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闖閨,義診
翌日清早,嶽楚人還在望月樓二樓臥室中的大牀上睡覺,剛起牀不久的叮噹正在一樓給浴池換水,一個人影輕輕鬆鬆的穿過一樓,踏着樓梯直奔臥室。
推開半掩着的房門,入眼的便是在正對着房門大牀上酣睡不醒的某人。
豐延蒼脣角上揚,似乎早就意料到這個時間嶽楚人肯定在睡覺。
反手關上門,他步履優雅的走過去,在牀邊停下,垂眸看了她一會兒,隨後撩袍坐在牀上。
牀彈性極佳,隨着他坐下,那地方陷下去一塊,緊挨着牀邊睡覺的嶽楚人也隨着那塊地方的下陷而傾了過去。
眉梢輕動,豐延蒼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這種動一動就陷下去的牀上睡得安穩的,尤其他都已經坐到了她的牀上,她還睡得如此安穩。
許久,室內只聞呼吸之聲,豐延蒼慢慢的躺下,以右臂支撐在牀頭的枕頭上,佝僂着身體頭早已離開枕頭的嶽楚人正好窩在他胸口的位置,由他的角度看,嶽楚人整個人就像個蝦子。
樓下響起流水聲,縮在被窩裡的嶽楚人動了動,翻身平躺,一條修長白皙的腿兒自被窩裡鑽出來,刷的搭到牀邊,腳丫子露在外。
鳳眸流轉,豐延蒼十分有餘的將所有看了個遍,脣畔含笑,看來只要他不出聲,她是絕不會醒過來的。
其實他本來是給她送東西的,昨晚回來時已經很晚了,便忘記了。一會兒他就得出府進宮上朝,本來想着把東西送過來放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就行了,可是上來了就改變了主意。
這大牀如此柔軟寬敞,瞧她睡得如此安逸,他隱隱的都覺得嫉妒了。
流水聲不斷,終於把嶽楚人吵醒了。
捲翹的睫毛動了動,下一刻睜開雙眼,入眼的便是一片朦朧。眨了兩下眼睛,待得適應了光線,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噢!”四肢伸展伸個懶腰,雙手舉過頭卻觸到了一片溫熱,嶽楚人動作一頓,猛的大幅度後仰頭,入眼的便是豐延蒼滿是笑意的臉。
“你怎麼在這兒?”翻身坐起來,身上的被子徹底掉落,紅色的絲綢吊帶睡衣掛在身上,隨着她坐起來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臂肩頭長腿,以及薄薄的睡衣下誘人的輪廓。
鳳眸變暗,豐延蒼慢慢移動視線在她的身上看過一遍,隨後自若道:“有東西給你,沒想到這個時間你還在睡,只得等你醒來了。或許爲了等你,今日的早朝要遲到了。”言辭間,他損失還很大。
嶽楚人抓抓散在臉上的頭髮,初醒的模樣萬分嬌媚,少了平日裡那無時不在的凌厲,慵懶迷人,儘管她沒有自知。
“什麼東西?”忽的趴下,其實她還沒睡夠。
反手,再伸過來時手裡多了一串紫晶玉的手鍊,紫色的橢圓形玉石通透晶瑩,每個都拇指指甲大小,打磨的異常圓潤。
挑了挑眉梢,嶽楚人雙臂支撐着牀鋪,趴在牀上兩條腿翹起來搭在一起,半身擡起接過他手裡的手鍊,看了看擡眼瞅着他,“挺好看。”一笑,酒窩淺淺,燦爛可愛。
“知道你喜歡這個顏色,而且也很適合你。”儘管她已經醒了,但豐延蒼依舊臥在那裡,中間不過幾十公分的距離,在這晨起的時刻,氛圍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戴上,嶽楚人晃着手臂自己看看,也覺得很好看,襯着皮膚更加白皙。
“這份禮物我喜歡,謝了。”歪頭瞅着他,似乎是因爲他送禮的原因,她心情十分好。
“這般客氣可不像你,敢問王妃還是那來自天外的嶽楚人小姐麼?”鳳眸含笑,那模樣俊的沒法兒說。
嶽楚人眯了眯眼睛,稍有不滿的輕叱,“打你一頓看看還是不是我?”
