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樣的一襲紫衣,一頭雪白的長髮落下,帶着某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不知道誰喊出了聲:“河淹大祭司!”
河淹,乃是三代之前的大祭司,不是已經死了嗎?!
可是現在,他卻明明白白的站在所有人面前,並且還說出了那樣一番話。
一剎那所有的人都驚疑不定起來,兩代大祭司的對陣,到底誰真誰假?
河淹站在孤城的面前,聲如洪鐘:“孤城,你還執迷不悟嗎?你到底做了什麼,你想要將整個東支拉入死地嗎?”
孤城冷冷的看着他,眼底倒是說不出的輕蔑,那種模樣彷彿根本懶得和眼前的這個人廢話,即使他是東支國以前的大祭司。
即使是大祭司,也會因爲血脈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能力,譬如以往的光淵和其他人,也譬如,孤城和現在的河淹。因爲血脈,他們能夠看到其他人看不出的東西。
孤城道:“將他給我拉下去。”
旁邊的人面面相覷,遲疑了一下最終走上前來。
河淹冷冷瞪了一下那些侍衛,那些侍衛立馬不敢再動,他指着孤城,對着那些百姓道:“東支的子民啊,你們難道還要被這個人矇蔽嗎?今日天將異相,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悶雷狠狠的落了下來,閃電滑過人的眼角,映照着他的一雙眼睛,帶着深重的不安和急切,和孤城那冷漠的灰色瞳孔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周圍沒有聲音,但是那種驚疑不定卻在慢慢擴大,雨水將所有人的呼吸完全的掩蓋,就像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夜色中的屍體一樣。
河淹道:“祭祀?孤城,你那是對神的褻瀆!這聖湖的周圍你弄了什麼東西難道我不知道?你那是要將魔鬼給放出來!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敢不敢拿出你的手看一看,那個象徵着神的賜予的星痕印記,現在恐怕早就被你的血給磨得一點痕跡也沒有了吧!大祭司要求無慾無求,你敢不敢承認,你對那個女人沒有一點的動心?!還有,今晚,那些泯滅的香燭又是怎麼回事?今晚,除了王血,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將那遞往神靈道路的香火延續,因爲,那已經完全的被你這個叛逆之子篡改了!東支的子民啊,待會兒當鮮血染紅聖湖的時候,就再也來不及了!我們,必須殺了他!”
雨聲沙沙的,刷刷的,緊鑼密鼓的敲下來,衆人在雨水中屏息,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孤城。
但是孤城太冷靜了,冷靜到了讓人心驚的地步,就像在面對一個瘋子。
河淹的胸膛微微的喘息,突然間一掌拍向那個暈迷的女子,怒道:“現在,就讓我來結果了她!”
他的掌風是凌厲的,帶着肆無忌憚和兇猛的殺意。
這一瞬間,孤城的腦海被兇猛的一擊,在自己的理智還沒來得及奔出來的剎那,他已經毫不猶豫的出手!
那是“齊薇”,明知是假,卻再也沒有任何的力氣去見她受到半點的傷害!
可是在出手的剎那,他就知道,自己犯了錯。
只要一出手,“河淹”的目的就會達成,驚疑將再也無法控制,那顆種子會在瞬間破土,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爲參天大樹。
但是哪怕是錯,也無法阻止自己。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襲白衣突然墜落,這漫天的大雨於黑夜,就在瞬間湮滅而來,孤城的手未到,那隻手已經將河淹給拉了過去,他雪白的靴子在地面上輕輕一點,濺起一個微妙的水花,最後落到旁邊的樹枝上。
那人白衣如雪,銀色面具,脣紅如血,眼如虛夜,剎那驚起萬般的風華。
除了楚遇還會是誰?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一隻手極快的一拂,彷彿蘭花瞬開,然後點上他的胸膛,就那麼一點,這個隔代的即使,瞬間再也沒有任何的力氣動彈。
大雨滂沱,楚遇的手在他的臉上一撕,然後露出一張本不屬於他的面龐,然後“砰”的一聲將他甩在了地面。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是假冒的河淹。
這下,只要他是假的,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夠動搖孤城在他們心底的尊位。
一切彷彿塵埃落定。
楚遇的手一掠,一道墨綠色的光芒劃破,然後一把割破了“齊薇”的脖子,那個少女的鮮血點點斑斑的落下,隨着大雨洗刷,消失的徹徹底底。
楚遇用這樣的方法告訴孤城,這個女人,只是假的。
孤城看着那具屍體,眼眸微微一垂,然後又擡起眼睛來,道:“開始!”
