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不如說娘們兒吧,”另一個士兵看過來,“照女將軍的話,咱們是不是也跟神仙差不多啦?”
士兵們的話無疑是一種羞辱,但是霍宇寬沒空跟他們計較這些,他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就是有敵入侵,趕快去通知院長!
看到他要落荒而逃的模樣,士兵們開始大聲鼓譟,長槍錘擊着地面,重劍敲擊着盾牌,鏗鏘聲中,帶着不可一世的驕傲。霍宇寬剛走了兩步,一隻長鞭席捲而來,束縛着他的脖子將他一下子拉扯了過去。
霍宇寬一擡頭,看到一張白皙精緻的面孔。身穿白色軍袍的李半夏驚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她發現自己的力氣現在大得不可思議,剛剛揮鞭的精確度強悍到自己都難以相信。不過現在不是讚歎這個的時候,她點了點瑟縮的霍宇寬,道:“果然沒有傳聞中那麼神……”
阿八從後面湊了過來,她居高臨下地看一眼霍宇寬,道:“速戰速決,”她回頭看向某人的方向,揚聲道,“你不來帶路?”
霍宇寬被鉗制着,眼睜睜看着戴面具的陳七尋從人羣施施然走出。
“你這個叛徒!”霍宇寬目眥盡裂,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本來就不是無名之境的人,叛個你個頭。”陳七尋不耐煩地道,“抓着這傢伙也沒什麼用,這所書院裡沒幾個能抵抗的,放了他趕快趕路去天權峰。”
“不行,夕老師給我的命令是留在這裡等他過來。”阿八斷然拒絕道。
“你們家主子還在天權峰,你在這裡等只會壞事!”陳七尋想到自己離開時雲熙看向鬱藍那曖昧的目光,便覺得一刻也不能忍受,他道,“大不了掃平無名之境!”
李半夏也出聲拒絕了:“不能事情鬧那麼大……我想皇帝更願意將這件事作爲把柄,而不是徹底跟無名之境鬧翻。”
阿八看她一眼,明白她是從離開這邊以後自己的去向着想,沒說什麼。
霍宇寬跌跌撞撞地逃走了。從入口涌出的黑甲士兵們,像潮水一樣漸漸鋪滿了書院。想要派人來援助的老師和學生們,看到這架勢都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有些習慣了藐視外界凡人的修者試圖上前逞強,被毫不客氣地一箭射了個透心涼。
學生們被迫逃出了書院,在底下張望,鼓譟聲仍在繼續,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着這羣忽然冒出的軍隊到底來自哪個勢力。試圖上前溝通或者挑釁的人都被阿八一箭穿胸,數次以後,沒有人再敢靠近。
書院院長忙的焦頭爛額,派了不少人到處去求援通報,很快得到消息,鏡主人和聖女正在向這邊趕來。老人這才鬆了口氣,望向整整齊齊站着的軍隊,心下駭然。
這支軍隊保持着一種可怕的靜默。他們像是一把把等待出鞘染血的利劍,在沉默中等待戰爭開始的那一刻。他們能征善戰,對危險的直覺,如野獸一般精準。
院長看着領頭的那個容貌秀麗的女將軍,他看得出來這不是劍冢的人。那麼難道是外界的?是大延還是越陵?看到飄蕩的李字大旗,院長明白了。
但是,爲什麼區區凡俗中人,會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爲什麼他們會在三神鏡的庇佑之下?這根本不可能
!
如果這羣人只是單純闖進來,沒有三神鏡的認可,他們在院長眼裡不過是一批搗亂的孩童,根本不成氣候。但是關鍵在於,這羣人擁有了和他們一樣的力量!
援助來了。無數的修者很快出現在了文曲峰中。雙方互相審視着,隨時準備開戰!
李半夏皺起了兩道秀長的眉,在得到暗示後,她舉起了手中的長鞭,與此同時,悠長低沉的號角聲在黑色的洪流中響起。陳七尋面具下緩緩勾起了一邊的脣角,長劍出鞘。
號角手們彷彿要將胸腔中的最後一絲空氣擠出耗盡,用古老的聲音昭示李氏大軍的戰意。號角聲中,雙方的將領,同時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沒有人追究爲什麼他們的女將軍不選擇和談而是直接開戰。無名之境的神威之名在衆人心中積澱太久了,但是就在前一刻,他們忽然發現,自己也可以成爲傳聞中的神仙一樣的人物。
他們急切地需要機會,來證實自己的力量,來嘲笑和摧毀那些曾經的膜拜對象。
眼高於頂的無名之境人,今天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沒有人選擇防守,修者們是因爲低估了軍隊的力量,他們自認爲不需要防守。李氏軍隊則明白,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他們。他們將展開一場面對面的,絕對力量與強橫的碰撞。
馬蹄聲震動大地,男人們的吼聲響徹天際,從空中飛過的蒼鷹,俯視大地,可見兩道如奔騰河水一般的洪流,猛烈的撞到了一起。戰馬的嘶鳴,士兵的怒吼,利刃劃破盔甲,奪去生命的悲嘆,彷彿在古老的琴絃上奏出一曲殺戮與勇氣染就的哀歌。噴濺的鮮血,如一朵朵盛開在蒼茫大地上的花朵,血腥綻放。
修者的長劍和利刃穿過人羣,在距離壯漢不到十米的地方插入地面,飛濺的石塊,劃破了漢子的額頭,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面龐。
那漢子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愣了一下,大笑起來:“原來神仙,也不過如此!”以爲會被一擊必殺,結果,跟平時大戰有什麼區別?將士們看看那羣一看便是文文弱弱的修者,或許,殺這羣所謂的神仙比打仗還簡單!
