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都,長樂宮。
大殿之中,檀香嫋嫋,卻掩蓋不了那一室幽冷暴怒的氣息。
“啪——”
一聲悶響,分外響亮,驚得殿中侍立的宮人,紛紛俯身跪地,將頭深埋,一副,戰戰兢兢地模樣。
“這個衛公明簡直太過分了!”
音夙玉,一掌拍在身側的紅松木桌上,一張臉,因爲盛怒,而微微扭曲着。
“就是!這個老匹夫就是欺人太甚!”風君翔,站在一旁,也是一臉的憤慨。
“母后多次派人去請他出山,他都避而不見,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中!如今,他卻一聲不響的跑去錦州,見了南宮逆賊!簡直讓人忍無可忍!哼!也就是仗着自己年紀大點,倚老賣老!”
越往下說,風君翔越覺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命人將衛公明抓起來嚴刑拷打一番,方解心頭之恨。
“這不是重點!”看着風君翔那一幅怒不可遏的模樣,音夙玉的臉色,再次難看了幾分,低聲斥道。
“是!母后說的是!母后大人不記小人過,已經不追究他的輕曼無禮。可他卻得寸進尺,不僅領着南宮逆賊回京,還膽敢揚言,要朕攜百官於城門處相迎!他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音夙玉一聲斥,風君翔立刻換了說辭,依舊是,一臉的義憤填膺。
君王攜百官於城門處相迎,這在歷朝歷代,都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可以享受到這一殊榮的,多是,爲帝國立下不世功勳的重臣。
若單論這一點,南宮浩天,的確是當之無愧,然,如今情勢不同往日,他可是前不久纔剛剛造了反,現在回京,卻要君王攜百官於城外相迎,實在有點……
“哼!衛公明,這分明就是在打皇帝的臉!”
音夙玉扶在椅背上的手,驟然收緊,眼中燃燒的怒火,幾欲將人吞噬。
“啊?打朕的臉?”旁邊,風君翔微微張大了眼,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一張臉,極具的扭曲。
“這個老東西!他以爲他是誰啊?敢打朕的臉?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朕偏就不去城外相迎!他還能把朕怎麼着不成?”
看着風君翔那暴跳如雷的模樣,音夙玉,緩緩握緊雙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怒火,轉向他,幽幽開口。
“信中說,是三日後抵達京城,好了,你去準備一下,於三日後出城相迎吧!”
“什、什麼?”聞言,風君翔驟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音夙玉,以爲,自己聽錯了。
“老傢伙不是說的很清楚麼?三日後,城外相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音夙玉,耐着性子開口,怒火,卻中燒不止。
“不、不是吧,母后?您真的要兒臣去迎接那個南宮逆賊?”對上音夙玉那一臉平靜的神色,風君翔,有些反應不過來,伸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一副,被雷劈的模樣。
“這個衛公明,固然可惡,但如今,卻拿他沒有辦法,你就暫且委屈一些時日,哀家日後,定會剷除他。”
“母后!爲什麼呀?就算他再怎麼威風,那也是過時的鳳凰!朕乃當今天子,怎能被一個老東西呼來喝去?”
風君翔,有些悻悻然,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他多沒面子啊!
“你別忘了,他手中可還握着凌霄寶劍!雖然,此劍屈居大陸神兵榜第五位,可那畢竟是太祖皇帝的隨身佩劍,見此劍,如見太祖皇帝。”音夙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斂眉,沉聲開口。
“太祖皇帝都已經死了很多年,骨頭都化了,還理會一把破劍做什麼?”
“你懂什麼?如今朝中,表面風平浪靜,暗地裡,卻是風雲翻涌,那些個老傢伙,看似歸順,實則,暗藏禍心,如今,你當政不久,根基尚且不穩,還需多多仰仗他們,待假以時日,羽翼豐滿之後,再將那些陽奉陰違的老傢伙除去不遲。”
看着音夙玉眼中,明滅晦暗的幽光,風君翔,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下來,良久之後,終是一咬牙,開口道。
“母后教訓的是,兒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恩。”聞言,音夙玉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便揮手示意他退下。
“那母后好好休息,兒臣先告退。”
待風君翔走後,音夙玉,也將殿中侍立的宮人全部揮退。
殿門合上,一室靜謐,幾許昏暗。
音夙玉,微微嘆息一聲,緩緩閉上雙眼,似有些疲憊的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朝中之事,本就諸多煩心,如今,又殺出個衛公明來,當真讓人措手不及,早知道,她就不讓人去請那個衛公明瞭!
