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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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264結局(上)

穆雲飛還在糾結蕭大當家那番問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時候,武王大人卻是美美的抱着他的王妃從睡夢中醒來。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不大不小的山洞,不深不淺,簡陋得四璧都不齊全,擡眼就能看到外面的風光,旁邊僅有一堆將近熄滅的火,但對皇甫煜而言,卻已是擁有全世界那麼滿足,只因爲……

她在!

“嘻嘻……”

一不小心太高興,傻笑就不禁從嘴角漏了出來,懷裡的人立即顫了顫眼簾醒來,卻沒有睜開眼。

此時他懷裡的她,一絲不着,合蓋着他倆的衣服……

莫說相識了七年八年,已成婚孩子都四五歲了,該看的不該看的早摸熟透,就是再有個七八年,孩子再多幾個年紀翻一翻,她這麼在他懷裡醒過來,也還是會尷尬!

皇甫煜挑了挑眉,咧着嘴無聲的笑了笑,就慢慢的慢慢的低下頭去湊近她的臉,由淺至深,一個勁的吃着她的嘴不放。

忍了一下,到底是沒忍住,蕭如玥倏地睜開眼,瞪着他。

皇甫煜縮開,沒事人的淺笑問:“醒了?餓了嗎?”

蕭如玥眯眼鄙視他:你以爲你裝作沒事就真的沒事了嗎?

“來,天氣冷,快點穿上衣服,嗯~,或者你還想在我懷裡多呆會兒,那就不急着穿也行,我保證,一定用我火熱的胸膛煨熱……”

實在聽不下去了!

蕭如玥霍地坐起就抱着衣服遠離他,背對着他迅速穿上,頓時逗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好了,我就逗你玩兒,這裡地不整牆不平的,哪哪都磕人,我怎麼捨得真在這裡把你吃了又吃,吃了還吃?”皇甫煜也穿戴整齊後,無骨一般趴上她的肩,直安慰:“放心放心啊,至少也得下次找個好點的地方我纔會……”

蕭如玥舉起骨節發白的拳頭,在他眼前擺了擺:你再給我廢話,我就揍你!

“額,我錯了,下次只心裡想就好,絕對不再說出來。”皇甫煜說完,撒丫子就往外跑。

可,他想玩你追我趕打情罵俏的浪漫戲,人家卻不一定肯奉陪……

一個人跑着確實沒意思,皇甫煜只好停了下來,無奈的看着蕭如玥,無心,卻脫口而出:“玥玥,我忽然發現你失憶的時候反而更可愛一點,沒有現在這麼……”

話到一半,他便知道他錯了,可話已出口收不回去,而且蕭如玥也已擡起眸來定定的看着他。

淡淡的暗色浮上眸的瞬間,她別開了臉,直接往了另一個方向。

皇甫煜立馬急了,慌忙追過去拉住她解釋:“不是,玥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腦子一熱一時口誤,我……”

被他拉住,蕭如玥停了下來,倒也沒掙開,只是低斂着眸盯自己的腳尖,沒看他,也不想看他。

“玥玥,你別這樣,看着我,是我錯了好不好?別這樣……”

勾起她的下頜,卻還沒看清她的眼,就被她偏臉別開了去,這下皇甫煜真的慌了,她這樣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哄,只好笨拙的一下緊緊抱住她:“玥玥,我錯了,我不該得意忘形,我不該說話不經大腦,你別這樣。”

靜靜的,只有風在耳邊吹,她一聲不能發,默默的低着眸,還是沒有看他,也不掙扎。

能想得到的道歉,皇甫煜都說了,可她還是沒有半點反應,他覺得,她真的受傷了……

不知過了多久,皇甫煜無奈的鬆開了她,輕輕道:“是我說錯話,你生氣理所當然,沒關係,我等,等你慢慢消氣。”

靜默的沒有看他一眼,始終低着眼簾,蕭如玥側身往河邊走去。

白皚皚一片的空曠山谷,只有他和她的身影在移動,她在前,他在後,踩沒厚雪的聲音意外響亮刺耳。

“等一下。”

皇甫煜攔住蕭如玥伸向河水的手,迅速掏出隨身的錦帕在冰冷的河水裡一陣揉洗擰乾,再淺笑着遞給她:“這下就不會冷了,給。”

蕭如玥默默的看着錦帕一會兒,才接過,感覺到的錦帕的溫暖是他在擰時用內力烘的,僅僅爲她洗臉的時候不被冰着就浪費功力做這麼多餘的事,很像他的風格。

但,蕭如玥還是沒有理他,洗罷臉就把錦帕還給他,還是蹲了下去捧了點水漱口,這一次皇甫煜沒來得及攔……

喜好臉漱好口,蕭如玥就兀自繼續往東面走去,路上偶爾會停下來休息一下,皇甫煜遞來的東西她也會吃,除此之外幾乎算的上是根本不搭理他,一天就這麼不知不覺晃晃悠悠的過去了。

“別動。”

皇甫煜強行按住強拖進懷裡的人:“我說錯話,理應受到懲罰,所以可以接受你消氣之前都不理我,但,我沒法看着你受凍,我知道有火,可火只能暖一面,照不到的地方還是會冷,所以你就這麼靠着我睡吧,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

蕭如玥當真沒再掙扎,卻也沒擡眼看他,默默就閉上了眼。與其說是合作了,還不如說是認命了。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我可以想象,失憶其實是件極其痛苦的事,對不起,不論如何什麼心態,我都不該說那種傷人的話……”

也不管蕭如玥有沒有在聽,皇甫煜兀自就在那裡絮絮叨叨的輕輕說個不停,當真除了抱着她之外,什麼小動作也沒有做。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懷裡的人似乎真睡着了,而,始終維持着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皇甫煜身體也有些發麻了,纔想動一動換個姿勢,就發現她的眼簾顫了顫,立馬醒來。

“沒事沒事,你睡,你睡……”

皇甫煜再度一動不敢動,輕聲帶哄,總算安撫了蕭如玥,讓她安心繼續窩在他懷裡睡,還是那個姿勢。

“唉……”

皇甫煜幾不可聞的嘆了聲,已經發現她是故意的,她就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哪能爲了那麼一句話而氣他那麼久,現在還不肯理他,不過是要懲罰他太得意忘形到話都不經大腦了而已。

可,他說錯話是事實,再有,他若不順着她一點,憑她的耐性,絕對能跟他槓到天長地久,他可不想把美好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上,所以……

麻就麻吧!

笑幾不可見的在脣角一閃而逝,蕭如玥依舊維持那個姿勢不動。

一夜,過得又快又慢又愉悅又煎熬,蕭如玥睜開眼起身的時候,皇甫煜已經渾身麻木得動彈不得了。

看到蕭如玥起身就直接離去,憋了一晚上的武王大人忍不住了,可憐兮兮道:“玥玥,好歹看在我表現這麼好的份上,拉我一把啊,我真麻得動不得了。”

蕭如玥回過頭來看着因爲渾身發麻而面色微妙的他,終於忍俊不禁的勾脣笑了,給他伸了一隻手。

見她真理他了,武王大人頓時又開始欠抽起來:“我跟你說啊,你可站穩了,我很重,別沒拉我起來,反而被你摔下來了,那可真就不怪我了。”

蕭如玥白眼一翻,二話不說甩手,他不放沒關係,她很乾脆的直接掃他一腿。

皇甫煜渾身正發麻,反應遲鈍,結結實實吃了一掃腿就撒了手,頭暈目眩着倒向一邊,頓嚎:“玥玥,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蕭如玥懶得理他,兀自往前走,當真好一會兒,皇甫煜才追了上來,倒是這一回,他正經的沒再開玩笑了,還把這些年來一直隨他身的那把“玥”還給她。

“離着燕門關還遠着呢,總不能一路只吃野味,前面再走十多裡,應該有個小鎮,我們可以進去買點乾糧換身衣服。”皇甫煜又給聽她一面人皮面具:“七師兄走之前給的。”

沒來由的,蕭如玥笑了。

“你笑什麼?”皇甫煜莫名奇妙,並不覺得哪裡好笑了。

蕭如玥搖搖頭,卻還在笑:照這麼個不停開掛的節奏,回鳳國簡直輕而易舉嘛。

可,事情卻不如想的那麼容易,他們有張良計,人家也有過牆梯,關卡查防時,竟然多了掐臉探下頜這道工序,不論男女老少都要檢查,預防戴了人皮面具混過去。

甚至,爲了不引起女士們反感而被人挑唆引起騷亂,還特別在當地挑選了的孔武有力的粗壯女子做檢察員。

“呵,這個楚燁還挺有兩下子的嘛。”皇甫煜笑了聲,看向蕭如玥:“走吧,正門不讓進,我們只好委屈一點走側門了。”

所謂的側門,就是城牆。不過小城小鎮城牆都不高,對他們來說實在小意思。

檢查人皮面具也就是城門口的事,進了城裡就沒人再來檢查了,倒是四處貼滿了他們的畫像,倒是沒敢明說他們是什麼人,只說是殺人通緝犯。

於是,七師兄留下的人皮面具又派上了用場,貼上後,找間成衣鋪子換了身乾爽樸素便於行動的衣服,就大搖大擺的上酒樓吃喝去,準備吃飽喝足,再去買些食物和水囊。

“三個都死了?不會吧?”

才坐下,一聲驚呼便吸引了皇甫煜和蕭如玥的注意力,看去,是一桌人正圍在一起八卦着,看穿着,是本地人。

“我滴乖乖,一個相府小姐,一個侯門千金,一個公主,可都是金枝玉葉啊,聽說那個沈小姐還是我們楚國第一美人呢,就這麼沒了?”

“美什麼美,現在都是死人了。沒看到通緝犯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嗎?不過……嘖嘖,這通緝犯也太兇猛了吧,一下就殺了三位金枝玉葉,上頭不火纔怪,瞧吧,查得那麼嚴,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抓住了!”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怎麼回事啊?我還看到通緝令上有個是女的啊,長得嬌滴滴的。”

“誰知道怎麼回……”

“我知道,我知道。”皇甫煜忽然插話,一臉“我愛三八”的就興致勃勃的擠了進去:“我剛從皇城那邊過來的,你們想知道的事啊,在那邊壓根就不是秘密,我都知道!”

蕭如玥莞爾失笑,就聽到有人不悅的扯長了嗓子道:“誒誒誒,我說你誰啊,有你什麼事?怎麼……”

他話沒說完,就被同伴攔住了:“你真是掃興,好好聽他說啊,難得有從皇城那邊過來的人。”說罷,一臉“我也愛三八”的看向皇甫煜道:“小兄弟,來,喝口茶,你慢慢說,慢慢說。”

“謝謝這位大哥。”

皇甫煜客氣的道了聲謝,賞臉的喝了一口,兩眼鬼鬼祟祟的四下瞟了瞟確認安全,才忽的一把將脖子往中心伸長,壓低着聲神秘兮兮的道:“我問你們,平常注意過通緝令沒有?”

“這不是廢話嗎?那可是懸賞通緝令啊,運氣好一點白花花的銀子就進口袋了,就算不識字,也會賭賭運氣的圍上去看看啊。”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他是瞎扯淡,還皇城裡來的呢,我呸,我可聽說出事那天皇城就封了,只許進不許出,他從哪個門出來的?嘖嘖,你們偏偏就不信,淨聽他瞎忽悠。”

“誒喲,這位大哥消息挺靈啊。”

皇甫煜立馬馬屁了一聲,跟着卻又道:“不過我可真不是瞎忽悠,出事那天皇城就封了確實沒錯,明令許進不許出也是真的,可是呢,小爺我別的沒有,關係還是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兒滴~”

衆人看了看他的穿着打扮,頓時又多了三分懷疑,那一開始就不信的更加不削的“切”了一聲。真那麼有關係,還穿得這麼普通?騙鬼啊!

皇甫煜哪能看不出他們在想什麼,當即就道:“嘖嘖,我說你們不懂了吧,出門在外財不露白知道不?真是,看來小爺不露露你們真當小爺是吃素的。”

說着,慢悠悠伸進懷裡抽出一疊銀票,卻又僅在衆人瞧清之後就迅速塞了回去,拍拍胸膛神氣活現道:“瞧見沒有瞧見沒有?小爺啥都缺,就是這玩意兒不缺!”

衆人頓時面面相視,盡是驚愕:厚厚一疊吶,真是大款啊!

“好了好了,相逢即是有緣,今兒個這一頓,小爺我請了!諸位大哥想吃啥喝啥,直管點上了。”皇甫煜豪邁道。

白吃白喝,不吃不喝是白癡,衆人立馬坐穩了椅子,就怕被人搶走了位子似得,吆喝來小二狠狠的點了菜罷,又有人繼續剛纔的話題:“這位小爺,你別停着吊我們的胃口啊,繼續說,繼續說。”

“那好,我繼續。”皇甫煜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出口卻是壓得低低的,很有說秘密的氣氛:“我跟你們說吧,我剛剛之所以那麼問,只是要爲了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說罷,又開始賣關子了,頓時記得被吊起了胃口的衆人不停的催:“我說你怎麼又停下來了,繼續啊,繼續。”

“來來來。再喝口茶,潤潤喉。”還有人直接當他大爺侍候了。

皇甫煜滿意的點點頭,慢悠悠喝了口茶,才又道:“那你們總該知道,平常的通緝令上總會掛上通緝犯的名字的吧,就算不知道名字,好歹也有個外號,而這一次卻連個外號都沒有,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這麼說起來還真是……”

“我以爲上面給忘了……”

“噗,這麼大的事,上面怎麼可能給忘了。”皇甫煜一臉“我佩服你的想象力”,頓時窘得那人訕訕尷尬的笑。

“我告訴你們吧,上面不是忘了,也不是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而是這一次的通緝犯來頭實在太大,再加上皇家幹了點不那麼見得人的事,所以啊,壓根沒人敢說。”

皇甫煜哼哼兩聲:“不然你們以爲,通緝犯都逃了爲什麼還要封閉皇城只許進不許出?不就是爲了不泄露風聲嗎?”

衆人一聽,頓時覺得有道理,可心裡卻更癢了,紛紛壓低聲追問:“那個,那個不那麼見得人的事是啥事?”

“就是……”

皇甫煜忽然停了下來,不太放心的看着他們:“你們該不會回頭舉報我吧?”

“不會不會,保證不會。”

“哪能哪能,絕對不能!”

見他們都信誓旦旦了,皇甫煜張嘴又要說,卻還是不放心的又確認一遍:“真的不會舉報我?真的不會出去跟別人說?”

“誒喲我的大爺誒,你趕緊說趕緊說,我的心都像有隻貓爪子撓似的癢了。”

“不會說不會說,你趕緊的。”

看着鄰桌耳尖的都被挑得冒火的竄過去圍了個水泄不通的催了,蕭如玥不禁顫了顫嘴角: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上得戰場下得地溝,演得了戲造得了謠……武王大人,您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而那頭,經過一再確認的皇甫煜似乎總算相信了,繼續往下說去:“八皇子府上養了個美若天仙的女人,你們總該聽說過吧?”

“不就是那位新御林軍將軍家多年前失蹤的千金……”

“錯錯錯,大錯特錯!”

皇甫煜一陣搖頭晃腦:“那位哪是什麼將軍千金,那位明明就是鳳國多年前失蹤的武王妃!”

“什麼?”

“你騙人的吧!”

“就是就是,鳳……”猛然察覺不能高聲說出來似得陡然壓低聲:“鳳國的武王妃怎麼會在我們楚國……”

“不對不對,我之前也聽說過來着,說鳳國的武王妃被囚禁在我們楚國皇城,可……怎麼就成那位肖小姐了。”

皇甫煜又哼哼了兩聲,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沒關係,來來來,聽我給你們慢慢道來……”

於是,楚八皇子覬覦偷藏鳳國武王妃的事,以及,楚國皇帝想利用武王妃獲取鳳國情報而安排了肖將軍這麼個“家庭”等等,就這麼傳開了,於是,楚國百姓都震驚了,於是……

楚帝氣得差點吐血!

別的還好,可,一個堂堂皇子,竟然覬覦一個有夫之婦還將她藏起來,這名聲,實在好聽不到哪裡去……

“八皇子呢?還沒找到他人嗎?”楚帝大吼。

“回,回皇上,八皇子自打交代了收集那些東西和畫下新型拋石機的圖紙後,就,就不見了……”

“這混小子,朕真是要被他氣死了!”楚帝氣得砸東西,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不過算了,他留下了配方和圖紙就夠了。”

一聽這話,那應話的頓時汗流如雨,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硬着頭皮跪下去道:“回皇上,八皇子只交代了找那些東西,並沒有說要怎麼做……”

楚帝一聽,才緩和的面色頓時又猙獰了,楚燁不在,氣自然撒到了其他人身上,怒道:“材料都有了,還做不出來?你們是飯桶嗎?朕不管,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都必須給在鳳軍攻打進來之前把東西造出來!”

*分啊分啊*

越往東走,蕭如玥越覺得不對勁。

雖然四處設置了關卡沒錯,甚至楚國幾位皇子都親自下來監督,可,楚燁呢?一路已經經過四座大城,倒是時不時聽說其他皇子的消息,更有大軍往燕門關方向移動的最新消息,卻,半點楚燁的消息都沒有,太奇怪了……

他放棄了?

