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輕輕呢喃一聲,手臂將將動了一下,便碰到了一旁趴着的景雲。
莫離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邊是守在自己身邊累的睡着了的景雲。
另外一邊,則是自己剛剛生下的孩子。
雖然生產的時候只聽到了隻言片語,卻也自己理清楚了思緒。
定然是蘭扶桑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將念景的魂魄放在了這孩子身上。
想到這裡,莫離不禁勾起脣角笑了起來。
這樣也好。
她之前還在想着,若是一切塵埃落地,念景要如何。
送他去投胎,這是不可避免的。
但莫離心中是不捨的。
念景於她來說,與自己的孩子無異。
現在當真成了自己的孩子,這樣也好。
“主人……”
蘭扶桑接替木兆進來查看,見莫離醒了,剛發出聲音,就被莫離眼神示意停下了。
莫離低頭看着身側睡的正熟的景雲,眼神流露出心疼。
這些日子,她在婺城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翼翼。
在軍營中的景雲,不會比她輕鬆。
也許,還會比她更加的勞累,疲憊。
“主人,你身上還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嗎?”
蘭扶桑放低了自己的聲音,從懷中取出一片葉子,兩指一捏,丟到了一旁的油燈上。
葉子漂浮在燈火之上,火焰微微烤灼,竟燃着嫋嫋青煙。
“這是安神的煙,王爺此刻正需要這些。”
莫離微微點頭,打量着眼前動作沉穩,連思緒都縝密了不少的蘭扶桑:“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倒是你……我倒是有些慶幸了。”
“慶幸什麼?”
蘭扶桑不解,乖巧的站在莫離的牀邊,妖嬈的眸子在莫離和一旁睡熟了的孩子身上來回轉動。
“慶幸有塗山妖君給了你一番歷練。你若是在我身邊,短時間不會有如今的模樣。”
縱然過程不夠美好,但這世間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莫離能有這一身的修爲,那也不是平白得來的。
蘭扶桑苦笑,對於莫離的說法,他是不可置否的。只是因爲今日的連理樹枝,讓他想到了塗山淼,心中對塗山妖君多少還是有些怨氣的。
“主人,你且好生休息。方纔林子裡有小妖過來,說是龍女派來的。小妖說,茅道人和景胤闌已經打過照面了,兩邊的人甚至動過手,只是沒有糾纏,便先離開了。”
蘭扶桑有些擔心。
莫離這纔剛剛生產,就要對付茅道人和景胤闌,對她的身子危害極大。
若是一個不注意,只怕是會落得舊疾。
“這都是小事。這孩子生下來,反倒是覺得自己輕盈了不少。我還有些慶幸呢。”
莫離不在意這些事情。
手指小心又溫柔的從那孩子的臉上劃過,表情充滿了慈愛。
這是她的孩子,爲了這孩子,也爲了念景。這場仗,她都必須要贏!
感覺到一直被景雲捏着的手緊了緊,莫離轉頭,正好對上景雲微紅的眸子。
“你醒了?”
“你醒了!”
兩人異口同聲,只是語氣不同。
景雲緩緩起身,手指卻落在了莫離手腕的脈搏上:“剩下的事情有我,你和孩子好好休息便可!”
“我知道!”
莫離明白景雲的意思,在他的攙扶下小心的坐了起來,靠在身後的軟枕上:“你去同龍女的人,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就是要注意瞞着黑桐!”
既然兩邊的人都打了照面,還動了手。
現在,便要將那兩人的屍首悄悄帶出來,好生保存。待事情結束,再放回那片山谷中。
茅道人他們進不去那片風牆,可龍女可以!
蘭扶桑頷首,這裡既然有景雲照看着,也就不需要他在一旁,轉身退了下去。
景雲一邊照料莫離,喂她喝水,喂她吃下補品。
兩人的臉上都掛着笑意,眼神時不時的看看那睡着了的孩子。
肉嘟嘟的臉,捲翹的睫毛,還有眉間那一點與景雲一模一樣的硃砂痣。
“是個男孩兒,楚辰星還吵着要當他的義父,連禮物都備上了。”
景雲無奈的笑着,從懷中取出楚辰星拿來的錦盒。
“我倒是不介意這件事情。這孩子纔出生,能有這麼多人寵着,是他的福氣。不過,還要看你的意見。”
莫離一邊聽着一邊打開盒子,見到裡面放着的招魂鈴,同景雲一眼,眼神中滿是驚異。
“他這是爲何?”
這招魂鈴是他的法器,現在將法器送了出來,他平時用什麼傍身?
“許是不想再與從前有什麼瓜葛了。”
從楚辰星將這招魂鈴送出來的那一刻,景雲便大概的猜出了他的意思。
伸手將錦盒蓋上,放在孩子襁褓的旁邊。
“你可知,他同我來婺城的之後,便再也沒有自稱‘本宮’。”
這場仗之後,景雲雖然會選擇和莫離遊山玩水,歸隱下去。
可他依然會是大景的燕小王爺,是燕王府的支柱。
楚辰星不同,他許是再也不想回去當那個勞什子太子了。
畢竟,這一切,都是茅道人爲了他所謂的天道,生生逼着楚辰星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他這些年,從來沒有當過他自己。”
莫離也明白了是什麼意思,有些唏噓。
今日之舉,說大些,是爲了衆生,說的自私一點,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身邊的人的性命。
季非夜的事情,莫離再也不想看見了。
可楚辰星,便真真是爲了蒼生。
放棄了西越即將可以達成的宏圖霸業,放棄了權,放棄了利。
甚至,放棄了自己的身份。
和楚辰星比起來,莫離都覺得自己着實沒有那麼高尚。
“他追求的道,或許纔是真正的道!”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景雲解下外袍,翻身躺在了莫離的身邊,長臂一攬,將那孩子置於兩人的中間。
看着睡熟了的孩子,不管這身體內裡的靈魂是不是念景,莫離和景雲內心都是無比滿足的。
“這孩子多個義父,如你說,是他的福氣!”
抱着孩子,莫離仔細的看着那眉間的一點硃砂,突然道:“我還是希望他叫‘念景’。” 不光是因爲念景那個孩子,也因爲這孩子眉間一點硃砂,像極了景雲。