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冷容若抱着唐亦楓跑了出來。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唐落言伸手接過了唐亦楓,而顧韻寒卻是第一時間站到了冷容若的面前,扶着有些脫力的冷容若。
“你沒事吧?”顧韻寒一貫嫺靜的臉龐上,此刻完全被焦急佔據了。
冷容若咳嗽了兩聲,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慢慢往旁邊走了兩步,在地上坐了下來。顧韻寒也在冷容若旁邊坐了下來,接過方正楷遞過來的水,放到冷容若的嘴邊。冷容若下意識地看了看顧韻寒,卻發現顧韻寒滿臉的擔心,眼底卻是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冷容若才微微擡起了頭,把水喝了下去。
顧韻寒的緊張和關懷,方正楷和唐風都在看眼裡,兩個人相視一笑,不過此時卻不是調侃的時候,所以也就沒有說出來。不過當顧韻寒的視線和方正楷、唐風充滿調侃的視線接觸到時,顧韻寒臉還是不自覺地紅了一些,不過很快她就堂堂正正地瞪了回去,反而讓方正楷和唐風有些不好意思了。
消防車到達現場,把火全部熄滅,並且把收尾工作都處理好。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本來,發生了火災,唐亦楓還差一點就出事了,孩子們都受到了驚嚇,在確定大家都沒事以後,都應該由父母帶回家的。但是,直到九點多的時候,所有孩子和家長都依舊待在小禮堂裡,禮堂裡的氣氛十分詭異,大部分人站在了禮堂的左邊,只有小部分人呆在了右邊,左看看右看看,又有一批人往左邊走了過去,最後右邊是剩下寥寥無幾數人。
當冷容若一行人回到小禮堂的時候,禮堂裡瞬間鴉雀無聲,這樣的氣氛顯得有些奇怪,畢竟唐亦楓還是相安無事的。但冷容若以爲大家都受到了驚嚇,所以沒有太過在意。接過夏星兒遞過來的毛巾,冷容若擦了擦臉上的塵土,喝幾口水,讓自己緩一口氣。唐亦楓被唐落言拉到旁邊去,輕聲地安撫着,隱約可以感覺到唐亦楓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這樣的沉默,被秦懷書高昂的聲音打破了,“冷容若,今天的事你難辭其咎,你不應該給我們所有家長一個交代嗎?”
什麼?什麼難辭其咎?剛從外面回來的幾個年輕人。都一頭霧水地看着秦懷書。冷容若奮勇闖進火場,把唐亦楓救出來了,何錯之有。
秦懷書接着說了下去,冷容若等人才明白了過來,剛纔冷容若去火場救人時,大家的確都很緊張,可是待唐亦楓平安出來以後,等待消防車到達的期間,小禮堂裡卻是發動了小騷亂。在一直都很安全地東方幼兒園裡,各項防範措施都做得十分到位,現在居然着火了,的確讓大家有些擔心。
秦懷書見縫插針地提到,這和冷容若的上任有關係,畢竟是冷容若在任時發生的事,園長自然有責任的。這個論點,大家都是贊同的,畢竟冷容若忽略了倉庫的防火措施,才引發了這樣的危險,的確需要負責任。接着,秦懷書以聊天的方式,和大家談起。冷容若就任園長以來的一系列措施,讓孩子們玩的時間增加,學習的時間急速減少,對以後很是擔憂。特別是像今天這樣的遊園會,本來就是娛樂項目,又勞心勞力,讓父母們也陪着孩子一起胡鬧,對孩子的影響很是不好。
對於秦懷書的這番言論,雖然有不贊同的人,但贊同的人居然佔據了多數。一時間,小禮堂裡大家都熱烈的討論起來,無論是贊同也好,不贊同也罷,大家都各抒己見。秦懷書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到達了,接着他就憑藉這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愣是說服了許多立場不堅定的家長。
所以,當冷容若進來休息的時候,秦懷書終於發難了,關於冷容若的罪狀一條一條地陳列出來。冷容若只聽了個開頭,就彷佛事不關己地接着喝水起來了,旁邊的唐風倒是怒氣橫生,一副要爲冷容若抱不平的樣子,唐落言和方月心也是滿臉地鄙夷,她們都沒有想到,一向沉穩斯文的秦懷書,居然會展現出這樣一副嘴臉,不禁有些失望。顧韻寒眉頭微皺,顯然猜到了秦懷書的目的。有些擔心地看着冷容若。顧韻寒是知道冷容若的身世的,雖然不詳細,但她知道冷容若不是秦戰的兒子,那麼冷容若就沒有和秦懷書對立的必要了。一時間,顧韻寒也拿不準主意了,畢竟牽扯到冷容若,秦戰等人,甚至再廣一些,顧韻寒猜得到,方童等幾位老人家知而不言也是有目的的。顧韻寒回頭看了看冷靜的冷容若,不禁莞爾,真是,當事人都不緊不慢了,自己還在這裡着急個什麼勁,也就笑了開來。