不可能!他應該已經發現她騙了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就作罷了,那麼……

猛然想到了什麼,蕭如玥頓時面色大變的站起身來,而肩上隨後就搭了一隻手來,皇甫煜輕聲安撫跟着便到:“別擔心,我事先就讓爪白一路跟着孩子們回去,如果那他們真有什麼情況,它會第一時間來通知我們。”

蕭如玥自然信他說的是真的,可是……

她知道的,楚燁很強,就算那幾個孩子順利回到燕門關,深入到鳳國,楚燁也還是有能力把他們擄出來,就像當初,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她帶到楚國一樣!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別忘了,小安子也在,如果有什麼情況的話,他會懂得帶他們避開的。”皇甫煜安撫她。

蕭如玥卻搖頭:【且不說小安子能“看”到的有限,未必所有事都能“看”到,就算真的能“看”到,刻意去避開也會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之前爲了找我千里迢迢直通楚國皇城,已經欠下了代價,還不知道要從誰的身上討回去,後又幫揪出平子幫她逃出天牢,又欠下一筆……】

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她可不想再有誰出事!尤其是小安子,他恐怕還不知道泄露天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窺天機又引人避禍的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一把拉住皇甫煜,蕭如玥脣語無聲的急道:【我們抓緊時間回去。】

“我明白了。”

皇甫煜知道她決定的事情很難更改的,只能無奈的收拾東西:“我們還是先找兩匹能代步的馬吧。”

這個蕭如玥倒是同意。畢竟他們不止是要回去而已,還要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狀況,自然不能太浪費沒必要的體力。

*分啊分啊*

蕭勤安和皇甫曦皇甫曜早在楚軍大動之前就順利的回到了燕門關。

“完了完了,這下我們完了……”

蕭勤安煩躁的走來走去,一邊走還不忘一邊絮絮叨叨個沒完。

“小舅舅,你又怎麼了?”

“我們警告你,再在那裡晃來晃去說些不吉利的,就揍你哦。”

嘴上沒說,但兩小傢伙其實擔心爹孃擔心得要命,偏偏這小舅舅蕭勤安這麼不解風情,不停的在那裡晃晃去晃來晃去,實在讓他們是真的很想揍他!

蕭勤安一聽,氣極,橫眉瞪過來怒道:“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看看我這是爲了誰!丫的,我遲早爲了你們白了一頭髮!”

兩小傢伙撇撇嘴,倒是沒吭聲的頂回去。這算是他爲他們順利找到孃的回禮。

他們破天荒沒頂嘴,蕭勤安卻渾身不舒服了,又一陣走來走去後,捂着頭就一個勁的瞎叫喚:“啊啊啊啊,不行啊不行,怎麼‘看’都跑不掉啊……”

兩小傢伙擰眉,面面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問:“小舅舅,你到底在說什麼呢?”

“說什麼,當然是說你們,氣咦……”

蕭勤安氣話沒噴完,就突兀頭暈目眩起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沒來得及,兩眼一番就倒地暈死了過去。

“喂喂,小舅舅,你別裝了。”皇甫曜沒好氣的翻白眼。蕭勤安有多耐抽,他還不知道嗎?哪那麼容易好好的就忽然暈了?

皇甫曦湊過去踹了踹蕭勤安,沒見動靜,就蹲下身去一番把脈翻眼簾,又冷不丁的忽然而直接狠狠甩了蕭勤安一耳光,確實沒見他醒過來,才冷靜的回頭對皇甫曜道:“弟弟,他是真暈了。”

“不會吧?他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皇甫曜不太相信的湊近過來看了看:“還真暈了,而且這脈象……怎麼回事?”

皇甫曦聳肩搖頭:“你問我我去問誰,還是趕緊叫個大人來把他搬牀上去吧,他這情況,我們應付不了。”

真有事了皇甫曜倒也不囉嗦,直接就起身往外跑,卻也忍不住哼哼兩聲:“要是這時候二伯或者七舅舅在就好了,他們醫術好,保準幾針就能把他給紮起來。”

“要不我讓大花帶我去找他們。”皇甫曦立即興致勃勃道。

皇甫曜衝外吼了幾聲來人救命,就折了回來:“不記得爹怎麼交代的嗎?皇甫曦我告訴你,不許離開我,爹不在就要聽哥哥的話,這是爹從小就叮嚀的,記好了啊,否則,哼哼,小心爹回來削你。”

“爹的交代我當然記得,不過皇甫曜,你給我搞清楚一點,我纔是姐姐!”皇甫曦霍地站起橫眉怒瞪:“娘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問她就一清二楚,你少拿爹來壓我!”

“娘回來了我也是哥哥。”皇甫曜扭啊扭,擺明挑釁。

“很好,那我就現在打到你叫姐姐爲止!”說罷,皇甫曦就衝過來給他一飛腿。

聽聞剛剛那幾聲“來人救命”而立即趕來的下人,一到門前就看到兩小傢伙兇狠的扭打在一起,氣勢還半點不比大人打架差,頓時嚇了一大跳,慌忙往裡衝:

“小王爺,別誒喲……”

“小郡主,您啊……”

一邊衝圍上來勸架的人砸拳頭踹飛腿,一邊拽着對方不放,還兇狠狠的異口同聲道:“我們的事不用你們管,趕緊把那邊暈倒的送回房去!”

衆人一聽,頓時哭笑不得:我們哪敢管你們啊?我們只是勸架而已,免得磕着碰着了我們得遭罪!

倒是,有人很快把蕭勤安抱起往房間送去。

都說虎父無犬子,兩小傢伙有那樣的父母,又豈能會弱到哪裡去?再加上衆人就怕不小心弄傷了他們,也不敢使了勁的拉扯他們,就更難把兩人分開了,以至於,連佟大將軍和幾位大帥都請了來。

可是,說白了也就是小孩子姐弟兩一言不合打起來而已,就算場面壯觀了點,氣勢兇狠了點,也到底就是兩個小孩子而已,他們能摻和什麼?再加上皇甫曜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武王,就算他們是皇甫家軍的將帥,也說到底還是部下而已,哪有資格命令他們停手?

於是,大帥們很默契的推了佟大將軍一把,紛紛眼神推卸:你好歹是直系舅公,是長輩,這事你上最合適!

佟大將軍一陣無語,卻也只好硬着頭皮上,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姐弟兩把彼此給打傷了……

而,佟大將軍也相當的有氣勢,上前就直接伸手,準備一手拎一個強行把扭成團的姐弟兩分開,卻真沒想到,剛剛還殺父仇人似得打得如火如荼的兩小傢伙,竟然忽的就矛頭一轉,猴子似得迅速攀住他伸出的手,一翻上襲雙眼,一懸下直擊胯!

佟大將軍失笑,也不多想就使勁一震一甩,本是想把兩小傢伙震摔地上去,讓他們安分一點,卻不想他們遠比他想象的要敏銳又機靈,竟先一步就突兀放棄了之前的攻擊,一左一右翻着小跟斗跑掉了……

皇甫曦站定,咧嘴賣乖:“大舅公,別這麼嚇人嘛,我們姐弟兩也就開開玩笑,適時的切磋切磋。”

“嗯哪嗯哪,大舅公別生氣別生氣,我們兄妹兩就是鬧着玩的鬧着玩兒,經常這麼玩兒。”皇甫曜也隨聲附和。

衆人包括佟大將軍同時默默,目光掃了掃一屋子狼藉……

皇甫曦眼兒尖得很,嘴更甜,立馬就道:“大舅公,我們錯了,切磋就切磋,沒必要搞這麼大場面摔壞了這麼多東西,不過你放心,是我們的錯我們都認,回頭等我找到七舅舅了,就跟他多討點零花錢,一定會原價,哦不對,是雙倍賠給您。”

皇甫曜跟着就又道:“要是大舅公這樣還覺得不夠解氣,那就體罰我們吧,沒關係的,爹說過,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適當的吃點身苦也是種歷練,您不必因爲我們是小王爺小郡主就不敢動手,賞罰分明是您的責任,就算我們爹知道了,也只會拍手交好而不會責怪您……”

兩小傢伙一唱一和噼裡啪啦就是一長串一長串,反而把佟大將軍和幾位大帥都給說樂了,忍俊不禁當場就笑了出來。

“咳咳,佟大將軍,我看算了吧,也就摔壞了點桌椅茶盞,不值什麼錢,要不我幫小王爺小郡主賠?這點銀子我還是有的。”

“額咳,沒錯沒錯,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王爺小郡主這麼呵咳,這麼有誠意,就算了吧,可別真罰他們,武王武王妃不心疼,我都覺得心疼。”

佟大將軍哭笑不得,自己要不是還有兩把刷子,剛纔可能就要被這兩小祖宗給當衆整出糗了,可,瞧瞧他們,剛剛還打得殺父仇人似得,轉眼又一唱一和把馳騁沙場的大帥們給逗了個服服帖帖,就算明知道他們是不負責任的淨睜眼瞎話,也還是忍不住站出來給他們圓場……

嗯,他喜歡!

“好了好了,你們都夠了,這兩小祖宗我都恨不能供起來,哪敢罰他們,也不捨得啊。”佟大將軍說罷,問兩小傢伙:“聽說蕭小公子暈倒了,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們……”打的吧?

兩小傢伙同時搖頭擺手:“米有米有,這一次絕對米有,真是他自己暈過去的。”

兩小人惡行累累,佟大將軍實在不太敢相信,但就算真是他們打的,恐怕也是家常便飯,人家長輩都沒說話,他就更沒資格說話了。

可,誰也沒想到,蕭勤安這一昏倒,竟然三天了都沒半點甦醒過來的徵兆,請來的大夫也紛紛搖頭說他們沒見過這樣的情況,沒有辦法也不敢貿然開方,只能喂喂湯水延續他的命,避免他沒病死反而餓死。

兩小傢伙並排坐在蕭勤安的房門檻上托腮望天。

“弟弟,你看出小舅舅到底什麼毛病沒有?”

“妹妹,我要是看出來了我早給他治了好不?”

“弟弟,小舅舅不會真那麼短命吧?他纔剛滿八歲啊……”

“妹妹,你放心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

“弟弟,小舅舅算是禍害嗎?我一直以爲他是被禍害來着。”

“……妹妹,請叫我哥哥。”

“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皇甫曦,你又想打架了是吧?”

“皇甫曜,我看是你想打架了!”

“來就來,誰怕誰!”

“誰怕誰!”

眼見兩小人又擦拳磨掌要開打,留下照料蕭勤安的兩個丫鬟頓時嚇了一大跳,慌忙衝出來跪求:“小王爺,小郡主,奴婢求您們,別打啊,千萬別打。”

她們這輩子還沒見過兩個孩子打架能打出那麼恐怕的場面來,生生把一個屋子給砸了啊,那是何等的怪力破壞力!

斜眼瞥了瞥安安靜靜的牀那邊,又看了看兩丫鬟,兩小傢伙頓時興致缺缺的撇撇嘴:“好了好了,我們不打就是了,趕緊起來吧,我們又還沒死,跪什麼跪……”

兩丫鬟見他們確實收了要幹架的架勢,才安心的千恩萬謝着從地上起來。

“唉,也不知道七舅舅和二伯現在在哪裡……弟弟,要不我們去找他們吧。”

皇甫曜擰眉:“可是爹交代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千萬不能回頭……”

“將在外還能君命有所不受呢,我們現在是特殊情況啊,萬一小舅舅撐不下去怎麼辦?難道你捨得小舅舅死啊?”

皇甫曜白眼一翻:“當然不!雖然欺負他很好玩,可我沒真想過讓他死啊。”慎重沉吟一會兒,道:“好,我們去找七舅舅或者二伯!”

而後,雙雙倏地扭頭看向照顧蕭勤安那兩個丫鬟,笑眯眯的起身走過去:“兩位姐姐,可以麻煩你們幫我們暫時保密一下嗎?”

*分啊分啊*

“八皇子,你看!”

順着隨行侍衛一指,楚燁便看到了遠處天空有兩隻大花雕,雕背上似乎還馱着什麼。

“這麼大的雕很少見,所以屬下絕對不會看錯的,它們就是那天把丫丫蛋蛋和小幺救走的那兩隻!”

墨眸眯了眯,楚燁也已經看清楚了雕背上的是皇甫曦和皇甫曜,伸出手的同時薄脣啓合就逸出兩字:“弓箭。”

隨行怔了一怔,卻也不敢過問的趕緊遞上弓和箭。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的瞬間,皇甫曦就高聲大叫:“大花小花,小心!”

隨後,皇甫曜高聲叫道:“箭的威力太大,我擋不住!”

確實沒擋住,但也多少削弱了箭的威力,以至於迅猛如雷的間半空忽然啞了聲的緩了速度,險險讓大花小花可以避開。

下面,莫說隨行們都錯愕,連楚燁都驚怔了一下,旋即又伸手取箭上弦……

“是那個八皇子!”

“不用你說我也看得見!”皇甫曦罵了一句,又對兩大雕下令道:“大花小花,拉開距離分開飛。”這樣一來他的箭再厲害,也不可能同時打得到兩個!

大花小花立馬一東一西分開飛,可楚燁第三第四支箭卻已經同時再度射來,尖銳撕空,比剛纔更加迅猛,卻跟剛纔一樣,瞄準的是大花小花的翅膀……

“大花小花,可要接住我們啊!”

皇甫曦大叫着,就跟皇甫曜同時從大花小花背上跳下,手疾眼快瞧準機會就甩出剛從腰上解下的腰帶纏住箭羽,藉助自身的體重和下墜的力量,卯足全身力氣跟那兩支箭拔河,小臉都繃緊成紫紅:“使勁拉啊啊啊——”

下面的人,頓時全看傻了,包括楚燁。

兩小傢伙的力量雖不及將楚燁的箭拔落,卻明顯的強削了箭勢,讓兩大雕能順利避開箭射,而後半空一盤,就低身去把鬆了拔箭的腰帶而下墜的兩小傢伙接在背上……

反應,力量,以及默契,完美的超乎想像!

楚燁勾了勾脣,倏地翻身上馬。

以前他還真輕看了這兩個孩子,不過,他們的腰帶已經在他們脫手的瞬間隨箭飛走了,這意味着他們這一招只能用一次而已,而且,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似乎,剛剛整個過程“蛋蛋”出力比較大,臉色明顯比“丫丫”蒼白得多……

換言之,他們如果真的分開跑,他也只要追“蛋蛋”就夠了,抓到一個,另一個還不容易麼?

果然,大花小花一接住皇甫曦和皇甫曜便直接一東一西分開跑,而楚燁瞧得精準,立即隨手多取了幾十支箭備用,就策馬追向了皇甫曜。

儘管小花馱着皇甫曜往陡峭的山林上空飛,也還是沒能成功的甩開楚燁,地形不好他直接放棄了馬兒,靠着自己過人的輕功藉着山林樹木爲着點繼續追,並且,山林陡峭地勢越往上越高,就更有利於他的箭了……

小花被追得驚慌失措,嘎嘎亂叫,在皇甫曜的幫助下狼狽而險險的躲過兩箭,就到底還是被第三箭射中了翅膀,重重往下摔!

皇甫曜倒是手疾眼快,跟着小花一起摔地上前撲抱向了最近的樹杆,可連擋了楚燁數箭超出他所能承受負荷,他現在已經能力透支,一陣暈眩襲來就不禁鬆了手……

倒是意外,沒有摔到地上去,而是落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但,這更讓他驚秫!

這時候能這麼準時接住他的,無疑就是楚燁了,也就是說,他落進了敵人的懷裡!

一驚醒神,就聽到楚燁呵呵直笑:“鳳國武王名不虛傳啊,兩個孩子還這麼小卻能訓練到這個地步,若不是運氣不好遇上我,還真讓你們給逃了……”

“不許傷害我弟弟!”

一聲脆嫩的呵斥,皇甫曦果真如楚燁所料的折頭回來了,一眼看到摔在林中的小花,又不禁驚呼一聲:“小花!”

楚燁擡頭看着快哭了的皇甫曦,一陣心軟,道:“丫丫,我不想傷害你,你自己下來吧。”

“我不叫丫丫,我叫皇甫曦!”皇甫曦一抹眼眶高聲回道:“還有,念在你之前對我們不錯的份上,我也不想傷害你,你趕緊把我弟弟還給我。”

楚燁不禁笑了:“丫丫也好,曦曦也好,下來吧,不然……”拎高已經無力反抗的皇甫曜:“我可就對你弟弟不客氣了。”

皇甫曜沒力氣反抗,瞪人的力氣卻倒還是有的,緊緊瞪着皇甫曦:快跑!找援兵!

可是……

皇甫曦卻擔心,等她找來援兵楚燁已經帶着皇甫曜跑了!

於是,她果斷拒絕他:“不行!我不能丟下你!你可是我弟弟!”

說罷,旋即一陣虎吼狼嚎往這邊狂奔而來,氣勢驚天動地。

楚燁都不禁微微變了變色,而後,看向皇甫曦和手裡的皇甫曜的眼神就變得微妙起來,繼而毫不猶豫就拎着皇甫曜扭頭衝下了山去。

“別跑!”

皇甫曦除了大喊,根本做不了什麼,一山難容二虎,虎豹豺狼都分界存活,就算它們肯暫放敵視同時隨她支配,也一時半會兒圍不過來,而且,楚燁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竟然棄馬而奔,速度極快。

但就算如此,楚燁還是被四面八方圍來的猛獸追得夠嗆,不得不乾脆停下來拔劍猛斬,低咒又不禁帶笑:“可真是纏人的丫頭!”

可惜,皇甫曦也和皇甫曜一樣,到底是年紀太小了,承受力也有限,這麼大規模的使用能力,不多久就透支了。

這時皇甫曜回了些力氣,沖天上的皇甫曦大吼:“皇甫曦,你這個笨蛋,還不趁他現在沒辦法放箭快跑!跑了一個是一個啊,兩個都被抓了救也難救!”

楚燁挑眉。

“曜曜……”

皇甫曦面色也已蒼白如紙,冷汗淋漓,再不叫大花帶她跑就真的連她也要被楚燁抓了,喃喃一聲,咬咬牙:“大花,我們先跑!”

楚燁太厲害,她合曜曜之力根本鬥不過,她只能先逃,去搬救兵!

皇甫曦跑了,被召來的猛獸也喪失了戰意,驚駭於楚燁的長劍而驚慌逃竄,可皇甫曜卻總算是鬆了口氣,繃緊的神經一鬆,就暈死了過去。

“活物之王,可令天下活物,萬獸皆兵。死物之王,可御天下死物,萬物皆刃……”

楚燁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皇甫曜:“……一直以爲只是傳說,沒想到竟然真有……”

拎高皇甫曜,仔細看了他的小臉好一會兒,擰了擰眉:“長得像生父,卻繼承了生母嗎?”

