緣關係的人。
上杉修突然停住,然後回過頭來看了江蘺和風間琉璃一眼,目光從他們握住的手上掃過,道:“說起來,你還算我的曾孫女。”
冰冷的雪色在眼前鋪展開來,江蘺的心忽然跳了起來,她走過那長長的甬道,看着眼前上杉修的背影,手中的長劍動了動,但是剛剛一擡手,便被風間琉璃一把握住。
江蘺跟在他後面,風間琉璃看也沒有看她,也隨之跟在後面。
上杉修看了她一眼,然後站了起來,道:“隨我來。”
江蘺的手顫抖了一下,道:“請上杉尊主帶我去,不知道可不可以?”
上杉修站了起來,道:“你若要見,便去見吧。”
江蘺壓着自己的聲音,道:“便只是一堆白骨,我也要去見他。”
江蘺立馬冷冷的轉向他,手中的長劍忍了許久,方纔忍着不揮過去。
風間琉璃笑了起來,道:“你以爲那只是鏡中的幻像?那倒映出來的,是最後的結果。”
江蘺微微一退,道:“不可能!”
上杉修冷冷的道:“其人已死,見之何用?”
江蘺看着他,道:“上杉尊主,請您讓我見楚遇一眼,如何?”
江蘺的心裡微微一跳,自己根本沒有絲毫的耽擱,風間琉璃有孤城阻擾,怎麼着也不會這麼快,那麼,剛纔的那個人不是風間琉璃?可是那赤霞卻依然在自己的袖中。
而在他的身邊,站着風間琉璃。
她踏入的剎那,一種莫名的情感襲擊而來,她有些愣愣的捂上自己的心口,然後,目光隨之輾轉,她看到了坐在高臺上的上杉修。
殿內燈火通明。
但是都已經不重要了,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然後走了進去。
是從此之後的天人永隔?
是送上自己的性命?
是看到楚遇的屍體?
一旦進去會是什麼?
江蘺看到裡面有絢爛的光芒,一種極致的悲傷突然涌上心頭。
在她幾乎認爲裡面不會有聲音出現的時候,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
裡面有長久的沉默。
地面的冷意一層層襲來,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場相逢,當日自己在皇宮外等着的時候,那樣孤獨的等着的時候,不就是迎來了他的出現嗎?
她不去想這個人和她的淵源,一個人一旦有了執念,除了執念之外所有的感情都不值一提。
“江蘺,望上杉尊主讓我見楚遇一面。”
門緊閉着,然而有晨鐘暮鼓慢慢的敲了起來,江蘺的心裡靜了下來,她看着那緊閉的大門,然後跪了下來。
她下了決心,然後繼續向前,寒氣一層層的透過來,她繼續摸索着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色陡然一轉,一瞬間雪花覆蓋,茫茫之白,放眼看去,一座宮殿在寒冷中佇立着,那飛檐之上卻似乎有萬重彩霞,花色沿着層層疊疊的覆蓋上去,彷彿神境。
她等了一會兒,卻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彷彿剛纔那深切的呼喚只是一個浮華不驚的夢,她想起孤城的話,會不會又是一個幻象?
“子修!你在哪裡?”她深深的呼喊着,但是所有的聲音都被壓下去,她的心瞬間沒來由慌張了起來。
“子修!”江蘺喊出了聲,但是她的聲音瞬間被淹沒了下去,江蘺不敢再走,那個聲音太過清晰,只是他的。
江蘺的心抖了抖,這不是他的聲音嗎?
“阿蘺……”
江蘺穿過西邊,心中似乎還剛纔的幻境之中,雖然是幻像,但是想起原來夢裡的場景,卻愈發的覺得不安,黑暗中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江蘺接過劍,然後迅速的往西邊奔跑去,風間琉璃的眼睛凌厲的一揚,想要去攔住江蘺的手被孤城給奪了過去。
江蘺猛地回過神來,孤城將手中的長劍扔了過來,道:“快走!向西!”
“那是幻像!”孤城的聲音突然傳來,一塊石子突然砸了過來,然後“咔嚓”一聲,那面鏡子突然碎裂開來。
“砰!”
