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侯定安1

那人卻彷彿被江蘺這樣的容色看呆了些。

往日的少女固然清麗,但那也僅僅止於別緻。但是現在那一眼,眉角清冷中瀲灩橫生,英氣與傲氣兼存,彷彿從水裡撈出的美玉,溫潤澄華中折射着光。

經雪更清,遇霜尤豔。

他心中竟然涌起無盡的後悔之意,當日竟然不能得手。

他對於女色並不大上心,可是現在這般,卻轟鳴有些東西在腦海中灌着,掙脫不得,如果原來不曾接觸過還好,可惜偏偏接觸了失去了,到了現在遠遠瞧着成爲一道風韻,那心底實在不甘。

而人的魔性大概也就在此。

他正這般看着江蘺,突然一隻腳狠狠的踹上來,他未曾反應,臉上已經狠狠的捱了一腳,頓時將他的酒給醒了大半,頓時一聲怒吼:“放開老子!”

江蘺卻邁步走了進去,對着明月道:“給將軍上座。”

那小二在旁邊膽顫心驚的立着,瞧着江蘺這模樣也不是個好惹的,但是卻也看得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南國不比楚國風氣開放,這般的行徑在貴族乃至於平民百姓間都算是大膽妄爲的,可是偏偏江蘺的模樣就不像是大膽妄爲的,所以那小二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詫異的看着江蘺。

這將軍是皇后的子侄,姓孫名威的,戰場上有些能力,所以在別的地方出格一些倒也沒人在意。可是現在這飛揚跋扈的將軍被一個小丫頭這般的懲治,那面子上,也是無光的。

江蘺對着那小二微笑道:“煩請小二哥被一個雅間。”

那小二看着江蘺如此淡然溫和的笑意,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一剎那都不去管這孫威如何,只忙忙的在前面引路。

而他將江蘺引到了雅間,轉過身來的時候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她身後的那個小丫頭,竟然順手就將孫威那高大的身軀給提了起來,彷彿掂量着一隻小雞一般,輕若無物。

他頓時覺得自己還是少惹爲妙,於是吶吶的道:“您先歇着,小的出去,出去。”

他戰戰兢兢的奔過去,眼角經過的時候微微一瞥,就發現孫威一雙眼睛目眥欲裂,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他心思活絡,真是害怕這事給鬧大,那麼他這家酒樓也就開不下去了。這般思量着,便想悄悄去搬救兵來。

孫威的確是給上座的,只不過是腦袋先落座。一張臉被摔在凳子上,半身動彈不得,只能將目眥欲裂的目光狠狠的給江蘺看。

對付惡人只有用惡人的法子,江蘺端起桌上的嫩芽茶,撥了撥,對着明月道:“將他的嘴給堵了甩一邊去吧,你過來和我同坐。”

明月點了點頭,順手扯了旁邊供客人洗手用的帕子,然後解了他的穴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唔!”

在這個空隙他掙扎着吼了一句,剛剛吼完便被明月給堵住了嘴,然後毫不留情的甩到了一邊,“砰”的一聲,摔了個結結實實。

而就在這個時候,雅間的門倒是響了一兩聲,明月將門打開,卻是呆了一小下,然後道:“樓公子。”

樓西月笑嘻嘻的倚在門口,對着明月道:“丫頭武功不錯。”

明月讓開,樓西月便走了進來,對着江蘺喊道:“嫂子。”

江蘺點了點頭,目光便往後面一瞟,但是心底裡也確實知道楚遇現在還在楚國的,但是還是忍不住。

樓西月道:“殿下在楚國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可以來見嫂子了。”

這兩個“馬上”倒讓江蘺覺出不好意思來,她含糊的“嗯”了一聲,然後問道:“你來幹什麼?”