驀然,一陣輕細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一雙手輕輕地覆上了音夙玉的太陽穴,慢慢的揉着。
“你怎麼來了?”音夙玉並沒有睜開眼,只是輕輕地問了一聲,彷彿,對於來人的突然出現,絲毫不曾感到意外。
“都決定了嗎?”低緩的嗓音,自身後傳來,隱着幾分關心。
“恩。”
三日後。
皇城,西門。
長街之上,一片空曠,百姓,早已匯聚在長街兩側,一個個,翹首以待,時不時地朝城門之外張望着。
“聽說今日南宮元帥還朝,是不是真的?”
“當然!安國公大人親自出山,才勸服了大元帥。今日與大元帥一同回京!”
“衛老爺子歸隱林泉三十多年,如今,若不是大元帥的事,他老人家也不會出山啊!”
“……”
百姓們正唏噓議論着,忽而一陣鼓樂之聲自遠處傳來,不多時,便見帝王的鑾駕緩緩而來,御林軍開道,百官隨行,場面,恢宏而盛大。
風君翔,坐於帝攆之中,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分外顯眼,然,那般明媚的色彩,卻驅不散他臉上的陰霾之色。南宮皓月,與風君翔同乘一攆,一身華麗的鳳袍,儀態雍容,嬌媚的臉上,掛着柔柔的笑意,卻有一絲牽強,眼波流轉之間,隱過幾許幽幽的光。
滿朝文武,傾巢而出,南宮靖宇與南宮驚天等人,亦在隨行的儀隊之中,只是,臉色卻不太好看。
百姓們見狀,忍不住,又是一陣竊竊私語,低聲喧譁。
風君翔,陰沉着臉下了帝攆,領着文武百官站在城門下,像一羣傻帽似的,張望着城外的官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風君翔領着文武百官,在城門口,等了半天,城外的官道,依舊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
初春的陽光,明媚清淺,清風過處,送來一世清爽,然,風君翔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
“皇帝哥哥,安國公大人,真的是今日回京嗎?”
南宮皓月,站在風君翔的身邊,眸光楚楚的看着他,柔聲問道。
“哼!那個老傢伙說的的確是今日。”她話音方落,風君翔的臉色,便又黑了幾分。
“可是……都這麼久了……爲何,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呢?”說話之間,那嬌嬈身姿恍若風中拂柳一般,輕輕搖晃着,彷彿,是站了太久,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看得風君翔一陣心疼,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眼中的怒火,又甚了幾分。
“哼!這個老東西,好大的架子!竟敢讓朕與皇后等這麼久!”
“安國公大人,三朝元老,脾氣,難免古怪些。可是,二叔他……實在不該這般讓皇帝哥哥久等……”吳儂軟語,字字輕軟,佳人鎖眉,似嘆還憂。
風君翔心中狂涌的怒火,瞬間又飆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這個南宮浩天,簡直就是不知好歹!朕已經不追究他的謀逆之罪,他竟還敢……”
怒不可遏的低吼,尚未來得及說完,便被一陣飛揚的馬蹄聲打斷。
羣臣與百姓,紛紛擡頭望去,但見,傾城日光下,遠處的官道上,揚起滾滾煙塵。
急促的馬蹄聲,在風中肆意騰翔,伴着瀟瀟金鼓,渲染了一世金戈鐵馬的豪情凜然。
不多時,大軍漸近,飄揚的旗幟,在風中狂舞,劃下一道道張揚的弧影。
南宮浩天,身着鎧甲,一馬當先,颯爽英姿不減當年。安國公與他並肩而行,一身淡泊,恍若閒雲野鶴,卻氣度不凡。
於他們身後,便是三軍將士。
百姓的神情,驀然間激動起來,雙眼之中,寫滿了崇敬與膜拜,一時間,竟忘了皇帝還在場,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朗聲高呼。
“恭迎大元帥還朝!”
“恭迎安國公的人還朝!”