*分啊分啊*

皇甫煜自睡夢中驚醒,連帶着,也把蕭如玥驚醒了。

“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夢。”

皇甫煜立馬笑着安撫蕭如玥,卻不知他此時的臉色非常難看,冷汗都滲了滿額。

蕭如玥只是靜默看着他。

皇甫煜嘆氣,老實交代:“真的是做夢了,只是那個夢不太好而已。”說罷,鬆開她坐了起來,下牀去推開窗,讓冷風吹吹大腦。

蕭如玥隨後披襖下牀,並取了他的外套跟過去,爲他披上:【是那兩個孩子嗎?】

“……嗯。”皇甫煜點點頭,而後又安撫她道:“沒事的,只是做夢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個平常很少做夢的人做的夢,不是太離譜的都往往會成真……

蕭如玥默,站在窗邊陪他。

皇甫煜卻不肯,推她:“窗邊冷,你回牀上去。”

蕭如玥不動。

皇甫煜明白,她是想停他到底夢見了什麼,但是:“就算你問我想說,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夢到了什麼……”苦笑的嘆了聲:“不管你信不信都是真的,我除了記得是跟兩個孩子有關外,真不記得到底夢見了什麼。”

只是,那種感覺很不祥很不好而已……

蕭如玥沉默的看了看他,點點頭:【我信。】

做夢而已,又不是人所能控制,而且,有些夢還真是越想去記住,反而越模糊的記不清楚……

“呵呵。”皇甫煜忽然笑了起來,長臂一伸摟她進懷,低頭便是一吻:“也許,我該說聲謝謝。”

蕭如玥莞爾,有點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好了,天寒地凍,有什麼話回被褥裡說吧,着涼了可就得不償失了。”皇甫煜笑着摟她往牀那邊帶:“再說了,我們現在已近燕門關,並沒有聽到什麼不好的事不是嗎?再趕三五天路突破楚軍,就沒事了,會沒事的。”

蕭如玥知道,他這是在安撫她,也是在安撫他自己。

雖然兩個孩子確實是她生的,可卻是他從很小的一點點一手拉扯到現在這麼大,對那兩個孩子的感情,她未必能跟他比……

一夜相擁,他未眠,她沒睡,房裡始終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們卻聊了很多,從深沉到輕鬆,從輕鬆到爆笑,談過往種種,大到軍營紀律生活,小到孩子吃飯放屁,天很快就亮了。

“要不要眯一會兒補補?”皇甫煜不太放心的看着蕭如玥。今時不同往日,她受過那麼重的傷,就算好了也總有個疤留在那,他怕……

蕭如玥失笑:【我不是養在溫室裡的嬌花,沒事。】

皇甫煜默默嘆氣,摟了摟她:“走吧,牽牛花。”

蕭如玥一陣無語。

*分啊分啊*

一聲鷹嘯傳來,下一刻爪白俯衝而下,落在聞聲勒馬停下的皇甫煜肩頭。

“嘎嘎嘎嘎……”

蕭如玥聽不懂爪白再說什麼,但,卻可以看得出來它一陣拍翅高叫十分焦急,而皇甫煜之前說過,爪白是一路跟着兩個孩子回燕門關的,如果有情況會第一時間來找他們,也就是說……

孩子出事了!

再看皇甫煜的面色,蕭如玥便知道,自己猜對了,焦急隱在面下,她靜靜的等他開口告訴她。

“我明白了……”

皇甫煜輕拍了拍爪白安撫,轉眸看向看着他的蕭如玥,嘆氣:“小安子不明原因的暈倒了,燕門關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兩個小的擔心他出事,冒險又偷跑出來找二師兄和小七……”

蕭如玥默默聽着,出奇的鎮定:【也就是說,兩個孩子現在在楚國境內!你有辦法找得到他們嗎?】

“……就算是我也需要一點時間。”皇甫煜也不隱瞞,看着蕭如玥默了一下,才又補充:“前提是……”

他們沒遇上楚燁!

蕭如玥明白,無聲道:【先找……】

皇甫煜直接打斷她:“你先回燕門關!”

蕭如玥默默看着他,而後,輕輕笑了:【你讓我一個人突破層層楚軍衝進燕門關?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點?】

皇甫煜頓默,一會兒後才道:“他們也不一定會遇上楚燁,還是我先送你回燕門關再……”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不走運的遇上了呢?

蕭如玥定定看着他。

沉默對視良久,皇甫煜咬牙:“好,我們先找找看,但你必須先答應我,不論到時候是什麼情況,知道情況的第一時間,你必須先跟我回燕門關!”

見蕭如玥靜默不反應,皇甫煜頓時火了:“玥玥,你還想再給我一個過去那樣的四年!”

蕭如玥看着他,暗歎,點了點頭。

“記住你的承諾。”

皇甫煜立馬軟了聲,長臂一伸在馬上夠她近來,低頭輕落一吻。

*分啊分啊*

皇甫煜和蕭如玥率先找到的是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小花,而且,小花的周圍,埋伏了不下三千人的楚兵,半數以上弓箭手,絕妙佈陣,個個箭在弦上戒備着,不管是飛禽還是走獸,舉凡接近小花的,統統利箭逼離,稍慢便命喪當場!

這樣的安排,這樣的佈局,還有距離此處不遠外的大片獸屍,都明確的告訴皇甫煜和蕭如玥,兩個孩子的確就在不久前遇上了楚燁,還被動的跟他搏鬥過……

蕭如玥咬脣。

楚燁做這樣的安排,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而,不管楚燁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抓緊時間的話,小花就沒了,就算皇甫煜想從它那裡問到什麼事也問不到!

“應該只有曜曜被抓了……”

皇甫煜低低的給驚訝的蕭如玥解釋:“我跟楚燁交過兩次手,知道他的能耐,眼下小花受了重傷大花卻不在,光它帶着兩個孩子同時從楚燁手裡逃走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應該是曦曦順利逃走了,不過……”頓了一頓,才又道:“估計情況也不太好。”

蕭如玥明白。如果逃走的真是皇甫曦,那麼,也該有鳥禽四處尋人報信求助纔對,而卻至今都沒有消息,也就是說……她恐怕就算沒受傷,也能力透支的掉在了什麼地方!

“到底是爲了我們的孩子才受傷……”皇甫煜解釋了一句後,看着蕭如玥道:“我想救小花。”

蕭如玥一把拉住皇甫煜:【我不反對你救那隻大雕,但,沒必要爲了些雜碎浪費力氣,而且一旦引起騷動我們就暴露了,到時候勢必更多楚兵圍過來……】

四下張望了下,笑道:【給我小半個時辰。】

皇甫煜挑了挑眉,笑着點了點頭。

*分啊分啊*

“怎麼回事?好大的煙,哪來的,趕緊去看唔……”

“怎麼……”

“煙有毒唔……”

北風呼呼,找準角度,毒煙一吹便轉眼瀰漫整片山林,待到發覺煙有毒已經太遲,即便僥倖沒當場暈死過去,也沒出幾步就被人取去了性命。

不下三千楚兵,半數弓箭手,卻轉眼時間就倒成了一片,求救信號都來不及發,被層層包圍在中心的小花便被帶走了……

“這毒這麼厲害,小花不會被影響吧?”皇甫煜有點擔心。

蕭如玥一邊檢查小花的傷勢,一邊搖頭:【我有分寸。】

皇甫煜自然信她:“那就好。”四處張望了下:“要不要換個有水的地方。”

蕭如玥直接空了一隻手打手勢:【等等。】

蕭如玥隨身攜帶的銀針,皇甫煜身上帶的金創藥,全給小花用上了,但……

沉默了瞬,蕭如玥還是如實告訴皇甫煜情況:小花的兩翅正羽都被刻意的破壞了。

皇甫煜懵了一下,看向小花的翅膀,頓時明白了什麼,咒了聲“楚燁這個混蛋”就一掌劈斷了身旁的腰粗大樹。

飛禽不能飛,等同人有雙腿卻無法行走,是極其鬱悶又痛苦的事,蕭如玥理解,也明白皇甫煜的心情,所以,她靜默的等他發泄夠。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面對皇甫煜的期盼,蕭如玥有些無奈,但還是誠實的道:暫時沒有。

“那也就是還有希望?”

皇甫煜的眸頓時亮了起來,讓蕭如玥都不忍打擊他,但是她最終還是嘆氣的搖搖頭:【這個很難說,而且,現在到處是楚兵,我們要怎麼帶它回去?再加上,它是猛禽,不能飛對它而言太殘忍,你能安撫它一天一個月一年,我卻未必能在這個時間裡能想出辦法。】

皇甫煜知道,蕭如玥只是實話是說,但,實話往往很殘忍……

“……你是想讓我放棄它?”

蕭如玥神色淡淡道:【我的話,會直接殺了它!】

皇甫煜窒了窒,還不知道怎麼開口說什麼,她又道:【但你不是我,而我,理解你。】

每個人對人看事的角度不同,想法就不同,決定有所差異,誰也不敢說自己的做法就一定是對的,別人的就一定是錯的。

皇甫煜一陣心動,不禁拉她入懷擁抱了下,沉默良久,道:“如果……我還是想賭一賭留着它呢?”

蕭如玥嫣然一笑:【我賭運一向很好。】

皇甫煜冷不丁的就笑了:“我們這是在幹什麼?”說罷,一把樓她入懷,輕輕的:“謝謝……”

蕭如玥只是笑,心裡卻是多少有些明白。他執意要保住小花,或許,不僅僅只是因爲他喜歡動物那麼簡單,更多的應該是不想讓那兩個孩子傷心難過!

他明顯是個稱職的好父親,而她,卻未必能做個好母親……

*分啊分啊*

短短時間內,楚國聚在臨燕門關界的大軍已經超過四十萬,但,士氣因爲各種流言蠻語的影響都不高,不過這不意味着皇甫煜和蕭如玥能輕易過去,何況,他們還帶着一隻受傷的大雕……

倒是,他們現在也還不急着回去,至少要在楚燁之前找到不知逃到哪裡去了的皇甫曦,順便,把之前分散了走的諸位師兄以及蕭勤玉和侍衛們等人召集起來。

至於皇甫曜……

楚燁抓他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威脅皇甫煜或者蕭如玥,暫時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好在,皇甫曦運氣不錯,雖然透支而暈死過去無法向誰求救,卻被跟皇甫煜分開之後先走一步的唐鏡明眼尖遠遠看到大花,覺得它有些奇怪,一時好奇便帶着常喜追了過去。

可是,大花卻跟唐鏡明和常喜不熟,再加上之前跟楚燁遭遇受了驚嚇,母雞護蛋似得緊緊護着皇甫曦,要不是唐鏡明還有些本事,還真是奈何不得它的靠近不了皇甫曦。

趁着唐鏡明制住大花將它綁起的時候,常喜迅速檢查過皇甫曦,道:“不知怎麼弄的,雙掌有摩擦外傷,也有點內傷,但元氣損耗得嚴重,得好好休息一陣子。”

邊說着,邊迅速的取出隨身的瓶瓶罐罐,先餵了皇甫曦內服的丹藥助她嚥下,才爲她處理小手的外傷包紮好。

這些年蕭如玥不在,但她留下的影響力卻不減,大家回想愈發覺得留在她身邊的她們不但沒有保護到她,反而還頻頻拖她後腿受她保護,她們爲此付出了失去她的巨大代價,因而,大家個個發奮,蕭如雲和蕭如鳶很自然的跟着蕭勤玉習了武學了醫,曉雨秋月和常喜常樂則做伴的也跟着學起醫術,日復一日漫漫四年多指間過,偶爾藥癡心情好也會指點一二,不知不覺,她們的醫術都達到了一定的水準。

“兩小禍害賊得很,能跑就跑,能巧就巧,從不跟人硬碰硬,怎麼就弄成元氣大損了?還有……”唐鏡明望了望天,擰眉:“奇怪了,另一個哪去了?”

常喜看了看懷裡的皇甫曦,又看了看始終不見動靜的天空,面色變得難看起來:“小王爺該不會是……”遇上了什麼危險了?

唐鏡明面色也不太好看,更迅速的就想到了楚燁,卻還是安撫她:“別瞎想,這兩小禍害賊得很,若真倒黴遇上什麼事也老遠瞧見就調頭跑了,嗯,他們肯定是瞧見了什麼不對就立馬分頭跑了,曦曦元氣大損,多半是被追的那一個,不過她這不是逃出來了嗎?放心吧,相信要不了多久曜曜就會找過來了,我們再等等。”

結果,他們沒等到皇甫曜,倒是等到皇甫煜和蕭如玥,以及受傷的小花。

一看到來的是他們,唐鏡明便知事情不妙了,趁着蕭如玥去看皇甫曦的時候,拽了皇甫煜到一旁相互交換了情況。

“照這個情況來看,曜曜多半是在那個混蛋手裡無疑了。”唐鏡明擰眉看着皇甫煜,道:“你打算怎麼辦?”

皇甫煜看向已經檢查罷皇甫曦的蕭如玥,正好蕭如玥也扭頭回來,四目相對良久,彼此明瞭的信息無聲間傳遞着……

皇甫煜薄脣微勾,欣慰又惆悵,轉眸看向唐鏡明道:“等。”

“啊?”唐鏡明完全沒懂:“什麼意思?”

“那個人似乎已經通過兩個孩子發現了什麼,之所以還特地安排了這麼多人守住受傷不能反抗的小花,無非就是想確認一下他的猜測到底對不對,以及,我們是不是還在楚國。”

皇甫煜暗暗嘆了一聲,道:“他抓孩子的目的,無非就是威脅我或者玥玥,那麼,在此之前他就一定不會傷害那個孩子,但相對的,他也一定會把那個孩子藏得很好,我們刻意去找,未必找得到。”

唐鏡明想想也是,不禁惱道:“嘖,這麼大的事,小安子難道沒‘看’到嗎?怎麼也不給提個醒?要開玩笑也挑個時候啊。”

皇甫煜嘆氣:“小安子暈倒了。”

“啊?”唐鏡明驚愕:“小安子暈倒了?怎麼會?那小傢伙不是一向好好的嗎?”

“是個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燕門關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曦曦和曜曜就是擔心他萬一有個什麼狀況撐不住,才冒險跑出來,想着去找二師兄或者小七,哪知道……”

唐鏡明頓時明瞭,嘆了聲:“到底是一起長大的。”

常喜已經把皇甫曦處理得很好,基本不需要蕭如玥再做什麼,剩下的只能等皇甫曦輔以藥物的在休息中慢慢恢復元氣。

四個大人圍在一起商量後決定,先一起帶皇甫曦回燕門關,至於皇甫曜,楚燁出牌之前,就暫且先交給多半還在楚國的其他師兄和蕭勤玉。

然而,燕門關下四十萬楚兵卻不是擺設,帶着一個孩子和那麼大一隻受傷的大雕想殺過去不容易,雖說大花能幫帶小花或是皇甫曦,但楚燁的命令恐怕已經到了,只怕大花還沒帶着小花或者皇甫曦飛過楚軍上空,就萬箭齊發射向它了……

所以,他們決定繞點遠路,避開楚軍,渡險過境!

可,那裡竟然也有楚軍埋伏等着他們……

氣憤過後,唐鏡明又忍不住讚一句:“姓楚的混蛋果然了得。”

“卻可惜了……”皇甫煜笑:“他跟我站對面,我不想過去,他也不想過來。”

唐鏡明挑眉,驚呼:“喲,死孩子你這語氣……難不成對情敵還惺惺相惜起來了?”

“什麼情敵,他算嗎?他充其量也就是個覬覦有夫之婦還妄想強行霸佔的無恥小人!視他爲情敵還污了我的眼!”武王大人自個兒哼哼還不算,還要蕭如玥附和:“玥玥,你說是不?”

蕭如玥當然,懶得理他。

常喜倒是能忍,可唐鏡明卻半點不客氣,當即就噴笑出來:“小師弟妹,四年多不見,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蕭如玥回他淡淡而謙虛一笑,頓時惹得武王大人不滿,但他沒來得及抱怨,就有去尋人的飛禽回來報告,已經先找到大師兄冷寒和三師兄天養了,正往這邊來。

“他們趕過來恐怕還要些時間,我們就在這裡乾等嗎?”唐鏡明道:“話說在前頭,我可手癢了。”

皇甫煜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雖說這裡的楚兵約莫也就一千人左右,但半數是弓箭手,還有兩張巨弩,而我們只有四個人,不能趕在他們的援兵趕到前滅完這裡的一千人並過崖,我們就麻煩了。”

扭頭看向蕭如玥:“還能像之前一樣用毒煙嗎?”

蕭如玥搖搖頭:【這裡風太大,毒煙恐怕還沒被楚兵吸進身體就被風吹散了,作用不大。】

唐鏡明遺憾道:“那也就只能等大師兄和三師兄來了再動手了。”

蕭如玥卻說:【也不一定。】

唐鏡明挑眉,就見蕭如玥脣語又道:看時候,他們該開中飯了。

嘴角抽了抽,唐鏡明道:“你是想在他們的飯菜裡下毒?”

蕭如玥點點頭:【算是。】

“噗~”唐鏡明當即噴她:“小師弟妹啊,我還以爲你多聰明呢,怎麼行軍打仗多半靠乾糧果腹的常識你都不懂?你怎麼就肯定他們一定會生火上鍋做飯?”

蕭如玥撇撇嘴,懶得跟他解釋的模樣,頓時讓唐鏡明渾身不舒服了,手肘撞撞皇甫煜:“難道還是我搞錯了?”

“你沒搞錯,但玥玥更不會錯。”

事關王妃大人的智商問題,武王大人當然不吝嗇解釋:“行軍打仗確實多半靠乾糧果腹,但現在天寒地凍的,乾巴巴的乾糧怎麼咽得下去?就算水囊裡帶了水,這天氣裡放久了也要結冰了。”

換言之,他們至少要就地取材燒雪化水來解渴!

“萬一他們直接吃雪呢?”唐鏡明有些不服氣。

皇甫煜笑:“當然,他們完全可以吃雪解渴,可,你敢保證人人都能吃得了這份苦嗎?現在楚國流言蠻語亂飛,士氣哪能沒點影響?再加上正大過年的,誰不想呆在家裡好好過年,卻來這裡捱餓受冷?