樓西月眼睛彎了彎,卻不回答,反而轉身看着那個豎起耳朵聽他們話的孫威,然後一下子蹲到他面前,像是在撥弄一隻豬一樣扯着他的腦袋看了看,嫌惡的道:“一個蠢貨,也敢來打我家嫂子的心思,當真是嫌命長了吧,小爺覺得你還是去高處開闊開闊見識,免得污了我嫂子的眼睛。一堆臭氣。”

樓西月的嘴巴向來不饒人,便是在端正的人,拿到他眼底來瞅都能挑出十分的錯誤來,況且是孫威。

他扯下他塞在嘴裡的東西,那孫威怒吼道:“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樓西月“嗤”的一笑,拍拍他的臉,道:“孫子,接着罵。”

他說着眼睛一轉,然後“刷”的一聲扯了雅間的隔簾,然後順手拿起旁邊的筆墨,戳上了幾個字。

這是雅間,設置的便與別處不同,筆墨紙硯倒是一樣不缺,那些富貴閒人們完了事情之後,可以就着筆墨紙硯來一些紅袖添香的風月,倒也無不可。

樓西月的字實在稱不上好看,但是偏偏看着有股氣勢,沒有半分窩囊氣,橫筆一抹就是衝伐的意味。

他提着孫威的身體,然後直接推開窗戶,然後用簾子一纏,“咔噠”一聲穩穩的掛在了窗戶外面,然後十分和藹可親的笑道:“嘖,慢慢罵。”

酒樓下面,正是鬧市。

這麼一掛,簡直是舉世矚目,頓時長街一里,全部伸長了脖子往這邊一看,掛着的卻是一個威嚴的男人,落下的簾子上卻是一行字:孫子一枚,歡迎打罵,罵一句五文錢,打一下二十文。

衆皆愕然,然後忍不住發出洶涌的笑聲,一個乞丐穿出來,扯着脖子道:“是真的嗎?”

樓西月撐出了自己的腦袋,二話不說,直接將錢袋給掛了出來。

樓西月的長相,無論到哪裡都是一等一的,而且一看就有紈絝子弟的風範,他別的倒不多,但是錢財二字,對他而言就是一口呼吸,吐着吐着就沒了。那些年頭也着實“紈絝”了一回,現在也是走哪兒都帶上一堆。他將自己鼓漲漲的錢袋拉開,裡面一色的金子,在陽光下閃着光,直看得人眼角生光。

這樣一來,無需多說,直接就是:罵唄,爺不差錢!

然後那乞丐就非常直截了當的開罵,罵人這東西,一旦開了頭就不必擔心冷場,更何況除了這小二,誰人認得這是孫大將軍,那錢可是擺在面上的,於是這罵人的“詞語”便飛珠濺玉起來,從祖宗十八輩一直問候到百子千孫,花樣都不帶翻重的。

樓西月直接將窗戶一關,然後大咧咧坐了下來,對着江蘺笑道:“如何,嫂子可解氣些?”

江蘺倒了一杯茶給她,道:“這種人,何須多費心思。”

樓西月也不和江蘺客氣,端了茶細細的飲了,然後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一個瓶子來,道:“我差點忘了,這是月前殿下派人去周國雲茶山莊裡要的清明雨前茶,嫂子你愛茶,叫我來捎給你。”

江蘺接過那瓶子,在手裡潤潤的感覺,那時候他們都還在東支那邊吧,這份心思,倒是珍重。

她握在手裡,心裡倒着實念起楚遇來,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只能強自壓下,然後對着樓西月道:“他來便是讓你給我帶這一瓶子的東西的?”

樓西月搖頭笑道:“自然不是,而是讓我來替嫂子擋擋桃花的,嘿嘿。”

江蘺噎了一下,樓西月接着道:“王妃,定安候您見着了沒有?”

江蘺搖頭:“沒見着。”

樓西月皺了皺眉,江蘺問道:“我父親飛鴿傳書不是讓我去見他嗎?怎的到了現在卻還是閉門不召?”

樓西月道:“我只怕侯爺的病已經入骨了。”

江蘺聽樓西月叫“侯爺”這兩個字,言辭間竟然是少有的尊重,除了楚遇,倒還從沒聽他這樣提起過一個人的稱呼,但是記憶裡,定安候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如果真的是那般的非凡,也不會任由她一介孤女在侯府中活得孤苦伶仃而不聞不問。說句實話,在侯府裡,她倒是從來沒有見過定安候的面。想想也是爲這具身體和這具身體的母親感到心酸。有夫如此,縱死不甘。但是這些感覺倒是不好說,只能道:“會不會被龍碧華給控制了?”