熱情高漲,吶喊歡呼聲,震動四方。
風君翔的臉色,陰沉到幾乎可以擰出水來,對着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瞬間扯着嗓子高喊。
“肅靜——”
他的嗓音雖然尖細高亢,可是,與百姓們的熱情相比,還是弱了很多。風君翔見狀,臉色,便又黑了幾分,一雙怒火中燒的丹鳳眼,死死的盯着遠處端坐在戰馬之上的南宮浩天,恨不得,將他瞪出一個窟窿來。
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大軍,已經來到了城門下,與風君翔率領的文武百官,堪堪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兩方人馬,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僵滯。
慕容正德,悄悄上前幾步,推了推風君翔,暗自,遞了一個眼色。
風君翔,有些不情不願的哼了一聲,隨即,擡頭看向安國公,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朕攜百官於此,恭迎安國公還朝。”
聲音之中,明顯的的帶着幾分生硬,彷彿,是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說的一般。
衛老爺子,端坐在馬上,並未回話,微沉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羣臣,最後,才落在風君翔的臉上,微微一頓,眼底,劃過一抹疑惑,隨即,卻是一抹帶着銳利的深思。
那目光,看似淡泊無物,落在人的身上,卻有種無法忽視的犀利。風君翔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目光,再次擡高了聲音,開口。
“朕攜百官於此,恭迎安國公回京!還請您,隨朕入宮,出席接風洗塵宴。”
“哦?莫非皇帝,只看到了本公一人?”衛老爺子微微挑眉,聲音與他的表情一般平淡,可卻,隱着一絲不容忽視的威壓。
風君翔的臉色微微一變,怒氣在眼底一閃而過。
“大元帥,朕已爲你設好接風宴,且隨朕入宮吧!”
聞言,南宮浩天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態度,可謂輕慢至極。
他本不是計較之人,此時,卻因心中惱怒着風君翔對璃兒的所作所爲,面上,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風君翔的臉色,一變再變,眼底的怒火,瘋狂燃燒着,只覺得當着文武百官,全城百姓的面,這個臉,有些掛不住。
“南宮浩天,你忤逆謀反,本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朕本該將你處以極刑!然,朕念及你勞苦功高,也是一時誤入歧途,又有安國公大人出面求情,朕便網開一面,饒你不死!”
清了清嗓子,風君翔沉聲開口,端的是,帝王的架子。
言外之意,若不是朕仁德寬厚,你的老命,早就沒了!識相的,還不快點磕頭謝恩?
只是,他話都落地了半天,南宮浩天,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倒顯得,他有些像是自導自演的跳樑小醜一般。
風君翔的黑臉,僵了僵,有些,下不了臺。
幸而,丞相大人,眼觀六路,及時上前,爲他解圍。
“二弟,之前大哥苦苦相求,勸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你卻執念頗深,誓要爲女報仇!當日大哥,也感念你舐犢情深,頗爲欽佩。卻沒想到,如今安國公大人剛一出面,你便勒馬收兵,看來,所謂的喪女之痛,也沒那麼痛吧!”
南宮靖宇一語落地,人羣中,頓時一片譁然。
無數道視線,唰唰唰的射向南宮靖宇,滿滿的,都是指責與義憤填膺。
再怎麼說,大元帥與你也是親兄弟!你怎可,如此揭人傷疤?實在太過陰損!
接收到百姓們指控的目光,南宮靖宇,微微迷了眼,那幽深的眼光,恍若淬了毒一般,陰森森的慎人至極。
百姓們,心中雖憤怒萬千,卻也不敢與之硬碰,紛紛別開眼,滿臉擔憂的看向南宮浩天,哎!大元帥,肯定會很傷心吧!
只是,南宮浩天,始終神情冷肅,並沒有,百姓們預想中的悲痛欲絕之色。
哎!大元帥,就是大元帥,頂天立地,七尺男兒,就算心中再苦,也不會表現出來的。一時間,百姓們對南宮浩天的敬意與愛戴,便又高了一個層次。
“大哥,是想說什麼?”銳利的鷹眸,緩緩掃過神色各異的百官,落在南宮靖宇那張與鎮國公夫人酷似的臉,南宮浩天,淡淡開口,聲音與他的表情,一樣冷。
他的嫡親大哥,他的母親,爲何,還不如他的部下,與他親近?是他常年身在戰場,與他們缺少相處麼?
一絲悲涼劃過心底,轉瞬,卻又釋然。
若果真情真意切,又豈會因距離而生疏?既已生疏,又何須再流連執着?