一剎那,她將手中的匕首舉了起來,然後往自己的心口插了下去。
他說過等他回來替她挽發,可是,他都沒有了,她等了這麼久。
他都沒有了,她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意義?
這兩個字翻來覆去,在心裡面浮起來。
子修,子修……
江蘺被這四個字折磨着,有些東西像是滿滿當當的溢出來,她摩挲着刀。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她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風間琉璃突然將赤霞遞到了她的眼前,道:“他已經死了,你現在還留在這裡幹什麼?你們難道沒有過同生共死的想法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江蘺的心裡卻還是翻天覆地,只見那面鏡子慢慢的轉變,有鮮血在冰層下蜿蜒凝固,恰如夢中的場景,她的心猛地縮緊,然後,她看見了躺在地上的人,那些血是從他的肩膀上流下來的,那些巨大的傷口,翻卷起來露出白骨。
“這其中三炷香,已經燃盡了的是楚遇的,另一炷熄滅的是你的,而正在燃燒的,是師傅要救得人的。當然,你也可以不相信,因爲當時師傅說了一句話,只有他的燃燒盡,你的才能保存下來。”
鏡子裡什麼出現三炷香,其中兩柱香已經熄滅,一炷香是燃燒到了盡頭,另一炷香卻是剛剛點燃個頭就熄滅了。還剩着一炷香,正在慢慢的燃燒。
他說着閃開了身子,然後指了指,江蘺順着他的目光一看,便看見了那面巨大的鏡子,江蘺忍下心中的煩躁,然後走了過去。
風間琉璃突然笑了起來,道:“你不信,你便去看看。”
江蘺道:“他從來沒有騙過我。”
“你不相信我?”風間琉璃挑了挑眉,但是瞬間就笑得更加的瘋狂,“那你相信誰?是楚遇嗎?可笑的是他一次次騙了你。”
江蘺被這句話震得一晃,但是依然固執的搖了搖頭:“我不會相信你。”
“你找的人,已經死了。”風間琉璃好整以暇的吹了吹指甲,看着那薄如蟬翼的刀片,笑得滿不在乎,“他看到你這把匕首就放棄了全部的抵抗。”
她站在那裡,打量着眼前的這個石洞,裡面只有一站暈黃的燈光,周圍都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但是旁邊有一面巨大的銅鏡,將燭火反射出來,倒顯得寬敞些。
江蘺的腳步一頓,下意識的就想要離開,但是剛剛退一步,便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想要躲開風間琉璃簡直是癡人說夢,而看風間琉璃這個樣子,就像是在故意等着她的。
風間琉璃坐在燈下,託着腮,手裡撥弄着一把匕首,正是她的赤霞。
孤城說了句,江蘺立馬往西邊衝去,眼前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靠直覺,她跌跌撞撞跑了一會兒,突然間有亮光傳來,她向着亮光處奔跑過去,卻發現那裡坐着一個人。
“快點往西邊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風聲破空聲突然間衝來,江蘺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孤城一把將她拉開,然後“叮”的一聲彈指在那刀刃上。
眼前卻是黑漆漆的一片,江蘺摸索了幾步,卻突然感覺到不對。
江蘺緊跟其後。
他伸手使勁的一按,“咔嚓嚓”一聲,眼前的石壁突然裂開了一條小縫,孤城看了一眼,然後擡腳邁入。
孤城的手繼續慢慢的下移,突然按住了一塊地方,道:“有機關。”
梵文?
江蘺也伸手觸摸上去,發現原本光滑的石壁竟然有細密的隱隱約約的字跡,孤城道:“這是梵文。”
江蘺看着眼前的情景,伸手抹了抹眼前被冰層蓋住的石壁,微微一停。
江蘺他們不知道,這座孤峰可以稱得上是一座機關城,所有的來路都可以切斷,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
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
但是越往上走,兩人便發現上面和他們原來記憶裡的地方竟然完全不一樣,一片白茫茫的雪覆蓋了整片地方,孤峰絕,竟然沒有路。
孤城和江蘺來到那孤峰下面,然後往上面走去,寒氣順着手指間慢慢的傳來,越往上走,那種寒氣就愈發的清晰,江蘺的手腳幾乎都僵住了。
“嗯。”云云說了聲。
江蘺的心一下子軟了,她蹲下來抱着他,那淡淡的梅香縈繞在鼻尖,彷彿有了力氣,她微微笑了笑,道:“等孃親。”
云云走過去拉了拉江蘺的手,道:“孃親不哭。”
江蘺看着他們,微微偏轉開自己的頭。
孤城笑着點了點頭。
孤城的那雙眼睛看過來,齊薇只覺得心都疼了起來,她忽然想起以前那個時候他就是這樣看着自己,她道:“你會安全的回來吧?”