樓西月搖頭道:“怎麼可能?!嫂子,侯爺是誰,那可是殿下唯一尊崇過的人,怎麼會被那樣一個女人給束縛了去。”

江蘺聽了倒是一怔,沒有料到在楚遇心底,她父親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樓西月道:“嫂子近日小心些,殿下派我來固然是爲了擋嫂子的桃花,但是也說了一句危險。”

他的話音一落,便聽到外間的門響了幾下,江蘺笑道:“約莫是我約的人到了。”

其實聽了樓西月的話,對於無邊風月居能查出定安候的秘事已經不抱希望了,可是龍碧華的事,大概是能聽聽的。

明月正想去開門,一羣人突然闖了進來,吼道:“是誰將孫將軍掛在外面的?不要命了!”

來的人全是一身鎧甲,手裡拿着兵器,然後指着他們道:“你們是什麼人?快點去將孫將軍給救下來!”

樓西月和江蘺看了一眼,樓西月懶懶的站起身子,然後打開窗戶,將自己的眼睛一低,才發現孫威全身上下全是各種東西,果然是遭“打”了的。樓西月笑嘻嘻的將錢袋扔下去,道:“各位分吧。”

那邊的那些士兵看不清楚樓西月在幹什麼,但是卻也聽得到酒樓下面沸騰的聲音,於是喝道:“幹什麼?還不快將孫將軍拉起來。”

樓西月轉頭笑了笑:“好嘞。各位軍爺接着啊!”

樓西月的話音一落,然後一把將孫威給提了起來,輕飄飄的扔了過去。

“啪!”的一聲,孫威的身體直直的落到人堆裡,然後一把壓着那些人溜溜的滾下了樓梯。

樓西月走出去,將自己袖子拂了拂,這動作卻是學的楚遇,但是楚遇做起來便是高雅,樓西月就是顯擺,一副看不起他人的模樣。他看着下面滾成一串的人,道:“拿起你們狗眼瞧一瞧,定安侯家的王妃是你們能衝撞的?還有,孫威是吧,回去給你的主子說,她給的,我們必定一份一寸的加倍討回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月黑風高,還是少行夜路的好。”

江蘺聽了樓西月這話,卻是明白了,剛纔樓西月不是無端發難,那就是警告。

樓西月當然不會做無妄的事,楚遇來的時候就吩咐過,要逼迫,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只管廢了去。

孫威被人拉了起來,但是嘴巴卻無法動,只能兇狠的瞪着他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其他士兵也是明白了,但是對上樓西月那雙黑呦呦的眼神,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擡了孫威的身體灰溜溜的走了。

那些人走後,樓西月這才嘻嘻一笑,道:“嫂子不要怪我惹麻煩啊!”

江蘺笑道:“你只管自己解決去。”

她說完,然後向門外望了一眼,到了這時候,無邊風月居的人怎麼還沒來?

明月道:“可能耽誤了吧。王妃,今晚上還有皇宮的宴會要參加,要不我們先回去,然後我去看看?”

江蘺站了起來,頗有幾分不平靜,道:“如此也好。”

——

回到定安侯府之後,剛纔還暖暖照着的太陽便沉了下去,黑雲壓了下來,瞬間便有黃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將琉璃瓦打的“咯嗒咯嗒”的想。

樓西月肯定不能宿在江蘺的幽竹園,他尋了一處靠近定安侯府的住所安頓下來,然而聽說江蘺要去皇宮,便道:“嫂子我今晚陪你去。”

江蘺點了點頭,今晚明知是鴻門宴,但還是不得不去。

江蘺在屋子裡躺下,將袖中的瓶子拿出來,剛纔只微微一瞟,現在去看,才發現瓶底下用極小的行書寫了兩個小字。

——甚念。

她看着看着不由笑了起來,寄來的信上倒是閒庭信步的緊,像那些隱藏的心思,也只有在細微處纔敢拿出來。若不是江蘺沒事翻着看,恐怕也就無從發現。

她倒是捨不得,想着等楚遇來了再說。

彩雲從旁邊端來新鮮的荔枝,江蘺將她喊過來一起坐着吃,問道:“踏雪那兒如何了?”

彩雲道:“王妃放心,一切都處置好了。”

江蘺問道:“江明櫻那裡如何?”