“你心知肚明,又何須大哥明說?”對上南宮浩天,冷淡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南宮靖宇心下一頓,揚聲開口。
“是嗎?”冷冽一笑,眼底,卻淡漠如冰,絲絲輕嘲。
“既然你非要大哥明說,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其實,那丫頭的死活,根本沒那麼重要。這一切,不過是你忤逆犯上的藉口罷了!”
“呵呵……”
聞言,饒是南宮浩天這般冷肅的人,也不由得,冷笑出聲,看向南宮靖宇的眼神,愈發淡漠,冷淚之間,隱着一絲輕蔑。
南宮靖宇,心中一怒,陰沉着嗓音開口,言辭愈發難聽。
“怎麼?被本官說中了心事?哼!這也不怪你,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罷了!換作是誰,都不會在——”
“嗖——”一道破空之聲,驟然響起,衆人,只覺得眼前白影一閃,還未及看清那是何物,下一瞬,耳邊,就傳來了南宮靖宇的慘叫聲。
“啊啊——我的臉——”
衆人,有些驚魂未定的轉過頭,紛紛看向南宮靖宇,這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南宮靖宇的那張臉,已經是血流滿面,臉上,橫七豎八的佈滿了細長的血痕!
而此刻,他的腦袋上,正趴在一個白色的小圓球。
衆人的表情,有些呆滯,看着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有些愣愣的回不過神。
“吱吱吱吱——”一陣猖狂且得意的狐狸叫,驀然間將衆人驚醒。
原來,那白光,竟是一隻小狐狸!
“爹!”南宮驚天,猛然驚呼一聲,身形一動,便朝南宮靖宇掠去。
“嗖——”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南宮靖宇的腦袋上飛了出去,以閃電之速,砸向南宮驚天。
南宮驚天,眼神一厲,本能的擡手,一掌揮出,凜冽的勁風,輕而易舉便將那個黑乎乎的東西震開了。
那東西,轉了一個圈,朝着左側的風君翔,極速飛去,不偏不倚,剛好撞上了風君翔的華冠。
與此同時,一道清淺的淡紫色流光,破空而來,以流星橫空之速,直指風君翔頭頂的華冠,陽光之下,根本讓人無法察覺。
“嘭——”一聲悶響,那象徵着帝王無上尊榮的華冠,轟然落地。
“來人!快救駕——”
“抓狐狸——救丞相——”
一時間,人羣亂作一團,御林軍們呼喊着朝風君翔和南宮靖宇涌去。
“吱吱吱吱——”
某狐狸看着那些撲上來的御林軍,一個靈巧的飛躍,直接從南宮靖宇的腦袋上跳開,在那些御林軍中間,遊刃有餘的穿梭着,白影所過之處,響起尖叫聲一片。
“嘻嘻嘻嘻——南宮將軍,你真威武!”
驀然,一道恍若天籟般的嗓音傳來,綿綿軟軟之中,盡是歡喜之意。
衆人,下意識的回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神情,頓時一呆。
日光傾城處,少女,一襲淡紫色的衣裙,跨坐在一匹白色的駿馬上,精緻的五官,漂亮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而,少女臉上的笑容,彷彿有着某種魔力般,讓人,一不小心便沉湎其中,忘了呼吸,失了心魂。
那樣的笑容,純粹如清風白雲,不染一絲雜質,明燁,如九天朝陽,晃得人,幾欲睜不開眼。
而那雙眼睛,更恍若月下寶石般晶亮,讓人懷疑,即便漫天的星光交織着絢爛的煙花,也不及她眸中的半點光華。
這個絕色的少女是誰?
“天哪!她、她是那個廢……啊——”良久之後,有人,驚呼出聲,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化作一聲淒厲的慘叫。
“吱吱吱吱——”敢對本狐王的小主人出言不遜?我咬死你!
“嘻嘻……南宮將軍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哦!”看着那隻到處撒潑的小狐狸,某少女,笑得愈發燦爛。
“南宮璃?!你、你沒死?”
此刻,南宮靖宇已經被御林軍解救出來,頂着一張傷痕累累的臉,滿眼驚愣的看着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
南宮璃,笑容明媚如朝陽,眼中,卻隱過一絲危險鋒芒。
這個死胖子,反應是不是太激烈了點?難道,她活着,就讓他這麼吃驚?