孤城沉默了下去,道:“齊薇,等着我們。不要跟來,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解釋。”
齊薇立馬道:“爲什麼阿蘺能去我卻不能去?”
江蘺心裡雖然着急,但是也知道現在貿然上去也沒有用,孤城分析了之後,道:“我去查探了一番,現在那座山峰幾乎算是空了,並沒有守衛。這幾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現在我們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現在這個時候,把兩個小孩子留在這裡最好,人多了去也沒有用,我和你前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其他人守在這裡。”
子修,你現在怎麼樣?
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細想了,她看着那皚皚的孤峰,心中一緊。
他想告訴自己什麼呢?當時衣服上,不僅僅是第三顆和第七顆鈕釦,便是第六顆也是這樣,楚遇是斷不會這樣粗心的,所以其中定然有深意,但是深意是什麼?
江蘺只覺得更加的不安,她想起楚遇臨別的動作,當時他的手指重新扣了扣自己第三顆和第七顆鈕釦。
江蘺捂住心口,閉着眼睛想要去查探一番,但是卻發現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氾濫開,但是片刻之後又消失殆盡。
孤城道:“楚遇讓我給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你給我吃了什麼?”江蘺道。
這動作快如閃電,等到江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東西已經消失進喉嚨中。
她的話還沒說完,孤城的手突然一扣,江蘺的腦袋有片刻的眩暈,但是就在這眩暈的時間,孤城飛快的從自己的懷中掏出那塊血紅色的小小的石頭,然後捏碎了一把扔到江蘺的口中。
江蘺的腦袋一片亂:“你叫我怎麼安心去休息?!上杉修是什麼樣的人,他一心一意要他的性命!現在有什麼時間……”
這四個字沉沉的落到江蘺的耳朵裡,她只覺得心裡又酸又痛,她想也不想的就想衝過去,但是卻被孤城一把拉住,他的手隔着衣袖輕輕的抓住她的手,眉毛微微皺了皺,道:“就算要去找人,也要先找好路徑,休息一下。”
沒有出來。
孤城道:“我走得時候他沒有出來。”
江蘺看着孤城問道:“子修是不是還在裡面?”
齊薇點了點頭。
江蘺道:“那麼你的意思是,現在連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日子?”
齊薇看了孤城一眼,道:“阿蘺,現在八月八日之後,孤城將卷卷和云云帶下來之後,這裡的一切就都變了。我們當時沒有辦法,只能從船上逃下來躲到地底下,這才倖免於難。然後等我們醒來,就已經是現在。”
江蘺怔怔的點了點頭:“嗯,我聽你說。”
孤城沒有說話,齊薇的嘴角動了動,然後道:“阿蘺,你聽我們說。”
“孃親——”云云喊了聲,然後一把撲進江蘺的懷裡,江蘺將他抱住,手拽着他身上那件衣服,心裡沉浮的看不清楚,她的目光往後面掃了掃,卻沒有發現想要看到的那個人,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微微顫抖的看着孤城和齊薇他們,問道:“他呢?”
從地面走出來正是孤城齊薇樓西月蘇柳等人,齊薇的手裡抱着卷卷,而孤城的手中抱着云云,卷卷似乎睡了過去,云云卻還睜着眼睛,他的身上圍着一件白衣,不是楚遇的又是誰的?
“孤城?齊薇?”江蘺訝異的喊出聲來。
江蘺下意識的就想去摸自己的匕首,但是摸到懷裡的時候才發現赤霞竟然不見了,但是那地面的人已經破土而出。
江蘺的心裡奇怪,她的目光一掃,突然聽到“咔嚓”的一聲,她急忙順着那聲音發出的地方一看,卻見是旁邊的一塊土地,那土地上面被凍了一層薄冰,因爲下面有什麼東西要震動,便發出了聲響。
怎麼會有雪?