“能說出這話來,想必沒有被掉包。”明明是玩笑,還頗認真的說道。
“去你的!都說自己遲到了,還不趕緊滾去上朝?”爬着坐起來,嶽楚人伸手拉着他要他起來。
被拉扯着,豐延蒼上半身撐起,鳳眸微垂,入眼的都是美妙的風景。
推着他的嶽楚人動作粗魯,單薄的吊帶睡衣也隨着她的動作敞開,其實穿這種衣服在以前根本算不得什麼,就算剛剛她也沒覺得應該小題大做的遮擋起來。
但,就在推着豐延蒼的過程中猛的注意到他飽含某些意義的視線,讓她瞬間臉紅。他若是不那麼看,她完全可以像個女丈夫似的擡手擡腳,可他的視線太過那個,讓她想做女丈夫都做不了。
“不許看。”收回推着他的手遮住他的眼睛,兩隻手齊上遮的嚴嚴實實。
然而,本來她就在拉扯他,豐延蒼也一直沒用力,她這猛然的鬆手,他的身體就壓了下來,儘管看起來有絲絲的故意成分。
“哦!”一聲壓抑的輕呼,整個牀上已看不見嶽楚人的影子,被豐延蒼壓在身下,整個人陷進了牀鋪裡。
“姓豐的,你故意的?”依舊遮着他的眼睛,嶽楚人用力歪頭,將臉從他的頸邊露出來得以呼吸。
“難道不是你故意的?”低低的聲音帶着笑意,他修長的身體全部壓在嶽楚人的身上,壓的嚴絲合縫。
“我爲什麼要故意?佔你便宜?剛剛你就在偷看我,小蒼子,昨晚我說的話你都撇到九霄雲外了是不是?”因爲尷尬,嶽楚人幾乎用吼的。
豐延蒼輕笑,笑聲好似由胸腔震出,震得嶽楚人胸口發麻。
微微擡起身體,伸手把嶽楚人遮在他眼睛上的手拉開,終於看見了被壓在身下的人,“只是看看也不行?況且,真的很美。”鳳眸閃動,如同一隻手在她的臉上游移。
如此眼神,讓嶽楚人的臉徹底紅透,尷尬轉着眼珠,“起來。”聲音也低了幾度。
豐延蒼不動,依舊那般看着她,呼吸交錯又糾纏,一時間室內只聽得到兩個人加速的心跳聲。
“起來,你趕快去上朝,遲到了會扣月俸的。”實在是受不了他的視線,嶽楚人覺得自己的臉熱的要爆炸了。
伸手,豐延蒼就那樣看着她,然後一手撫上她的臉頰。
嶽楚人的呼吸都錯亂了幾拍差點嗆着,隨後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後脊一陣發麻從尾椎骨竄到腦後,她眼前一片花。
“今天你要做什麼?”輕撫着她熱乎乎的臉頰,豐延蒼低聲問道。
“今天?好多事吧。”注意力不集中,嶽楚人垂着眼睛回答。
“說說。”似乎一定要問出來才行。
“今天要見見那個乞丐書生,下午去西城一個藥鋪做義診,我打算直接打着護國寺的名號。”終於想起了今天的安排,其實她今天事情也很多,現在應該就快些去準備,而不是被他壓着問東問西。
“聰明,以護國寺的名義無人有話說。”拇指食指輕輕的捏住她的臉頰,那柔軟的觸感讓人意外。
“我就是擔心會有人胡說纔想到護國寺的,你也覺得可行那就萬無一失了。我還想到時開個藥行,儘管現在只是個想法兒,但我覺得十分可行,比之丐幫要可行的多。”這個丐幫嶽楚人也想了許久了,而且現在戚峰每日都與乞丐們打交道,還說過日後要戚峰做丐幫幫主呢。
“丐幫?你真的打算做乞丐頭頭了?”一說到丐幫,豐延蒼終於忍不住失笑,捏着她的臉頰晃了晃,像是在捏小孩子。
“去你的,現在還瞧不起乞丐?趕緊給我下去,去你的皇宮上你的朝。”趁着正好那窘迫曖昧的氣氛消失,嶽楚人一把推開豐延蒼,身子一轉滾到一邊,快速的和他拉開距離。
被推開豐延蒼也沒有絲毫不悅,輕笑着離開牀鋪站起身,垂眸瞅着揪着被子圍住自己的嶽楚人,“今日出府必須多帶些人,不許擅自亂跑,想要知道什麼待得我回來問我。若是不聽話,明日清早我可是還會突然來訪的。”最後一句他的語氣稍稍有些粘膩,嶽楚人脣角一抽,隨後擰眉瞪眼,“趕緊滾蛋。”
豐延蒼不以爲意,最後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悠然離去。
坐在牀上暗罵了一會兒,嶽楚人嗖的竄到門口,“叮噹,今兒給臥室的門加把鎖。”讓他突然來訪,鎖住讓他進不來。