彩雲道:“江明櫻回來之後,聽說大鬧了一場,想要來找姑娘說理,但是後來便無聲無息了。我派人去看了,是江明琅將江明櫻給攔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江明櫻竟然很是聽江明琅的話。

江蘺正在想着,只聽到外面的人傳話道:“王妃,江小姐來了。”

彩雲站了起來,江蘺吩咐道:“將江小姐請進來吧。”

江明琅走了進來,穿着一件青蓮色的衣服,上方青絲挽成一個髮髻,下方用銀色的髮帶鬆鬆的繫着,剪水雙瞳,倒是別樣的動人。

江蘺越看,心裡邊越覺得,明月說的話其實還是不錯,眼前的女子,竟然真的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但是更加精緻些。

江蘺微笑道:“請坐。”

江明琅的手裡抱着一個包袱,道:“王妃姐姐,今日的事,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我的姐姐性格太過跋扈刁蠻,我也沒法。今日她雖然被我勸住了,但是保不準以後還有衝撞王妃的地方,還請王妃姐姐不要生氣。”

大概是年紀小,她的聲音又清又脆,可是卻意外的動人。

江蘺心中暗歎這姑娘的玲瓏,早一步將話說滿,自己再怎麼着都要顧忌些,而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便是這個道理,她笑道:“王侯家的小姐,刁蠻些倒無所謂。”

她也只肯說一句,江明琅也不步步緊逼,而是將自己手中的東西遞出來,道:“今晚的宴會,我爲王妃姐姐挑了一套衣服,權且做我姐姐的賠禮。”

她說的甚是謙遜,一雙眼睛清澈的,彷彿有着孩子的純真明媚,叫人分不出真情或者假意。但是能在幾乎整個侯府的人都對她排斥的時候將她當成座上客看待,沒有半分的挑釁,也看得出這個少女的深淺。

江蘺笑道:“多謝了。”

江明琅微微一笑,然後叫目光轉向那瓶子,眼底倒露出幾分詫異:“不知道王妃姐姐這瓶子是從何而來?”

江蘺看了一眼,道:“我夫君從楚國帶來的。”

江明琅癡癡的看着那個瓶子,道:“王妃姐姐好福氣。”

江蘺道:“這瓶子難道有什麼緣故?”

江明琅點了點頭,道:“這個瓶子,乃是傳說中的‘鎖相思’,是前朝的舊物。說是用這瓶子裝的東西,情人吃了便會一生一世的平安,一生一世只,愛着一個人。”

年輕姑娘畢竟臉皮薄,說到“愛”字便停了下來,臉色紅了紅。

江蘺深深的看了那瓶子一眼,心底微微挑着一點心雨,有些東西太過玲瓏和百轉千回,她又不知道錯過了多少。

江明琅捏了捏手帕,道:“王妃姐姐,不知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江蘺道:“請說。”

江明琅道:“那,楚國的九殿下好不好?”

江蘺倒是沒想到江明琅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微微呆了一呆,只是笑道:“他很好。”

想了想又補充道:“他是我從未想過的好。”

江蘺說出了這句話便有些後悔,自己爲何會在這個小姑娘面前說這等話,而她將目光看向江明琅,只見那少女臉色微微一白,但是瞬間便站了起來,道:“王妃姐姐好生準備,我先去了。”

江蘺不明白江明琅爲何在短短時間內發生這樣的變化,於是點頭道:“好吧,你且去吧。”

江明琅點了點頭,然後急急忙忙的告退,少見的失了態。

江蘺看着她的身影,心中微微思量,她和楚遇還能有什麼干係不成?

但是瞬間便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這小姑娘可能連楚遇都沒有見過,如何來的這些綺思?

想想也就放下了。

——

雨依舊劈了啪啦的下着,然而皇宮的宴會卻是不能取消的,樓西月扮作護衛,跟在江蘺的馬車後面,和定安候府的大部隊一起前行。

江蘺穿了江明琅準備的那件裙子,然後下了馬車,清歌在那邊撐開了紫竹傘,替江蘺遮住了天上掉落下來的珠子。

而江蘺的前方,由龍碧華領着,一羣明媚的少女全部在其中,而江明琅也是很清淡的打扮,在裙角繡着素淨的花,手肘處繡着飄帶,雖然清淡但是也別緻美麗。而江明櫻也在其中,穿了件大紅的衣服,像只火鳳凰。但是想來今日那鞭子確實狠,整個背都是僵硬的,那鬢角處也因爲行動而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過,這哪裡值得她同情?