這朗月的天氣,外面是颯颯的風聲,帶着夏日裡未退的熱氣,但是眼前的這片土地,卻彷彿在另一個世界,沒有人聲,也似乎沒有人,只能看見那聳入黑暗天際的一刃孤峰,但是那孤峰頂上竟然有起了一層雪白。
但是現在的東夷外面的啓明海竟然沒有絲毫的波浪,心裡的不安越發的強烈,船像是被無數人拖着急速的向前,漸漸的東夷的面貌終於徹底的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她幾乎不敢想下去,急忙去船舵那裡,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這艘船掉了個頭,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憑藉着這個來判別方向,幸好今夜的風比較大,她的方向正好順風,不一會兒就看見東夷的國土出現在眼前。
最後不是風間琉璃嗎?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齊薇,孤城,還有樓西月他們呢?
心裡的寒意一陣陣涌上來,她艱難的不去想夢中的場景和這樣奇異的月亮。
圓月?八月八怎麼可能有這樣亮而圓的月亮?!
整艘大船竟然沒有一個人,空蕩蕩的吞噬着一切的寂靜,她的心裡堵得慌,看着那般的月亮,那些念頭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她爲什麼會在船上?!
船?海上?
一輪明月掛在天上,碧波千里,海浪潮聲,聲聲入耳。
身子搖晃了一下,她的心“咯噔”一下,然後跌跌撞撞的從牀上起來,一把掀開了門。
一盞暈黃的燈在眼前搖搖晃晃,江蘺的記憶慢慢的迴歸,最後的影像停留在風間琉璃劈向自己的手上。
江蘺猛地睜開眼,夢裡猙獰的景象依然歷歷在目,那蜿蜒的鮮血順着石階流下來。
“子修!”
——
“嗤——”的一聲,一炷香終於徹底的熄滅。
上杉修的目光看向那一炷香。
宛如沉寂。
上杉修擡手放到他的肩上,楚遇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皮努力的想要睜開,但是那被汗水沾溼的長睫毛拼命的顫抖了起來,到了最後,最終沉靜下來,閉上了眼。
到了最後,大約苦難已經不重要,記得都是那些入骨的溫暖。
他大概已經記不得了,他道:“忘了。”
有多少年?有多少個春秋?有多少次的煎熬?
楚遇笑了笑,沉默了下來,卻是任何的話都沒有說。
“當年你一個人被釘在這裡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上杉修突然問道。
上杉修突然伸手,然後輕輕的撥動了一下那透骨釘,楚遇的身子一顫,一瞬間血流得更急,單薄的衣衫瞬間被溼透得乾乾淨淨。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說話,但是即使扯嘴角這個動作,也牽動身上最脆弱的那根神經,然後,痛入骨髓,他穩了穩,然後擡起自己的頭來,頭上的冷汗已經將頭髮溼透,但是那嘴角的笑意卻依然在,聲音雖然小,但是卻依舊保持着一貫的優雅清楚:“在下不知道。”
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問他,活多久?
“你還能活多久?”
他的腦袋似乎已經混沌,頭無力的垂下,鮮血片片成冰,露出翻卷的皮肉,他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血色,死寂和蒼白覆蓋上來,若非那因爲劇痛而擰起的青筋,幾乎看不出絲毫活着的氣息。
有凌厲的風從長門外吹來,只有單薄的衣襟在身上被凍成一片,被透骨釘釘着的人突然動了一動,那本來凝固的傷口突然間迸裂開來,然後,鮮血洶涌的流下來,楚遇低着頭,只有額頭上的青筋翻滾上來,額頭上的冷汗“簌簌簌”的落下來,落到地面就便凝結成珠。
透骨釘依然在。
冰下,鮮血綻放如花。
整個聖殿都陷入了冰冷中,寒氣沿着玉階一直蔓延而來,一直蔓延進生滿綠鏽的青銅燭臺,蔓延到三足雙耳鏤花青銅鼎,蔓延到刻滿繁複文字的銅壁上,漸漸凝結成了冰。
這三千紅塵軟丈何在?
離恨天,三清地,浮屠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