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級制一級,老虎吃大魚,姬無曲那一瞬間過後是心慌而膽顫的。
但姬無曲面色不顯,而且還有樣學樣,跟着常伯川的動作行了個禮,情真意切帶着不容忽視的恭敬,問了安。
“師父。”
“見過赫連師祖。”
赫連九霄不似鳳翊一般“平易近人”,故常伯川雖然沒有被忽略,也相當於被忽略了。
赫連九霄淡淡地對常伯川點了點頭,算是迴應,隨後直接目光打到姬無曲身上,眼睛看似古井無波實則狂流涌動。十分自然地攤開一個不怎麼溫暖也不怎麼冰冷的笑,道:“難得阿凝這麼懂事,怎麼幾天沒見到爲師,拘謹了不少?”
姬無曲訕笑,“……可能是太思念師父,忽然見到,一時也沒多想,隨着心便把崇敬之情表現的明顯了一些。”
赫連九霄只是盯着她,並不言語。
姬無曲不得不又開口,“師父,您怎麼來萬妖峰了?”
赫連九霄徑自找了個座位,掀了掀眼皮掃了眼姬無曲,道:“找你。”
“找我?”姬無曲納了個悶,她家師父怎麼知道她在萬妖峰?
“爲師聽聞,你還不想爲師知曉你在這?”
……
姬無曲道一聲阿彌陀佛,之後默默在心裡扎小人兒。
扎的自然是她家鳳翊師叔,知道他不靠譜,就不知道他這麼不靠譜……
因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多說是錯;又因俗話說沉默是金,姬無曲估莫金子是時候該發光了,於是選擇保持沉默。
“你很喜歡什麼東西,拿過來,爲師瞧瞧。”
姬無曲自然知道他家師父指的是什麼東西,而且這東西,與她心虛的話題無關,她樂意的很,巴巴的就遞了過去。
“這是伯川的徒弟送予徒兒的,暖和實用。”
赫連九霄捏着這玉看了看,又掃了一眼常伯川,沒什麼表情變化,淡淡道“嗯,爲師也很喜歡,不如轉送給我罷。”
姬無曲深覺彩羽剛送過來的東西,轉眼就當着她師父的面送人,不大好。且她家師父這神態這語氣這身份加起來說出這句話,分明等同橫搶。
正想着怎麼委婉的拒絕她家師
父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卻不料常伯川竟出了聲。
只見常伯川先是一禮,再恭敬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赫連師祖,劣徒彩羽因聽聞無曲師叔偶感風寒,知曉師叔身子特殊,無修爲可禦寒,纔想出這方法獻上一片心意,雖知師祖喜歡,但終究於您來說,它並不能派上多大的用場……”
姬無曲不由替常伯川暗自捏了一把汗,暗道:你沒和我師父說過話,你還沒聽過他風評麼?
她師父和她南羌師兄鳳翊師叔不一樣,那倆人平常給人留三分薄面,打人也要笑着打。
他家師父雖然年歲不小,但可完全沒出落得德高望重,也完全不講理。
果然。
赫連九霄一眼掃過去,不經意間流露的威壓顯示出他現在心情明顯不大好。常伯川一肚子理沒講完,便噤了聲。
赫連九霄拿出玉,徑直拋向常伯川,只道,“退下吧。”
他的語氣不鹹不淡,卻莫名讓人覺出一股寒意。
常伯川面色不怎麼好看,他是想把東西送出去,不是要回來!身爲長輩,卻這般不講道理,與強盜有何區別!
心裡這般想,嘴上卻不敢做聲,還是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接了。
玉到手之後,常伯川大吃一驚!這玉上的術法痕跡全無,顯然是被人抹去了……
心下一震,手指尖也驟然涼了下來,他此刻才後知後覺,阿凝因爲修爲不高,所以並不能看出什麼端倪。可是以赫連尊者的境界,想必定能知曉這玉上的術法是誰所施……
常伯川的心意都不大敢對姬無曲說,更何況讓赫連尊者知道?此刻他頭皮發麻,再不敢多計較什麼道理不道理的了。
只是僵硬地行禮,道了聲“徒孫告退”便頭也不敢擡地走了。
枉費了彩羽一番心意,姬無曲嘆了口氣,順便也爲常伯川默哀三息。
畢竟她覺得,她師父今天有火氣,而且火氣的來源八成是她那一罈酒,畢竟那東西讓她師父想起了幾百年前的情傷。
所以她估摸,她家師父本來應該是想往她身上撒火的,奈何常伯川十分積極地站在了火山口上……嘖,好人啊。
想來師父現在應該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了罷。
但姬無曲還是不敢說話,畢竟沉默是金。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卻是赫連九霄先開了口,語氣沒有像對常伯川那麼冷,但算不上柔和。
“冷?”
姬無曲想,能不冷麼。而且還冷了好幾天了,好容易小輩送來了點心意,還挺實用,您老人家替我給退回去了。
於是幽怨中夾雜着絲絲委屈,誠實地點了點頭。
赫連九霄瞧着她這沒出息的小模樣,略有無奈,不自覺把語氣放柔了,道:“過來。”
姬無曲不知她師父要做什麼,但感覺這語氣不像要發火,於是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湊。
赫連九霄打量她幾眼,看着兩人之間沒什麼變化的距離,十分耐煩地加了一句,“到跟前來。”
姬無曲略琢磨了一下跟前是多靠前,於是照着自己覺得合適的距離又湊了湊。
顯然,這個距離與赫連九霄所指的距離相差甚遠。赫連也不再多說,直接起身,尊駕移到姬無曲身前。
姬無曲訕笑了下,正要往後退兩步,不料這時候她家師父忽然伸手過來,輕輕掛了個東西在她脖子上。
略有疑惑,姬無曲低頭仔細瞧了瞧,只見一隻墨色羽毛垂在她胸前。
它被掛在脖子上之後,姬無曲感覺全身都暖融了起來,她甚至覺得她可以戴着它不穿裘衣去外面雪地裡滾一圈,而且肯定不會覺得冷。
姬無曲不由疑道,“師父?”
赫連九霄看她這樣子便知道她喜歡,略感欣慰,卻只道:“這比那小子送你的玉強多了,好生收着。”
想了想,又補一句:“你帶了它雖然不懼寒,但出門的時候裘衣還得穿,這裡風不小。”
姬無曲應了聲是,心中微暖。
手指輕輕觸了觸這片羽毛,只覺得暖暖的,軟軟的,感覺十分美好。
驀然,姬無曲怔住了。
她家師父是金翅大鵬鳥化形,他的羽毛姬無曲識得。
如果她沒認錯的話,那麼她脖子上掛的這個,十分有可能是師父的絨羽。
若說這是她家師父哪天沒過好,一不小心掉毛兒了,順便給她做了這個讓她抄八千遍大荒古史她也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