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母彷彿只是下命令式的通知,根本不等連城回話,掛斷電話。
連城沉默幾秒,曲起手肘撐着桌面,將臉埋進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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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說不出的疲累,像鋪天蓋地席捲來的淤泥,傾覆她,侵入四肢,冰冷在骨縫深處蔓延漫長。
忍不住想在閉上眼的黑暗中,多躲藏一會兒。
可逃避無濟於事。
誰不是上一秒媽的,下一秒好的,精神不穩定,還談個癲的自由。
連——鬥戰勝佛——城,起身。
彌勒佛看看連城假條上的理由,竟然還是相親,再擡眼看看連城。
小姑娘本來一張俏白的臉,這會兒更白到失了血色,眼睛裡佈滿密集血絲,頹靡中帶着無法發泄的焦躁。
他一句沒多問,批好她的請假條,嘴上淡淡,“環城路回民小吃街不錯,錢江廣場電影院音效最好,吃好玩好散散心。明天回來,公司再有人議論,領導還帶你幹她。”
連城噗嗤笑,強撐的若無其事,在一句直率的袒護裡酸楚垮塌。
好懸端住表情,坦誠道,“我這次真是相親,不是爲謠言委屈。”
現代人相親就算見閻王,也不至於笑中含淚的。
彌勒佛顧着女孩兒自尊,“領導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有時候遇到髒水,先檢討別人,再安慰自己,千萬別想不開,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明知道彌勒佛是指劉蘭,連城還是猝不及防被擊中一下,在這個怎麼都做不對的世界,竟然有人告訴她,她沒錯。
連城深吸口氣,“謝了我的佛。”
彌勒佛不在意擺手。
連城從公司出來,打車回到樑家。
樑母等在客廳,一見她,指着茶几上紙袋,“換上,再好好化個妝。”
連城應一聲,提袋 子上樓。
樑母準備的是一件米白針織長裙,高領長袖的款式,沒有絲毫露膚度,卻能將人的身體曲線分毫畢現。
連城平日絕不會這麼打扮,她的衣服,款式要老,顏色要暗,布料要多,裹的密不透風,醜的毫無意趣,才能降低樑朝肅對她的興趣。
她不打扮也是這個目的。
二十歲出頭的年級,哪個女孩兒能不愛美,不過是想要自保罷了。
只是樑母這次明顯是動真格,精心挑選的衣服,不會容她推脫。
連城在外面裹了一層土灰色大衣,下樓後,樑母果不其然不高興,“外套脫了,年級輕輕不要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丟樑家的臉。”
“母親,現在是冬天。”連城揪着衣襟,“只穿裙子很冷,我可以到盛園再脫。”
“車裡有暖氣。”樑母盯着她脫掉,“現在脫,凍不壞你。”
連城明白她反抗,也不會有結果,爭執到樑母動怒,只會殘酷鎮壓。
不如老實順從,忍過一天是一天,反正她計劃也就在這一個星期。
見她乖乖脫掉,樑母面露滿意,待從頭到腳打量一圈,臉上就更滿意了。
連城個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五,可身材比例驚人的好,一把不堪盈握的小腰,襯得胸是胸,臀是臀。不管是上面,還是下面,形狀飽滿而圓潤。
少見的水滴與蜜桃並存。
樑母在豪門見多了絕色,一時竟也移不開眼。
心裡驚詫在她眼皮底下竟沒發現,這個非親生的女兒出落的
如此水靈。
不由有些後悔這次安排的相親,以連城的條件,就算非親生,也能聯姻更有價值的對象。
可菲菲積極促成,這次相親安排算她頭一次着手理事,樑母不會拂她面子。
………………
到了盛園,穿過大廳時,身側忽然有人喊,“念慈。”
樑母本能停步,她的名字是姚念慈,自從嫁到樑家,幾乎都是尊稱樑太太,樑夫人。
幾乎沒有人再叫她的名字了。
她扭過頭,看清來人後,先是不可置信,“海英?”. .
海英走上來,一把抱住她,“好久不見你了,沒想到會在這碰上。”
海英是樑母出嫁前的閨蜜,有三四年沒碰過面,樑母介紹完連城,實在捨不得走。
看時間接近五點,她猶豫一下,吩咐就近的侍者,領連城先上樓去包廂。
連城跟着侍者到了三樓,這一層是專門服務高級會員的,有七個VIP包廂,靠近樓梯的兩間,一間門虛掩着,隱約有些男女混亂的聲音,另一件門開着。
背對着門,坐着一位男士,頭髮黑亮濃密,黑西裝顯得肩背挺拔。
聽見門口動靜,回過頭。
包廂裡熾亮光線照清一對清雋的眉宇,儀表堂堂。
瞧見她,眼中一瞬驚豔后,露出一絲笑,禮貌內斂。
連城偏頭找侍者,想確認是否這個房間。
不想身邊空空,侍者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連城回過頭,包廂裡男士起身,拉開身邊座椅,“請坐。”
連城有些猶豫,樑母忘了告訴她相親對象是誰,她心有牴觸,竟也沒問。此時想打個招呼確認,都開不了口。
僵持幾息後,硬着頭皮進去。
距離拉近,更顯出男人高挑的個頭,膚色白皙,笑的濃一點,眼角有淡淡的紋路。
連城猜他年紀,應該三十往上,再多猜不出了。
上流圈層不論男女都善於保養,四五十像三十歲的,大有人在。
“先自我介紹。”男人極爲紳士,替她推椅子入座,“我姓時,時恩。”
連城附和,“樑,樑連城。”
“連城小姐不用拘謹,我們之前見過。”時恩遞過來一杯茶。
連城愣神,沒忍住擡眼看向男人。
時恩眼睛極亮,看人卻不銳利,端正不冒犯,氣質清正涵雅。
就算連城對男人一向不上心,他這種出衆奪目的,見一次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好意思。”連城更拘謹,“我想不起來了。”
“不怪連城小姐。”時恩含笑,“當時那種場面,連城小姐可能無暇顧及路人。”
連城更疑惑。
時恩笑了一聲,話未出口,臉上先帶歉意,“白家醫院,我朋友送他女伴產檢,我恰巧也在。”
連城一窒。
時恩察覺到,溫聲道歉,“是我冒犯了,並非是有意提及,只是想對連城小姐坦誠,我見你的第一面。”
連城面上沒什麼表情。
氣氛滑向僵硬時,走廊突兀響起一道男音,“後悔相親不妨明說,把我晾這半個小時算怎麼回事?”
樑母聲音不悅,“樑家說到做到,中途從不反悔,我看着連城上樓。”
連城不由看向時恩。
他也是一臉驚詫莫名,“連城小姐要相看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