情緒如此堆積,就算上面真有命令讓他們幹啃乾糧而禁止生火,恐怕他們也不願意吧?這樣的天氣不生火凍也凍死啊。山高皇帝遠,再抱着幾分不會那麼巧撞在他們守的地方僥倖的心裡,抱作一團把事隱瞞下來,就算他們在這裡喝酒享樂上面也不會知道,又何況不過是燒點水而已。”

唐鏡明頓時啞口無言,而不多久後的事實證明,也確如皇甫煜所說,楚兵真的架鍋子燒雪了。

雖然大家身上都沒帶什麼毒物,但這種人跡稀少的地方,樹大藤多,正是毒物喜好之地,蕭如玥隨隨便便就能抓來一大把,榨取毒汁裹緊雪球裡,放進個個燒水的鍋裡就行。

瞅着蕭如玥那一系列熟練的動作,唐鏡明由衷感慨:“這姑奶奶真心不能得罪啊,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天寒地凍,誰都想喝點熱水暖暖身子,楚兵爭先恐後的盛毒水喝,結果就是轉眼時間中毒倒下大半,餘下的小半也被瞧準機會撲上去的皇甫煜四人迅速解決了,響箭來不及破空被蕭如玥揮追出去的“玥”瞬間斬成數段,失去求援的功效。

唐鏡明誇張的抹抹額:“真是,嚇出一身冷汗。”

把人全部解決的時候,皇甫曦也終於醒了。

“爹,曜曜被抓走了,被那個八皇子抓走了,我想救他的,可是那個八皇子太厲害了,我救不了,對不起,嗚嗚,對不起……”皇甫曦抱着皇甫煜直掉眼淚。

“我知道,都知道,知道曦曦已經盡力了,別哭,別擔心,爹會把曜曜救回來的,別哭了啊。”皇甫煜蹲下身來,一邊給皇甫曦擦眼淚,一邊安慰她。

蕭如玥也揉了揉皇甫曦的頭。

皇甫曦轉眸看了看她,眼眶頓時更紅了,嘴一邊就轉撲抱向她:“娘,嗚嗚……”

蕭如玥無法出聲,只能輕拍拍她的小肩頭安慰。

好在,武王大人的變態教養方式還是很有作用的,至少,皇甫曦就沒哭多久便鎮定的停了下來,除了免不了的傷心難過外,並沒有異常,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遇上事受了驚嚇,還得收魂很久才能恢復神志。

皇甫煜很直接的道:“曦曦,你受傷了,元氣大損,得先回燕門關去好好靜養,所以我會讓大花先帶你回燕門關,救曜曜的事交給爹就好,明白嗎?”

皇甫曦蠕蠕小嘴,到底還是什麼也沒說的點點頭。

女兒如此乖巧,皇甫煜自然不吝嗇誇獎:“曦曦真乖,來,爹抱你,要抓牢大花啊。”

“嗯。”皇甫曦點頭應了,卻又扭頭看向蕭如玥。

蕭如玥笑笑,走近來低頭在皇甫曦臉上親了一下,當即就把小傢伙驚得懵了一下,而後,睫羽還掛着細碎晶瑩的小臉便揚起了甜笑,武王大人也破天荒的沒亂吃飛醋,還道:“曦曦先走,我隨後就會帶娘跟上。”

皇甫曦懂事的點點頭,也不問皇甫煜什麼時候去救皇甫曜,因爲她知道,爹既然已經說了就一定會做到,他自有分寸。

“大花倒是帶着曦曦過去了,我們該怎麼辦啊?”唐鏡明斜眼向皇甫煜:“死孩子,山崖風大得很,半空又沒有半個借力點啊,你恐怕也難過去吧。”

皇甫煜沒理他,倒是扭頭勾脣的和蕭如玥相視了一眼。

蕭如玥轉身,走到一架巨弩後停下:【這種巨弩被精心改良過,無風情況下威力足以在三百五十步內精準命中目標,而……】擡眸看向唐鏡明,笑:【我們現在不是要射什麼東西,只是要利用它來做半空的借力點,那它就不止是三百五十步而已了,除卻風力阻力就算還剩兩百步,以他的話,也足夠過去了!】

啪啪,唐鏡明賞臉的拍手,卻還是忍不住潑她冷水:“你也知道,無風的情況下是三百五十步內精準,有風而且風還這麼大的情況下,你又怎麼保證箭一定能準確射到他的腳……”

話沒說完,地上的兵刃陡然懸空就衝他疾射了過去,驚得他面色一變慌忙避開。

蕭如玥笑:【不是還有我嗎?我會讓箭準確到達他腳下!】

唐鏡明還真的差點忘了,蕭如玥還有這一招,但是:“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利用什麼巨弩,你直接……”

蕭如玥搖頭:【我確實能支配超出五百步範圍內的的東西沒錯,但距離越遠越耗力量,我不想冒任何險,我得以防萬一保存實力,避免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差錯可能!】

唐鏡明摸摸鼻子:“你這丫頭,到底幾個心眼啊?”

蕭如玥只是回以唐鏡明淺笑,而皇甫煜就直接拍拍唐鏡明:“好了,該說的都說了,趕緊抓緊時間扒楚兵身上的衣服。”

唐鏡明一時沒反應過來:“扒他們衣服幹嘛?”

皇甫煜失笑:“不然你要我上哪找那麼長的繩子來拉你們過去?”

一切準備就緒,大師兄冷寒和三師兄天養卻還不見到,皇甫煜決定:“讓爪白等他們吧,我們先回燕門關。”

*分啊分啊*

燕門關,大軍集結,尋常百姓多被分散送往二線三線乃至四線城池,已經不允許尋常百姓進城,但還是有不少百姓留了下來,一是對自家**充滿信心的,認爲絕對不會敗!二是與其背井離鄉後不知將來怎麼生活,還不如留下來賭賭運氣,萬不得已的時候再跑也不遲。

於是街道間,穿行的雖多是穿着軍裝的將士,但也還是三不五時能看到一些尋常百姓,亦有幾間酒樓還在營業,只是已經明令禁酒,只賣飯菜而已。

皇甫煜等人繞了些遠路,反而到了城外,雖說以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翻牆進去,但是……

皇甫煜把手伸給蕭如玥,笑:“我知道你喜歡低調,可是,該高調的時候還是要高調點比較好,不逼一逼,那個誰只怕就不那麼容易出牌,他不出牌我們就不好打,拖延下去對曜曜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蕭如玥淺淺一笑,毫不猶豫的輕輕把手交給了他。

他不用解釋那麼清楚,她也明白得很,更不會拒絕,只是人啊,就是那麼奇怪,就算自己心裡清楚明白,有時候卻還是希望別人說出來,就算沒有刻意去希望,別人特別說出來那心情就是分外的不一樣……

“武,武王?!”

守門將乍見皇甫煜,頓時嚇了一跳,再看她那雙自牽住蕭如玥的手後就轉成金色的瞳眸,旋即確認了身份,面相可以用易容術裝扮,但那雙金瞳,卻是普天之下無人能仿的,所以……

趕緊領着衆人跪了下去,甚至不及看他牽着的人是誰:“叩見武王!”

而,武王大人卻是某些小細節分外斤斤計較的人,當即出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讓衆人起來,而是問:“這一位,還需要本王介紹嗎?”

衆人一聽頓時懵了,紛紛擡頭去看。

其他人可以沒認出蕭如玥,但守門將卻是佟大將軍麾下的小將,之前有幸見過蕭如玥,那種天人一般的姿色,怎是四五年就忘得了的?

“武王妃!”那守門將當即驚呼出聲,聲音出口才頓覺失禮,慌忙叩首下去:“武王恕罪!武王妃恕罪!”

*分啊分啊*

“武王回來啦!武王把武王妃帶回來啦!”

一聲高呼,頃刻間引沸整個燕門關,將士百姓紛紛舉目,紛紛讓道,果然看到城門那頭,一對年輕的男女攜手而來。

兩人看似走得慢條斯理十分優雅,卻轉眼就從遠遠到了跟前,下一刻,又過去了遠遠,分明都是一身尋常普通的裝扮,卻總給人一種必須仰望的高貴感……

是了是了,就是他們的武王沒錯!就是他們的武王妃沒錯!除了他們,再也沒人能有那樣的氣場了!

佟大將軍及諸位大帥聞訊紛紛趕來迎接,引領滿城將士百姓跪地震顫天際的高呼:

“叩見武王!叩見武王妃!”

皇甫煜和蕭如玥鬆開了彼此的手,上前,一一將幾位大帥和佟大將軍扶起。

淡淡淺笑,蕭如玥無聲卻很自然的跟佟大將軍打招呼:【大堂舅,許久不見。】

雖然武王妃被囚禁在楚國的消息四處飛,卻沒有一條說明了她的具體情況,因而,佟大將軍乍見這無聲的招呼,着實怔了一下。

皇甫煜解釋:“她之前受的傷太重,足足沉睡了四年,現在還沒有辦法發聲說話。”

佟大將軍頓悟:“原來如此……”不禁趁機多看了蕭如玥幾眼。

當初那個略顯青稚的女子如今已經完全成熟綻放,尤其瞳眸之內的氣韻也比起當年更顯沉穩,浩瀚無底一般乍一看能容萬物,卻實際危機盡斂柔波之下,隨時隨刻奪命無形……

沒看清楚還沒覺得怎麼樣,看清了,佟大將軍都不禁暗暗膽寒心顫,卻又,莫名的被點起滿腔熱血沸騰,由衷感慨:

這個人,不是敵對的真是太好了!

*分啊分啊*

簡單的跟衆人打過招呼,蕭如玥便直接先去看了蕭勤安,他已經不明原因的昏睡八天了……

見蕭如玥都面色不對,皇甫煜心裡便已明白了蕭勤安的情況絕對好不到哪裡去,還是不禁問:“小安子怎麼樣?”

蕭如玥只是慢慢的搖了搖頭:【沒有受傷,沒有中毒。】

沒有受傷,卻昏睡了八天還不醒,這……

皇甫煜擰眉,其他人也愕然,皇甫曦更是急忙解釋:“這一次我們真沒有打他也沒氣他,真是他自己暈過去的,我記得他暈過去之前還煩躁的走來走去,直嚷嚷着完了完了,可正要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忽然暈了過去,起初我和曜曜還以爲他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說着說着,眼眶就不禁紅了起來。

皇甫煜蹲下身去,揉揉她的頭:“曦曦,這不是你的錯,不會有人責怪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皇甫曦咬着脣沒吭聲,也沒點頭搖頭,眼眶紅紅的。她忽然覺得很孤單……

幾個孩子雖然是皇甫煜一手帶大的,可之前也沒發生過這種狀況,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類似落單一般的皇甫曦。

蕭如玥也蹲了下來,單手捧住皇甫曦一邊小臉,微笑着道:【曦曦可以幫娘一個忙嗎?】

皇甫曦一聽可以幫上忙,立馬抹抹眼睛點點頭。

蕭如玥笑,又道:雖然不一定真的能讓你小舅舅醒過來,但有個方法娘覺得還是值得試一試的。

皇甫曦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娘,是真的嗎?那你快點教曦曦,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曦曦也會努力去做的。”

說着,眼睛就瞪得大大的盯着蕭如玥的脣,就怕自己漏了什麼而做錯了似得。

蕭如玥又笑了,慢慢動脣:【其實方法很簡單,只要曦曦多陪陪小舅舅,多跟他聊聊天,講講你們從小到大發生的趣事,再輔以一定的按摩,就行。】

皇甫曦頓時怔在了那裡,好一會兒,眨了眨眼,狐疑的問:“就這樣?”

蕭如玥點點頭:【別小看這種方法,據娘所知,還是有不少像你小舅舅這種情況的人被這種方法喚醒的。】

皇甫煜沉默看着,始終沒有插話,一是他完全信任蕭如玥,二則是讓皇甫曦自己的判斷做決定。

自己判斷,自己決定,如此一來,日後的結果若是好的,那自然最好,若是不好,那她也不能有把責任推卸給別人的藉口……

皇甫曦果然本能的率先看了看皇甫煜,明顯是企圖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提示,可皇甫煜卻直接擺開滿臉“別看我,自己思考自己決定”給她看,沒辦法,她只好又轉眸看向蕭如玥,靜默了好一會兒,點點頭:“曦曦一定會努力的。”

*分啊分啊*

出了房,只有兩個人的時候,皇甫煜終於忍不住問:“小安子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蕭如玥搖頭:【既沒受內傷,也沒有外傷,更沒有中毒……實在說不好。】

皇甫煜擰眉,遲疑了下,還是問:“那那個方法……”

他這是怕女兒到時候被打擊嗎?

蕭如玥看了看他,笑:【你真是個好父親。】

“不止吧。”皇甫煜笑,長臂一勾就攬住了她的腰:“我明顯還是個好丈夫!”

完全半點不留商量餘地的就自己肯定去了……

蕭如玥默默一瞬後,沒來由的轉眸望向楚國方向。

皇甫煜輕道:“那孩子不會有事的,別想太多,這不是你的錯。”

蕭如玥回眸看他,僅是淡淡淺笑。

皇甫煜抿脣,扣上她的肩頭,直直望着她:“玥玥,我警告你,不許去。”

蕭如玥點頭:【嗯,我不去。】

皇甫煜擰眉,總覺得她答應得太乾脆。

蕭如玥莞爾,微傾身,便依偎進他懷裡,仰臉望着他,神情柔和鳳眸盈盈,前所未有的小女人:【我保證。】

皇甫煜哪經得住向來被動的她如此主動?即便已經被她騙到怕,卻還是一下軟了心,一把熊抱摟緊她:“你太狡猾了!”

*分啊分啊*

武王妃已經逃回鳳國的消息,如順北風呼呼一般,迅速傳開了去……

注意,是武王妃自己逃回鳳國的,而不是楚國送還的,這意味着,仗肯定還要打!

也是這時候,雖一直在楚國境內,卻始終處於半失蹤狀態的楚燁總算主動現身。

聞訊趕來的宮中內侍恨不能立馬砌個祠堂將楚燁當祖宗供奉起來,迎上來就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淚:“八皇子,您總算出現了,皇上命您立即進宮。”

“我知道了。”

淡淡扔下一句,楚燁就又要走,卻被忽然竄出來的肖將軍等人攔住了去路。

肖將軍欠身恭謹道:“八皇子,聖命是讓您立即進宮。”

楚燁竟然莞爾一笑:“我只是要去換身衣服,還是說,肖,將,軍,覺得我穿這身衣服去見父皇也沒關係?”

肖將軍瞥了瞥他那身皺巴巴的衣服,沉默了。

楚燁轉身,卻忽的一把又伸手回來揪住肖將軍的前襟,跟着就揮了一拳,直接砸上了肖將軍的臉。

衆人一愣,慌忙想圍上來勸,卻誰也不及出聲,就聽到楚燁驚雷一般喝道:“想死的就來勸來攔。”邊說着,邊瘋狂暴打肖將軍。

肖將軍本來還以爲楚燁揮一拳撒氣就夠了,所以不打算還手,卻不想他竟然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雖然是一陣亂打,可力道卻半點不輕,縱是肖將軍也着實吃不消,爲自保而不得不還手。

而,肖將軍不還手還好,楚燁也只是力道偏重的一陣胡亂暴打而已,他這麼一還手,楚燁當即就要奪他性命般的招招狠辣……

在場衆人個個看得面色大變毛骨悚然,想上前去攔,卻又都不敢去攔,糾結不清時,陡然聽到“砰”一聲落地巨響,看去,就見肖將軍被楚燁踩在腳下。

肖將軍痛得面目扭曲,臉色青紫,鮮血不斷自嘴角逸出,顯而易見內傷已重再也經不起楚燁一擊,所有人頓時不敢再多猶豫的衝上去,卻替肖將軍求饒的聲音還沒出口,就見楚燁冷冷橫眼瞪了過來。

所有人頓時靜若寒蟬,出不得一聲,倒是不想,楚燁竟主動就此放過了肖將軍,挪開腳,一聲不發扭頭就走。

待楚燁走遠,衆人才猛然想起肖將軍,慌忙七手八腳的去扶。

有人忍不住低聲抱怨:“八皇子也真是的,那個女人逃掉了又不是肖將軍的錯……”

“可不是嗎?君命難爲,皇上下的令,誰敢不從?”

“你們咳咳……”肖將軍才一開口,就咳出大口血來,好半天才緩過勁:“不想惹禍上身,就少說兩句。”

說罷,扭頭看着楚燁離去的方向,靜默不再言語。

八皇子確是天縱英才聰明絕頂,卻不是諸多皇子裡最合適成爲儲君的人選,這一點皇上很清楚,他本人似乎更清楚,也或許,正因爲他本人看得太明太透太清楚,所以才……

“……兜兜轉轉卻爲個女人自己轉回來,可惜了……”

“肖將軍,您說什麼?”

“沒有……”

*分啊分啊*

御書房內,楚帝沉眸黑麪,與楚燁靜默對弈半晌,終於還是敗下陣來的沉聲先開口:“你準備什麼時候與鳳軍開戰?”

武王潛進楚國就算了,竟然還大搖大擺就在他眼皮底下活動!

在他眼皮底下活動就算了,竟然還四處散播謠言引來諸國密探,攪得整個楚國上下烏煙瘴氣,就這麼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的把武王妃給帶回去了!

這些惡氣,讓楚帝怎麼咽得下去?

“出宮便動身前往。”

楚燁回答得太乾脆,反而讓楚帝不禁怔了怔,看着面無表情的楚燁好一會兒,竟道:“好!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你能勝過武王拿下鳳國,什麼條件朕都答應你,包括……你想要的的那個女人!”

驀地,楚燁勾了勾脣,淡淡嘲諷瀰漫俊逸的臉龐,不等楚帝發怒,便微微欠下身去:“包括兒臣的自由嗎?”

本就被他那嘲諷一笑刺激到的楚帝一聽,頓時暴跳如雷,拍案喝道:“燁兒,你這什麼話?你何時不是兄弟姐妹中最自由的一個?你……”

“是嗎?”楚燁擡眸看着楚帝,嘴角笑紋漸深,嘲諷更濃:“真的是嗎?”

