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貫溫和好看的眸子如今輕輕地閉着，如同臉頰一樣變成了骨色，沒了血感，像是一件完美的工藝品。
無曲抱着赫連緩緩落地，或是由於驚嚇過度，或是因爲身體本就不支，她的腳沒有站穩。
腿也像是很軟的樣子，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可即便她現在像是丟了魂一樣呆愣，還是沒忘記把赫連的身子照顧妥當，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
風龍隨着赫連中招而消失，可晏修到底還是沒少受攻擊。赫連從空中墜落之後他也沒能堅持多久便也落了地。
他也站的不大穩，落地之後還倒退了十多步，吐了幾口血。
只不過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姬無曲。
晏修皺了眉。
她怎麼會過來，她怎麼能過來？
他在她面前殺了赫連九霄，以後……
他曾經想過，如果他真的把赫連九霄殺了會怎麼樣。
以前覺得，只要他以後做得好，即便赫連九霄人死了，姬凝未必不會重新愛上他。
即便赫連九霄是他殺的也無所謂。
……可他沒有想過在姬凝眼前出手！
晏修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底下的人看到上方的變故之後就早散了，現在地上百尺之內只有他們三人。
他看的清楚，看得清姬凝的無措，傷心，震驚……和寫到滿臉的恨意。
姬凝是一個凡事都願意藏起來不顯於面的人，卻不成想，他有一天能在她臉上看到這麼複雜的表情，複雜得揪心。
姬凝抱着赫連九霄，就像是一隻布偶在抱着一件骨雕一樣。
赫連九霄沒了生命，她也沒了生命。
晏修覺得他是應該去做什麼的，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去做什麼。
三個人便在衆人讓出來的一個圈子裡靜默着。無曲看着赫連，摩挲着他的眉眼，晏修就站在他們遠一些的地方看着無曲。
上空中的人也沉默着。
一個是剛到場中的時雪凝，看着地上的二人，瞳孔放大，表情比起晏修來還要木然。
另一個是鴛冥，他收
了攻勢，沒有什麼情緒，只斂了眉眼看着場中變化，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再者就是海梨，她看着姬無曲皺了皺眉頭。方纔她被赫連的風龍纏住，等解脫出來便見到了赫連的變故，現在才分出心神來注意其他人。
無曲低着頭，她看不真切。
但怎麼看上去都覺得這個人是殺她女兒一條命的那個女人。
由於從沒見過晏修那招，也不知道赫連九霄到底如何，她也沒敢貿然出手。
要是讓她知道底下那個人是姬無曲，地上無論有什麼情況她也得下去把人劈了。
尊者們都沒有動作，底下的人更乖。
他們只是靜靜地戳在那裡，一邊想着怎麼保命，一邊看熱鬧。
整個地方唯有一個人在動，也就是剛剛反應過來事兒的敘縉。
他還在懵着呢，冷不防無曲就從他身邊衝了出去，再回過神來，就已經是現在的情況了。
他飛馳到無曲身邊，看了看晏修，看了看周圍的情景。
他想提醒無曲這兒不安全，可看着無曲這個模樣卻着實開不了口。
最後，只得默默守在無曲身邊，也不再開口了。
倒是彩羽一直在邊上折騰，如果不是敘朗按着，她早就去找她師叔祖了。
可敘朗說的也是有理，敘縉已經在旁邊看着了，她又不像敘縉那麼懂事，去了也不能保證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再添了亂，得不償失。
於是就只能在敘朗胳膊圈裡乾着急。
許久之後，無曲驀然又吐出一口血來，臉色也比之前灰敗了些。
赫連在她胳膊上，她該是在防着這些血會濺到師父的皮膚上，所以吐血的時候是用手捂住口的。
血液順着她的指縫溢出來，一些順着胳膊流淌，一些滴滴答答，落在赫連的衣袍上。
當血終於不再向下滴的時候，她把手拿開，沒管沒顧的把赫連抱住，環在胸前。
她不敢用力，因爲她不知這種骨頭到底有易碎與否。她也不想不用力，她不知要讓師父離她的身子多近，才能讓他的身子溫暖起來。
當她自己的前身被師父堅硬冰冷的身體帶得
微涼的時候，她彷彿才認清一個現實。
師父，沒了。
……她的師父沒了。
姬無曲緩緩擡起頭，她眼睛發疼，根本睜不開。
她不知外頭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只知道閉着眼睛時，入目全部是一種鮮豔的紅色。
她全身顫抖，抱着她的師父，哭了。
……
晏修即便現在還怔愣着，也不由得向前邁了一步。
因爲身上重傷，他又沒有心力，於是這一步直接讓他站立不穩，踉蹌倒地。
即便如此，他的目光還是盯着姬無曲，分毫不離。
他現在滿心只有一個想法。
……姬凝，她在泣血。
順着她雙頰流下來的，不是淚，是血。
那些血流下來，和她脣邊的血跡混在一處，又滴落下去。
晏修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攥緊了，在用力錘捏着一樣難受。
他從未見過姬凝這樣淒涼狼狽的模樣，一時間腦子像炸裂了般難受。
……原，有的人愛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姬凝就是。
他在得知姬凝爲他忍受了七天蠱蟲噬體之痛時便已明白。他以爲自己愛姬凝如生命，可姬凝愛他愛的什麼都不懂了，包括連生命是什麼，都不懂了。
現在他也清楚的明白，她那種愛，早已經轉移到了別人身上……不，更甚。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心疼姬凝之恨，還是恨姬凝把原本屬於他的愛給了別人。反正他的心難受的要命，難受的讓他想要把它從胸口裡挖出來。
……
敘縉在無曲擡頭時心頭便漏了一拍。
說真的，看到這樣的無曲，他頭皮有些發麻。
他剛纔就不知該如何開口，現在更是張不開嘴。
可他現在真的想跟她說些什麼，便開口道：“無曲……”
二字出口，他也不知下邊該說什麼，無曲也彷彿並沒有聽見他的呼喚。
敘縉皺了眉，舔了舔脣，剛想再說話，卻驀然聽見身後一陣破風之聲。
他轉頭看過去，正瞅見海梨在向無曲的方向攻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