暢快的自望月樓出來,一襲勁裝的戚峰站在院中看起來已經等了很久了。
“王爺。”瞧見豐延蒼神情愉悅的從裡面出來,戚峰的眸子黯了黯,隨後垂眸看着地面遮住眼裡的色彩。
動作優雅的整了整衣衫,豐延蒼脣角含笑,看起來心情確實不錯。
“今日王妃要去西城義診,多帶些人手跟着,不許她再亂跑,再有一次,你自己去領罰。”溫聲說着,可是那話語中卻自帶七分涼薄。
“是。”戚峰拱手躬身,豐延蒼的話不是玩笑。
豐延蒼步履優雅從容的離開,戚峰站在原地垂眸靜默,驀地聽到樓上響起嶽楚人的喊聲,他身子一動,復又頓住,豐延蒼從樓裡走出來的模樣浮現眼前,心頭徒生的只是黯然。
洗過了澡用過早膳,從望月樓裡走出來便看到等在院子裡的戚峰,嶽楚人神清氣爽,一早的窘迫尷尬早已拋到腦後。
“戚峰,那書生可來了?”一襲稍厚的淡紫色長裙,映襯的她更加白皙嬌媚。
“是,清早他便等候在後門了,屬下將他帶去了朝露亭,大哥在看他的腿傷。”那書生的腿就是戚建一直在醫治,現今已癒合的七七八八了。
“走。”嶽楚人瀟灑前行,戚峰緊隨其後。
朝露亭在藥房的後面,距離下人平日居住的地方很近,旁邊緊挨着假山羣。
順着長廊繞過假山羣,便看到了朝露亭,此時亭子裡坐着兩個人,一個是白衣戚建,另一個穿着灰布衣裳,纖瘦的體格,灰白色的皮膚,正是那個乞丐書生。
“王妃。”戚建先看到了走過來的嶽楚人與戚峰,站起身拱手,態度恭敬。
那書生在戚建站起身時便也站了起來,儘管他穿着土舊,樣貌潦倒,倒是真有戚峰所說的仍有氣節。眉宇間那股子文化氣息不是假的,而且眼睛很亮,帶着一股執拗。
“草民見過王妃。”很懂得禮數,儘管有些掩飾的慌亂。
“起來吧。戚峰早就說過你這人不似尋常的乞丐讀過聖賢書,更懂得國家大事。今兒一瞧這外表起碼是像樣,就是不知懂多少。”轉身坐下,嶽楚人微微挑着眉梢打量他,她的眼神幾分審視幾分凌厲。
“草民是讀過幾年書,但要說懂得國家大事自不敢當,頂多算得上識字罷了,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在街頭乞討度日。”低着頭,他自是不敢看嶽楚人。
“別客氣,有什麼說什麼,我不喜歡過於謙虛的人,所謂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嘛!”擺擺手,嶽楚人還是喜歡直白一些的人。
“王妃灑脫,當真不比尋常女子。若要草民說,那草民只能說這麼多年來混跡街邊看盡各色人,也與各色人打過交道,若王妃有用得着草民之處,草民必定效犬馬之勞。但若要登的高處草民卻沒那個自信,走街串巷草民信心十足。”
這人的聰明倒是讓嶽楚人稍稍另眼相看,“都說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在低處熬得久了,也找到了自己的強項。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日後你必定有大作爲,當然前提是爲我做事。”一手敲擊着石桌,嶽楚人覺得他很有自知之明。
“多謝王妃提攜,草民定萬死不辭。”跪下,書生認真的給嶽楚人叩拜。
“你叫什麼名字?”垂眸看着他,嶽楚人問道。
“回王妃,草民姓張名天財。”張天財,張天才?這名字倒是上口。
然而嶽楚人搖搖頭,“不好,日後爲我做事總歸有些風險,你萬不可再用這個名字。既然你姓張,那就叫書生張,算個外號,日後大名遠揚時更多幾分神秘感。”人家江湖中人不都是有外號的嘛。
“是,草民日後名曰書生張。”張天財接受,從此後世人不知張天財,卻知丐幫八袋長老書生張。
“來,把這個吃了。”反手拿出一粒奴蠱遞到書生張眼前,書生張擡頭,看着那奴蠱,又看看嶽楚人,明顯疑惑不解。
嶽楚人笑笑,“咱們日後做的事可大可小,大了可是會砍頭的,我這也是爲了自己的命。吃了他,兩年內你能一直忠心,兩年後我會給你解藥。”