“嘻嘻……你又老又醜都沒死,人家這麼可愛漂亮,怎麼可能會死嘛!”
“你!你這個……”習慣性的想說‘廢物’,卻在瞥見少女身邊那一身銀甲紅袍的霸氣男子時,驀然住了口。
“九妹……原來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恰此時,南宮皓月,蓮步輕移,款款走到南宮靖宇的身邊,目光柔柔的看着南宮璃,嬌聲開口,柔媚的臉上,神情,盡是欣喜與動容,然,眼底的神色,卻是波瀾起伏,驚異不定。
切!裝得還真像!
瞥了一眼那雙霧氣濛濛,秋波流轉的眼睛,南宮璃暗自翻了個白眼。
既然你這麼喜歡裝,那本姑娘就陪你玩玩好啦!
心思落地,南宮璃一個翻身,跳下馬,一蹦一跳的跑到了南宮皓月的眼前。
“嘻嘻嘻嘻……”一抹狡黠劃過眼底,南宮璃,眉眼一彎,笑得像朵桃花。
南宮皓月,柔柔一笑,臉上的神情,愈發溫柔楚楚。
“九妹,你這麼些天都去了哪裡?姐姐都快擔心死……”
“哇——”
一道,氣吞山河的嚎哭聲,驀然響起,打斷南宮皓月未及說完的話。
“九妹你怎麼了?爲什……”南宮皓月眉心微跳,晦暗之色在眼底一閃而過,嬌媚的臉上,神情卻滿是關心,手一伸,就欲撫上南宮璃的小臉。
“哇——不要打我——”
南宮璃,卻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猛地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抱住了頭。
“妹妹!”一聲低呼,滿滿的都是急切與擔憂。
下一瞬間,南宮皓月只感覺一股勁風迎面掃來,那狂肆的力道,竟讓她腳下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而,在她擡眸的時候,南宮焰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眼前,此刻,正一臉緊張的看着那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少女,滿臉的焦急。
“妹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對上南宮焰寫滿了緊張與關心的眼眸,南宮璃,小嘴一撇,伸手指着跌坐在地的南宮皓月,哭得好不傷心。
“嚶嚶嚶嚶……哥哥……她罵我……嚶嚶嚶嚶……”
“什麼?她敢罵你?”聞言,南宮焰刷的一下扭過頭去,凜冽的目光如利劍般直射南宮皓月,暴戾之色,乍現眼底。
“我沒有……”對上暗可怕的眼神,南宮皓月本能的瑟縮了下,下意識的開口辯駁。
“嚶嚶……哥哥……她罵人家是醜八怪……嚶嚶……還說人家是廢物……活着就是浪費糧食……嚶嚶嚶嚶……”南宮璃,伸出兩隻小爪子,揉着眼睛,小肩膀,一抽一抽的,那悽悽慘慘慼戚的哭聲,怎一個肝腸寸斷了得啊!
一團黑色的烏雲,在南宮焰的頭頂升起,隱隱之間,還冒着黑色的煙。
“南宮皓月!你敢罵我妹?”
咬牙切齒的嗓音,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每一個字,都帶着暴戾的殺氣。
“我……我沒有……”
南宮皓月,本能的想要逃開,可是,腿腳卻有些不聽使喚。
“嚶嚶……哥哥……人家是不是真的很醜……”
透過手指縫,南宮璃,看着那個怒髮衝冠的哥哥,暗自,吐了吐舌頭,哥哥好像很生氣呢!若不是哥哥不打女人,她還真是擔心南宮皓月的下場呢!
“胡說!我妹妹是最漂亮的!”鏗鏘有力,霸氣沖天,大有種,誰敢說她不漂亮,他就會立刻滅了那人的架勢。
“嚶嚶……可是……人家都說她纔是最漂亮的……”南宮璃,手一伸,指着南宮皓月,傷心的開口,另一隻手卻果斷的擡起,衣袖遮住了整張臉,一副,無地自容,羞於見人的模樣。
“她漂亮?是哪個沒長眼睛的混蛋說的?”一聲怒吼,滿滿的,都是暴戾之色。
“嚶嚶……好多個……”
聽着自家妹妹悽悽慘慘的哭聲,南宮焰,一臉的暴戾之色,只覺得自己那顆比黃金還要堅硬的心,此刻,已經碎了一地。
森冷的目光,如冰箭般射向南宮皓月花容失色的臉。
“哼!漂亮?眉毛那麼細,像只蚯蚓似的,噁心死了。”
呃……
聞言,南宮璃悄悄地轉了轉眼珠子,透過手指縫,打量了一下南宮皓月的眉毛,標準的柳葉眉啊!哪裡像蚯蚓了?