楚帝窒了窒,強硬反問:“難道不是嗎?”

“父皇說是便是吧。”

輕慢的順應,有時卻會比反駁來得更具攻擊性,楚帝勃然大怒,再度拍案:“燁……”

楚燁欠身打斷他的話:“父皇若是沒有別的事吩咐,那兒臣就先告退去準備啓程前往燕門關的事宜了。”

罵聲頓時哽在楚帝咽喉,噴出來擔心楚燁一個變臉直接不肯去前線,不噴出來又沒臉面,僵在那裡面色難看至極。

而,楚燁卻直接將他的沉默當成默認了,嘴角一撇,譏諷淺笑着扭頭就出去了。

“去,把大皇子二皇子都叫來……”

*分啊分啊*

鳳國與楚國不可避免的這一戰,楚帝派數位皇子親征,大帥卻竟然不是楚燁,而是大皇子楚擎!

消息一出,諸國驚愕,武王大人卻只是淡淡感慨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原來是真的……”

畢竟楚燁對蕭如玥有情,乍一看,倒也可以說楚帝這麼做是爲了避免楚燁在戰場上兒女情長,到時候楚國就一敗塗地了,但,凡事有兩面,換個角度看,卻也可以看作爲——

楚帝根本不相信他那向來號稱最得寵的兒子楚燁!

蕭如玥明白皇甫煜的意思,本就無法出聲,就更不想去予以置評了,可,咱們的武王大人最擅長的,就是在武王妃面前沒事找事……

金眸一瞥,人也跟着就蹭了近來,額頂額強行佔盡她的視線,完全沒有商量的語氣:“他再可憐,也輪不到你去可憐他!”

蕭如玥無語。

他這哪是亂喝飛醋,他分明是閒得欠抽找削,其實他知她如她知他,根本沒什麼好懷疑,卻就是賤賤的老要找事,兩片嘴皮一張就扯出三百準則八千注意,天天唱也不嫌煩,她不理他他照唱,她理他他就唱得更加嗨皮……

別開臉,蕭如玥再次懶得理他,卻纔一下,就被他的大手又板正了回來,長眉輕挑,金瞳內笑意綿綿挑逗濃郁,話題也跟着就變了:“就這麼不……跟我對視嗎?”

蕭如玥頓窘。

她還真是不……跟他那雙淡淡一瞥就有種將人剝光看透的金瞳對視,總覺得裡面赤果果的全是色情,一對上,不是他拖她進去,就是她自己掉進去!

薄脣翹高,皇甫煜傾近她耳邊,低聲輕輕慢慢,薄脣若有似無的含觸她的耳垂:“早知道這雙眼對你這麼有用,我早該搬出來用了。”

蕭如玥羞惱推他,卻沒推開,反而被他報復性的忽的咬住耳垂,疼痛伴着酥麻,霎時間通達她四肢百骸,更不待她緩過勁來,就脣舌輾轉,猶似挑逗,似是撫慰,一點一點輕輕剝除她反抗的餘力……

兩軍對陣,隨時隨刻都會開戰,兒子還在人家手裡做着人質,他卻竟然還有心情做這種事!

蕭如玥有些惱火,小手攀上他的肩就要再一次推開他,卻轉念一想,又作罷了。

兩國交戰,勝負誰也無法預測,誰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一定會贏,更何況,她其實很擔心那個落在敵營的兒子,只是不說,因爲說也沒有用,而他,又何嘗不是呢?

孩子是他一手帶大的,他豈會不緊張,只不過是和她一樣,知道擔心沒有用,只不過是,即便明知道端起若無其事的模樣安撫她也不過是多餘的起不了什麼作用,也還是如此安撫她而已,而已……

見她並未繼續抗拒,他不禁笑了,揮手掃滅滿房燭光,抱起她放到牀上去。

她知他如他知她,很多話根本不需要說出口便已懂,但即便如此,有些話他還是會不厭其煩的說了又說,因爲總不能沉默以對全靠心映,而有些,就適當的讓它停在心裡吧,她知他如她知他,他在想的,她亦在想,不必說……

**是水,流過身體帶走彼此的煩鬱,哪怕只是暫時。

擡起她的腿,他捧着她的臉凝望着她的眼,輕輕慢慢,完全不留一絲餘地的沒入,不帶一分一毫的粗暴,細細去體會她就在他在身邊。

她無法發聲,他也沒有開口說話,整個房間裡只聽得到彼此的喘息聲,但他卻聽得清楚,她比有聲時更坦誠不去壓抑的呼喚着他。

煜……

低下臉,他在朦朧的月光下捏起她光潔精巧的下頜,挑高姿勢,深吻下去。

她在他身下劇烈喘息,手指握緊在他肩膀上,指尖用力抵在他緊緻有力的皮膚上,在他背部留下一道道無比曖昧又清晰深刻的劃痕……

*分啊分啊*

肆意放縱**,蕭如玥昏昏睡沉,全然不知有指輕柔愛憐,着迷的慢慢繪過她的眉她的眼,挺俏的玉鼻淡紅的脣兒,一遍一遍……

直至晨曦自窗櫺映入,皇甫煜才眷戀不捨的收回手,轉身下牀穿戴整齊,又俯身回來輕落一吻:“做個好夢。”

又等了一等,確認她真睡着了,才轉身輕輕出門。

“武王?!”

佟大將軍及幾位大帥一進門就見皇甫煜已經在裡面研究與楚國一戰的戰局部署,紛紛驚得一愣。

金瞳輕擡,皇甫煜意思性的看了衆人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了桌上的地圖上,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不想輸而已,有這麼奇怪嗎?”

“額……”

“咳……”

準確的說,本來不奇怪,但被您這麼一說,頓時就略顯微妙起來!

*分啊分啊*

“八弟,你夠了沒有?這是要去打仗,不是去郊遊!你一個大男人學什麼娘們兒坐馬車?趕緊給我從馬車下來換馬。”

六皇子再一次踢上楚燁所在的馬車車廂:“你的速度已經嚴重拖累了大家你知不知道?”

“是嗎?”淡淡的懶懶的,車廂裡楚燁應道:“可我又沒攔着你們不讓你們先走。”

“你……”

六皇子氣得直接拔劍,準備劈爛了馬車,看楚燁還怎麼坐,卻就聽到了此戰掛帥的大皇子叫他。

咬咬牙,六皇子收劍作罷,策馬奔向大皇子。

大皇子莞爾:“六弟,走得好好的,你怎麼老去招惹八弟呢?”

“大哥,我哪有招惹他!是你太縱容他了!”六皇子不服氣道:“照他這速度,猴年馬月才能到燕門關與鳳軍開戰?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去打這一仗!”

“不對不對。”

七皇子嬉笑接腔:“我看他倒是非常想跟鳳國武王打這一仗,只可惜一向偏寵他的父皇這一次卻竟然點了大哥爲帥,他本來成竹在胸意氣風發,卻落個大權不在掌控,能不妒忌不鬱悶嗎?更自覺沒臉見人了,當然躲進馬車裡去了。”

六皇子一聽,立即哈哈大笑起來,直道“有道理”,可沒一會兒就忽然想起來,蕭如玥之所以能順利逃出天牢逃出皇城,跟七皇子特別引薦的“小兄弟”有莫大的關係,頓時臉就沉了下去,哼了一聲別開。

七皇子本來還對蕭如玥逃脫一時有所愧疚,想着這一次跟來將功補過,可到底人要臉樹要皮,自然希望錯了就最好過去了誰也別再提起,偏偏六皇子那麼明顯帶指責的一哼……

當即受了刺激,不悅的道:“六哥,你那是什麼意思?”

“我……”

在兩人吵起來之前,大皇子趕緊出來做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總爲點小事吵個不停?”

頓了一下,就擺起了大哥和這一戰主帥的架子來:“我現在可把醜話說在前面了,你們要吵可以,回去吵,別給我臨到敵陣前不聽指揮大鬧內訌,讓鳳軍看笑話不說,還影響我軍軍心,到時候,就算你們都是我親弟弟我也一樣軍法處置!”

七皇子想着此行的目的,忍了忍,應道:“我知道了,大哥。”

六皇子也覺得總不能爲了這點事就被趕回去,不甘不願但還是應道:“是。”

“還有,別去找八弟麻煩……”

大皇子回頭看了看那輛慢悠悠尾隨的馬車,冷不丁就喃喃了句:“他棄馬乘車總歸是有他的原因的。”

話出口才驚覺失言一般,看向定定看着他眼底均有所悟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咳了一聲,道:“沒什麼,沒什麼,我什麼也沒有。”

六皇子七皇子含含糊糊的應了,而心裡卻不禁都在想:難道……八弟在馬車裡藏了什麼?

爲此,兩人還特地趁着楚燁偶爾離開馬車解決內急時,偷偷摸摸去翻看了馬車,只不過,他們除了翻腫一雙手外,什麼也沒找到。

雙手本來只是有點癢有點腫,以爲忍着別抓洗一洗就沒事了,卻不想越洗越癢,越癢越腫,才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腫得手不像手了,而且奇癢奇痛,甚至蔓延上手臂,恨不能直接切了去乾脆。

大皇子看着不妙,只好去跟楚燁討解藥:“八弟,你就把解藥給他們吧,都是自家兄弟不說,還大敵當前,你讓他們腫着一雙手怎麼去殺敵?”

楚燁看着大皇子,淡淡勾脣,笑有點冷:“給他們找桶童子尿泡上三天,自然就好了。”

“八弟……”大皇子面色微妙。

“這就是解藥,他們愛解不解。”楚燁懶懶道。

“……好吧,我明白了。”大皇子嘆氣,扭頭正要走,就聽到楚燁又叫住他。

“告訴他們,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泡三天童子尿這麼簡單了!”頓了一下,更多了一股徹骨的寒:“也包括你,大!哥!”

*分啊分啊*

啞穴被制手腳被綁,皇甫曜一動不能動的被楚燁從馬車的暗格裡拎出來。

好笑的看着小傢伙那雙瞪得圓滾滾,寫滿不服和謾罵的眼,道:“小傢伙,如果沒有現在你眼裡我這個壞蛋,你娘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

頓了一下,補充:“哦不對,你娘跟你爹有過一個什麼上窮碧落下黃泉的誓言……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我,你爹你娘都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應該感激我纔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瞪着我。”

楚燁切了塊滷肉近皇甫曜嘴邊,皇甫曜張嘴,卻是忽的一下直接咬上了楚燁的手。

“我早該看出來了,你這張臉長得像極了你那個爹,可我竟然沒看出來……”

楚燁用另一隻還握着切肉的刀子的手去捏住皇甫曜的腮幫子,不論是指尖的力道還是貼在他小臉上的冰冷刀子,都迫使皇甫曜不得不鬆口。

皇甫曜一鬆口,那塊肉旋即就被粗魯的塞進他嘴裡來,他險些被噎到,狠狠的瞪着楚燁,恨不能嘴裡的肉是楚燁一樣,用力的嚼啊嚼,嚼個稀巴爛。

待他把那塊肉嚥下去後,楚燁又切了一塊肉,強行塞進他嘴裡:“她是我傾盡所學花了四年多的時間,天南地北的四處找藥,纔好不容易救活的,你爹憑什麼說來搶就來搶?”

皇甫曜瞪他:屁話,她是我娘!是我爹的王妃!

“你爹也不過就是比我運氣好一點,先遇上了她。”楚燁兀自說着,切了一塊肉送進自己嘴裡,斜眼瞥着皇甫曜:“若是我先遇上了她,你就不姓皇甫了。”

我不姓皇甫還姓楚不成?自戀!

皇甫曜白眼一翻,懶得瞪他,也不再排拒他送到嘴邊的肉。

有爹的前車之鑑,藥二伯就老擔心他和曦曦不小心就被人下藥給害了,沒少研製靈丹妙藥給他們當糖吃,所以,他和曦曦到不敢說是百毒不侵的,卻是沒那麼容易毒得死,更何況,這個時候他也沒得選擇,與其傻兮兮的餓死,還不如賭一賭運氣,吃飽喝足纔有力氣跑嘛。

“落在我手裡,你跑不掉。”楚燁說罷,忽的又笑了笑,意有所指般道:“除非你娘來救你,否則,誰來都救不了你。”

皇甫曜撇撇嘴,忽的伸長脖子就用力叼走楚燁手裡那大塊滷肉,緊接着就是一個側滾,趴上疊在旁邊禦寒用的被子上,以被子爲桌子,撅着小屁股,像狗狗啃骨頭一樣美滋滋的啃起那塊肉。

楚燁也不管他,兀自微微挑開了些車簾子,讓外面的冷風吹進來,又淡淡掃了一眼車外某個方向……

薄脣微勾,略顯譏諷,他又放下了簾子。

“小禍害多半就是被他藏在馬車裡了……”

“屁話!就說吧,現在怎麼辦?到底劫不劫?”

“一羣豬,沒瞧見他故意露那一手毒爪子就是給我們看的嗎?”

“誒喲,二師兄,你也怕他啊?”

“滾!要不是小禍害在他手裡,前面又有幾十萬大軍,爺爺我用得着這麼憋屈嗎?”

幾十萬大軍堵在燕門關前,就算一個個像大白菜似得不反抗任你砍,也看到手軟筋疲力盡都砍不完,這樣的情況,就算他們能從楚燁手裡搶到皇甫曜,也還是被困在籠裡出不去……

天養沉吟一瞬,道:“看來我們也只能暫時先跟着了……”

冷寒擰眉:“可一旦被進楚軍營裡,想救就更不容易了。”

衆人又一陣靜默。

“把地形再研究一下,必須想個妥善的辦法才能動作。”

“嗯。”

而,隨後路過的城鎮上,楚燁卻忽然命人雜七雜八的買了很多東西塞進馬車裡,第二天天才矇矇亮,便有至少二十侍衛個各揹着一個鼓囊囊的包裹騎快馬離城,跑向四面八方……

“該死,每個都有可能是小禍害,我們就這麼幾個人,怎麼追?”

“若是不追,人說不定就要被這麼帶走了,再找恐怕很難!”

“大師兄,怎麼辦?他們騎的都是快馬,再不追就難追得上了!”

冷寒抿脣,一會兒後才道:“你們去追,我留下繼續跟。”不能排除那些全是陷進的可能。

衆人點頭表示贊同,一番簡單劃分,旋即散開追去,必須抓緊時間儘快追上第一個確認,才能再轉頭去追另一個,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事楚燁卻想到了……

六皇子和七皇子記恨楚燁對他們下毒,害他們受辱,更確信馬車裡有什麼,一爲報復二爲好奇,就在楚燁的馬車繮繩上動了手腳,這樣一來,楚燁身手再好也保不住馬車裡的秘密了,而沒有證據,楚燁也不能怎麼樣他們!

馬車果然在陡峭山坡路上轉彎時繮繩忽然繃斷,車廂順勢被甩下旁邊的山崖去,崖下是結了冰的河,楚燁第一時間就從馬車裡跳了出來,卻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

綁了人質可未必會負責人質的安全,事出忽然楚燁直接把皇甫曜扔掉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跟在後的冷寒不敢賭楚燁的爲人,只好冒險衝出來去追被甩下山崖的車廂,卻……

利箭嘶叫破空的聲音傳入耳膜的瞬間,冷寒便知道上當了,下墜的半空不好動作,他倒也順利連擋了數箭,只是沒想到,車廂裡竟然裝有機關和火藥!

砰!轟——

車廂摔上冰面的瞬間爆炸,衝擊夾帶車廂碎片以及原本放置在裡面的短刀利劍四射,與楚燁一支支緊追不捨的利箭夾擊着冷寒……

楚燁看着冷寒負傷掉進被炸開的冰河裡的時候,大皇子等人也聞訊折頭衝了回來:“怎麼回事?怎麼了?”

衆人往崖下探頭,紛紛嚇得目瞪口呆,六皇子七皇子面色無疑最爲微妙。

“有人一路跟着我們。”

楚燁淡淡的算是解釋,一邊向最近的馬走去,一邊又道:“有一個剛纔受傷掉進河裡去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一隊人下去找找。”

大皇子點頭的同時下令,轉眸一看,見楚燁上馬要折回去的樣子,不禁問:“八弟,你這是要去哪?”

“那是我的馬!”六皇子面色難看的瞪着楚燁,本想發飆,可一想到崖下的情景,又不禁生怯了。

楚燁理也不理他,應大皇子道:“早上讓侍衛引開了幾個,我得去解決他們,否則到燕門關前都不得太平。”

不待衆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扭轉馬頭策馬而去:“你們先走,不用等我!”

“大哥,你看八弟,他也太不把你放在眼裡了!”楚燁走了,七皇子也纔敢發飆出來。

大皇子又看了看崖下,笑笑:“算了……”

看來老八手裡還真是有了不得的東西……

*分啊分啊*

客人已經離開多時的的客房裡,卻不斷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掌櫃的自然催夥計去看。

夥計不看還好,一看頓時嚇了一跳,空無一人的客房裡竟然滿地狼藉,牀上的被子還不見了……

夥計正準備把這事告訴掌櫃,卻砰一聲,一隻茶杯從頭頂上方掉了下來,本能擡頭去看,竟見本該在牀上的被子竟然被綁在房樑上,還裹着什麼東西,急忙呼喊人來。

搬來梯子上去看,竟然是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

掌櫃蹙眉:“這孩子到底哪來的?”

衆人默默,有一夥計忍不住道:“昨晚是八皇子在這間房裡歇息的,您說會不會……”

又有夥計問:“可八皇子他們已經走很久了,這房裡這麼亂到底是怎麼弄的?”

“要不問問那孩子。”

“我剛剛已經問過了,那孩子似乎是個啞巴,不會說話,而且他被面朝上的綁在樑上,就算有人從在房裡翻找過什麼,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掌櫃的,那孩子怎麼辦?”

掌櫃苦惱的沉吟好一會兒,道:“先留着吧,還特地給那孩子裹了棉被,不就是怕他被凍死了嗎?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回頭來找,到時候看看情況再說?”

