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我看啊,只是鏡主人和渡魂使一起演戲,要想給這個聖女造勢,樹立威信而已!都是爲了那個不靠譜的預言!”
“不錯!一定是這樣!”
被圍攻那人十分鬱悶,聽着衆人七嘴八舌的反駁,也有些懷疑自己的想法了,不由得道:“大約是吧?唉……還是等會兒再開,看看聖女水平再說。咱們在這裡辯論,空口無憑的。”
話音剛落,那邊清虛老人帶着幾分仙氣和宗師風範的蒼老聲音響起:
“列位,時辰已到,繼續。”
顏丹詩再次站在了臺子上,但是這次,沒有人去跟她比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座下的聖女雲嵐身上。
面對這麼多熱切和期待的眼神,旁邊的雀蘿都感到有些不自在了,但是看她的主子,卻依然不動如山,面無表情,彷彿天塌下來她也不會有半分動容。
“聖女殿下,”這個萬衆期待的時刻,顏丹詩柔柔開口了,“可否屈尊與我一戰?”
屈尊?這位美麗溫柔的渡魂使居然用了這個詞!底下人看向雲嵐的目光,更加期待了。
人家都這樣說了,你還能拒絕?
但是雲嵐的想法卻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她冷冷答道:“你一個人耍猴便是,叫我做什麼。”
她的聲音彷彿千年不化的冰凌,破開了水面,劃在人心上,瞬間全場靜寂。
“太過分了!”默默喜歡渡魂使的青年首先反應了過來,“你這女人,真當自己是什麼角色了嗎!”
“就是瑤光峰的峰主都沒有這麼大的架子吧!這位聖女,嘖嘖……”
“咳咳,”見底下嗡嗡亂成一片,清虛老人輕咳幾聲,開口道,“聖女,這次鬥法武會是無名之境的盛事,可不是什麼耍猴。注意些言辭。”
有些人用憐惜的目光看向臺上的顏丹詩,覺得她一定尷尬極了,恨不得立刻上去安慰一番。但是沒有人看得到,她眼底那一抹狡黠和若有所思。
“嵐兒,莫要調皮。”就在此時,一個如同黃鐘大呂,低沉優雅的聲音在整個廣場飄渺散開。
衆人瞬間反應過來,驚呼:“是鏡主人!”
常年神秘莫測,很少出現在衆人眼前的鏡主人云熙!
未見人而聞其聲,鏡主人云熙像是雲端的仙人,慵懶而誘惑的聲音道:“既然有客求招,爲何不前去指教?”
一直沒有動作的雲嵐,聽到他的話才站了起來,徑直走上了臺子,站在顏丹詩的對面。
鏡主人云熙沒有再出聲。所有人激動地看着臺上兩個女子,一個溫婉柔美,一個絕豔冰冷,細細看去眉目間還有些相似,像是兩朵傾城的雙生花,正悄然綻放。
“請。”顏丹詩容色一斂,對雲嵐道。
教訓一下這個傲慢的不知來路的聖女!有些人陰暗地想着。
雲嵐不可能也沒興趣體會別人的心理活動,顏丹詩早就見識過她的本領,並不輕敵,此刻一上來便再次先發制人,用了殺招。
甚至不待雲嵐站定,她便亮出長劍,雙手一翻,劍光燦爛,飛速的流轉中劍影似乎瞬間變作數個,她一面用劍攻向雲嵐,一面從寬大袖口掏出八個小旗子,分八個方位,插入雲嵐腳邊不遠處,旗杆入土過半,
穩穩地插在地上。
“這是在做什麼?插旗?”許多人不解。
但是清虛老人和各峰長老,眼神卻陡然一亮。
“怪不得這任渡魂使如此年輕便可擔當大任……”天璣峰的長老喃喃道,“陣法一出,鬼神無懼!”
“倒是不知道這位聖女要怎麼反應了。”旁邊另一位長老點頭道,神色凝重。
清虛老人道:“既然渡魂使曾敗於聖女手下,說明……”
長老們聽出他未說完的意思,皆是面面相覷,而後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雲嵐反應不慢,看到劍光隨即飛身後退,但是旗子圍起的結界囊括了整個臺子,她的身體似乎被一道無形的牆體阻住,四面環繞,困在其中。
顏丹詩張口吐字:“坤!”
乾者天,坤者地。
其中一面小旗瞬間化作幾根粗壯荊棘破土而出,飛速朝雲嵐腳踝纏繞而去。
滿座譁然!
“修行者!”無數人失控地大喊起來!
“渡魂使竟然是修行者!”
“天啊,多少年了,我竟然有幸見到一個修行者!”
這般出神入化的本領,不是修行者,又是什麼?!
“不過是擺陣的障眼法。”瑤光峰峰主很是厭惡那些大驚小怪的人,喃喃一句,卻沒有大聲。她知道,修行者在大多數人眼裡等同於神仙,如果讓他們知道真相,反而不利於天下修者的信念和信仰。
因爲是障眼法,皆爲幻相,刀劍砍在那些荊棘上,是無濟於事的。
雲嵐腳步微移,避開瘋狂生長的荊棘,便又聽顏丹詩吐出一個字。
“兌!”