書生張稍愣,那邊戚峰直接走過來拿走嶽楚人手裡的奴蠱,送到書生張的嘴邊。強硬的姿態冷冽的臉龐,擺明了你不想吃也得吃。
“放心吧,只要你忠心,這毒藥不會給你造成任何傷害。”畢竟他吃了這個她才放心啊。
“是。”書生張張嘴,戚峰手一甩直接扔進了他嘴裡。書生張視死如歸的嚥下去,幾秒過後沒發生想象中的劇痛或是什麼,神色安定了許多。
“戚建,書生張的腿如何了?”站起身,嶽楚人多看了一眼書生張的腿。
一直站在嶽楚人身後的戚建微微頜首,“好的差不多了,可能遇到陰天下雨會痠疼,但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嗯,持續吃藥,或許不會完好如初,但保證會比以前好得多。”嶽楚人很欣慰。
“屬下多謝主子。”書生張再次跪下,這一跪絕對完全發自內心。一是因爲嶽楚人的栽培,否則他現在還是個跛腿乞討的乞丐。二是因爲奴蠱的作用,完全忠誠於母蠱,絕無二心。
“起來吧。一會兒戚建帶着書生張去吃飯,戚峰與我去藥房整理一下然後出發去西城。”今日義診閻蘇也會參加,嶽楚人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如若日後閻蘇坐上皇后之位,在民間的聲勢也會很好。
與戚峰走回藥房,剛邁進藥房的院門便停住了腳步,眼睛一掃,瞧着院子裡多出來的十幾個勁裝護衛,嶽楚人一瞬還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是幹什麼?”抱起雙臂,嶽楚人不懂這陣勢是在幹嘛。
“王妃,這是王爺吩咐的。西城人多雜亂,王爺擔心您的安全。”戚峰解釋,這些護衛都是從大營調來的,半數的人戚峰都認識。
挑了挑眉尾,嶽楚人點點頭,“這樣啊,那正好,那麼多的藥材缺人手呢,都過來幫忙。”揮揮手,她轉身走向藥房,戚峰帶領一衆護衛隨行。
藥材器械裝了兩輛馬車,戚峰戚建以及一衆護衛隨行,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朝着西城進發。
西城數平民區,佔據整個皇城普通百姓人數的三分之二。
這是嶽楚人第一次來西城,房屋建築與銅雀街那附近自是沒法兒比,但卻自有一股濃郁的寧靜氣息。
進行義診的藥鋪老闆是戚建認識的人,戚建經常出入城郊藥農那裡收購稀奇的藥材,而這個藥鋪的老闆也是那裡的常客,一來二去,戚建便與他認識了。且那老闆也是個善心的人,若有貧窮的人來看病抓藥,他都不會收錢。
在西城的街道上繞了幾圈,終於到了那藥鋪,尋常的門面,低矮的房屋,與這裡其他的房子沒什麼區別。
藥鋪前停着一輛馬車,一襲簡樸長裙的閻蘇正在那兒,她已經等了許久了。
“師父!”看到嶽楚人,閻蘇便招手打招呼。嶽楚人也揮揮手,馬兒停下,從馬上跳下來,閻蘇也迎了過來。
“等了多久了?”擡手搭在閻蘇的肩膀上,嶽楚人看起來像個長者。
“半個時辰吧,以爲你們還會更晚些,畢竟要帶着那麼多東西。”兩輛馬車,必定裝了不少的藥材。
“嗯,今日免費贈藥,自得多準備些才行。那藥鋪老闆呢?”看向雙門大開的藥鋪,一個灰布衣的老者,還有個頭髮束在頭頂的小童。
“老闆正在與那些風聞今日義診免費贈藥前來這裡早早等待的人說話呢。”閻蘇搖搖頭,她本以爲今日的成效不會太好呢。
“呦,這麼早就來人了?開門紅啊!”這邊嶽楚人與閻蘇說着話,那邊戚峰已經指派衆人開始搭建臨時的診室了。
將護國寺義診的大旗豎起來,然後便在藥鋪的旁邊搭建棚子,一羣人卸馬車上的藥材,看熱鬧的人圍在街道兩旁,一時間整條街熱火朝天。
驀地,天空中傳來一聲嘹亮的雕鳴,衆人紛紛擡頭望天,只見一片黑雲急速的從頭頂掠過,再細看才知那是一隻雕,掠過頭頂遮雲蔽日,龐大無比。
“小金。”閻蘇衝着天空搖手大喊,她的寵物紅環蛇早就躲起來了,它最懼怕的就是雕兒。
龐大的身軀在街道上頭盤旋一週,隨後落在了藥鋪的房頂上,那昂揚的姿態引得所有看着它的人唏噓驚歎。