“那官府那邊……”

一語驚醒夢中人,掌櫃的趕緊點頭:“對對對,最好還是給官府個信,免得真有什麼我們擔待不起,快去快去。”

“掌,掌櫃……”

“什麼?不是讓你去官府嗎?怎麼還杵着?”

“那孩子不見了……”

*分啊分啊*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皇甫曜頭一次紅眼眶了。

這裡是楚國,不是鳳國,他當初來的時候是跟着人販子的馬車來的,回去的時候是坐的大花,換言之他對這裡的地形根本不熟悉……

莫說後援,他現在是連個一起的伴都沒有!再加上楚國和鳳國正準備打仗,只怕不只是燕門關不允許通行而已,就算他認得路能靠雙腿走回去,也憑他一個人的力量也過不去關卡,更要命的是,他現在一個筒子都沒有!

“爹……娘……曦曦……”

鳳國,燕門關。

做了惡夢的皇甫曦窩在蕭如玥懷裡總算又睡去,眼角淚痕清晰。

皇甫煜輕步進房,小聲的問:“睡了嗎?”

蕭如玥點點頭,才準備放皇甫曦上牀,皇甫煜的手便伸過來了,壓低着聲道:“我來。”

說罷,小心翼翼的從蕭如玥懷裡抱走皇甫曦,已經很輕,可皇甫曦竟然還是嚇得一顫,擰了擰眉頭喚着“曜曜”,要轉醒。

皇甫煜忙抱着她模仿搖籃的樣子輕搖起來。

蕭如玥默默看着,既心暖,又心疼,更擔心着身陷楚國的另一個孩子皇甫曜。

雖說幾位師兄的能力無需質疑,他們已經在楚國找着,神鷹鏢局神風門乃至蕭家的人都已經出動了,分別繞道從夏國或是北胡進楚國去增援……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何況皇甫曜再聰明也到底只不過是四五歲的孩子,有心無力的事情還是有很多的,又恰逢兩國交惡的這個時候,變數多不勝數……

她,很不安!

只餘光輕掃過,皇甫煜便將蕭如玥眉宇間隱斂的愁鬱瞧清了去,忽然輕道:“怎麼樣?”示意蕭如玥看他的姿勢:“有模有樣的吧。”

蕭如玥揚眸一笑,愁鬱便掩埋進了眼底深處,點點頭:【確實有模有樣。】

本來還想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分散她的注意力,可轉念一想,那也無異於自欺欺人而已,便作了罷,壓着不驚動懷裡的女兒的輕聲道:“曜曜不會有事的。”

蕭如玥又點了點頭,站起身,看了看又睡着去了的皇甫曦,揚眸笑看向他的岔開話題:【完全看不出,你還真這麼會帶孩子。】

“那是。”皇甫煜神氣的挺了挺胸。

蕭如玥撇嘴:【尾巴立馬就翹上天去了。】

皇甫煜只是笑,轉身去把女兒放牀上去,小心翼翼的蓋上被子,仔仔細細的揶一圈,確認半絲冷風都不會鑽進被褥裡。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提議。

蕭如玥挑眉:【你不累?】

別以爲她真的不知道,對手是楚燁,他不敢輕待,現在每天忙得跟陀螺似得。

“還不想睡。走吧,陪我走走,這裡先讓丫鬟看着。”皇甫煜說着,取來斗篷爲她披上。

她都不安,又更何況是他,他肩上的東西可比她多得多……

蕭如玥拉住他的手,揚眸笑問:【想聽琴嗎?】

皇甫煜怔了一怔,淺笑旋即淡淡綻開,柔軟溫暖,足以融化萬里冰川:“萬分期待。”

雖是自己提議的,可他這麼回答,反而讓蕭如玥忽然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許久不彈,不知道生澀了沒有。】

皇甫煜笑:“只要是你彈的,就算是魔音穿耳那也是種享受。”

這什麼話……

忍不住,蕭如玥踹了他一腳。

“嘖嘖,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去吹冷風彈琴……”

佟大將軍一番話,立即換來佟大將軍夫人一個白眼外加一句評判:“沒情調!”

“他們現在有心情**纔怪。”

佟大將軍夫人佟喬氏橫眉一瞪,佟大將軍趕緊道:“好好好,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我去睡覺。”才轉身,就被夫人大人給拽住了。

“難得有琴聽,陪我聽聽唄。”

佟大將軍扭頭回她一句:“我沒那情調。”就掙開了她的手。

佟喬氏撇撇嘴,兀自靠在窗邊繼續聽。兩國交惡隨時開戰的緊張時候,那美妙動人的琴聲多少能緩解一點壓力……

厚暖的斗篷披上身的下一刻,人也整個被人從身後抱住。

很忽然,佟喬氏卻一點也不意外,更不意外聽到那句聽了幾十年的抱怨:“你怎麼還是這麼瘦?我們家的伙食也沒那麼差吧?”

“沒辦法啊,誰讓我嫁給了你,白天操心晚上操心夢裡還在操心,能胖得起來嗎?”佟喬氏笑嗔。

佟大將軍沉默了好一會兒,嘆:“讓你先回孃家,你偏不聽,留在這裡又……”

佟喬氏倏地回頭瞪他:“你敢說我留下來幫不上忙?”

佟大將軍抿脣不語,只是看着她。

見他不說話,佟喬氏也軟了眉眸,笑:“沒關係,幾十年了,我早已經習慣了,真離開,我反而會不習慣到吃不下睡不着。”

佟大將軍一把將她抱起,直接給她一個粗獷又豪邁的深吻。

“孫子都滿地跑了你還……”

“原來我已經老到孫子都滿地跑了嗎?”

“你以爲呢?”

“我覺得我比十八歲的小夥子還能幹!那眼神什麼意思?不信?很好,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喂唔……”

冷風,白雪,琴聲悠揚,夜越深天越黑,卻也意味着,離黎明就更近更近了……

四天後,楚軍主帥楚大皇子抵達楚營,第二天,楚六皇子和七皇子擺陣叫戰。

“奇怪,怎麼沒看到楚燁?”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唐鏡明蹙眉:“大師兄他們也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皇甫煜沉默一會兒,扭頭點將迎戰。

“死孩子……”唐鏡明險些脫口而出,看了看四周爲的大帥大將後,才湊近些壓低聲道:“就這麼迎戰,會不會太冒險?”

皇甫煜看了他一眼,神情竟有些冷峻,淡淡道:“再拖軍心就不穩了。”

唐鏡明頓時啞口無言。

確實,當初爲了順利逃回鳳國,是他們先擺開了這麼大的架勢,卻沒想到會出那樣的意外,他們跑出來了,皇甫曜卻又被抓了去……

兩軍對陣,卻遲遲不打,人家叫上門來了都不打,讓將士們怎麼想?

唐鏡明再一次感悟,權勢真是雙刃劍,一面讓你風光無限,卻又一面,將你束手束腳!

“放心,我自有分寸。”

皇甫煜淡淡道了一句,便不再說話,靜默的看着城下交戰的情況。

而……

這一天,楚燁始終沒有出現,更因爲楚軍暫退而暫時休戰。

“死孩子你想夜探楚營?”

唐鏡明驚呼一聲,跟着就想也不想的道:“不行!你是鳳國的武王,鳳國千百萬百姓還指着你庇佑,你不能去冒這個險,要去也是我去!”

皇甫煜很平淡的道:“你去,十有**有去無回。”

他並不是要打擊唐鏡明,而是事實。

撇開楚燁不算,那幾個楚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幾十萬大軍……

唐鏡明沉臉:“可也不能你……”

“幾十萬大軍裡找人,沒誰比我更快。”皇甫煜淡淡道。

“那小師弟妹那邊……”

“……我會快去快……”

皇甫煜話沒說完忽然停住,扭頭大步卻極輕的來到門邊,霍地一下打開門。

門外長廊那一頭,蕭如玥站在那裡看雪,聽到了開門聲才扭頭看過來,衝他淺淺一笑,才彎身去將放在長廊扶手上的茶端起,緩步走來。

她神色淡然平靜,不似聽到了的樣子,但皇甫煜卻知道,她肯定是已經全聽了去的。

“玥玥……”

看着將茶送到面前的人兒,皇甫煜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如玥衝他淺淺一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示意他拿茶,而後又將託上另一杯送去給糾結着到底要留下還是離開的唐鏡明。

這是讓他留下的意思?唐鏡明心情微妙的接過茶,道了謝,便直接看向皇甫煜。

而,皇甫煜卻沒空理他,目光始終跟在又走到跟前的蕭如玥身上,纔想着隨便什麼都好,先打破沉默,就見她問:【怎麼不喝?我剛泡的,提神醒目的。】

皇甫煜本來不渴,可一張嘴,卻就覺得口乾得說不出話,不禁仰頸一口喝乾了那杯茶。

“我會平安回來。”他保證。

蕭如玥點點頭,擡手爲他拉了拉勁裝,揚眸笑道:【我在城樓上等你。】

張嘴,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必要說,她知他如他知她,有些話根本不用說出口,他想的,她都懂……

傾身,輕吻,只需如此。

不過……

被留下有被視做一團空氣的唐大師表示很鬱悶。既然沒他的事,幹嘛還留他下來啊啊啊啊?

*分啊分啊*

夜半時分,楚軍大營忽然大亂。

戰馬的繮繩不知被什麼人切斷,戰馬也似受到了某種驚嚇,又似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在找什麼東西,滿營地橫衝直撞,踩傷了不少楚兵,沖壞了不少帳篷,纔在黎明時分好不容易消停下來。

全然不覺武王皇甫煜,曾遊了一圈,又離開……

看着等了他將近一夜的蕭如玥,皇甫煜說不了謊:“到處都沒有,楚國幾個皇子都出現了,卻就是沒有楚燁!”

同樣等了一夜的唐鏡明一聽,火就冒起來了:“怎麼會!難不成他真因爲主帥不是他,就發小孩子脾氣不來了不成?那曜曜呢?他到底把曜曜藏哪了?”

皇甫煜定定的看着蕭如玥,蒼白無力的安撫:“沒關係,我今晚再去一……”

蕭如玥卻搖頭:【恐怕楚燁真的不在楚營裡,而且……】

頓了一下,難言啓齒,卻還是要說:【恐怕楚燁路上就發現師兄們尾隨了,而後分散他們,逐個擊破。】

這一點皇甫煜也想到了,只是不想說出口,說不出口。

可,他什麼都不說,卻是不對勁的,至少唐鏡明看着就覺得心情怪異。

大家都心知肚明,現在先先後後陷在楚國裡的人,都是皇甫煜最親近的人,而他們最開始之所以會去楚國,是爲了蕭如玥,而後,是爲了皇甫曜……

他心裡當然是不好受的,可他什麼也不說,讓蕭如玥怎麼想?

不由的,唐鏡明撞了一下皇甫煜,眼神示意他說什麼都好,好歹開個口,卻就見蕭如玥扭頭看向他,笑:【我沒關係。】

唐鏡明反而有點尷尬了,訕訕退了場。

“這不關你的事。”皇甫煜摟住蕭如玥,輕道:“真的不關你的事。”

蕭如玥靜默點頭,頭一次覺得無法發聲,不好。

“玥玥……”輕輕的,皇甫煜突兀問:“你相信我嗎?”

蕭如玥再一次只能點頭。

皇甫煜卻笑了,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向她:“陪我睡一會兒吧。”

蕭如玥點頭,負着他半身重量往房間去,頓時把他逗笑了,卻又沒一會兒,笑又停了去。

她知道他有話要說,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所以,她默默的等,果然沒多久,便聽到他道:

“等天大亮,我們打過去!”

不是商量,沒有猶豫,那是他的決定,冒着有可能同時失去幾位如兄長一般的師兄,以及,親生兒子的險做的決定!

蕭如玥點頭。

而於他而言,她僅僅只要點頭就夠了!

*分啊分啊*

楚燁面色發青。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樣的情況之下,皇甫曜竟然還能逃跑!

“哈哈哈……”藥癡已經身負重傷,聽到這消息還是忍不住仰頭大笑三聲:“好小子,不愧是那兩死孩子的孩子!”

和藥癡一樣被設計擒住了的六師兄也好不到哪裡去,卻一樣笑得開心:“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

楚燁淡淡一瞥,卻忽的笑了:“我倒要看看,一個不滿五歲的孩子,要怎麼在兩國交惡的這個時候飛回鳳國去!”

藥癡和六師兄一聽,臉都黑了。

“呸,卑鄙!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盡使些見不得人的齷蹉手段,有本事你找孩子他爹單打獨鬥去,抓個小孩子當人質算什麼本事!”

“就是就是,真無恥!”

“我說你們這些人啊,怎麼就這麼賤?這麼多主子不跟,偏偏追這死不要臉的?嘖嘖,這不要臉的覬覦人家的王妃不說,還偷偷藏了,被發現了也不還,還擄了人家孩子……”

“唉,老六,你省省吧,人家不要臉的事幹都幹了,還怕你說嗎?”

兩人唧唧呱呱說個不停,愣是把一大羣人說得面色發青,要不是楚燁不出聲他們不敢動,他們早衝上去把兩個人給揍得出不了聲。

等兩人又渴又累罵不出聲後,楚燁才蹲下身去,笑問:“罵完了?繼續啊。”

“呸!”

“噗!”

藥癡和六師兄用僅剩的力氣,用力衝楚燁吐唾沫,只可惜,他們已經罵了半天,口乾舌燥,已經沒有唾沫可噴。

“我可是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是你們自己不想再罵了。”楚燁笑着道,忽的一把捏住藥癡的嘴,往裡塞了什麼。

“你給他吃唔……”六師兄一聲沒完,也被楚燁塞了什麼東西進嘴裡,霎時間本就乾渴至極的咽喉如同點上了一把火,灼痛如要穿喉。

“放心,我這麼卑鄙無恥,不利用完你們的價值是不會讓你們去死的,所以……”

楚燁淺笑,卻森冷徹骨:“給你們吃的毒藥,只會毀了你們的喉嚨讓你們出不了聲,免得,有隻鳥飛過都變成信差,幫你們把那個孩子已經不見的消息,帶給某些人!”

藥癡:“!”

六師兄:“!”

“有那麼驚訝嗎?”楚燁笑:“我可是親眼見識過了,要不是還有些本事,差點就被那位小郡主給殺了。”

*分啊分啊*

“小舅舅……”

皇甫曦坐在蕭勤安牀邊拉住他的手,盯着兩小黑眼圈,儼然沒了那幾天的精神勁,整個人蔫蔫的:“小舅舅,你趕緊醒過來啊,你爲什麼不醒?你到底怎麼了?曜曜不見了啊,你怎麼還一直睡……”

常喜不過就是去端雞湯來的功夫,再折回來就聽到了皇甫曦的哭聲,頓時嚇了一大跳,匆匆奔進房來:“郡主,怎麼了?”

皇甫曦卻沒聽到似得,嗚嗚咽咽一個勁的搖蕭勤安:“小舅舅,你醒醒啊,別生曦曦的氣了,曦曦以後都不欺負你了,你趕緊醒過來告訴曦曦,曜曜在哪,小舅舅,曦曦求你了……”

皇甫曦越哭越失控,無論常喜怎麼勸都勸不住,常喜只好暫時點暈她。

蕭如玥聞訊匆匆趕來。

她知道皇甫曦這幾天情緒都不太穩定,但她實在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陪着她,皇甫煜已經領着將士們攻進楚國去,下着險棋逼楚燁現身出牌,本來她也該跟去,也想跟去,可是打仗不是過家家,變數太多,且不說皇甫曦,就是始終昏迷不醒的蕭勤安就是個大問題……

御醫來接蕭勤安回京都靜養之前,她都不能離開燕門關去跟上皇甫煜,而留在後方,也有忙不完的事,必須準確而及時的給前方提供糧草和增援,她不能出聲,不論是脣語還是白字黑字的交代都大大拖延了做事的效率,她也忙得分身乏術,難免忽略了皇甫曦。

“武王妃,對不起……”

常喜覺得自己很沒用,四年多前如此,四年後的今天也是如此,到頭來都是在關鍵時刻幫不上蕭如玥。

蕭如玥擡眸看她,笑:【不要動不動就說對不起,你已經幫大忙了。】

這話讓常喜無地自容,嘆:“常樂也真是,不知是瘋哪玩去了,竟然現在還不回來。”

蕭如玥失笑:【這時候她怎麼會是在哪玩,恐怕是跟七師兄一起被什麼事給耽擱了,只盼着沒遇上什麼麻煩纔好。】

常喜自然知道,只是覺得太安靜不舒服,想着隨便找個話題,卻竟然溜了這個出口,已經後悔了,再加上蕭如玥這麼直白的點出來,頓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應聲纔好。

蕭如玥看了看她,歉意道:【抱歉,我說得太直白了。】

常喜急忙搖頭擺手:“不不不,武王妃,您沒錯,是奴婢的錯,奴婢壓根就不該往這上面提。”搞得現在大家心情都更沉重了。

蕭如玥空了一隻手拉常喜坐下,常喜卻不敢坐,並道:“武王妃,您大傷初愈就這麼忙裡忙外的,身體怎麼受得了,您還是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奴婢給您看着,有什麼事奴婢就來喊您。”

蕭如玥搖搖頭,倒是直接:【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睡得着?】

常喜訕訕,在蕭如玥再度示意下坐了下來,卻不想蕭如玥劈頭蓋臉就直接問她:【爲什麼還不嫁?】

常喜笑笑,倒是自然:“奴婢這不是惦記着武王妃您當初承諾的宅子嗎?您不回來,也沒人給奴婢兌現這份嫁妝啊。”

蕭如玥自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卻也笑道:【不過這樣也挺好,二十二三歲,什麼身子骨都長好了,不管是破身還是生孩子都不怕了。】

常喜瞬間窘紅了臉:“武王妃……”你這話題也未免太直白了點,讓人怎麼接啊?

