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箭矢在江面上橫飛,在最前面十幾艘船的士兵頓時死傷慘重,紛紛慘叫落水,進攻的勢頭一下子被重挫,更重要是兩艘大船堵死了水寨大門,他們根本衝不進去。
貨船放慢速度,開始紛紛掉頭,在後面的關羽眼睜睜地看着兒子的坐船被撞得粉碎,船上所有人都落入江中,他驚得肝膽皆裂,失聲大喊:“速救我兒!”
但江面上一片混亂,鼓聲、喊殺聲響徹江面,箭矢如雨,壓得士兵們喘不過起來,很多船隻失去控制,在江面上打轉,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指西面大喊:“關將軍,有敵船來了!”
只見西面駛來兩艘三千石的戰船,儼如巨無霸一般向他們的船隻撞來,幾艘貨船躲閃不及,被撞沉撞翻,關羽對這一切彷彿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目光死死盯着水寨大門處,他在尋找兒子的下落,這時,他看見有幾名士兵躲在木樁下,抱着木樁,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將軍,撞來了!”
船上一片驚呼,關羽才發現一艘大船在他們的側面出現,相距只有幾步,不等他反應過來,‘轟!’一聲巨響,船隻被撞上了,巨大的撞擊力使關羽重重摔倒在船舷邊,十幾名士兵被撞下船,船身劇烈搖晃,吱嘎嘎裂響,江水從裂開的縫隙裡洶涌灌入。
“將軍,快跳船,船隻斷了!”
有人大喊,‘咔嚓!’一聲響,船身斷成了兩截,一個浪頭打來,關羽的船隻頓時被江水吞沒了。
江面一片混亂,三十艘貨船被撞翻撞沉近一半,到處是呼救的士兵,關羽的腿被一塊碎裂的木板死死卡住,動彈不得,水已淹到他的下頜,眼看他就要跟隨船隻沉入江底,關羽不由嘆息一聲,“想不到我關雲長竟死在江中。”
就在這時,關羽只覺渾身一緊,一根繩套竟將他捆住了,只見一艘小船駛到他面前,船上有五六人,爲首將領正是水寨的軍侯周信,他一直就盯着關羽的坐船,他認識關羽,深知若能活捉關羽,他將立下大功。
此時他見關羽坐船被撞斷,關羽似乎被卡住了,周信心中大喜,急駕小船駛來,他拋出繩套捆住關羽,隨即跳入水中,將關羽從斷船上解開,將他推上了小船。
幾柄冷冰冰的刀架在關羽脖子上,周信冷冷道:“關將軍,我不想殺你,但你若反抗,休怪我無情!”
關羽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他依然盯着水寨大門處,忽然,他看見了兒子關平,正抱着一根木樁,關羽大笑起來,“好!好!吾兒無恙,我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
攻佔西陵縣的劉備軍約一千五百人,由武陵郡丞劉璉率領,劉璉也是劉表族人,父親劉茽是劉表從弟。
曹操南征時,大部分劉氏族人都跑到零陵郡去投靠太守劉度,劉茽也不例外,他的長子劉璉隨即又去南郡跟隨劉琦,頗得劉備欣賞,封他爲武陵郡丞。
這次劉璉率領五千武陵郡兵跟隨劉備西征巴蜀,劉備將他的三千五百軍留在公安縣,交給諸葛亮訓練,又隨即命劉璉率一千五百士兵渡江去北岸奪取西陵縣。
劉璉也沒有想到奪取西陵縣會這麼容易,當他率軍殺到西陵縣時,守軍不戰而撤,他輕而易舉地奪取了縣城。
不過雖然妥善完成了任務,但劉璉並不高興,因爲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甚至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撤回南岸。