秦懷書才站出來說話的時候,秦戰眉頭一皺,就準備站起來訓斥這個兒子,方童卻是一把拉住了秦戰,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冷容若,秦戰纔看到冷容若一派沉穩的樣子,猶豫了下,也坐了下來。決定看看再說。
秦懷書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卻發現人家冷容若一點都沒有在意的樣子,怒氣再次衝上腦袋,可是該說的都說了,還能說什麼,“你……”
冷容若眼睛都沒有擡,淡淡地說到,“結論是?”彷佛早就等待秦懷書把結論說出來一般,輕描淡寫。
“結論是,”秦懷書被自己氣噎到一下,真是被冷容若氣到了。“結論就是,你要辭職,引咎辭職。”
聽到這裡,原本安靜的小禮堂,又開始發出了嗡嗡的討論聲,沒有想到,一場看似是意外的火災,居然引出這樣一個結論。夏天、顧影漾幾個孩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聽到秦懷書說要冷容若辭職,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跑出去,不過卻被身後的人抓住了衣服,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冷容若終於擡起頭了,看着秦懷書。如果說以前的秦懷書,小心謹慎,心思縝密,對冷容若一向佔據上風和心理優勢,冷容若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可是今天,卻完全不一樣。秦懷書失去了他一貫的冷靜,說話也有些過於衝動了,那麼冷容若自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冷容若隱約可以猜到,估計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讓秦懷書自亂了陣腳,才這樣臨時發難。
“失火,的確我需要負上責任。”這雖然是意外,但的確是園長的責任,“但是關於教育,我不贊同你。孩子,本就是需要一個快樂的童年,現在雖然競爭越來越激烈,孩子是需要好好學習,用知識武裝自己,但是童年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時光,缺少歡笑和自由的童年,我不認爲是該屬於孩子的。我只是在不影響學習的前提下,讓孩子們得到原本就應該屬於他們的笑容罷了。”冷容若的話,算不上大道理。但卻是淺顯易懂。
“不過每個人的教育理念都不同,站在你的立場上,覺得我是錯的,站在我的立場上,卻是覺得我的方針再正確不過了。”冷容若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擲地有聲,在禮堂裡蕩起一點點的迴音,“如果你要以此原因,讓我辭職,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冷容若嘴角浮起一個冷笑,“而且,我辭職不辭職,似乎還輪不到你說話,誰說了算,還是一個未知數。”
冷容若打量了一下在場所有的家長和孩子,橫掃了一圈,有些心虛的人居然不敢對視,把頭低了下來,“幼兒園,本就是由家長和孩子組成的,要決定我的去留,我想,在場所有的人都有權利。”冷容若頓了頓,“在我看來,秦懷書大哥似乎很希望我辭職,那我們不妨現在才做一個投票,希望我辭職的人,站到右邊,支持我留下的人,站到左邊,這樣不是一目瞭然?”
冷容若的話,在衆人的耳朵裡陣陣迴響,大家都好奇,這冷容若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明明他已經佔據了上風,理都被他佔了,形勢並沒有那麼危急了,可是他卻突然提出要投票,那萬一站到右邊去的人真的比較多,難道他真的會辭職?
禮堂裡一片安靜,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打算。窗外的消防隊已經滅火完畢,只隱約聽得到一些來回的腳步聲,空氣中瀰漫着火燒後硝煙的味道,大家都看着站在中間的秦懷書和冷容若。
其實冷容若這樣說,一是對自己有自信,他相信,他會留下來的,二是因爲他忽然有些同情秦懷書。秦懷書今天的衝動,應該算是被冷容若逼出來的,失去了一貫的從容優雅,這樣的秦懷書讓人看起來有一些蒼涼。就算最後冷容若沒有留下來,也無所謂,身世之謎解開後,其實真的沒有和秦懷書爭的必要了。他已經看開了,只是捨不得這羣孩子罷了。
秦懷書的雙眼已經有些紅了,消失已久的衝動回到了腦海裡,聲音脫口而出,“好!”聲音之大,盪出一陣淡淡的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