蕭如玥卻笑:【原來還沒經那事兒啊,可憐的唐大師。】

“武王妃!”常喜臉更紅了。

這時,有腳步聲近,不一會兒丫鬟敲門:“武王妃,御醫來了。”

常喜替蕭如玥回答:“知道了,武王妃隨後就來。”

蕭如玥起身,又看了看皇甫曦和蕭勤安後,交代常喜看着,便出了房去。

四年多時間,只不過她在沉睡中度過而已,很多事情都在改變,至少鳳國御醫院就換了不少生面孔,皇帝派來了六個御醫,蕭如玥一個也不認識,倒是,有一個姓蔣。

與其他御醫對蕭如玥的好奇多過恭敬不同,蔣御醫雖然也沒見過蕭如玥,卻是完完全全的恭敬,並大禮叩首:“知道要來這一趟,家中長輩特別叮囑,見到武王妃一定要代他們向您問好。”

蕭如玥一聽,頓覺好笑。

什麼代替長輩向她問好,他說的長輩是哪一位?她認識的那一位蔣家的族長?還是那位蔣老御醫?如果是他們,她可真心不覺得他們會叫他幹在她面前賣弄小聰明的蠢事!

當衆這麼說,說好聽了,是在向她表示,蔣家受過武王妃的恩惠蔣家都記得,提醒她有什麼可以直接吩咐!而換一個角度去看,又用不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來套近乎的,變相的告訴別人,我們蔣家跟武王妃關係匪淺!

蕭如玥不露聲色,淡淡擺手讓人將幾位御醫扶起,直接白紙黑字的說了蕭勤安的事,表示要麻煩一位御醫隨行送蕭勤安回京都。

頓時,六位御醫除了蔣御醫始終垂首繼續表現他完美的恭敬外,另五位紛紛面面相視眼神開會。

邊疆前線,打仗的地方,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若不是聖命,誰願意主動往這裡跑?自然,六位御醫至少大半是想爭取到這個名額的,包括蔣御醫。

於是,蔣御醫剛纔那番代替長輩給蕭如玥問好,就無形中加了分,不論是其他幾位御醫的角度,還是蕭如玥的角度,有點眼色的,就該把這個名額給他——

誰讓他是蔣家出來的不是?誰讓蔣家跟武王妃關係匪淺不是?跟他搶,不就是跟蔣家過不去,跟武王妃過不去?跟武王過不去?武王妃若是不把這個名額給他,回頭又怎麼好意思跟蔣家的長輩見面?

然,蕭如玥卻不等他們“商量”妥當,就直接定了人,當然不是蔣御醫。

蔣御醫當然失望,更不敢置信,卻沒能從蕭如玥的神色間讀到什麼,悻悻然跟着其他被留下的四個御醫一起去休息。

“您還真敢啊……”

佟喬氏直接忍俊不禁,雖然她當時沒在場,可也是個玲瓏人,聽着丫鬟的話也猜出了個大概:“就不怕他在您這兒丟了臉面,回去越想越不舒坦,關鍵時刻給您整出什麼幺蛾子來麼?”

蕭如玥笑:他雖然不是個很聰明的,卻也不是個太笨的,不至於蠢到這個時候添亂,白送了自己性命。

佟喬氏笑着點點頭,看了看蕭如玥,不禁由衷的嘆了一聲:“小安子送回去後,您也多少輕鬆一些了。”雖然只是很少的一點點。

蕭如玥只是淺笑,也沒有機會再多說幾句,就又有人來找了。

“您就放心忙吧,小郡主那邊我替您去看看。”佟喬氏說罷,就先退下了。

*分啊分啊*

與燕門關的繁忙緊張不同,遠在武王陵外十里附近的小莊園,寧靜而安詳。

穆雲飛走近站在廊上看雪的蕭如雪,輕問:“在想什麼?”

蕭如雪轉眸對他勾脣而笑:“雪化了之後種什麼……”

她的臉確實在笑,而笑卻半點不入眼底,穆雲飛看着揪心,欲言又止:“如雪……”

“嗯?”

吸了一口氣,穆雲飛擡手扣住她的肩膀,直視着她的眼:“如雪,你現在笑得跟哭沒兩樣。”

嘴角的笑紋頓時僵住,蕭如雪木在了那裡。

“其實你大可以直接哭出來的,不會有人笑你,更不會有人說你那就是不夠勇敢不夠堅強。”穆雲飛誠懇道。

蕭如雪的嘴角抽了抽,努力,卻抽不出一絲笑紋,也……

“我哭不出來。”她嘆氣道:“我發現,我其實根本沒有理由哭。”

這下,換穆雲飛怔在了那裡。

“我在這個小莊園裡反思了五年,我以爲我長進了,至少長進了一點,可是……”蕭如雪苦笑:“事實證明我沒有,我根本沒有長進,我依舊幼稚得可笑。”

穆雲飛張嘴,卻不及說什麼,她就又道:“別因爲喜歡我就一味的寵我護我縱容我,你這樣會害了我。”

穆雲飛弱弱的:“我……”

蕭如雪靜默的看着他,忽然就勾出笑來:“穆雲飛,你真是個傻瓜。”

“額……”

很突兀的,蕭如雪道:“我沒有以身相許,你是不是很失望?”

“額咳咳咳……”穆雲飛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蕭如雪,臉越來越紅,而後,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蕭如雪承認:“我本來確實是睡着的,但是你跟我爹說話的時候我就醒了。”

穆雲飛瞬間無比尷尬,卻也忽然間想到,搞不好蕭大當家當時就是知道蕭如雪是醒着的,才故意那麼問,目的是……

爲了讓蕭如雪不以身相許嗎?

咚,穆雲飛忽然一腦袋撞向一旁的柱子,想看看是不是能撞聰明一點悟到蕭大當家的真意,卻發現除了腦殼痛意外,他一點沒變聰明,還更糊塗了,還把蕭如雪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麼?”蕭如雪瞪大眼睛看他。

腦袋貼在冰冷的柱子上,身體也如是有了依靠一般,膽子就跟着壯了起來,穆雲飛脫口就問:“所以,你纔沒有以身相許?”

蕭如雪噎了一下,尷尬別開眼臉,不吭聲,但耳朵浮上了淡淡的紅。

穆雲飛看得清楚,等了這麼多年纔等到這麼點反應,他怎麼肯放過?當即拋棄柱子,轉到她面前:“你說話呀。”

蕭如雪再度別開眼臉,還是不吭聲,但是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穆雲飛又跟着轉過去:“如雪,行行好,我腦子笨,你不說出來我猜不到的。”

蕭如雪這一次不止別開眼臉,連身都轉向,走開去。

“如雪,如雪別這樣啊……”

*分啊分啊*

皇甫煜步步緊逼,楚軍節節敗退。

楚燁總算出現,帶出來的卻不是皇甫曜,而是受了重傷的藥癡和六師兄,以及……一輛輛剛造好改良過的拋石車和大批量火藥。

撇開兩個人質不說,就光是拋石車和火藥,就讓之前連連受了鳳軍炸藥侍候而不得不退的楚軍精神大振,將士們看着楚燁就像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一樣,不約而同向他靠攏,以他馬首是瞻,楚大皇子這個大帥,瞬間有名無實。

“楚軍的拋石車比我們現在用的射程遠,配上火藥威力兇猛,又佔着地理優勢,武王吃了大虧,不得不下令暫時回撤。”

新送來的軍情,驚得蕭如玥面色一變,自太師椅裡站了起來。

她算到了,藥癡都能從煉丹中悟出火藥來,楚燁也肯定能,但她以爲,平子留在楚國的火銃已經毀掉了,就算留有備份的草圖,在這裡想要大規模製造出來用在戰場上也不容易,楚燁就算看到鳳國使用拋石車配火藥,威力上也有差異,算來算去還是自己這一邊比較有優勢……

可她萬萬沒想到,楚燁竟然早就知道拋石車陪火藥的用法,並事先改良了拋石車並這麼快就搬上戰場,而她,是回來了之後才重新研究了一下現有的拋石車加以改良,倒是已經在造了,卻還沒有送來,而戰場上,慢一步就有可能滿盤皆輸!

“武王妃……”

怯怯的喚聲,叫醒了蕭如玥的遊走的神,她立馬問:【武王現在退到哪裡了?】

她問得太快,那人沒法讀出她的脣語:“武王妃,您,您能不能問慢一點?”

蕭如玥暗咒一聲該死,卻還是放慢了脣速又問一遍:【武王現在退到哪裡了?】

那人這回看懂了,忙走上前一直地圖:“這裡。”

蕭如玥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即便一眼已經能將那個位置周圍的地形看得清清楚楚,她還是瞪大眼仔細看了兩遍,而後對那人慢慢道:【不能在那裡多呆,去,讓武王趕緊撤回燕門關來!】

說罷,又覺得這樣不夠,旋即迅速磨墨,提筆揮毫寫成白字黑字,讓那人送去給皇甫煜。

而後,她又揮毫寫了另一封信,催送新型拋石車,現在造出幾輛送幾輛。

“娘,您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吧。”

軟膩的童聲引忙碌中的蕭如玥擡眸,就見皇甫曦和常喜進來,常喜手裡拎着食盒。

蕭如玥立即放下手裡的事,笑着迎上去抱住皇甫曦,大大的啵了一下,讚道:【有女兒就是好啊,懂得體貼孃親。】

不想,皇甫曦卻竟然道:“曜曜在的話,也會這麼體貼孃親的。”

常喜聽着,都覺得頓時有根刺扎進心裡似得痠疼,就更可想而知當孃的蕭如玥的心情了,可常喜看去,卻見蕭如玥神色平靜,淺笑依舊,甚至毫不避諱的直接跟皇甫曦道歉:【抱歉,是娘說錯話了。】

皇甫曦則慢慢搖頭:“娘沒有說錯,曦曦也沒有說錯。”

蕭如玥淺笑揉揉她的頭,往桌邊坐去:【娘一個人吃沒有胃口,曦曦陪娘一起吃好不好?】

皇甫曦點點頭,並道:“曦曦是姐姐,是大孩子,可以自己坐着自己吃。”

蕭如玥也沒反對,趁着常喜將飯菜擺出來的時候,拉了另一把椅子給皇甫曦坐下。

在這個技術有限收成得看天的年代,儲備再厚也經不起打仗,軍需到底有限,誰都不願空着肚子還賣命,自然糧草軍需一切都要控制得恰到好處,幾十萬大軍的軍需更要精打細算再細算,否則,直接鬧出斷糧的窘境,或者,將士們對伙食不滿而大發情緒影響戰況。

簡單的說,就是不能不省,也不能太省。

要想服衆,自己就不能先搞特殊,蕭如玥每天的飲食標準是跟普通將士一樣的,幾個饅頭兩塊鹹菜一塊肉乾,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頓燉肉,今天正好就是。

才坐定,皇甫曦就抓起筷子往蕭如玥碗裡一個勁夾肉:“娘要多吃肉,爹說多吃肉才能長力氣,有力氣才能做事。”

本來就沒有幾塊肉,一下就幾乎全進蕭如玥的碗裡了,看得一旁的常喜都不禁心酸酸的,而蕭如玥卻神色平靜,更筷子一伸便壓住了皇甫曦還準備往她碗裡夾肉的筷子:【曦曦,娘很高興,但娘還是要告訴你,凡事要有度,過度的謙讓不但有時會讓別人困擾,更會讓自己吃虧。】

皇甫曦呆了一呆,道:“可是您是曦曦的娘,曦曦……”

蕭如玥搖頭:【不,娘要告訴你的是,謙讓是必須的,但要恰到好處,要讓人覺得你在謙讓而爲你讓步,從而巧妙的獲取更大份的利益。】

皇甫曦眨眨眼,有聽沒有懂,常喜也懵懵的,瞪大眼睛等蕭如玥下文。

蕭如玥一本正色:【就比如說這盤紅燒肉,切得到底有大有小對不對?吃之前,你就一定要把大的夾給別人,並讓他知道,這一塊是最大的,你看見了,但你沒吃,你特地讓給他吃。】

常喜和皇甫曦瞪大眼睛等啊等,卻等不到下文,而是等到了蕭如玥直接開吃。

皇甫曦又反應不過來的呆了一呆,問:“娘,您說完啦?”爲什麼她沒聽完的感覺?

蕭如玥點點頭:【嗯,我說完了。】

說着,就夾了一塊肉塞進皇甫曦的嘴裡,並交代:【你還小,正在長身體,要多吃肉。】

而後,夾了一塊送進自己嘴裡。

皇甫曦小眉頭輕擰,奇怪的看着蕭如玥,而常喜卻忍不住直接問:“不對呀,武王妃,應該還有下文的吧,把大塊的肉夾給別人,然後呢?”

蕭如玥瞟了她一眼,笑:【然後?然後自己也吃啊,難不成看着別人吃就能飽?】

“額,不是,可是……”

常喜覺得腦筋打結了,哭喪着臉:“武王妃,奴婢腦子不好,您能不能說得簡單易懂一點?”她現在完全沒有懂啊。

蕭如玥卻沒有回她,而是塞了口饅頭給才把剛剛嚥下肉的皇甫曦:【飲食要均衡,不要光吃肉比的都不吃,這樣是填不飽肚子的。】

說罷,又夾了一塊肉進自己嘴裡,還咬了口饅頭。

皇甫曦也不知道忽然間發現了什麼,猛的就瞪大了看着蕭如玥的雙眼,而常喜還在那裡糾結着,又問:“可是武王妃,要說紅燒肉都一樣大呢?很小的偏差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吧。”

蕭如玥再度揚眸看了她一眼,笑:【這個簡單……】

“我知道了!”

皇甫曦忽然大聲道,興致勃勃的替蕭如玥回答常喜的問題:“肉的大小不是關鍵,關鍵是堅持主動先讓給別人那一塊是大的,對不對?娘?”

常喜頓時怔住,而蕭如玥卻笑了:【對!不但要堅持,還要讓別人相信。】

猛然,常喜也明白了什麼,跟着就看到皇甫曦驀地展露近日來最燦爛的笑容,又道:“就像剛纔,娘是先喂的曦曦纔開始吃的,一邊吃一邊給曦曦講道理,又交代曦曦要多吃肉,怎麼看都把曦曦照顧得無微不至,可娘卻實際上比曦曦多吃肉了哦。”

“啊?”常喜驚愕:“有嗎?”

皇甫曦表示很不滿:“曦曦可是看得很清楚的。”

常喜笑了:“如果真是,那還不是被發現了嗎?”

皇甫曦卻不認同,扭頭反駁常喜:“不對不對,如果娘不是一邊說着這事,又刻意做給曦曦看,曦曦也不會發現啊,誰吃飯一直盯着別人到底夾了幾塊肉啊,如果坐在這裡的不是曦曦而是別人,肉恐怕已經被娘吃得所剩無幾了,而後意思性剩兩三塊給別人,別人心裡還會覺得娘體貼呢。”

頓了一下,看向蕭如玥,大眼閃閃滿是光輝:“孃的意思,其實就是麻痹對手,從而讓他歡天喜地的以爲自己佔了便宜,卻根本不知道自己纔是吃虧的,對不對?”

蕭如玥笑:【曦曦很聰明,一點就通。】

皇甫曦立馬挺起小胸脯,神氣活現道:“那當然,曦曦可是孃的女兒,爹一直都說,曦曦長得這麼像娘,以後也一定會像娘一樣聰明。”

蕭如玥笑:【好了,先吃飯。記住,尤其吃飯的時候,讓別人分心就好,你自己千萬不能跟着分心,不然萬一有個什麼突發狀況,餓肚子的可就是你了。】

“是。”皇甫曦一掃近日積壓的陰霾,高高興興的吃起東西來。

常喜暗暗汗了一把。

才知道原來吃飯也隱藏着這麼大的學問,不過……—_—|||,武王妃,您跟武王還真是絕配啊,竟教還這麼小的小王爺小郡主這些……

簡單的一餐,也沒花多少時間,可蕭如玥才放下筷子那頭就又有人來找了,說是軍糧軍需送到。

蕭如玥勾脣而笑,看向常喜:【待會兒跟我一起去吧,免得某些人眼神兒不太好。】

常喜隱約知道些原因,應諾。

*分啊分啊*

一看起來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自馬上下來,戎裝戰甲威風凜凜,陪着俊美的臉上的傲氣,更顯高人一等,杏眸淡掃,鄙夷立顯,出聲更是輕慢:“現在這裡就是那個女人在管事?”

隨後下馬的中年男子趕緊上前低聲提醒道:“林大人,這裡可是燕門關,您說的那位可是武王妃……”

“武王妃怎麼了?”林奇峰撇嘴:“還不就是個女人,我就想不明白了,武王瘋就算了,怎麼連那位都跟着一起瘋?竟然爲了個女人跟楚國開戰!”

“噓噓噓……”

中年男子幾度想捂住林奇峰的嘴,卻又始終不敢,急得滿頭大汗:“不不不,林大人,武王妃可不是一般女子,您沒見過她總該聽說過她的事,何況四年多前跟東堯……”

“切,這世上虛有其表空有虛名的人多了去了,盧大人,你要知道,謠言止於智者,有些傳奇穿得真而已,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林奇峰薄脣一揚,湊近去低了低聲音:“倘若沒有武王給她撐腰,她一個商家出身的女兒,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說到底,她就是嫁得好!”

盧大人一個勁的抹汗啊抹汗:“林,林大人說得是,說的是,可,可這,這些話您可千,千萬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我沒那麼笨。”

林奇峰不耐煩的打斷盧大人的話,舉目四望了下,不見有人把糧草軍需卸下來,眉頭一擰就揮動起手裡的長鞭來:“都杵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把糧草卸下來,耽誤了時間你們擔待得起嗎?”

隨行的人正準備動作,就有人出來攔:“等等,諸位稍等,這位大人很抱歉,武王妃有令,所有運送來的糧草軍需都必須仔細清點對賬後,才能卸貨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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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大人面色頓時微微一變,林奇峰則直接一把揪住那人的前襟,沉聲道:“這麼多糧草軍需要點到什麼時候?之前不是一邊入庫一邊對賬嗎?多節約時間,現在這樣要點到什麼時候,你們以爲運送糧草軍需是多簡單的事嗎?我們馬不停地的趕過來,現在又累又餓,你們不請我們坐下大吃一頓好好休息就算了,還整出這麼多事來,故意跟我們過不去是不是?”

