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已聽見了劉璟在帳外喊刀下留人,他心中一怔,難道劉璟和這個小小的屯長還有什麼交情不成?
按理,劉璟的職務也不高,只是一個小小的軍侯,他沒有資格替魏延求情,只是他的身份特殊,是劉表親侄,就算是蔡瑁也得給一個面子。
不過文聘一向嚴厲正大,想讓他饒過魏延,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劉璟心中忐忑,只得硬着頭皮道:“荊州良將難求,望文帥饒魏延一命!”
文聘注視劉璟良久,淡淡道:“璟公子將來也會成爲帶兵之將,軍法如山,若該殺卻饒命,該罰卻無事,如此以往,璟公子何以服衆?”
“這.....”劉璟對魏延的情況不瞭解,一時找不到求情的理由。
這時,只聽魏延在帳外大喊:“軍法如山不錯,但我魏延罪不至死,文帥輕罪重罰,又何以服衆?”
文聘臉色一變,這魏延好利的耳朵,剛要大喝,劉璟卻抓住機會道:“文帥,能不能再聽他申辯一二,否則誤殺軍士,也會損害文帥軍中名聲。”
其實文聘也想聽一聽魏延的解釋,他心中隱隱感覺事情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只是魏延職位低微,他一時拉不下這個面子,現在既然劉璟求情,文聘也就順水推舟。
“看在璟公子的面上,我給他一個申辯的機會,推進來!”
幾名士兵將魏延推了進來,將他按跪下,文聘冷冷看着他道:“說吧!你有什麼不服,儘管說出來。”
魏延死裡逃生,感激地看了劉璟一眼,這才沉聲道:“卑職是巡哨不嚴,導致曹軍斥候靠近大帳,卑職有罪不敢推卸,但卑職是屯長,事先向軍侯申請帶所有五十名弟兄出營,可軍侯不肯,只准我帶二十人,導致巡哨兵力不足,卑職雖有大罪,但軍侯也有派兵失策之罪。”
文聘揹着手走了幾步,沉思片刻,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告訴上司,爲何要帶五十名巡哨士兵?”
“卑職說了,要巡哨三十里地,二十名手下絕對不夠,會出現漏洞,但軍侯不聽,說只給二十人,一個也不多給。”
文聘心中微微動怒,對左右親兵道:“把此人的軍侯給我找來!”
一名士兵飛奔而去,不多時,帶來兩名軍官,一人是軍侯,魏延的頂頭上司,而另一人是牙將,是主管軍官。
兩人一起單膝跪地:“參見大帥!”
“我來問你們,爲何只給此人二十人去巡哨,三十餘里的森林,你們認爲二十人夠嗎?”
軍侯和牙將對望一眼,兩人都是軍油子,路上早已商量了對策,雖然是給魏延穿了小鞋,但出了事情,還得把自己的責任撇清。
軍侯叩首道:“回稟大帥,實在是因爲戰馬不足,所以纔不批准他帶五十人去。”
“胡說!”
魏延忍不住一聲怒吼,“戰馬是我去領取,和你何干,明明就是你不想派五十人給我,而且我的手下五十名部下個個會騎馬,你不會再說怕騎手不足吧!”
軍侯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牙將卻不慌不忙道:“回稟大帥,這個魏延對上司一向桀驁不馴,不服軍令,是軍中有名的刺頭,派多少人是軍侯的命令,他只要執行命令便可,輪不到他反駁,指責軍侯派兵太少,二十人雖然兵力偏少,但不能成爲他失職的藉口,更不能讓他把責任推到上司的頭上,請大帥明鑑!”
旁邊劉璟見他歪理強詞,忍不住反駁道:“從古自今,承擔責任都上到下,假如哪一天,一名哨兵失職導致荊州兵敗,難道文帥還要去給州牧解釋,這是小兵的責任,和他無關?”
大帳內一片寂靜,文聘緩緩點頭,“牙將吳清當擔首責,推出去打五十軍棍,降職一級;軍侯判斷失誤,出兵不力,當擔重責,打一百軍棍,降職一級;魏延巡哨不力,遺漏敵軍斥候,則擔主責,打三十軍棍,革職爲卒!”
衆親兵將三人推了出去,一片噼噼啪啪重打,文聘這纔對劉璟笑道:“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璟公子提醒,我險些處罰不公,壞了名聲。”
劉璟躬身施禮,“文帥聞過則改,虛懷若谷,劉璟敬佩之至,但我還有一事相求。”
“還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只要不違反軍規,我都可以考慮。”
文聘這般客氣,說到底,他還是沒有把劉璟當做自己的下屬對待。
劉璟回頭看了一眼帳外被責打的魏延,嘆息道:“就是這個魏延,他雖逃得性命,但牙將和軍侯肯定不會饒他,他必然會死在他們手中,懇請文帥把他調到我身邊。”
璟公子是看上這個魏延了,文聘看懂了劉璟的心思,不過既是順水人情,文聘也欣然答應:“好吧!等會兒你就可以把他領走了。”
........