儘管劉備告訴他,全殲李嚴的軍隊後,他們將在秭歸縣匯合,可這只是畫餅充飢,幾時能消滅李嚴的軍隊?如果無法消滅又該怎麼辦?這讓劉璉十分煩惱,晝夜不安,時時刻刻都在等待秭歸方面的消息。
黃昏時分,太陽已經落山,天空被夕陽染成的紫色已漸漸褪去,一片片雲彩變得了灰黑色,夜幕即將落下,深秋的寒意悄然來臨,城頭上的士兵們都感覺到了一陣陣寒冷,不少士兵披上了隨身攜帶的毛毯。
劉璉和白天一樣,在西城頭向秭歸方向眺望,他在焦急等待劉備的消息,已經三天過去了,沒有一點消息,他心中愈加不安,儘管他十分崇敬劉備的仁義,但他現在也開始有點懷疑,劉備把他派來取西陵縣,真正目的是爲了奪取他的軍隊。
他很不願意這樣揣度劉備之心,但手下將領們都這樣竊竊議論,他心中也有點動搖了。
“郡丞,天快黑了,回縣衙吧!”他的親兵在一旁勸道。
劉璉嘆了口氣,他也感覺有點冷了,便轉身向城下走去,剛走到甬道旁,他忽然停住了腳步,似乎聽見了什麼,所有士兵都站了起來,顯然他們也聽見了,沒錯,是低沉的號角聲,一聲聲從東面傳來。
劉璉愣住了,這是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至,指着東城急聲稟報道:“郡丞,軍隊!有大軍來了。”
劉璉心中一沉,他不加思索地向東城跑去,此時城頭上所有的士兵都向東城牆跑去,劉璉跑到東城頭,一眼向下望去,他頓時呆住了,所有的士兵都驚呆了,象石雕一般,一動不動地望着城下。
只見在半明半黑的天空下,原野里布滿了一望無際的軍隊,旌旗鋪天蓋地,足足有數萬人之多,劉璉第一個反應便是曹軍來了,但他立刻又明白過來,不是曹軍,這是劉璟的荊州軍到來
劉璟親自率領三萬荊州軍抵達了西陵縣,他在編縣得到了向寵了消息,司馬懿已經趕去支援江陵,但西陵縣卻失守了,李嚴軍隊後路已斷,劉璟便掉頭向西陵縣進軍。
在一座小山丘上,劉璟在黃忠、趙雲等數十名大將的簇擁下,正在眺望遠處的縣城,就在年初,他曾經來過一次西陵縣,縣城南北長五里,東西寬三裡,一面瀕臨長江,另一面緊靠山脈,扼斷了西去的官道,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不過劉璟也聽採藥人說,有一條山道可以翻山過去,只是無法走畜力輜重,劉備的數百精銳就是翻山繞過了西陵縣,偷襲秭歸縣得手。
西陵縣城牆並不高,只有兩丈七左右,用普通的攻城梯便可以登牆而上。
看得出城上的守軍並不多,不到兩千人,一個時辰內便可以攻下,劉璟冷笑一聲,回頭令道:“傳我的命令,大軍駐營!”
這時,廖化上前抱拳道:“請給卑職五千軍隊,一個時辰之內,卑職拿下西陵縣。”
劉璟笑了笑,“廖將軍的心情我理解,不過大軍一路行軍辛苦,先休息,明天再戰!”
廖化碰了一個軟釘子,只得行一禮,轉身下去了,劉璟又吩咐一名親兵道:“去叫一下關,問問主將是誰,告訴守軍,投降可免死,否則斬盡殺絕!”
親兵領令,翻身上馬向西陵縣城奔去,不多時便奔至城下,他仰頭高聲喝問:“我家主公詢問,城上主將何人?”
劉璉猶豫一下答應道:“我乃武陵郡丞劉璉,你們主公是誰?”
“楚侯劉州牧是也!”
城頭上頓時一片譁然,果然是劉璟來了,將士們臉上都露出了懼意,劉璟來了,他們該怎麼辦?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劉璉望去。
劉璉的心中亂成一團,不是說劉璟去江東了嗎?怎麼回來了,他是劉璟族兄,說起來應該是一家人,可是他跟隨了劉琦,而且劉皇叔不止一次說過,這個劉璟是個假冒之人,真正的劉璟已經死了。
劉琦沒有表態,但族叔劉度卻暗示同意劉備的說法,這讓劉璉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投降劉璟不就是背叛家族嗎?