“哥哥你……”南宮皓月,卻是臉色發白,眸光楚楚的看着南宮焰,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閉嘴!本將軍沒有這麼醜的妹妹!”未等南宮皓月說完,便被南宮焰一聲暴喝打斷,霸氣俊美的臉上,滿是嫌惡之色。
“我……你……”南宮皓月,眨了眨眼睛,頓時,眨出了幾滴眼淚,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嬌柔。
“哼!眼睛那麼小,而且暗淡無光,像一對死魚眼!也好意思學人家擠眼淚?”
呃……
南宮璃,再次轉了轉眼珠子,悄悄地看向南宮皓月。那可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啊!秋波漣漪,霧氣濛濛,別提有多勾人了!死魚眼?會不會差太遠?
“我……”南宮皓月,許是沒有想到,南宮焰會這樣羞辱她,一張臉,頓時慘白如紙,紅脣微啓,嘴脣,輕輕地顫抖着,好不委屈。
“哼!鼻子太扁,像是被人一拳打的!一眼看去,像個沒鼻子的怪物!”
“……”南宮璃,躲在衣袖下的臉,有些僵硬,嘴角,也狠狠的抽搐着,滿眼同情的看着南宮皓月。
可憐這風都第一美人,在她家哥哥的眼中,卻是這般不堪入目!是京城的人,眼睛出了問題?還是,她家哥哥的審美觀,實在是異於常人?
“嘴太大,而且太紅,像是喝了狗血一樣,又噁心又慎人。血盆大口是吊死鬼都沒你慎人!”
“……”
南宮璃的眼角,抽了抽,有麼?那分明就是嬌豔如玫瑰花瓣似的櫻桃小口!哪裡大了?哪裡噁心了?
哥哥,您真的是審美觀有問題!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嚴重!
心中,驚歎連連,南宮璃竟忘了嚎哭。
“嗚嗚——”
不過,卻有另一道哭聲,在耳邊響起,滿滿的,都是委屈與柔弱。
呃……
南宮璃,眨了眨眼睛,把衣袖往下挪了挪,剛好看到,南宮皓月那梨花帶雨的嬌容。
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大顆大顆的落下,哭得,好不悽慘!看的人,好不心疼!
“月兒!”
驀然,一聲疾呼,自身後的人羣中傳來,下一瞬,南宮璃便看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如瘋狗般的跑了過來。
切!還真是個憐香惜玉的狗東西!居然,這麼緊張!
風君翔,三兩步的衝到南宮皓月的身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手一伸,將佳人緊緊地攬入了懷中,滿臉心疼之色的爲她拭去眼淚,又柔聲安撫了幾句,隨即,刷的一下扭過頭去,一雙盛滿了怒火的眼睛,死死的射向南宮璃。
“廢物!你對月……呃——”
盛怒之下的風君翔,竟然沒有注意到站在南宮璃身邊的南宮焰,以至於,他咬牙切齒的低吼還未及誕生,便夭折在了喉嚨裡。
“風君翔,你再敢罵一聲試試!”一字一頓的嗓音,彷彿,是從寒冰地獄中蹦出來的冰渣子,凍得人,一陣腿軟心顫。
南宮焰,一手掐着風君翔的脖子,凜冽的星眸,危險的眯起,眼神如利劍般,射向風君翔,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被美色衝昏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
“南宮焰!朕是九五至尊!咳咳……你不要太放肆!”風君翔,因爲呼吸不暢,外加,羞憤交加,一張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
腦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上次在鎮國公府門外的悲慘經歷,頓時,心口一窒,有些緊張,但,眼角的餘光瞥見全城的百姓,瞥見滿朝文武,還有,那三軍將士,頓時,把心一橫,故作鎮定的怒視着南宮煜,低吼。
“嚶嚶……哥哥……他是壞人……他以前經常罵人家是廢物……還要放狗咬人家……還說人家以後都嫁不出去……”
風君翔話音方落,便有一道悽悽慘慘的嗓音響起,滿滿的,都是哀傷,彷彿一縷魔音,迴旋在衆人耳際,久久,都無法消散。
“呃……咳咳——”
魔音方落,風君翔便雙眼一翻,劇烈的咳嗽起來。
不是被氣得!而是,被掐得!