就在這時,街道一頭傳來騷動,嶽楚人與閻蘇看過去,除卻人頭,依稀的還看到一顆顆光亮亮的東西在移動。
“王妃,是護國寺的醫武僧。”戚建個子高看得遠,儘管出色的武功不再,但眼力依舊。
嶽楚人意外,與閻蘇對視一眼隨後走過去,那邊醫武僧也到達了近前,大約二十幾人,個個穿着僧袍手拿哨棒,這陣勢尋常人比不來。
“阿彌陀佛,小僧們奉方丈之命,與七王妃一同爲百姓義診,我佛慈悲憐憫衆生,善哉善哉!”說話的和尚大約五十有餘,自稱小僧態度謙虛。
嶽楚人眉眼彎彎,笑得亦是很良善,“玉林方丈有心了,不愧是得道高僧,我沒通知他他竟然都知道我今兒在皇城義診。”嘴上如此說着,心下卻猜出七八分,肯定是豐延蒼通知的玉林。
“咱們打着護國寺的名號,卻不想護國寺真來人了,這下子也不算打着旗號了,而是真的兩方合作。”閻蘇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其實對於護國寺能來人,她同樣感到意外,但目前這情形卻是她所看好的。
嶽楚人扭頭看了她一眼,兩個女人笑容相似。
這麼一會兒,棚子搭建好,分設十個坐診處,閻蘇戚建各佔一個,剩餘八個均由護國寺的醫武僧坐鎮,在這狹小的街道上場面很大。
那藥鋪的老闆帶着那早就等在這裡看病的人過來,果然是很窮困的人,這個天氣還穿着單衣,並且鞋子破爛。
嶽楚人站在閻蘇身邊觀察到所有,招招手吩咐戚峰去置辦些厚衣新鞋來,這次好人做到底,想必今後再舉行此類義診,能十分好行事。
護國寺,金雕,皇親國戚,僅僅這幾個詞便十分吸引人,再加上義診免費贈藥,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便震動了西城。
家有病人無錢治病的往這兒趕,無病的人也來看熱鬧,狹長的簡陋街道幾乎水泄不通。由天上看更是人潮如海,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這邊棚子裡診病人滿爲患,藥鋪裡贈厚衣衫新鞋也水泄不通。窮苦人居多,有免費的自然都會要。
本來奉命保護嶽楚人安危的護衛們全部都在忙,這邊派發衣物的,那邊還有根據藥單派送藥材的,護國寺來的醫武僧也忙的腳不沾地,這種場面絕對是大家都沒想到的。
嶽楚人遊走於棚子裡,戚峰緊跟其後,還要給她打下手。他於這方面接觸不多,一時間焦頭爛額。
一個人的左腿於一個月前摔斷,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現今已發炎並開始腐爛,散發出濃濃的臭味。
嶽楚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此時正給他清理腐肉,酒精度很高的酒灑在潰爛的傷口上那人幾乎沒有什麼感覺,這部分的神經都已經壞死了。
“銀針!”頭也不回,嶽楚人大聲喊道。棚子裡亂嗡嗡,不大聲喊根本聽不到。
刷,卷鎮展開,完整的展在嶽楚人一旁,動作利落。
反手拔出五根銀針,快速的紮在那人大腿位置,隨後拿起鋒利的匕首開始清理腐肉。
一旁,紗布,垃圾桶及時遞過來,能抓得準嶽楚人所有的需要。
如此反常,引得嶽楚人也不禁扭頭看了一眼,畢竟剛剛戚峰可是打翻這個打翻那個的。聞到腐肉發出的味道還有些受不住,儘管做他這行的應該經常見到這些。
回頭,入眼的人嚇了嶽楚人一跳,根本不是戚峰,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豐延蒼。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一瞬間嶽楚人都恍惚覺得他是從天上飛下來的。
“你怎麼來了?”戴着口罩,嶽楚人只露出一雙杏眼來,眸子晶亮亮好看的緊。
豐延蒼微笑,“下了朝便趕過來了,難道不是來的正好?”