“轟隆隆”的一聲巨響,雷聲再次迫不及待的砸了下來,童子的哭聲夾在這聲音裡,帶着莫名的滲骨。
劊子手拿起了自己的刀,最終擡了起來。
拿起來,落下去,穿透,取出來。
鮮血滴落,沿着刀身拉開模糊的血紅,一點點從人們的眼角擠進去,雨那麼大,流出的鮮血卻清晰得很,白光閃過,可以清晰的看出哪些血蜿蜒成一條長龍,然後流入聖湖。
一個個的孩子倒下,一滴滴的鮮血滾入湖中。
雲起只是看着他們,那些孩子和他的年紀差不多,但是他卻已經忘記了如何去憐憫。
因爲他從來沒有被人憐憫過。
他的眼角被那些鮮血擠紅,他的手,卻不知道何時開始微微的顫抖,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連自己都壓抑不住的興奮。
是的,興奮。
就像是有什麼力量在慢慢的衝出來,立馬就要抓到掌心,比權利的慾望更懾人,他其實從來沒有在意過權利,因爲那些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如果能讓時光倒退,他一定會以所有的代價去換回他的母親。
對他而言,這世間,除了親情再無其他。
孤城的手突然放到他的肩上,一瞬間,一股冰涼直直的灌入,他的身體忽然恢復冷靜。
剛纔,是怎麼回事?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那樣逃脫自己控制的強大的吸引力,那個模糊的聲音在召喚着他,只要擡手,只要擡手,你所有的願望都能達成。
所有?包括那已經逝去的人命?
孤城的手掌沒有離開過他的肩膀,而他的目光,卻沉沉的看着湖面,看着那樣鮮紅純潔的血液慢慢的爬滿整個湖面,宛如魔爪。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從遠處驚慌失措的傳來:“大祭司,不好了!我們的鬼軍,被吞噬了!”
——
什麼最可怕?
江蘺的手裡拉着繮繩,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指幾乎將繮繩勒緊,身下的馬彷彿也感受到了不安,扭動了一下身子,彷彿想要奔走,但是卻害怕着。
這是江蘺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如此大規模的泥石流和山體崩塌,電閃雷鳴之中,那些景象猙獰的讓人膽顫心驚,那些一千多名士兵全部都白着臉,回頭看着他們剛剛走出的平地,已經在瞬間被滾滾的泥水淹沒,江水以兇猛而不可阻擋的勢頭一寸寸涌上來,那樣的洶涌,彷彿是黑色,連卷起的浪花都是黑的。
但是江蘺知道那不是錯覺。
孤城的話言猶在耳,她舉目一掃,只看到驚雷之下自己的士兵蒼白着臉,彷彿看到了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一樣。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情景幾乎可以算是天崩地裂,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水,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明明剛纔他們經過的時候水流都還不那麼洶涌,但是現在卻以肉眼看的見的速度瘋狂的涌上來,然後一寸寸侵襲下山體,於是,草被被掀飛,黃土露了出來,然後被雨水混合,然後如洪水一般的衝下來,樹木被連根拔起,然後折斷,倒下。
倒下的不僅僅是樹木,還有掙扎的人命。
那些追趕他們的鬼軍彷彿螻蟻,被洪流席捲着,只留下無聲的嘶吼。
他們驚恐的逃竄,這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隊伍,卻最終在面臨這樣的死亡的時候發出不甘而驚恐的叫聲,兵器在洪流中反戈,一具具屍體被泥石流淹沒,然後滾滾沒入江中。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是否就是自己。
江蘺不再多看,這樣的死亡沒有誰能逃脫,就算他們有救人之心,去了也不過是陪葬品。
江蘺的目光一掃,看了看山體的走勢,幸虧她懂得一些東西,不管是劃破還是泥石流,山勢都對這些東西有着至關重要的影響。現在首要的,就是要逃脫這樣的困地,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
她的目光一掃,高聲道:“從現在開始,用盡你們所有的力量加快速度,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從這邊開使,沿着那邊開始前行,不準靠近任何的河流!”
雷電閃過,女子的容顏清冷,目光沉靜,竟然讓他們驚慌失措的心頓時安靜下來了不少。他們就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將所有的希望都押注在她的身上,這個他們要保護的人。
他們看着江蘺的手指指着的方向,只見羣山綿延,然而行走的道路卻不如這邊的平坦,甚是艱難,然而此刻,他們卻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
江蘺的雙腿一夾,然後自己先行,衝在了前面。
他們剛剛離開,只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席捲而來,回頭一看,剛纔他們站着的地方,已經被洪流蓋了下來,沒有一點的生機。
江蘺的目光一轉,立馬就看見這邊有隱隱約約破碎的聲響,她急忙道:“快走!”
------題外話------
啊嗚~趕得上今天不?
中秋快樂,親愛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