南宮煜掐着風君翔脖子的手,驟然一個用力,差點將他當場掐死。
“好你個狗皇帝!竟敢咒我妹嫁不出去!”咬牙切齒,落下一地暴戾的危險。
“嚶嚶……哥哥……他還說要把人家的牙齒敲掉……讓人家再也啃不了雞腿……嚶嚶嚶嚶……人家最喜歡啃雞腿……”
“咳——呃——”
“嚶嚶……他還說要把璃兒的頭髮全部都拔光……再也戴不了漂亮的小花……”
“風、君、翔!”
一聲暴喝,落下的殺氣,幾乎逼得衆人睜不開眼。
南宮焰,頭頂着一圈黑色的風暴,一雙凜冽的眸子,燃燒着滔天的怒火,死死的盯着風君翔那張豬肝色的臉。
下一瞬,他驟然擡起鐵拳,對着那張相看不爽的臉,狠狠的砸了下去。
“嘭——”一聲悶響,驟然響起,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便驚愣的發現,風君翔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身體,直直的朝後倒去。
不過,風君翔還沒來得及投入大地的懷抱,衣領,便被人揪住。
“狗東西!敢欺負我妹!我打!”
一聲怒喝,隨即,又是狂暴的一拳落下,頓時,風君翔的臉,又紫了一塊。
“你……咳咳——朕是皇……”
“欺負我妹,管你是皇帝還是黃狗!打——”
“嘭——”
又是一聲悶響,風君翔,直接飛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遠處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噗——咳咳——”風君翔,頓時一口老血噴在了地面,還有一顆牙……
四周的百姓,早已石化當場,一個個,愣愣的看着眼前驚悚的畫面,呆若木雞。
御林軍與百官,也是愣在了那裡,彷彿,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驚飛了三魂七魄。
南宮璃,站在一旁,忘記了用衣袖捂臉,一雙琉璃般晶亮的眸子,因爲吃驚而瞪圓,看着自家哥哥當街毆打皇帝的霸氣模樣,有些,消化不良。
話說,哥哥,您這樣欺負弱小,真的,好麼?
“狗皇帝!今天本將軍定要好好教訓你!”一聲咆哮,南宮焰的身影,如狂風一般刮到了風君翔的身邊,也不管那人已經快爬不起來了,直接一腳,便踹了過去,正中胸口。
“噗——”風君翔,眼一翻,又是一口老血噴出。
“南宮煜……你個瘋子……朕……”
此刻的風君翔,頂着一雙熊貓眼,臉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頭上的華冠早已脫落,一身上等的龍袍,也是沾滿了灰塵,這幅德行,簡直就是丐幫幫主嘛!哪裡有半分皇帝的樣子?
“嘭——”只是,他的怒斥聲還未完,臉上,便又重重的捱了一拳,頓時,又是一顆本聖使的牙齒和着鮮血,噴了出來。
“皇上——”
此刻,那些已在風中石化良久的百官與御林軍,總算是靈魂歸位了,一個個,瘋了一般的衝向風君翔,臉上的神情,震驚而惶恐。
南宮皓月,呆坐在一旁,一張嬌豔如芙蓉的臉,早已是花容失色,慘白一片,雙眼無神的看着風君翔,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不知,是不是被嚇傻了?
“南宮焰!你這個亂臣賊子!竟敢當街毆打君王!”
一聲暴喝,雷霆之怒,卻是慕容正德。
此刻,他雙眼赤紅,死死的盯着南宮焰,一張向來溫文的臉,此刻,佈滿了陰森之色,極具的扭曲着。
“來呀!將這個犯上作亂,目無王法的奸佞給本官就地正法!”
慕容正德一聲令下,四周,居然火速圍上了一批弓弩手。
那些人,面無表情,神色肅殺,手中拿着清一色的弓弩,黑森森的箭頭,齊齊的指着南宮焰,只待慕容正德一聲號令,便萬箭齊發,將那個當街暴打皇帝的狂徒,射成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