“是來的正好,你可比戚峰強多了。去戚建那裡拿個口罩戴上,然後回來幫我。”扭頭繼續清理腐肉工程,嶽楚人的手十分快。
豐延蒼很是聽話,轉身走過去,鳳眸輕掃,如同海潮的人羣說真的讓他也很意外。
閻蘇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出來,不是她未來的夫君豐延紹,而是跟着豐延蒼一同過來的豐延星。套上白大褂拿着毛筆記錄閻蘇所說的藥材,倒是出人意料的靈活能幹,起碼以前除卻乖張跋扈他沒什麼長處。
就在這人人忙碌時,又一個重症病人穿過坐診的醫武僧被送到了嶽楚人這裡。一個女子滿臉紅色的膿瘡,露在外的脖頸手臂均是,散發着腥臭的味道,看得人頭皮發麻。
剛接骨完成正着手給那病人縫合傷口的嶽楚人掃了一眼,瞬時擰起眉頭。
在她身邊打下手的豐延蒼注意到了嶽楚人變了的神色,微微傾身靠近她,“怎麼了?”
嶽楚人站起身,視線環顧棚子外好像在找什麼,豐延蒼也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眉峰微蹙。
“想必是來試探我的,那女的中了蠱毒。”找了一圈,嶽楚人收回視線看向那看起來十分已經奄奄一息的女子,眸色複雜。
“哦?很麻煩?”豐延蒼也看向那女子,露在外的鳳眸隱隱閃過一絲嫌惡。
“不是很麻煩,不過會弄得聲勢很大,而且得馬上就做,她要不行了。”坐下,繼續給這腿傷患者縫針,用了麻藥,他也感覺不到疼痛。
“若是覺得會打草驚蛇,那就不用救了。”豐延蒼語氣很輕,但也很無情。
嶽楚人搖搖頭,“今天這裡不能死人。你去把戚建叫來,要他動手。”由戚建來動手做,肯定可以迷惑他們,加深一些神秘感好好和他們玩玩。
豐延蒼微微頜首,隨後命戚峰把戚建叫來。
戚建不過一會兒便擠到了這邊,想當然的一眼看到了那滿身膿瘡的女子,“王妃,有何吩咐?”
最後一針縫完,嶽楚人示意戚建幫她一起,用竹尺板固定住他的腿,隨後用紗布纏緊。同時嶽楚人低聲吩咐,戚建神色認真的一一記住,一旁豐延蒼靜靜環顧四周,鎖定了幾個看起來很可疑的人。
很快的,藥鋪門口支起了一口大鍋,大鍋中是豬油,火越燒越旺,豬油的味道飄出去老遠,圍觀的人紛紛議論,不知這是要幹什麼。
半晌,油鍋兩邊立起梯子,一邊一個醫武僧扶住,隨後只見兩個勁裝少年施展輕功快速踏上梯子頂端,利落的身手引得圍觀的人叫好。
就在這時,一個醫武僧託着一奄奄一息滿臉膿瘡的女子走出來,在油鍋邊緣停下雙手一動勁力一甩,女子如同一個物件似的被甩到了油鍋上方,圍觀的人羣中發出一陣驚呼。
梯子上的兩個護衛動作更快,在女子到達油鍋上方時同時伸手一人抓住雙腳一人抓住雙手,女子面部朝下的被固定在油鍋上方,熱油升起的煙把她包圍,只要那兩個護衛稍稍鬆手,或是扶着梯子的醫武僧稍稍一歪,那女子就會掉進油鍋瞬間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