因爲下雨,所以原本設置在御花園的宴會便換到了殿內,燭火沿着宮殿燃燒了一圈,彷彿白晝。

江蘺進去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送來,江蘺在圍坐的人羣中意外的發現了兩個熟人。

皇甫驚塵和皇甫驚雲。

雖然皇甫驚雲容貌更加出衆些,但是論整體的儀態,卻還是不及皇甫驚塵。

而那兩人的目光也正在看着江蘺,皇甫驚塵微微含笑,而皇甫驚雲卻是一臉的怨恨。

江蘺心中笑了笑,皇甫琳琅在東支的時候被他們給吊在了有靈司內,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皇甫驚雲得到了消息也無可厚非,不過,他現在再如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因爲來的不是南國的王公貴族便是他國的皇子王孫,所以江蘺的身份在這之中也着實算不了什麼。

江蘺,龍碧華和她的三個孩子坐在一起,江蘺剛剛坐下,便能感覺到江明櫻對她射來的寒光,但是江蘺依然隨意的坐着,拿了旁邊的雨花紅釉壺,倒了一杯茶在手心裡暖着。

江蘺不由想起明月,今日下午明月去無邊風月居查探消息之後,到她走了也沒來得及將消息拿回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對於明月她還是很放心的,更何況跟着明月去的還有幾個暗衛,所以江蘺便沒把這件事放在心底。

這樣的宴會,無非就是走走過場,正和帝的身子骨不太好,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江蘺看着他的那張臉,微微的陰鬱,看着倒是冷漠無情的命相。而且眼神幽灰,看來常年和術士混在一起,身子已經被丹藥搞得空有一張皮了。

江蘺正在慢慢的飲着茶,那邊的皇甫驚塵卻突然站起來,然後移到了江蘺隔壁的桌子,然後對着江蘺打招呼:“祁王妃。”

江蘺微微頷首:“皇子殿下。”

她的態度有禮而疏離,但即便這樣,她也能感受到身後江明櫻恨不得將她戳穿的目光。她心底倒是笑了笑,自己一個嫁了人的,怎麼可能和她搶一個男人,這氣生得也太無道理了吧。

皇甫驚塵看着她這樣的態度,不知怎地神情有些微微的黯然,頓了好半晌,方纔道:“江小姐,往日我不是有心想要騙你的,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蘺笑道:“殿下何必這樣說?那些日子我和子修也不是也沒有對你說實話嗎?各有各的難言之隱,這點東西,我還是懂的。”

皇甫驚塵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而這個時候,突然環佩聲響,然後,門外突然傳來內侍的聲音:“公主到。”

大殿上都靜了一靜。

這個公主肯定就是和皇甫琳琅並稱“天下雙姝”的龍寶鴿了。傳說在龍寶鴿出生的那日,皇后的寢宮突然飛來一羣白鴿,天監官都說這是天降祥瑞,於是正和帝十分的欣喜,便將這個女嬰命名爲寶鴿,十分的寵愛。

而一個娉婷少女提着一盞花燈嫋嫋娜娜的走來。

她梳了飛雲鬢,一根銜珠釵,發上戴了一朵粉紅的木香花,隨着走動長長的耳墜折射出萬千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被她吸引。

江明櫻也很美,但是卻也遠遠不及龍寶鴿,江蘺暗道,原本她以爲皇甫琳琅必定比龍寶鴿還美,但是現在看來,這龍寶鴿的靈秀之氣,倒還在皇甫琳琅之上。

眉是山峰聚,眼是綠波橫,恐怕也只有龍寶鴿才真正當得了這一句詩。

她提着花燈走來,一襲黃衫子隨風翩躚,宛如穿花蝴蝶,她笑盈盈的在正和帝的面前站定,道:“阿爹!女兒來遲了,可不要怪女兒啊。”

正和帝聽了她的稱呼,倒是沒有半分的不悅,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你不要問朕答不答應,問問大家怪不怪你。”

龍寶鴿一個靈巧的轉身,對着大家盈盈一禮:“你們不說便是不怪寶鴿了。”

她這一禮人羣中便立馬立起來大半,最難消受美人恩,更何況是一個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

“不敢”之聲不絕於耳,那龍寶鴿也站了起來,然後對着正和帝笑道:“爹,看,他們都沒有怪罪女兒啊!”

正和帝笑着點了點頭,然後道:“坐下吧。”

龍寶鴿到旁邊坐下,突然轉了轉頭,問道:“阿爹,那位楚國回來的王妃呢?女兒聽說她好厲害的,想要見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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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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