這時,親兵又厲聲喝道:“城上將士聽着,你們只有一夜的機會,投降可免死,否則斬盡殺絕!”
‘斬盡殺絕’四個字使城頭上每個人的後背都打了一個寒顫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荊州大軍並沒有攻城,而是在距離縣城兩裡外紮下了大營,城中的守軍也稍稍鬆了口氣,但想到明天上午荊州軍就要攻城,城中的將士個個心情沉重,惶惶不安。
在緊靠東城的一座民宅內,十幾名將領正聚在一起喝酒,兩名牙將,兩名軍侯,還有七八名屯長,每個人都在默默喝着悶酒,誰也沒有說話,這時,一名軍侯忍不住道:“老吳,你叫我們來,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句話呀!”
這個叫老吳的軍官是一名年約四十歲的牙將,也是他們這羣人中的最年長者,他嘆了一口氣道:“我有點懷念趙將軍!”
趙將軍就是趙雲,當初趙雲在武陵郡練兵,這羣軍官都是他的手下,趙雲待手下極厚,雖然他已經投降了劉璟,但這羣武陵籍軍官依然對他念念不忘。
這時,另一名軍侯憤憤道:“既然如此,我們去找趙將軍,省得一天到晚窩窩囊囊盡吃敗仗。”
“別胡說,我們家眷都在武陵,小心點。”
衆人又沉默,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聚在一起就是爲了商量投降之事,可是誰也不好開這個口,而且也擔心自己家眷受到牽連。
這時,姓吳的牙將沉聲道:“我把大家找來,就是想商量一下,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要麼投降,要麼全軍覆沒,大家死戰而亡,爲劉皇叔盡忠。”
“狗屁!”
旁邊一名年輕的屯長罵道:“我們五千武陵子弟軍,被他吞掉了大半,剩下的派到這裡來送死,什麼劉皇叔,假仁假義的大耳賊!”
這一次沒有人罵他,大家心裡都贊同他的話,另外一名牙將開口道:“老吳,你就明說吧!大家都是鄉親弟兄,我們聽你的。”
衆人一起應和,“老吳,你就說吧!”
吳牙將終於一咬牙道:“大家也看見了,劉璟數萬大軍殺到,我們只有千餘人,連逃跑的地方都沒有,我們本來就是荊州軍,投靠劉璟是天經地義,我們去勸說劉璉投降吧!保命要緊。”
衆人早有此意,紛紛站起身道:“他若不肯降,就一刀殺了他!”
吳牙將連忙制止,“不可殺他,他也是劉州牧族人,可綁了他去見劉州牧。”
衆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狠狠摔在地上,一涌而出,快步向縣衙走去,不少當值的士兵也跟隨他們,衆人浩浩蕩蕩來到了縣衙。
劉璉獨自坐在縣衙內喝悶酒,這時,有親兵慌慌張張跑進來稟報:“郡丞,將領們都在院子裡,大家要見你。”
劉璉一怔,他起身走到院子裡,只見院子裡擠滿了上百人,他不悅地問爲首牙將道:“吳崢,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吳牙將上前拱手道:“啓稟郡丞,弟兄們都不想死,希望郡丞能帶領我們投降。”
劉璉大怒,斥罵道:“劉璟說幾句話就把你們嚇死了嗎?一個個都是軟骨頭。”
衆人面面相覷,忽然一擁而上,將劉璉拿翻在地,用繩子將他捆綁起來,劉璉氣得大罵:“你們這羣王八蛋,孬種!嗚嗚~”
有人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劉璉心中忽然萬分恐懼,他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
衆人都回頭向吳牙將望去,吳牙將點了點頭,“開城門,去荊州大營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