“公子救命之恩,魏延感激不盡!”
劉璟軍帳內,魏延忍住疼痛跪下磕頭,儘管被打得血肉模糊,但三十軍棍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沒有傷筋動骨,休養一兩天便好了。
但他心中唯有一種重獲再生的感激,若不是今天劉璟救他,他今天就人頭落地了,他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劉璟卻沒有扶起他,安撫他幾句,這種老掉牙的劇情至少在劉璟這裡不會重演。
劉璟負手冷冷道:“首先,你不能稱我的公子,你現在只是我手下一卒,應稱我軍侯,其次,我救你只是覺得文帥處罰不公,所以出面制止,只是爲了維護軍紀,我並不認識你,不是爲了救你。
第三,你要認爲我救了你,你就有什麼了依仗,假如你膽敢觸犯軍紀,膽敢貪生怕死,我一樣照殺你不誤,記住了嗎?”
魏延默默點頭,“卑職記住了!”
劉璟又淡淡一笑,“雖然文帥將你革職爲卒,但我認爲你降職一級足矣,所以,你現在出任伯長,你的上司是屯長劉虎,好好幹吧!”
“卑職明白了,不會讓軍侯失望。”
魏延行一禮,一名士卒扶他退下去了,旁邊劉虎早已憋了一肚子的話,見魏延出帳,他立刻叫嚷道:“這個出名的刺頭,你怎麼能給我?”
劉璟拍了拍劉虎的肩膀,微微笑道:“他不是刺頭,將來有一天,他會成爲威震一方的大將,我不會看錯他。”
劉虎撓撓頭,好像他對自己也說過這話,也這樣說過甘寧,好像這威震一方有點太廉價了。
劉璟彷彿明白他撓頭的意思,重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沒好氣道:“還不安置你的新手下去,看看他的傷怎麼樣,上點藥什麼的,快去!”
劉虎咧嘴出去了,劉璟雙手叉在胸前,仰頭回味着今天的收穫,這種感覺就像他前世在河中釣了一條三斤重的鯽魚一樣,有一種意外收穫的驚喜。
這可是魏延啊!歷史上諸葛亮要是聽他走子午谷襲長安之計,歷史或許就真的要被改變了。
........
夜幕初下,蔡中快步走進中軍大帳,向文聘拱手道:“仲業找我有事嗎?”
文聘點點頭,“剛接到左將軍的緊急軍報,他那邊糧草不足,希望我們能夠送一部分去。”
蔡中冷笑一聲,“他不是糧草不足吧!是想試探我們是否肯幫他。”
文聘詫異地看了蔡中一眼,他一向瞧不起蔡中此人,性格卑劣,愚蠢無智,沒想到他今天反應倒挺快。
“不管他是什麼緣故,既然派人來求援,咱們也不能袖手旁觀,蔡將軍認爲呢?”
蔡中在昨天晚上被蔡瑁敲打了一夜,已經漸漸醒悟,殺人並不一定要面露兇相,有時候笑裡藏刀更讓人防不勝防。
他一改從前的兇狠殘暴,變得彬彬有禮,對文聘是敬重有加,對劉璟也是格外關照。
這些文聘都知道,他只覺得蔡中似乎改了性子,很快他便想通,或許這是出征在外的緣故,沒有蔡瑁靠山,他不得不收斂。
所以文聘對蔡中說話,也多多少少帶了幾分客氣,蔡中主管後軍,糧草輜重都由他掌管,文聘用了商量語氣。
蔡中也便笑眯眯道:“仲業是一軍主帥,既然主帥有令,蔡中當然是服從,這就立刻調撥糧草。”
遲疑一下,蔡中又提議道:“我建議讓璟公子護衛糧草去劉皇叔軍營,文帥以爲如何?”
文聘想了想,其實讓劉璟護送也不錯,他和劉備關係密切,由他送糧食過去,更能消除劉備的猜疑,只是僅僅讓他單獨前去,文聘又不太放心。
文聘走到地圖前,找到了劉備的駐軍之地,在新野西北的博望坡,是一處丘陵地帶,距離這裡約五十里。
從目前的情報來看,曹軍在和劉備對峙,並沒有進攻荊襄軍的意思。
更重要是夏侯惇主力未到,現在只是部將李典和劉備軍對峙,還不是太危險,如果現在出發,明天上午糧草便可抵達劉備軍營。
文聘沉吟片刻,雖然他需要考慮劉璟的安全,但他也認爲,男兒不經風雨,永遠也無法長成參天大樹。
“可命鄧武率一千軍和劉璟一同護糧前往。”
鄧武是新野當地人,出生鄧氏大族,武藝高強,爲人謹慎沉穩,一直是文聘的左膀右臂,非常熟悉新野一帶的地形,讓他和劉璟一同前去,就算半路被曹軍襲擊,也能從容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