隨着李氏大軍士氣和戰意的上升,修者陣營出現了瞬間的混亂,天平開始向李半夏一方傾斜。勢均力敵的戰況,即將被打破。
阿八眯起了眼睛,高舉起手中的長劍,用力一揮,劍尖直指遠處的書院院長!悠揚的號角聲和強烈的戰鼓再度響起,胯下戰馬揚起前蹄,發出了陣陣嘶鳴,阿八嘶啞冷酷的聲音傳遍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殺!”
雙眼被殺戮染紅的士兵們,緊隨着他們的女將軍,如拍岸的巨浪一般,衝向了戰場。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次他們要屠戮的,是墜落凡間的僞神!
院長蒼老的瞳孔急劇收縮,一支龐大的弩箭帶着風聲,直接朝他飛來,身邊的修者拼死將他撞開,自己卻被弩箭攔腰斬斷,濺落的鮮血和碎肉,染紅了蒼茫的大地……
戰場變得死一般寂靜。
隨後,軍隊發出了雄獅一般的狂吼,如此輕易的死亡染紅了雙眼,死亡沒有讓他們膽怯,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兇性。他們,所有人,都變成了殺戮的兇
獸。
弓弦被拉到最大,巨大的弩箭,閃着懾人的寒光,李半夏冷酷的眼神中,右手揮下,漫天黑色的箭雨,呼嘯着衝入了修者密集的地方。每支龐大的弩箭,都會帶走數人乃至數十人的生命,這是一場單方面的殺戮,區區幾百個修者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他們的敵人,已經不是神仙,而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是和他們沒有差別,甚至比不上他們的普通人!
當形式一邊倒的時候,雲熙一行人終於趕到了。
看着遍地血肉橫飛的修羅場,看着那支一眼望不到邊的黑甲軍隊,雲熙幾乎要昏厥過去。
“把鬱藍交給我,”夕老師,或者說葉初雪,表情很冷靜,他知道雲熙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會讓他們退兵。”
“這是越陵國的軍隊。”雲熙擰着眉道,“你是大延的國師,怎麼會弄來越陵的軍?你到底有幾個身份?”
葉初雪擺手道:“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完全不是我的對手,就夠了。”
阿八和李半夏他們也看到了趕來的夕老師,看到了站在兩人身後的雲嵐……鬱藍。
“主子!”阿八嘶啞的聲音呼喚了一聲,一向冷靜到漠然的她,此刻眼眶泛紅,握住長劍的手都開始顫抖。
“鬱藍姐姐……”李半夏心情很複雜,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馬上要達成了。但是之後呢?她需要將這藉着鬱藍名義得到的一切還給她嗎?李半夏不想放手。
陳七尋,應該說陳折戟,一言不發,眼神牢牢盯着鬱藍。熾熱的神情讓鬱藍感到幾分不適,終於看了過來。
她微微怔在那裡。陳七尋?終於看到他了。她忽然有種莫名的安心。至於他身邊的人,爲什麼看起來都那麼眼熟?鬱藍蹙眉,覺得有什麼東西想要從腦子裡呼之欲出。
“大延靠着蓮華寺的幫助,近些年突飛猛進,”葉初雪忽然開始說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越陵國不可能看着它這麼強盛起來。雙方一旦開戰,必定會經過無名之境。無論大延想要佔領越陵,還是反之,無名之境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雲熙眯起眼睛,道:“所以你要提前拖無名之境下水?”
葉初雪不置可否,繼續道:“大延有蓮華寺做靠山,蓮華寺只會選擇佔有或者摧毀無名之境,所以你的選擇,只有和越陵合作。而且越陵不像大延,它有自己的底蘊和歷史,它的人才充足,環境自由,不需要吸收無名之境修者的血肉。”
大延從一個蠻荒民族組成的小小國家,變成一個盤踞在延河旁的巨大帝國,跟修者的參與不無關係。
雲熙冷哼一聲,道:“現在你都派人打上家門,還指望合作?”
葉初雪看出他已經快要被說服,道:“李氏軍隊這次來,不過是因爲路過無名之境邊境,遇上了鬼打牆,誤入無名之境……只是一場誤會。鏡主人若能上前調節矛盾,我想可以化干戈爲玉帛。”
這是赤裸裸的趕鴨子上架了。
雲熙還有別的選擇嗎?數萬接受了三神鏡庇佑的大軍,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而且,他厭惡地看一眼身邊依然面無表情的葉初雪,不知道這個傢伙會再搞出什麼名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