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忙歸忙,要記得按時吃飯,知道嗎?”蓉姨站在顧氏連鎖酒店的一樓大廳,小羽牽着冷容若的手,乖巧地站在一邊。
“恩,我知道。”冷容若點了點頭,“你們上樓吧,有什麼事給我電話。孤兒院那裡的裝修我會催促他們快點的。”
“容若……”蓉姨看着冷容若那張冷峻的臉,露出一絲心疼的表情。蓉姨很清楚地知道,爲了這個孤兒院,冷容若究竟付出了多少。回到那個冰冷的秦家大宅,冷容若究竟要面對什麼,即使他從來不說,蓉姨也可以猜到。
一句簡單的稱呼,卻是包含了千言萬語。冷容若又怎麼會不知道。
冷容若沒有直視蓉姨的雙眼,微微低下了頭,“你們上去吧,我先去忙了。”雖然冷容若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蓉姨知道,冷容若一直都是有心的,只是他不善於表達。這樣一個硬邦邦的冰山男子,卻是自己和整個孤兒院最大的依靠。
離開了孤兒院孩子們的臨時住所,冷容若坐上公車,把林七月送回了家。今天出來,冷容若並沒有騎上他的座駕,而是通過大衆交通到達了夏家。剛纔從夏家過去孤兒院,是爲了節約時間,冷容若才選擇了出租車。現在既然不趕了,公車自然就成爲了首選。
現在並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公車上的人並不是很多。冷容若和林七月上車的時候,還有一些空位。
和冷容若並列地坐在一張雙人座上,林七月可以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開始緊繃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每次在冷容若的面前,原本就害羞的林七月發現自己更加無法控制地緊張,甚至還失誤連連,真是完全詭異。
此刻自己和冷容若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林七月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冷容若身上的溫度,還有他身上那若有似無的味道,專屬男人的味道。那是一種類似薄荷的香草味道,讓人感覺十分舒服。林七月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冷容若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吻,冷容若霸道的男性味道把自己包圍。林七月已經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再次變得通紅了。
稍微地往旁邊坐了一些,林七月希望拉遠自己和冷容若的距離,可以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下去。可惜原本就不是很寬的座位已經沒有更多的空間讓林七月繼續拉遠距離了,林七月只能很糾結地放棄。
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林七月努力把自己的思緒從冷容若身上撤離,可事實是,冷容若就像一個發光體,無論在哪裡,都能輕而易舉地吸引人的視線。即使此刻他和往常一樣,一句話也沒有說,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思考着些什麼,但林七月還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往他的身上飄過去。
冷容若的右手平放在腿上,左手撐着自己的腦袋,目光波瀾不驚地注視着窗外。那張完美如雕刻般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如同化石一般亙古不變。林七月發現,冷容若的右手緊握成拳,拳頭上的血管在皮膚下清晰可見,肌肉的紋理都緊繃了起來。這是林七月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冷容若的手,他有一個很大的手掌,皮膚散發出一種健康的光色,雖然緊握成拳,但是手指的修長隱約可見。此時冷容若的右手完全用力,可以讓人感覺到肌肉彷佛就要爆發似的。
究竟怎麼了?冷容若看起來很生氣。
林七月沒有辦法再控制住自己,讓自己不去注視冷容若了。林七月微微擡起頭,打量着冷容若的側臉。那張冰雕般的臉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從側面看來,可以看見冷容若右臉的腮幫已經繃了起來,應該是因爲他在緊要牙關而造成的。林七月甚至可以感覺到,冷容若都快要把他的牙齒咬碎了。那個幾乎從來就沒有什麼變化的表情,此刻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形成一個淡淡的“川”字。從冷容若的眼底,林七月讀出了一絲痛苦。對,是痛苦。
不對勁,完全不對勁。
順着冷容若的鬢角往上看去,從光滑而緊實的額頭開始,沿着太陽穴往下,林七月可以看到細小的汗珠浮現在皮膚上。
“園……園長,你怎麼了?”林七月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冷容若現在不是在生氣,而是承受着痛苦,而且看起來很辛苦。林七月發現,原本撐着冷容若腦袋的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了下來,捂着自己的腹部,好像是胃部的位置。