腳下磚石驀地化作泥沼,雙足微微陷了下去,雲嵐擡起右腳,左腳立刻陷得更深。而那頭荊棘已經纏繞上來,緊緊縛住她的腳踝,根莖上的尖刺瞬間穿透鞋襪,刺入肌膚。
一陣刺痛,甚至能感覺到血從傷口流了出來。
此時從她身後的沼澤中,又伸出兩根成人手臂粗細的荊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着小腿纏繞而上,衣裳瞬間被尖刺劃破,點點腥紅浸透布料。
雲嵐到現在都沒有抽出她的兵器,她沒有背劍,誰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武器。但底下長老知道,只要沼澤還在,荊棘便能從裡頭源源不斷生長出來,斬之不盡,殺之不絕。
顏丹詩露出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她爲了研製這個困殺合陣,當年敗於鬱藍手下後,便日夜不休,每時每刻都在思考實驗,今天,她終於可以一雪心頭之恥了!
底下雀蘿看得十分緊張:“這可怎麼辦?”她也被顏丹詩那些荊棘和沼澤震撼了,只覺得簡直沒有半分勝利的可能,一籌莫展。
顏丹詩看着困在荊棘中的雲嵐,輕輕道:“你若不認輸,那些東西只會不斷往上長,最後把你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頭,無須我說,你應該也能想象到那滋味如何了。”
雲嵐不置可否,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她必輸無疑的時候,她終於動了。
她從腰間掏出一支木笛,雀蘿認得那支木笛,自家聖女沒事做的時候自己刻的,但是從來沒有見她吹響過。
悠遠的笛聲緩緩響了起來。
像是在層層冰川之中,發現了
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盎然春意,瞬間隨着南來的暖風輕撫而來。吹皺一池春水,吹動了少女的長髮,吹動了牧羊人的心。紛紛揚揚的柳絮和蒲公英,像是突如其來的大雪,從不知名的地方降臨。
雀蘿在美妙動人的笛聲中,驚愕地張開手掌,接住了那飄落在掌心的毛茸茸的小傘。
顏丹詩咦了一聲,面露驚訝。
只見她佈置下的沼澤,在慢慢變得稀薄,那些猙獰張牙舞爪的荊棘,竟然慢慢抽枝發芽,尖利的長刺褪去,長出了青色的葉子和花苞。
雲嵐手上未停,悠遠的笛聲還在繼續,漂亮的蒲公英瞬間化爲殺人利器,變成小小的長滿尖刺的盤子,往顏丹詩背後齊齊掠去!
倉促之間,顏丹詩忙往一旁飛掠閃避,但她原本需要凝神聚氣才能發揮作用的陣法也隨之被打散,沼澤、荊棘,全都消失不見。
她不會再輸的!顏丹詩蹙眉心想,看着雲嵐收回木笛,她知道這位聖女已經被鏡主人云熙洗腦得失去記憶,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但她不知道雲嵐是不是隻忘記了身份,卻還記得陣法奧秘。
沒功夫多想了,她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爲了速戰速決,她發動了八卦陣的剩餘陣勢。
“離!”八卦之中,離對火。
火焰轟的一聲,在雲嵐身邊熊熊燃起。
看到這沖天的火焰,底下的修者們再次確認了顏丹詩是修行者的想法,竟然能操縱烈火,這是何等精妙神奇的法術!
火生土,既無水,看你如何滅火,不求饒,就等着被燒死吧!顏丹詩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火藉着風勢燒得猛烈,只看得到火光中人影憧憧,卻看不清雲嵐究竟如何。
“這……不是鬥法麼,難道要鬧出人命不成?”有人看着局面不好,有些擔心起來,低聲道。
雀蘿更是大爲緊張,跳起來就想上去幫忙,卻被一人按住。
“你做什麼!”她剛呵斥出聲,“讓她停下來,聖女要被燒死了!”剛說完,卻見按住自己的,竟然是清虛老人,“啊,長老……”
“既是鬥法,技不如人,生死自理,作爲修者,早該有此覺悟,聖女還沒認輸,便是鬥法還沒結束,你慌什麼,坐下便是。”清虛老人道,眼中卻是十分篤定。
雀蘿不知爲何被他的態度安撫幾分,咬咬牙,站着沒動,卻也沒再衝上去。
“主子,快認輸吧!”她緊張地祈禱着。
這邊雀蘿的話未落音,那頭天空忽而烏雲密佈,雷聲轟鳴作響,彷彿雲層上千人擂鼓,聲勢動天。
“怎麼回事?要下雨了?”有人擡頭看天,剛仰起頭,傾盆大雨澆灌而下,在場的人無一例外都被淋了個透心涼。
顏丹詩那苦心經營、企圖困死對方的火勢,也給澆滅了。
熊熊火焰漸漸小了下來,笛聲再次響起,而且陡然尖利冷酷起來,來勢洶涌,若驚鴻穿柳,又似無常索魂,別有一番驚心動魄!
爲何會有大雨,是老天在幫着聖女?怎麼會這麼巧?許多人都茫然不解。
清虛老人看向地上那些長出花苞的荊棘,忽然明白過來。這位聖女是利用了顏丹詩的陣法,重新添加了自己的陣,從而借到了水,纔有了這一場大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