盧大人眼珠子一轉,和事佬的面色隨即堆了一臉,討好的對林奇峰道:“林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現在燕門關上下都武王妃一個人說了算,稍微改一點規矩而已,就是麻煩一點,也沒什……”

林奇峰一聽,頓時就被點着的乾草似得:“什麼沒什麼!又何止是麻煩一點?”啪一聲猛揮手中長鞭,高聲道:“你們都給我聽着,按照之前的規矩,馬上卸貨入庫,卸完之後留幾個人對賬,其他的都去好好休息。”

“等等……”盧大人慌忙阻攔,並拉住林奇峰壓聲道:“林大人,規矩是這樣,又是武王妃定的,你就忍忍吧,免得……(又壓聲至兩人聽得到的音量)萬一賬目有差錯了,我們可擔待不起。”

哪知,林奇峰一聽更激動:“錯什麼錯?要錯也是他們錯!我們可是仔細清點過才上路的,一路上又平平順順半點差錯都沒有,怎麼可能會錯!”說罷,又一揮長鞭:“都給我搬,有責任我擔着!”

“恐怕林大人你擔不起吧……”

清脆的女聲幽幽傳來,衆人一怔,望去,就見一繡牡丹花紋襖裙的美麗女子舉步輕移,領着一年紀相仿的嬌俏武婢及一大羣擡着還賣熱氣的蒸籠的將士,施施然而來,說不出的優雅高貴。

林奇峰兩眼頓時一亮,手肘撞了一下林大人,竟低聲問:“她是……”

一朝君子一朝臣,鳳子墨繼位至今,朝堂上的大臣已經洗牌似得換得差不多,盧大人也沒見過蕭如玥,但憑着猜測也知道她是誰,正要回答,就聽到原本杵在四周圍的燕門關將士紛紛單膝跪下去,高喊:“參見武王妃。”

“她是武……”

林奇峰脫口怪叫,好在盧大人卯足了勁猛的拖他跪了下去,打斷了他的話:“林大人,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啊。”

天寒地凍猛的這麼一跪,膝蓋頓時又痛又麻,林奇峰整個面目扭曲,卻,忍不住又偷偷斜眸瞥着緩緩近來的蕭如玥,嘀咕道:“不是姐妹嗎?怎麼……”

盧大人趕緊手肘撞了撞林奇峰,提醒他不要再說話,就聽到常喜道:“諸位請見諒,武王妃先前受過很重的傷,現在還無法出聲說話,所以就由奴婢來替她傳達意思。”

運送糧草的衆人了悟,就又聽到常喜道:“武王妃請大家起來。”

衆人謝恩,紛紛站起,常喜就端着熱茶到林奇峰和盧大人面前了:“武王妃說,兩位大人護送糧草趕路辛苦了,請兩位大人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盧大人正想叩謝,就又聽到常喜道:“武王妃請大人不必多禮,喝了茶簡單的吃點東西,就開始對賬卸貨,早忙完也好早些休息。”

盧大人急忙應諾,小心接過茶,冷汗漸溼脊背。武王妃會留在這裡監督對賬?

常喜笑眯眯的問林奇峰:“只是稍微多耽誤一點時間,林大人,沒關係吧?”

林奇峰正偷看着漫步於糧草車間的蕭如玥,聞聲驚回神,趕緊道:“沒,沒關係。”

盧大人一聽,端茶的手頓時顫了下,面色也跟着微微變了一變。可,林奇峰都說沒關係了,他又還能說什麼?

再加上,運送的大家也都累了餓了,蕭如玥把熱騰騰的食物和水送到面前,無疑是最好的,當即圍上去領了適量的份,或站或蹲,三五成羣的就在那裡吃了起來。

林奇峰瞪着送到手裡的兩饅頭和一塊鹹菜一小塊肉乾,整個臉都綠了。他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樸素簡單的飯菜。

而這時,常喜又道:“林大人,盧大人,武王妃說天色不太好,恐怕待會兒會下雪,一下雪就更不好做事了,最好能趕在下雪前清點好糧草對好賬,這樣一來下雪時糧都已進倉,大家都不必冒雪做事,能早些進屋烤火歇息。”

頓了一頓,微笑,非常禮貌的:“所以,武王妃說,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邊吃邊對賬?當然,您們只是負責在一旁跟看着即可,需要動手的事小人們來做就好。”

林奇峰啃兩饅頭配鹹菜白水,已經很鬱悶了,還吃都不讓好好吃,當即就想張嘴拒絕,卻一擡眸就跟蕭如玥轉過來的眸對上……

半分不多半分不少的禮貌淺笑,立馬換來林奇峰一句:“好!可以!”

盧大人一聽,入口的茶猛的就噴了出來,邊咳邊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奇峰。

林奇峰從小養尊處優,半點苦沒吃過,運送糧草的差事明顯辛苦,他卻來了,還不都是爲了他那作爲皇后人選呼聲最高的妹妹,被他父親林丞相逼着來的,林丞相這是要向皇上表明他們家的人既忠誠又能吃苦,若是碰巧立上一功就更好了,可惜……

老子精打細算,兒子卻不夠爭氣,根本就吃不了苦,也不想吃苦,就拿送糧草軍需這事來說,從頭到尾也就做做樣子而已,本是和盧大人一起管的,卻就是看看盧大人整理的賬冊而已,頂多被問起來時應答得了,一路趕路歸趕路卻從不虧待自己,尤其吃的方面,當然那是他自掏腰包,別人也說不得他什麼。

可,這麼一個只會享受多做一件事都閃着他高貴的骨頭的人,竟然今天露天啃饅頭配鹹菜不說,還邊吃邊幹活?他着魔啦?

當盧大人從林奇峰看蕭如玥的目光裡看到癡迷的瞬間,他便明白了,林奇峰是真的着魔了,着了武王妃的魔!

清點對賬,其實是件簡單的事情,有專人做,蕭如玥和林奇峰盧大人在場也就是個監督角色,纔開始點,就見蕭如玥的嘴動了動,繼而常喜便笑着着代爲傳聲:“武王妃問,這麼多糧草都是兩位大人親自徵買上來的嗎?一定廢了不少時間吧?”

簡單的問題,盧大人卻暗自糾結起怎麼回答纔不會出錯,而林奇峰則想也不想就道:“那是自然。”說罷,又熱情的給蕭如玥說明:“皇上有旨,爲了讓前線奮勇殺敵的將士們都能吃飽吃好,每一袋糧都必須嚴格檢查,決不允許黴爛米麪參雜。”

常喜又替蕭如玥出聲問:“倘若有黴爛米麪參雜呢?”

盧大人一顫,冷汗轉瞬溼了一背,好在他走在林奇峰後面,有林奇峰擋着,也不算太惹眼。

林奇峰則笑應蕭如玥:“武王妃放心,所有糧草都是下官和盧大人親自監督檢查在封入袋中的,絕對不會有黴爛米麪參雜。你說對吧,盧大誒,盧大人,你到我身後去做什麼?”

“咳咳咳,我,我怕太擠……”

盧大人差點被嚇得一口饅頭噎死,好在也是官場上打滾了好些年頭的,世面見過,風浪自然也經過,再一想這麼多糧草,武王妃不可能每一袋都開袋檢查,就不禁又鎮定了下來,笑道:“回武王妃,林大人說得不錯,不會有黴爛米麪參雜的,所有糧草藥材都是經過專門的人檢查,下官和林大人親自到場監督才封入袋中的。”

得到附和,林奇峰頓時暗鬆了口氣,旋即挺挺胸膛:“看吧,下官說得沒錯吧。”

哪想,蕭如玥竟然揪着這話不放,通過常喜又一次追問:“倘若有呢?”

林奇峰擰眉,想不明白爲什麼蕭如玥一直揪着這問題不放,卻還是答道:“倘若有,那自然就是下官和盧大人的責任,至於會怎麼個判法,就得看皇上的意思了。”

粉脣微勾,蕭如玥緩緩笑了,卻忽的一伸手就揪住比她高出許多的盧大人的前襟拉近,同時另一手烏光一現即隱,跟着就從旁邊糧車上被切破了到口子的兩袋裡抓出一把米,不待人看清,就已經拍進了盧大人驚呼不及出聲的嘴,而後一腳踢他跪在了地上,掠轉到他身後,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吐出來……

“咳咳額咳咳……”盧大人痛苦得翻白眼,卻拼命想掙也掙不脫蕭如玥的手。

一切發生得太忽然,又太快結束,林奇峰頓時嚇傻在了那裡,手裡的饅頭肉乾都掉到了地上去。

而事實上根本不止他一個,在場的除了常喜外,所有人都嚇壞了,個個面色發白的僵在那裡,都有種想吐的衝動……

灰雲之下,白雪之上,那身穿精緻牡丹花紋襖裙的女子鳳眸驀地一彎,燦若星子,美豔不可方物,卻,讓所有人霎時間如墜冰窖,所有人整齊的打了個寒顫。

她脣啓脣合,一字一頓的無聲問:【盧大人,黴爛米的味道如何?】

盧大人卻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兩眼翻得只剩眼白,掙扎的身體也越來越綿軟,眼看就要暈死過去時,蕭如玥卻就忽的鬆開了他,又在他倒下地的瞬間,一腳踩上他的頭……

痛,尖銳如針貫穿大腦,讓本要暈死過去的盧大人一下又醒了過來,滿嘴黴爛米的味道,噁心得他想連隔夜飯都吐出來。

蕭如玥一邊踩着盧大人的頭,一邊接過常喜適時遞來的錦帕,慢條斯理的擦着手,鳳眸卻淡淡瞥向掉在她腳邊不遠外林奇峰的饅頭和肉乾,再一擡眸,看向林奇峰。

林奇峰頓時呼吸一緊,就見她動着脣問:【我們的飯菜不合林大人胃口麼?】

“不,不,沒有……”林奇峰慌忙應聲,慌忙蹲下身去撿饅頭和肉乾,管他沾了雪還是什麼,大口就啃了一口,而後道:“這饅頭味道真不……”

話沒說完,他猛然看到腳邊,自糧車米袋漏出來的……黴爛米!

頃刻間,林奇峰嚇得跌坐在地,而後猛然想起了什麼,趕緊給蕭如玥解釋:“武王妃,您聽下官解釋,這不關下官的事,下官完全不知情,這都是盧大人做的,這……”

蕭如玥居高臨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他,面無表情:【不管林大人有什麼話,都請到皇上面前去說,現在,麻煩讓道,不要礙着我們做事!】

明明無聲,卻讓人明顯體會到一股徹骨的冰冷,意思,竟然一絲不差的悟了去!

林奇峰趕緊狗爬式閃到一邊去。

“武王妃有令,所有糧草藥材開袋檢查!”

*分啊分啊*

“這個盧大人膽子也太肥了,連軍糧都敢吃,先前只是耍些小手段剋扣一點,因爲數目不大不至於造成影響,想着少得罪一個人少結一份仇,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他了,卻沒想到他竟然不識好歹越來越猖狂,這一次竟然摻了三分之一的黴爛米麪進來,要不是您發現得早,前線是將士們吃壞了身子,還拿什麼來殺敵衛國?”

佟喬氏氣憤發泄罷,又忍不住有些擔心:“不過話說回來,武王妃,那個盧大人就不說了,林大人好歹也是林丞相家的公子,都說他妹妹最有可能成爲皇后,您這纔回來就用這麼(兇殘)……的手段讓他下不了臺,不太好吧?”

蕭如玥若無其事笑道:【這樣比較快。】她可沒工夫跟他們耍嘴皮子!

佟喬氏頓時好笑又好氣,也不好更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蕭如玥笑:【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麻煩來一個打一個就是了。】

佟喬氏再度啞然,而後又忽然忍俊不禁的噗哧就笑了出來。

知道她忙,佟喬氏也並沒有坐多久便起身告辭了,她一走,蕭如玥立即問常喜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皇上至今納了幾位妃子了?】

常喜怔了一下,應道:“沒有啊,皇上尚未納妃,聽說每回大臣提到納妃立後的事,他要麼是顧左右而言他,要麼是直接走人,不過,武王妃,您問這個做什麼?”

蕭如玥不答,還挑眉問:【沒有老臣以死相逼?】

“有的,怎麼沒有?只是至今沒哪位老臣撞柱子的速度比皇上的嘴快就是了。”常喜說着,兀自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蕭如玥再度挑眉,靜等下文。

常喜忍住笑,道:“皇上說了,那些老臣無非也就是搬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一國之君不能啥啥啥的,換湯不換藥,變不出什麼新花樣,所以,他在他們鬧得兇的第一次就慢悠悠的問……”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的學着腔:“你們這是在懷疑朕~不行嗎?”

蕭如玥又挑眉:【皇上說了?他什麼時候說的跟誰說的?】

“當然是跟七公子說的啊。”常喜想也沒想就笑道:“皇上這幾年可勤快跑武王府了,不是找武王下棋,就是老跟七公子抱怨當皇上不好,還時常賴着不肯走,最後都是七公子把他扔咳,請回去的。”

蕭如玥的眉又挑高了一點:【那你怎麼會聽到的?】

常喜笑:“七公子其實很忙,回武王府的時間不多,所以每次回去都會抓緊時間檢查指導十四小姐和十六小姐武功和醫術,奴婢們閒着沒事,也就跟在一邊學了,可皇上偷跑出宮找七公子,七公子又沒有多餘的時間單獨陪他耗,又因爲皇上自己說沒關係,就大家一起在一個院子裡了,皇上偶爾心情好還會指導指導十四小姐和十六小姐武功呢。”

蕭如玥看了常喜好一會兒,問:【你們沒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常喜愣了一下,搖頭:“哪兒不對嗎?”

看來那傢伙藏得深啊……蕭如玥撇撇嘴,搖了搖頭:【沒事。】

反正回去之後,一切終會水落石出,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那麼,哼哼……

此時,遙遠的京都,皇宮御書房。

皇帝鳳子墨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之後,狠狠激靈了下,總覺得背後有什麼人似得,神經質的回頭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

內侍立即慌張湊近:“皇上,您着涼了嗎?要不要讓御醫過來給您看看?”

“不用。”

鳳子墨搖頭,默了默,忽然道:“有一個女人,她有錢,有權,有勢,有才有貌,有男人有孩子……你說,她還可能缺什麼?有什麼能讓她收到後很高興什麼都答應你?”

內侍汗,狂汗,瀑布汗:“奴,奴才愚鈍。”人家啥都有,包括男人和孩子,您討好她又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呢?

猛然“悟”到了什麼,內侍倒吸了口涼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着鳳子墨,雖然沒說,但已經滿臉寫着“皇上您不願納妃立後難道就是因爲看上了人家有夫之婦?還是個有孩子的老女人?”。

鳳子墨直接賞他個白眼,卻又不解釋,還兀自叨叨着:“不論如何,我一定要搞定她!”

內侍的表情更華麗了:完了完了,皇上真的看上了人家有夫之婦!

*分啊分啊*

知道楚燁抓了藥癡和六師兄做人質的時候,蕭如玥便知道不妙了,而果然,皇甫煜真的沒有退回燕門關。

她知道,一定是楚燁用藥癡和六師兄來威脅着皇甫煜,跟他玩拉鋸戰,大家都不進不退的在那裡僵持着,只爲引她出去!

這一點被佟大將軍看穿了,冒着激怒皇甫煜的危險,書信給她,請她趕到前線去。請求她儘快出面解決現狀,不然的話,遲早雙方糧草耗盡讓虎視眈眈的夏國和北胡坐收了漁利。

交代罷事宜,蕭如玥才換上一身便於活動的玄色戎裝,皇甫曦就來了,還開門見山的道:“娘,曦曦也要跟去,曦曦會很乖,會呆在營帳裡不到處跑,如果緊急拔營撤退,曦曦也會立馬坐上大花先逃,不會成爲爹孃的累贅。”

蕭如玥看了看她,笑:【好。】

“武王妃……”常喜話沒說完,就被蕭如玥攔下了。

蕭如玥笑:【我有分寸。】

她都已經這麼說,常喜還能說什麼?默默一嘆,轉眸看到皇甫曦燦爛的笑臉,又頓時軟了心。

烈風早已送來,只是這段日子蕭如玥一直沒用得上它,不想闊別四年多將近五年,它竟然還認識她。

但畢竟太久沒見,所以,蕭如玥還是花了點時間跟它做簡單的招呼和交流,哄得烈風筒子很高興之後,才翻身上了它的背:“烈風,日後也請多多指教咯。”

“咴咴——”烈風興奮的揚蹄長嘯,亢奮得尖銳刺耳。

蕭如玥呵呵直笑,擡頭看了看馱着皇甫曦在頭頂上方盤旋的大花,轉看向前方……

“出發!”

*分啊分啊*

烈風的速度依舊無馬能比,蕭如玥趕到皇甫煜領軍紮營的地方,僅花了不足一天的時間。

皇甫曦仗着大花在天空不用繞路,一路始終能跟着蕭如玥,休息跟着休息,趕路跟着趕路,同時抵達,而隨行的其他人,就被甩在後面有些遠了。

“小師弟妹你怎麼……”

唐鏡明乍一見蕭如玥,驚得愕住,卻不及說完,蕭如玥就一把將皇甫曦塞給他:【麻煩你先看着她。】

唐鏡明張嘴本來想說些什麼,就見蕭如玥又說:【我知道,我明白。】

他們師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血緣,卻親如兄弟,如今眼睜睜看着其中兩個被綁在楚營裡當人質受折磨,自己卻沒有辦法去救,怎麼會好過……

唐鏡明笑笑,只是點了點頭,就先抱着皇甫曦去找點東西吃。

蕭如玥到達帥帳前,佟大將軍等諸位大帥正魚貫而出,見到她紛紛就要行禮,但被她阻止了,微笑示意他們噤聲。

衆人了悟,點點頭識趣的退去,並把帥帳周圍的衛兵統統撤遠至二十步外。

輕輕挑開門簾,蕭如玥走了進去,並不意外的,被人一把從側面忽然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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