冷容若靠在椅背上,倔強地沒有回答林七月的問題。
林七月緊張起來了,她伸出手拍了拍冷容若的右肩,這一拍不要緊,林七月立刻站了起來,“園長,你到底怎麼了?”通過自己的右手,林七月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冷容若全身緊繃的肌肉,他在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忍耐。要不是自己伸手去觸碰了冷容若,單從表面上,冷容若卻是沒有任何看起來不妥的跡象,不得不讓人佩服冷容若的忍耐力。
“沒事。”冷容若的話從緊要的齒縫中丟了出來。
到站了,冷容若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從林七月身邊走過,率先走下了車。看着冷容若已經下車的背影,林七月才反應過來,馬上跟着跑了下去。走在前面的冷容若,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一切都如同平常一樣,只是他的左手依舊放在胃部的地方。林七月無法想象,冷容若究竟花了多大的意志力來剋制自己的疼痛。
冰山,也許從來都只是看到的表面吧。
林七月小跑着走到了冷容若的身邊,她手足無措地看着冷容若。林七月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去扶他,還是應該直接送他去醫院。林七月不知道冷容若到底在前往哪裡,看了看周圍的建築,赫然是東方大學的後門附近,“這不是離自己家也只有一條街嗎?”爲了上班方便,林七月也在幼兒園附近租了房子。
只見冷容若拐進了一條巷子,林七月仔細一看,就是自己家隔壁的那條巷子。小跑着跟隨着冷容若的步伐,林七月一直試圖做些什麼,可以冷容若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生人勿近的意思是如此明顯,比平時的他可怕多了。終於,冷容若在一個樓梯口坐了下來。
林七月看了看後面的建築,居然是一家店,店名叫“原味”,不過此時處於關門的狀態,看起來沒有任何人。“這裡什麼時候開了這樣一家店啊。”林七月心裡閃過一個想法。不過當看到冷容若在樓梯上坐下來的時候,就又把全部心思放到了冷容若的身上。
“園長,你到底怎麼了?”林七月急忙跑到冷容若的身邊,焦急地問到。不知道冷容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即使林七月想幫助他,也沒有辦法。
林七月發現,由於忍耐了許久,還走了一段路,此刻冷容若的手居然微微地在顫抖,額頭上的冷汗更加多了,平時一直緊緊抿着的嘴脣,此刻也沒有了血色,一張臉白得像紙一樣。這樣的脆弱,和冷容若平時完全不一樣。林七月的心,沒由來得就緊了一下。
“是胃疼嗎?你剛纔不是好好的,爲什麼會突然這樣呢?”林七月急得都快哭了。看到冷容若的手一直放在胃部的地方,林七月猜測是不是胃疼。
冷容若擡起頭,看着滿臉焦急的林七月。他已經快沒有力氣了,全身都像快散架一樣,靠在樓梯扶手上。“壓力性胃炎。”冷容若感覺自己一說話,就像要吐出來似的。胃部整個都糾到了一起,如同火一般在灼燒。
這幾天以來,孤兒院的事,幼兒園的事,咖啡屋的事,從上週五開始,冷容若已經連續五天都在巨大的壓力下忙碌了。事情總是接二連三地到來,讓人應接不暇。冷容若知道,當自己踏進秦家大門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沒有安寧的日子了。可是最近如同暴風雨一般的日子,雖然冷容若都“自如”地應付了下來,可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的壓力,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天幼兒園的集體缺席,“原味”的危機,今天夏家的閉門羹,還有孤兒院的暫時性搬家,讓所有的壓力,在公車上全部都爆發了出來。
壓力性胃炎,在這個冰山般的男子身上,肆無忌憚地折磨着他的神經。雖然冷容若一直用他堅韌的意志力,讓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如同他健康時一樣,就是那樣的冰山一座。可惜,他堅持太久了,全身的力氣就快要用盡了。
林七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幼兒園裡全員缺席的怪象代表了什麼,她也不知道孤兒院的臨時搬家又意味着什麼,對於冷容若,林七月知道的東西少得可憐,她幾乎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過冷容若,甚至連開始都沒有。但是這幾天以來,冷容若的憂鬱,冷容若的躊躇,冷容若的溫柔,現在,林七月還看到了冷容若的脆弱,林七月看到了屬於冷容若完全不一樣的面貌。林七月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個倔強的身影,也許是一座冰山,但他也有一顆跳動的心。
今天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